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熱,崔燮看著那三人胸前背後的衣裳更都讓汗溻透了,喘息聲也越發粗重,便撂下水囊,站起身說:“你們先歇歇,我去買點水和吃的來,就是人不要休息,馬還得吃喝呢。”


    崔源急忙攔他:“哪能讓你買東西,叫捧硯去!”給兒子打了個眼色,說:“出門往東直走,過兩條街便有賣吃食的地方,還能打酒。趙大哥一路送咱們回來也受了辛苦,捧硯多買些酒肉,請趙大哥吃了好回京。”


    捧硯應聲站了起來:“爹放心,我常在外頭給大哥買吃的,什麽好吃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回頭按住崔燮,實誠地說:“大哥你身上沒錢,又不常出門,未必找得到路,就在這兒等著吧。我先去鄰居家討些水來,給你洗洗臉。”


    他精力倒旺盛,一路小跑就出門了。


    對門和旁邊的鄰居早都注意著他們,見捧硯一個留著披肩發的小廝出來,也沒什麽男女大防可講,便都出來拉著他問:“這位小哥,你們主人哪是一家的,是租了進士第的房子讀書的,還是和王先生一般開蒙學的?”


    捧硯挺胸疊肚地說:“什麽租房子,我家老爺就是這院子的主人,我是跟著我家大公子回鄉來的。”


    一名老婦人問道:“可是在京當官的崔家老爺?不是聽說他當了五品大員麽,怎麽叫大公子獨自回鄉了?”


    捧硯不願說出崔燮被父親趕出家門的事,便輕描淡寫地說:“公子是回原籍來應童生試的,京裏喧嘩,不利靜心念書,所以提前帶我們回來住。”


    眾人感歎了一陣,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忽然在人群後尖聲問道:“你家公子多大年紀了?我家大兒可是十八歲就考上童生了,再考一道就能中秀才,京裏的公子讀書怎麽也得比我們縣裏人強吧?”


    旁邊的人撇了撇嘴說:“張媽媽在我們這群婦人麵前說說嘴也就罷了,那進士老爺的兒子比不上你一個做工的兒子?咱們這條街上如今住的都是讀書種子,哪個不是年紀輕輕就中了童生秀才的。”


    捧硯聽得頭疼,輕咳了一聲道:“勞煩各位婆婆、嬸子,我家公子才搬來,院子裏的井水不幹淨,能否向各位家裏借幾桶水?”


    那些人頓時顧不上吵架了,爭著說:“打水不要緊,待會兒叫你家仆人來我們院子裏挑,要多少都行。你家要淘水井的話,北大街上有匠戶市,雇個淘井匠隻消四分銀子一天,若還要修房子,那兒也有泥水匠、裱背匠,一起雇來也便宜。”


    捧硯不敢自己做主,便回院子裏問他爹。


    崔源說:“要淘水井得幾天工夫,你去買酒菜時順便看看有沒有賣水缸的,先買個大缸貯水,湊合過這兩天。那些匠人也得雇,不過天色不早了,先吃飯,吃過飯我跟你去看看。”


    捧硯又出去了一趟,很快就有人抬著大缸敲響了他家門,連同水桶、舀子一並送來。崔源正在上房裏鋪炕席,沒工夫打水,便多給了他們一分銀子,請趙車夫帶他們去鄰家挑水,順便借些鮮草、豆料喂馬。


    崔燮錯眼看見趙車夫直接舀著挑來的生水喝,覺得不衛生,可他自己又不會燒柴灶,隻得去上房叫崔源去燒水。


    崔源以為是他渴了,擱下被褥就去燒水。盛被褥的箱子敞開著放在屋角,他就順手把褥子鋪上。那座炕四麵還嵌著木架子,看著跟普通木床一樣,他順手爬上去掛了紗帳,還在帳角墜了香囊。鋪完自己的到另一側屋裏看了看,隻見南窗下光光一個土炕,便到廳裏翻了翻崔源父子的箱籠,把他們倆的被褥鋪了上去。


    等到崔源沏好茶回來,看自到家的鋪蓋整整齊齊地鋪在上房,嚇得差點扔了茶盞,連聲說:“不成不成,少爺你怎麽能把我們的鋪蓋鋪在上房!哪有家下人住正房的,我這就把鋪蓋挪出去,捧硯倒是讓他睡在你外間,晚上給你斟茶倒水……咳,你怎麽能幹這種下人的活計呢!”


    他撂下盤子就去抱炕被。崔燮不指望著能改變他的思想,索性隻拿錢說事:“你來時不是說,咱們隻剩三十多兩銀子了?京裏還不知以後給不給月錢,這點銀子就得供我養病,念書,能撥出幾兩來修房子?上房肯定要翻新,你們倆若住別的屋子,就得多花一份修房的錢,不如住這裏,又省錢又省事。”


    崔源急急地說:“那也……”


    崔燮抬手朝窗外一指,打斷了他的話:“趙大叔他們在外麵呢,先這樣吧,別讓人聽見咱們吵架。”


    崔源頓時閉上嘴,自己悶悶地歎氣。


    不一會兒捧硯便帶著個夥計,拎著兩個大食盒和一小壇酒回來:一盒是給崔燮的白魚羹、老雞湯、燴鱔絲和時鮮菜蔬;一盒是給趙車夫和崔源下酒的炸鵪鶉、魚鮓、酒浸肉、醋烹脆骨,還有滿滿一大盆香稻飯,酒則是店家自釀的白酒。


