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分劇情算是鋪墊完了,為了下一章的閱讀體驗,建議大家不要過這一章~然後,下一章主角會出現,該卷來說也算是很有趣的一章,但我今天真的寫不完,隻能明天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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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潮濕,陰冷。


    即便有著零星的火把也很難看清天坑底部的景象。


    天坑到底有多深,便是住在此處,開采了三十年礦的老人們也不清楚。


    他們隻知道,三十年來換了無數批帶領他們想要從這裏爬出去的人。


    一些人淹死了,一些人則因為反抗的言論,被吃掉了。


    如今的帶領他們的,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名叫鈴衣。


    即便並非是國區的人,也知道這個姓氏是不存在的。


    但沒有人去多問。


    在這裏的很多人,大多都是沒有姓氏的人。


    因為他們都是家族中的棄兒。


    天坑裏沒有晝夜。


    比之記憶中的堡壘不同,在天坑的底部,被人們稱之為深淵之國的地方,是不像堡壘一樣擁有晝夜的光線差別的。


    這裏是陽光也無法照耀到的絕對漆黑之處。


    人們隻能通過那些帶來食物的傳信烏鴉,知曉時間。


    據最早來這裏的人說,傳信烏鴉會在每天中午的時候帶來食物。


    每過一陣子,還會見到如同蛟龍一樣的生物盤旋在空中,像是一座監獄的典獄長一樣審視著監獄的囚犯。


    這便是他們的宿命,他們必須在礦坑裏不停的挖坑。


    這是地底深處,有著最為優質的礦源,也有著一批沒日沒夜的、除了睡覺吃飯便不停挖坑的人。


    在深坑的底部,是巨大的水潭。


    水潭裏的水無法被排出,住在深坑坑璧上的人們將所有的汙穢之物都是扔在了水潭裏。


    故而水潭裏的水極其汙濁。


    整個深坑底部,也充滿了惡臭。


    生命是脆弱的,在汙穢的環境裏,很多人開始生病。各種各樣詭異的疾病,有些甚至帶著傳染性質。


    這裏的人曾經幾度大規模的被疾病折磨。


    但生命又是頑強的,天坑頂端的人也不希望這些礦奴們盡數死去,便也會用傳信烏鴉定期送來一些藥物。隨著時間推移,活下來的那批人,越來越適應這肮髒的環境。


    隻是水潭的威脅卻不止於此。


    聖地似乎總是在下雨,人們無從得知為何會有這麽多的雨水傾落。


    水潭的水位在不停的上漲。


    三十年前便來到這裏的人,大多已經淹死餓死或者病死。


    被淹死便是因為水潭的水位上漲的速度,勝過了他們挖礦的速度。


    自從底部有了水潭,人們便不得不開始將生存的地方,從深坑底部的巨大平地,開始往峭壁上挪移。


    最早到來的那一批人,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的命運,他們也知道也許未來數十年,甚至數百年,那些沒有天賦的同族們,都會被流放到這個地方。


    於是他們在峭壁上,開鑿出了一條沿著峭壁的螺旋分布的石道。


    這條石道不寬,寬度也四尺出頭。兩人並排站立都顯得有些擁擠。


    人站在石道上,能夠活動的範圍極小。


    但這三十年來,近萬個日子裏,這些人便是衣食住行,全部在這窄窄的石道上。


    他們必須不停的開鑿石道,沿著峭壁不斷地往上開鑿。


    因為那滿是惡臭的深潭,在不斷地上漲。


    之前的石道漸漸被淹沒,當大雨降臨的時候,人們就必須擁擠在四尺出頭的石道上。


    但即便如此,最下層石道的人,也依舊會被水位吞沒。


    久而久之,住在這裏的人,有了一條默認的殘忍卻合理的規則。


    人們將根據挖礦的數量開始排布。


    挖的最多的,亦即那些身強力壯者,大多都是在最上方的石道,負責開拓。


    而挖礦最少的,也就是老弱病殘們,大多是在石道的最下方。負責修整。


    這種殘酷的生存規則,沒有人反對。


    盡管每一次大雨降臨,水位暴漲的時候,聽著石道最下方之人被惡臭的水淹沒時的呼喊,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熱淚。


