本該是曆史上正德二年,如今卻是弘治二十年時,太子朱厚照終於要成親了。因弘治天子不欲給百姓添加負擔,這回選秀仍隻在南北二京采選良家子。


    太子朱厚照對未來的元妃倒沒太多要求,隻希望能挑個知書達禮,跟他一樣愛格物求知的女子。


    弘治與張皇後伉儷情深,也希望兒子能娶到一個同心合意的妻子,便笑著說:“等都人子進宮後,你自己叫太監試她們的才華,挑個才貌雙全的做皇後。”


    太子十分激動,還沒娶妃就操起了新郎官的心,把自己在意的課題都寫了一遍,還請兩位國舅參詳著,幫他完善卷子。等到禮部正式呈上太子成婚儀注時,他也扭扭呢呢地把親手出的卷子呈給弘治天子,問父親自己出的題目如何。


    很好。


    能考出來的,就能選進四夷館做譯字生,跟著翻譯《歐幾裏德原本》了。


    弘治天子又好笑,又帶些自豪地把卷子示諸內閣。


    閣老們已經習慣了弘治調著花樣兒地跟他們誇太子,內心十分冷漠。不過為防大明太子選不出元妃來,劉首輔還是盡職盡責地請皇上把卷子改得簡單些。


    天子卻不忍拂愛子之意,跟閣老們商議:“淑女入宮後要住三個月,到時候叫她們跟著宦官夫人們學學就是,朕看這題目……也不是很難,隻叫她們做題目時許查計算表,應當能做出來。”


    大不了就多在宮裏留一陣,哪個先考及格了哪個就封後吧。


    大明立朝凡百四十年,沒出過這麽新鮮的選秀,這是選皇後嗎?外頭有女兒的人家還願意嫁女入宮嗎?


    四位閣老忍無可忍,據理力爭,終於爭來了給淑女們提前透露知識點的機會。但天子也牢牢把定一條原則——原題不能透露,外泄的隻能是同類型模擬題。不能讓太子一片苦心出的題目浪費了。


    四位閣老隻能抄下題目,交給禮部、國子監專研西學的官員、監生,叫他們細細解釋題目的解法,並依此例出上厚厚的幾摞卷子,加急發往兩京各府、州、縣衙門。


    每位備選淑女家裏必備一套,提前複習一天算一天,必須按時考出個皇後來!


    這樁事鬧得滿朝風風雨雨,民間對太子這神來之筆的評價卻不大差。


    從前選妃,憑的是貌美、有家法,可貌美知禮的女子有的是,誰知道皇帝和太子愛哪樣的?反而如今靠考試選妃,有意叫女兒搏個前程的至少有了方向,成與不成各憑本事,還能省去不少托人送禮的銀子和工夫了。


    更有不少人家跑到居安齋問有沒有《選秀必備筆記》賣。聽說沒有輔導書,便退而求其次地買了《西字入門》《歐幾裏德原本》《實用算術概論》和全套的《每日農經》,回家逼女兒背書。


    一時京中琅琅之聲不絕於耳,比鄉、會兩試前士子的讀書聲還高朗,就連不在備選年紀的姑娘都硬著頭皮啃起了《原本》。


    左右鄰舍都是讀書聲,閨中姐妹開言必談“幾何”,若不懂幾個拉丁字母,不會做四則運算,不知道顯微鏡的原理,簡直不能出去和人交際。


    而更多有心送女入宮,卻從不叫女兒讀書的人家,也有不少迫於時勢,或借或買來書叫幼女學習。這一回選後是來不及了,但這些年紀小女孩兒的讀了書,還能指望她們將來嫁給皇子、親王,或是入宮從宮女做起,將來也搏成個寵妃。


    這四套書簡直成了新女四書,居安齋的正版沒幾天就賣斷了貨,連盜版書都快要供不應求了。


    最先還隻是女子讀,到後來不少讀書人也打著給女兒、妹妹、孫女買的幌子,到居安齋給自己挑書——他們偶爾關心家中女眷,卻聽不懂她們說什麽,連一道小女孩兒做的算術題都算不出來,實在太丟人了……


    ...錦衣衛要幫著順天府備車馬彩棚,迎候預選淑女,還有不少人家本就在備選的行列,消息靈通,便把這事當作笑話講了出來。


    謝瑛等指揮使、同知、僉事們在北鎮撫司也聽說了此事,快意地笑道:“當初孩兒們學拉丁語學得那麽苦,那些讀書人還笑咱們錦衣衛學不得聖人文章,隻能學番文算術,現在不也都得學番人的東西?”


    他們當初起碼是為了揚國威而學,比那為了不叫妻女看不起而學的,強出何止百倍!


    他們好容易在讀書一項上壓倒了文人,必須保持這個優勢,叫下頭官軍和家裏子弟們都好生學這套女……這套新四書!


    謝瑛看他們說得興致勃勃,卻誰都不肯自己主動看書,微微勾唇,露出一抹笑容:“女子都能學的東西,咱們豈有學不會的?隻恨如今居安齋印的番學書賣斷了,等我去找他家主人要來新書,給你們每人包一套,咱們錦衣衛上下也都當一回文人!”


    他無視了同僚們快皺成包子的苦臉,回去勸崔燮多出幾套包裝精美的選妃應試教材。


    崔燮近日正忙著準備選妃的文書詔旨,忙著研究雲南布政使新近貢上的玉米,竟沒顧得上京裏讀書的風向。直到謝瑛特地來跟他說了此事,他才驚覺太子無意間提高了兩京女性讀書率,還推廣了現代數學。


    太子出息了,那就得誇啊!