    夥計把盒子送到上房,打開盒子,一樣樣把菜搬出來,又替他們錐開壇頭的泥封,說了聲:“幾位慢用,回頭把碗和壇子送回去就行,咱們街裏街坊的,還望小公子以後多關照咱們的生意。”


    夥計走後,崔源看著這桌至少值五六錢銀子的酒菜,又想起剛剛崔燮的“歪理”,忍不住多歎了幾聲。


    崔燮隻當聽不見,叫捧硯端著菜跟自己到炕上吃,讓他陪趙車夫在堂屋喝酒。趙車夫還要趕車,也不敢吃太多酒,隻就著脆骨喝了幾盅,又痛痛快快地吃了四五碗飯,略歇了歇就辭別他們,拿車錢回了通州。


    崔源張羅著收拾了碗筷,把剩菜倒進自家的盤子裏,擱進廚房,悄悄跟兒子說:“你以後勸著點大少爺,他一個大家公子,又不是那等窮書生,哪兒有幫著下人幹活的!豈不是要亂了尊卑嗎?”


    捧硯想到他路遇妖人時先推開自己,回到家也不擺主人架子,心裏其實是極高興的。可聽了父親的話,又覺得這不合大家公子的行事做派,猶豫了一陣才說:“許是大哥這些日子隻跟咱們倆在一起,不大計較禮節。等他去書院讀幾天書,學了聖人的話,自然就好了。”


    父子倆說著話收拾好剩菜,把盤子刮洗幹淨放回酒肆的食盒裏,便準備出門一趟采買日用的東西,連著把食盒還給酒肆。


    崔源臨出門還要擔心少爺幹家務,把從家帶的書箱推到床邊上,叫他閑得無聊了就看看書,千萬別幹活。


    崔燮痛快地答應了:“我就在屋裏躺著,什麽都不幹不就行了?源叔你放心吧,我知道輕重。”


    他們在這裏安頓好,也就該考慮找先生讀書的問題了。前些日子在客棧光忙著搞諜報工作,根本沒時間摸書,得趁這幾天把原身的字仿一仿,還得把入門的基礎課都看一遍——雖說看過不等於能懂,至少腦子裏有個pdf,萬一有人考起來可以照著讀。


    崔源不甚放心地看了他一眼,出去套車了。


    不一會兒外頭大門“軋軋軋”地響了幾聲,崔燮以為他們走了,把頭伸出窗外看了一眼,不想崔源又從二門進來,站在院門口喊道:“我請了隔壁趙員外家人幫忙看門首,天黑就回來,少爺好好歇著,也別看書看得太晚。”


    崔燮連連保證自己哪兒都不去,老老實實地把頭縮回了屋子裏。又過了一會兒,大門被人從外麵“砰”地關上,這間小院才徹底清靜下來。


    他找原身從小用的書箱子,坐在床邊腳踏上慢慢翻看,還真找出一摞原身抄的字紙,打眼就看見一句“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他記得《大學》裏有一句“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那麽這摞抄的八成就是《大學》了。


    內容也看不懂,他就仔細看了一下字體。寫的是顏體,可能是原身年紀尚小,字還寫不出什麽筋骨,但字體豐腴,排列整齊緊密,算是不錯,也並不難仿。


    那堆抄寫的字紙底下,卻是一套半新的《四書章句集注》,一套八成新的五經原文,再往下是略舊的《三》《百》《千》《神童詩》《時古對類》……還有一本翻得極舊的《孝經》,邊上密密麻麻地用小字作了注。


    看來這孩子的工夫都花在孝經上了,難怪學習進度讓劉師爺鄙視呢。但是原身既然愛讀它,他也得往腦子裏印一遍,要是萬一有人要拿這個考他,也能開pdf作弊。


    崔燮抿了抿唇,把剩下的書擺好,翻開《孝經》一字一行地看了下去。


    他看過的書頁在腦內生成pdf,一頁接一頁地向下拉長,並不像他之前想的那樣,每看一頁就生成一份獨立文件。他的眼睛和大腦就像掃描儀一樣:若是看得清楚仔細,腦海裏的文件就印得清楚;若是走馬觀花地掃視,文字就有深有淺,他沒認真看過的部分就會模糊、缺字,甚至整個文字都不可辨識。但隻要認真地重看一遍,清晰版的文字又會覆蓋原來模糊的部分。


    把整本書翻閱到頭後,文檔就自動命名為《孝經正義》,化成pdf圖標,靜靜地躺進了硬盤裏。


    上次寫的那張酒方子和崔源寫給謝千戶的信都排在這本書前麵,卻沒個正經名字,而是用文檔內容的前幾個字命名。


    這些文檔的命名規矩跟word一樣嗎?能刪掉嗎?別回來隨便看個字就生成pdf,白占內存空間吧?


    他舍不得刪掉那麽長一卷孝經,就試著點住燒酒方子,集中精力把它拖到硬盤外,果然就在空中碎成粉末消失了!而且這些文檔的生成也有規律:如果連著翻頁看下去,就會生成連續的文檔;如果看了一頁或是幾行字之後就閉上眼,這幾個字也會生成獨立文檔,自動存入硬盤。


    這也比win10差不了多少嘛。他自得其樂地想著:雖然看書會生成碎片,有點亂,但隻要及時清刪就好。將來把那幾箱書慢慢刻進硬盤裏,什麽時候用到就按著名字打開,說不定還能冒充個過目不忘的天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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