    但為了在這麽一個鬼地方,像爬蟲一樣的活著,他們便必須不斷地開采石道。


    那些身強力壯之人,也都有著開拓者的覺悟。


    他們知道隻有自己不斷地開采,開采的速度再快一些,石道最下方的人,才能夠有更多的上升距離。


    ……


    ……


    幾年前,鈴衣最開始來到這裏的時候,便是老弱病殘中的一員。


    從堡壘裏來到這麽一個鬼地方,她很快便生了一場大病。


    隻是一個五十來歲的阿婆救了她。


    阿婆本是原本的聖地堡壘的大夫。


    一次次的阿婆都靠著一股子狠勁,在水位暴漲的時候活了下來。


    大規模爆發疾病的時候,她也救治了不少人。


    人們知道在這個地方醫生有多麽的寶貴,也因此在後來給了阿婆特殊的權力。她不需要挖礦,也能夠在大雨降臨的時候,在偏上層的石道上待著。


    她的身體已經沒辦法再揮動礦鋤。


    阿婆也想著,該找個人繼承自己的醫術。


    那一天她看著鈴衣被水潭中髒臭的水淹沒了脖子。


    這些水浸泡過許多腐爛的屍體,水潭本身也是各種垃圾的容器,被這樣的水浸泡久了,會生病也不奇怪。


    隻是微弱的火光下,阿婆看著女孩倔強的臉,忽然間心軟了下來,像是想到了許多年前的自己。


    大家很少救人,因為水位不斷上漲,救人的功夫不如多開鑿石道。


    不然也許連著營救者與被救者,或許都會死在這髒臭的水中。


    鈴衣終究是活了下來。


    大病被阿婆治好,阿婆也開始教鈴衣醫術。


    她本就想著要找一個最年輕的女孩子來做繼承人。


    因為男人可以靠著強大的體力活下去,但像鈴衣這樣的女孩子,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會麵臨著被分配到最下方石道的命運。


    鈴衣學得很快,在克服了疾病之後,她並沒有因為自己是未來這裏唯一的醫生而停止挖礦。


    她的臉上偶爾也會帶著憤恨,開始不停的揮舞礦鋤,她發起狠來像是一個男孩子。


    一些與她一般大的孩子,都稱呼鈴衣為大姐頭。


    十四歲到二十歲的這些人,便是石道裏最有話語權的人。


    短短四年的時間,鈴衣就成了這些人裏的頭目。


    阿婆的身體越來越差,終於有一天,在一場前所未有的暴雨裏,鈴衣就在阿婆石道的上一層,看著阿婆被水位淹沒。


    阿婆的表情沒有太多的痛苦,隻是遺憾和不甘心。


    她早就活夠了,在水位即將淹沒她之前,那股惡臭侵蝕著她老去的身體。


    阿婆抬起頭,看著石道上方的鈴衣說道:


    “三十年了啊,怎麽每次抬頭的時候,依舊看不到太陽呢?”


    這是阿婆的最後一句話。


    帶著這樣的遺憾,深潭的底部又多了一道不甘的靈魂。


    那一天鈴衣哭的死去活來,即便是被父親放棄的那一刻,她都沒有那般哭過。


    也是在那一天,她終於成了一個深淵裏的人,開始適應這裏的節奏。


    強者生,弱者死。


    這並非是來自於強弱之間的對立,而是來自於天外。來自於那些該死的雨水。


    生死是讓人難以釋懷的。


    可如果見慣了太多的生死,便終究會麻木。


    每過一陣子,傳信烏鴉也好,那隻蛟龍也好,都會帶來新人,安置在石道的最下方。


    新人的存活率是最低的,因為從某一年開始,新人幾乎都跟鈴衣一樣,是十二歲的孩子。


    鈴衣在挖礦之餘,便會代替阿婆,為一些生病的人檢查。


    石道上一共約莫有三千人。


    原本有十數萬。卻大多埋在了深潭之中。


    鈴衣沒辦法在一天之內沿著峭壁上的石道去給每一個人檢查,往往三千人需要將近三個月的時間,才能探完一遍。


    大人和老人們都驚歎這個女孩子的活力。因為一年四季,鈴衣總是沒有停止過診斷。


    也因為無論醫生的職責多重,鈴衣每天挖的礦也都不少。


    她像是這裏最努力的一個人,她也經常對著其他孩子說道:


    “我們是穢物之上的爬蟲,但隻要不斷地往上爬,總會有一天,能夠爬到太陽照耀的地方吧?”