    崔燮立刻安排計掌櫃訂做禮盒,加緊印製豪華選妃大禮包《淑女必讀文庫》,又給淑女的父兄們印簡裝版《數理必讀文庫》。一麵借勢推廣數理化,一麵抽出工夫寫了篇小品文褒揚太子別出心裁的考試選妃法。


    太子喜歡的是肯用心格物求知的女子,好德不好色,是個與當今在東宮時一般的賢德儲君!太子妃若能與太子琴瑟合鳴,如當今天子與皇後一般,後宮也省了多少拋費,前朝省了多少繁瑣禮儀,國庫私庫豐足,朝臣百姓們也都能過上富庶生活。


    雖說備選的淑女學習稍苦了些,可是能學到這些算術的知識,她們將來成親,不也能更好地主持中饋,相夫教子麽?


    母親知書達禮,才能教出堪為國朝棟梁的兒子,少年強則大明強……


    梁聖人還沒出生,他這個預言了王聖人要成聖的高人先借用一下名句。反正大家都是聖人圈的,他就不客氣了。


    崔燮的詩雖說寫得不怎麽樣,文章拿出來還是有狀元水準的,且又是從背唐宋八大家起家,文風大有韓、柳氣概,古樸拙稚,辭情如江河奔湧,令人心魂馳蕩。大明當今操持文章權柄的茶陵派上下都把這篇文章誇出花兒來,普通書生還能說什麽?


    大多數看著文章就叫他說服了,少數仍覺著不服的,也寫文辯駁,卻沒有他這樣的流傳度,也駁不倒他文中的論點。


    這篇文章很快傳遍兩京,也傳進了宮裏。太子叫他誇得天花亂墜,看著文章都不敢相信裏麵寫的那位賢明太子是自己了。


    孤當初是這麽想的嗎?


    孤當初真想到這麽深了嗎?


    孤實在是個替百姓著想的好儲君,以後更得依此行事,將家事當作國事,處處想著天下萬民。


    太子琢磨了一陣子,對自己勤學不倦、愛民若子的心性品質有了更深的了解,決心等娶了元妃進來,就叫她也撰一本女經,教天下女子懂得求知窮理的重要。想著想著,不禁拿出書,多抄寫了幾條公式定理,又找了些自己覺得難的題目,想等待元妃進宮後,夫妻們同心研究。


    雖說這考選元妃之法很是折騰了京裏人一通,可天下畢竟臥虎藏龍,考試結束後,他還是如願挑著了一名和他誌同道合的才女做元妃。


    曆史上的朱厚照是在登基後匆促立後的,選出的皇後在曆史上太透明了,崔燮其實不記著她是誰,但估摸著不是眼下這位。這位元妃是通州人士,姓王,...父親和張國丈一樣是監生出身,而且正是從國子監撿選來學番文算學的監生之一。


    王家家學淵源,父女都懂得拉丁文、數學和幾何,解得出太子的難題。王元妃還擅長蒔弄花草,擅書畫,無論是細胞結構圖還是太子書房的萬國輿圖都能描下來,簡直是可著太子心意長的。


    朱厚照自從成親之後就流露出一副人生贏家的氣質,每每崔燮給他講時政、農事,總忍不住炫耀自己的愛妃兩句。


    不過崔燮堅強地扛住了這些□□,在內心鄙視著小男孩的輕浮。


    不就是會做個題麽,有什麽可炫的,當初謝瑛拿著化學書上的簡圖就能釀出高度白酒來,他跟誰炫耀過?他都是很低調地往老師、上官家裏送幾壇,淡淡地說一聲“這是謝家酒”而已。


    崔老師不跟這種毛頭小子計較,但回家之後也打算跟謝瑛幹些夫妻該幹的事。


    比如說,秀恩愛。


    當然不能像少年人那麽張揚,可也不能隻關在家裏享受二人世界,總得出門逛逛街,吃吃東西,看看電影什麽的。


    崔學士為了體會一把少年人拿著可樂、爆米花到電影院約會的感覺,決定花大價錢多包幾天黃家花園子,反複搬演居安齋精心製作畫麵、請了京裏幾家名班名角共同配音的最新畫影。


    楊廷和學士從成化年間便開始籌備,就因為成化天子與萬貴妃的緣故一聲沒能排成的大作——《青蓮記》。


    劇中講的是青蓮居士李白與好友劉、楊二位侍禦史因得罪宮中梁、韋二力士,被誣陷下獄,後來在朝中眾正與高力士救援之下得以昭雪冤情,又諫使聖天子處置了梁韋二監的故事。


    這部戲是楊大佬披閱二十載,增刪數十次而成的,滿紙雲霞、字字珠璣。


    戲中人的一舉一動在他心裏都有影子,叫戲子來演根本演不出他記憶中李東陽與劉瓚、楊應寧的風采。所以他幾乎是一幅畫麵、一幅畫麵地指點著崔燮畫出小圖,再交匠人放大,配上背景、特效,做成比當初《錦衣衛之塞上風雲》海選時更精致的畫影。


    這部畫影仍在元宵節搬演,不過不用再等到十九號假期臨近結束時才上映,黃家人早早替他們空出了場子,從正月十五到十七,最好的日子都留給這部大片。


    崔燮也決心跟謝瑛好好兒過一回元宵節,不要每次都為了依節令吃團圓飯,就耽擱他們兩口子相伴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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