    這是一個不現實的願望。


    一些在這裏生存了數十年的人,已經不再相信他們會有出去的一天。


    但也有一些人看著深不見底的深潭,認為大家努力了數十年,也許已經……將石道挖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


    隻要大家在努力一些,或許便能夠在這深坑裏,修出一條能夠通往頂端的道路。


    人們這麽相信著,也許再過五年,十年,或者二十年,他們終究會有離開這裏的一天。


    ……


    ……


    礦鋤揮舞的時候,鈴衣很喜歡唱著歌,她已經不記得歌詞。


    便是哼著調子。一些同齡的孩子便跟著一起哼。


    這些歌曲就像是號角一般,能讓他們已經酸澀的胳膊繼續揮動著礦鋤。


    “大姐頭,今天好像扔了個人下來,我看他還昏迷著,不再是跟往常一樣的十二歲的孩子誒。”


    “是麽?這倒是很稀奇。你們別偷懶,我去看看。”


    鈴衣聽著石道下方的一個小孩的話語,便放下了手中的礦鋤。


    她前些天剛檢查完了整個石道上所有人的健康狀況,最近算是能騰出一些時間全部用來開鑿石道。


    盡管新人的存活率極低,但鈴衣還是會去關心一下。


    很多人被流放到深淵國裏的時候,都會很不適應。


    視覺上的不適應,因為這裏太暗,終年難見陽光。


    也有嗅覺上的不適應,因為人們腳下,便是一個埋葬了十數萬腐爛生命的水潭。


    人越多,開鑿的速度越快,本著這個想法,鈴衣還會對新來的人,進行一些說明,算是生存教育。


    從很多年前開始,來到深淵底部的新人,便都是十二歲的孩子。


    鈴衣看了看,這個昏迷不醒的男人,應該跟石道最上方的人差不多,算是二十出頭。


    “沒有生病,從來沒有見過脈象如此健康的人。”鈴衣把著脈,有些好奇的看著這個人。


    這個男人有著很俊秀的麵容。


    雖然昏暗中看不清細節,但輪廓便足以看出來這個人大致容貌。


    雖然對於堡壘的記憶,都停在十二歲之前,但鈴衣還是有些見識的,她確信這個人該是某個身份尊貴的人。


    衣著上便可以確定。


    鈴衣皺起眉頭,因為這個時候,忽然下雨了。


    石道上的人們立馬開始驚呼起來,每個人都開始貼著峭壁,準備避雨。


    鈴衣準備攙扶著這個新來的,往石道上方走,但這麽做的時候,才感覺到這個人好重。


    “快點醒過來!新來的!這裏的雨很大,隻要幾個小就能淹沒一層石道!”


    拍打著男人的臉,鈴衣語氣有些著急。


    好在這個時候,男人醒了過來。


    這個男人自然是宋缺。


    意識回複的時候,宋缺首先是感覺到了難以想象的惡臭。


    昏暗的環境倒是無所謂,作為隊伍裏的眼睛,宋缺的目力驚人的好。


    “醒了?快點跟我過來,等會兒這裏就要被淹沒了。”


    鈴衣大聲的說道。


    深坑裏的雨勢很詭異。不過短短的幾秒鍾,就開始猛烈起來。


    宋缺終於清醒過來。


    “這是在哪裏?”


    “聖地。你已經被流放了,想活命的話,就跟我走!”


    鈴衣拉著還有些茫然的宋缺,開始往上層的石道走。


    每一次大雨降臨,人們便會擠在石道的最上方,整個石道上層往下看,都是密密麻麻的人。


    最下方的人,能做的事情隻有一件。


    便是祈禱雨勢快些停住,在水潭裏的水漫上自己的鼻息前停住。


    這也是人們不推薦去救人的原因。


    因為去拯救誰,便會把石道上方的位置空出來,下方的人便會為了活命去擠占這個位置。


    這也是無可厚非的。


    好在這一次於眾人來說算是比較幸運。


    雨勢很急,但距離上次下雨已經過去很久,人們挖出了兩層的石道。


    安全線比以往更高。這雨勢若幾個小時內能夠停住,很快便會


    鈴衣帶著宋缺,躲在最下層的石道。


    宋缺便看見了巨大的水潭裏的水,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漲上來。


    他本就是極為聰明的人,很快就明白了怎麽回事。


    人們在雨停的時間不斷開鑿石道。


    大雨降臨時,如果雨勢較小,石道便不會被淹沒,在石道下方的人便能夠存活。


    他皺起眉頭,看著瓢潑大雨,說道:


    “這雨勢不正常。”


    “這裏是礦區。”鈴衣說道。


    “即便是礦區,也沒有這樣大的雨勢。”宋缺說道。


    鈴衣怔住,問道:


    “你去過外麵嗎?”


    “外麵?”


    “就是天坑外麵。我們現在是在一個巨大的坑裏,你明白嗎?”


    宋缺看著雨水如天河傾瀉,但抬頭望去依舊能夠從雨簾的間隙裏,看到天坑的上方。


    他的天平之眼沒辦法如同夜楓的極限視覺一樣,看到極遠處的細節。


    但目力也遠遠勝過常人。


    “我明白,我的視覺居然無法看到盡頭……這坑的深度,實在難以想象。”


    鈴衣好奇的說道:“作為第一次來到這裏的人,你對黑暗的適應能力倒是很強。”


    “我是天賦者,我能力本身就與視覺有關。”


    聽到天賦者幾個字的時候,鈴衣整個人一抖,看向宋缺的目光,變得複雜起來。


    她語氣頓時冷了下來:


    “真奇怪,高高在上的物種居然也被流放到了這裏?”


    感受到了鈴衣話語裏的敵意,宋缺說道:


    “我並沒有高高在上,看你的年紀,應該來這裏有幾年了吧?”


    “你知道這裏的情況?”


    “我並非來自你所待過的地方,隻是覺得那個堡壘有問題,前來調查一番後,發現了那個堡壘的秘密,我能夠理解你們對天賦者的仇視。”


    鈴衣許久沒有說話,沉默了好一陣後,她才說道:


    “先等雨停吧,反正你隻有七天可以活了。”


    宋缺點點頭。


    在看到了不可見頂亦不可見底的深淵後,他便明白自己無法逃離這裏。


    生命忽然隻剩下七天,在這個全世界最黑暗的深坑裏,宋缺固然是遺憾的。


    但人生來皆有命數,他沒有消極太久。


    雨勢很快停住,水位漲到了宋缺腳下三米處。


    在大雨停下的時候,宋缺能夠聽到空曠如峽穀的深坑裏,許多人鬆了一口氣,甚至有人在歡呼與感恩。


    這麽一個畫麵,便讓宋缺感覺到了這群人的不易。


    也許以往的每一次大雨,都會讓一些人永遠的留在了這裏。


    黑暗的深坑裏,忽然有了一絲如同絲線一樣的光芒。


    鈴衣驚喜的說道:


    “是夕雨!”


    她的聲音很大,周圍的人聽到之後,目光也都落在了逐漸越來越多的絲線一樣的光芒上。


    “是夕雨!”


    “夕雨!”


    越來越多這樣的聲音響徹在狂空的深坑裏。


    宋缺看著黑暗的上方裏,不斷有光芒破開黑暗,但都很細微,如同絲線,又像是雨絲。


    “什麽是夕雨?”宋缺問道。


    鈴衣很開心的探出身子,在石道的邊緣,這個動作顯得很危險,她似乎全然忘記這些,隻是想要更接近那些光。


    “這是整個世界最黑暗的地方,但即便是這裏,陽光也沒有拋棄我們,當太陽正對著天坑的時候,會有約莫一刻鍾的時間裏,陽光會穿透層層的黑暗,來到我們這裏,盡管到達這裏的時候,它已經如此的細小,就像是最細的雨線一樣。我們把這一幕叫做夕雨。”


    鈴衣的解釋讓宋缺震驚,得多深的坑洞裏,陽光才能弱化到如同一絲絲雨水一般?


    可即便如此,放眼望去,石道上的每個人,都顧不得滿地的雨水,他們都盡可能的探出身子,想要觸碰陽光。


    這一幕深深的震撼著宋缺,他此時才反應過來,這群人裏,甚至有著三十年不曾見過太陽的人。


    這些細如雨絲的光線,就像是這些人心裏最後的一絲希望一樣,細小,卻存在著。


    明明是如此昏暗的景致,明明不過是些微殘存的陽光,但這些人卻無比渴望靠近它。


    有一絲光線垂落在鈴衣的額頭上。


    宋缺看著鈴衣開心滿足的笑容,一時間有些心酸。


    他們……到底是在經曆著怎樣黑暗扭曲的生活?


    可明明是生活在最黑暗髒臭角落裏的人,靈魂卻仿佛被夕雨洗滌過。


    原本還仇視著天賦者的鈴衣,望向宋缺的時候,竟然露出了炫耀的笑容,就像是小女孩買到了最新的洋娃娃,要給好朋友欣賞一樣。


    這一幕的鈴衣,一絲陽光落在她慘白膚色的臉上。宋缺見過很多女孩子,卻一時間無法形容出這種直抵靈魂的美。


    隻是夕雨很短暫。


    太陽慢慢的變換著方位,宋缺看著那絲陽光慢慢的挪向了鈴衣的鼻尖兒,然後又慢慢的變得越來越細,直至不可見,鈴衣的眼裏有著眼淚。


    她怔怔的看著天空說道:


    “終有一天,我會帶著他們離開這裏的。”


    宋缺沒有說話。


    這個可能性實在太低,便是天賦者也沒辦法從如此深的天坑裏,沿著峭壁爬上出去。


    非天賦者想要做到這些事情,便更是一個虛無縹緲的目標。


    “我會幫著你,雖然我隻有七天的生命。”


    鈴衣愣住,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些:


    “在這裏,你可得拿出天賦者的本事,不然他們……大概不會怎麽喜歡你。對了,我叫鈴衣。”


    宋缺愣住。


    能在深坑裏遇到的,且年齡性別也符合的,能叫鈴衣的便隻有可能是吳夫人的女兒。


    “怎麽了?看你這樣子像是認識我一樣?”


    “沒有,這個名字很好聽,我叫宋缺。”


    宋缺沒有將自己的經曆告訴鈴衣,在見到了這裏的景象後,他忽然沒有了再去幫著某個破碎的家庭團聚的心思。


    無論吳夫人痛苦與否,她都做出了選擇。


    而陸朝岸更是完全沒有半點愧疚。


    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在這個黑暗的地方經曆著怎樣的生活。


    “宋缺?我好像在哪裏聽過,像是個很有名的人。”


    “我的時間不多了,我會盡可能的幫著你們多修石道。”


    “你倒是很聰明。”


    鈴衣驚訝宋缺居然能夠如此快的發現他們在做的事情。


    宋缺說道:


    “可以的話,能否跟我講講這裏麵發生的一些事情?”


    “你想聽什麽?這裏麵發生的事情,大多都是不幸的事情。”


    “沒關係,你就當是一個將死之人的請求吧。作為回報,我會不遺餘力的助大家撐過下一次大雨。”


    ……


    ……


    宋缺的到來,的確如同鈴衣所想的一樣,在他天賦者身份表明後,每個人都對宋缺充滿了敵意。


    第一天的時候,宋缺原本想前往石道的最上方,盡可能的將石道往上修建,但很遺憾的是人群並不配合他。


    但到了第一天夜晚,當人們發現石道的峭壁上居然多出了許多足以藏身避雨的洞窟後,都開始驚歎於宋缺的本事。


    他的體力和力量仿佛無窮無盡,礦鋤在他手上簡直就像破開岩層的大型機器。宋缺居然以一己之力,在峭壁上砸出了不少足以容納人休息的坑洞。


    在鈴衣的號令之下,人們終於接受了讓宋缺負責帶領最強壯的年輕人們負責開鑿石道。


    第二天的晚上,往常需要一周的開鑿量,在宋缺的幫助下,居然一天便完成。


    第三天的時候,這些憎惡著宋缺的人,大多都對宋缺友好起來。


    因為他們已經將石道往上開鑿了足足十樹米。


    兩天便開鑿出好幾層石道,這在以往是無法想象的。三千人裏,其實真正能夠起到開鑿作用的,也就數百人。


    宋缺的能力,還在這數百人之上。


    這一天宋缺還聽鈴衣講了一個故事,除開那些帶來食物的傳信烏鴉,其實在天坑裏,每過幾天,都能夠見到一隻龍一樣的生物來巡查。


    第四天的時候,鈴衣和一堆孩子開始隨著宋缺一起工作。


    宋缺會詢問他們一些天坑裏的事情。


    也會詢問這些孩子的一些願望。


    願望在這個地方是奢侈的,即便所有人的願望都隻是離開這裏。


    有人想要見到藍天,哪怕下一秒就被礦區的野獸吞噬也願意。


    有人想要見到太陽,想要見到真正的熾烈的陽光。


    也有人想要穿幹淨的衣服,吃好吃的食物。


    宋缺問道鈴衣的時候,鈴衣想了許久後,才笑道:


    “我隻想有一天我要是出去了,我一定要把這個地方給填了。”


    宋缺怔住。


    他是一個十天賦者,是天賦者中資質最好的,但在這漆黑的坑洞裏,他發現自己能夠做的事情,也不過是延緩這群人的死亡。


    他沒辦法實現鈴衣的願望,甚至沒辦法帶鈴衣離開這裏。


    第五天的時候,下起了大雨。大雨讓深潭的水位升高了十數米,放在往常,該是有不少人會被淹沒。


    但這一次,沒有任何人遭遇這種苦難


    鈴衣和其他孩子們終於不用再在石道上歇息睡覺躲雨,他們都躲在了宋缺鑿出的石洞裏。


    前麵接連幾天都是陰天,宋缺有些遺憾沒有見到夕雨。


    第六天的時候,天氣依然陰沉,宋缺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看著依舊不見頂的天空,他生出一種無力感。


    也許未來的一陣子,這些人不用擔心被暴漲的深潭淹沒,但也隻是一陣子。


    鈴衣在這一天,悄悄的省下了自己的食物。


    第七天終於到來。


    宋缺從來沒有在礦區待這麽久。


    在他的幫助下,七天的時間裏,石道的足足拔高了近百米。


    十天賦者的宋缺,本就是真正的天選之人,他的能力雖然是天平之眼這樣的輔助能力,但在體能上,他也是天賦者裏數一數二的高手。


    有著足以單獨麵對完美級生物的強大。


    非天賦者們在這裏,即便全部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宋缺的效率。


    人們欣喜不已,因為距離天坑的頂端又進了一步。


    隻有宋缺,愁眉不展。


    時間太少了些,但即與他們一樣,能夠在礦區長久的生存,自己也絕對無法帶著他們離開。


    這三千多人,最終會老死在這裏,把這種仿佛能夠挖出光明的幻想傳承給下一批人。


    宋缺真的很想告訴他們,其實他們根本不可能離開這裏。


    但自己已經要死了,又何苦再把別人的希望掐滅呢?


    這一天,宋缺安安靜靜的坐在石道的最上方,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也在等待著某個事物的出現。


    鈴衣坐在他的身邊,與宋缺作最後的道別。


    “我聽老人說,死後,所有的痛苦都是永恒延續著的。”鈴衣將食物給了宋缺。


    宋缺笑道:“所以我要做個飽死鬼?起碼在死後,不會有饑餓的痛苦?”


    “是的。”


    “謝謝你。”宋缺沒有拒絕鈴衣的好意。


    “你還有什麽心願嗎?等將來有一天,我帶著他們出去了,我會去幫你實現的。”鈴衣的語氣很溫柔。


    她的神態也很認真,就好像真的會有一天,她能夠帶著大家離開一樣。


    但不待她聽到的宋缺的答案,一聲飽含暴戾的龍吟傳來。


    這聲龍吟在空曠的峭壁裏撞出無數的回聲,如同死神敲著鳴鍾。


    “是蛟龍,走!快躲起來!”


    鈴衣的話音落下後,很多石道上的人,都顫抖著匍匐著身子。


    小孩子和老人們則躲進了宋缺開鑿的石洞裏。


    鈴衣想要拉著宋缺離開,但宋缺卻沒有走。


    “快走啊!那條蛟龍會吃人的!”鈴衣不解的看著宋缺。


    宋缺聽鈴衣講過這條龍。


    傳信烏鴉負責傳送食物和藥品,而這條蛟龍更像是這裏的守護者,它每過一陣子,便會來天坑底部巡邏。同時也會戲弄弱小的人類。


    宋缺站起身,定定的看著比之前唐閑騎著的那條龍要小兩圈的蛟龍。


    在天坑裏待了七天,宋缺通過七天的觀察,已經卻信了一件事。


    那恐怖的大雨,根本不是自然現象。


    就像他第一次見到那場雨的時候,就感覺到不對勁。


    因為他嗅到了裏麵元素的氣味。


    作為天平之眼的擁有者,宋缺確信,讓無數人死於非命的大雨,來自於這條惡蛟。


    他本就在等著它。


    蛟龍滿意的看著人群匍匐著,就像是君王麵見奴隸一般。


    隻是很快它的目光落在了最頂端石道的宋缺身上。


    蛟龍輕蔑的看著宋缺。


    宋缺也盯著那條蛟龍,同時掙脫開鈴衣的手,輕輕的將鈴衣推向了身後的石洞裏。


    他往前一步,輕聲的說道:


    “雖然時間不多了,但我還有未完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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