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全國在逃的和已經坐牢的還有已經死亡的嫌犯裏找出這位‘kun哥’是一個大工程。夏冰洋在逼仄幽暗的探望室裏待不下去,扔下任爾東,自己一個人出去透氣。


    旁邊就是監獄的餐廳,餐廳前鋪了一條工整漂亮的紅色磚路,一直通到監獄後門。後門圍牆邊卸了很多煤塊,四五個身穿藏藍色黑條紋囚服的犯人戴著腳鐐,在獄警的看手下揮著鐵鍬鏟煤渣。


    夏冰洋站在平整的紅磚路上,朝那邊看著,沒一會兒,監工的獄警中的一個發現他了,一個給一個遞眼色,幾個獄警很快都發現了他。


    夏冰洋朝他們招了招手,幾個獄警相互看一眼,一個小個子端著槍朝他跑了過來。


    “煤渣卸在牆邊,還堆的那麽高,你們就不怕發生意外?”


    說話時,夏冰洋從兜裏拿出警官證在獄警麵前晃了一下。


    獄警道:“隻是暫時放在這兒,一會兒就有人來收了。”


    “收什麽?”


    “煤渣,我們都賣給——”


    一語未完,那幾個獄警衝這邊吆喝了一聲,仿佛下了某種命令。


    小個子回頭看他們一眼,不說話了。


    夏冰洋心裏了然,看著小個子問:“新來的?”


    “剛來一個星期。”


    夏冰洋點點頭:“去忙吧。”


    小個子回去沒多久,夏冰洋看到幾個獄警擠在一起開了個小會,隨後就帶著犯人往正監樓方向去了。


    中飽私囊這種事,夏冰洋已經見得很多了,就沒有在他們身上過多留意。他們一走,餐廳後門寂寂無人,倒是非常安靜。


    他沿著紅磚路走了一會兒,走著走著就在路邊凸出來的一圈磚頭上坐下了,又點著一根煙慢慢地抽著。


    煙抽到一半,他把手機拿出來看了看消息,正要把手機塞回褲兜裏的時候忽然頓住了,然後看著手機默了一會兒,方才撥出去一通電話。


    紀征的電話一直打不通,不是不在服務區就是已經關機。給紀征打電話已經成了夏冰洋的一種慣性行為,他並不覺得電話會打通,但是一直沒有放棄過嚐試和紀征取得聯係。


    他到現在已經接受了和紀征聯係的不穩定性,不接受似乎也沒什麽辦法,所以他現在已經很淡然了。他之所以淡然,並不是因為他不想再見到紀征,恰恰相反,他很想見到紀征。但是上次紀征離開時他並不知道紀征走了,所以他和紀征沒有告別,在他心裏,沒有告別的告別算不上告別,所以他和紀征沒有告別,他們一定會再見到,阻礙著他們的隻是時間問題。但他也很清楚,他和紀征之間隔的太遠,他們站在河流兩岸,中間滔滔流過似水年華。


    偶一回顧,便已惘然了。


    和紀征斷聯了這麽久,他沒料到今天這通電話竟然打通了。在他聽著手機三心二意走神兒的時候,手機裏傳出一道陌生的女聲:“喂?”


    夏冰洋正在想自己的心事,猛地聽到一道女聲,還以為自己打錯了電話,把手機拿下來看了看,呼叫的確實是‘紀征’。


    “咿?信號不好嗎?”


    那女孩兒以為他信號不好,嘟嘟囔囔地要掛電話。


    夏冰洋一著急,忙道:“等等等等。”


    女孩兒道:“你好,你找紀醫生是嗎?”


    夏冰洋沒著急找紀征,先問她:“你是誰?”


    女孩兒道:“我是紀醫生的助手,我姓薑。”


    搞清楚陌生女人和紀征的關係,夏冰洋才放下對這個女孩兒的防備,問道:“紀征在哪兒?”


    “紀醫生在開會,讓我等你的電話。你稍等一會兒,我叫他出來。”


    夏冰洋聽不懂:“他讓你等我電話?什麽意思?”


    那女孩兒一邊小跑一邊說:“我不知道啊,紀醫生說如果他的手機響了,備注是‘冰洋’打來的,讓我及時告訴他。”


    聽這女孩兒話裏的意思,紀征貌似猜到了他會給他打電話,所以紀征在開會不便用手機的時候讓助理幫他盯著手機,如果是他的電話打來了,就讓助理及時告訴他。


    想通了這裏頭的關聯,夏冰洋不免在心裏想,難道紀征也一直在聯係他,並且在等他的電話嗎?


    電話另一邊,小薑乘電梯到了樓上,輕輕推開會議室的門,在圍坐長桌兩邊十幾名身穿白大褂的男女中找到坐在距離門口位置最近的紀征,壓低了嗓子低聲叫了兩聲‘紀醫生’。


    紀征開會時一貫專心,小薑叫他的時候他正專心聽同事做病例分析,還是旁邊的一位女醫生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看向門口。


    小薑指著手機用口型對他說‘電話’。


    紀征有些慵懶的目光頓時收緊了,然後端起自己的茶杯起身靜悄悄地離開了會議室。


    “通著嗎?”


    他從小薑手機接過手機,問道。


    小薑道:“通著呢。”


    紀征點點頭,對她說:“你去忙吧。”然後拿著手機轉身進了會議室旁邊的茶水間。


    茶水間裏沒有人,他把茶杯放在咖啡機擋板上,倚著琉璃台低聲道:“冰洋?”


    夏冰洋微低著頭抽煙,神情平靜毫無波瀾地‘嗯’了一聲。


    雖然很不講道理,但他確實有些生氣,氣紀征的‘不告而別’。


    紀征從他冷淡的回應中察覺到了他的情緒,勉強笑道:“我買的東西放在小區門口了,你拿到了嗎?”


    夏冰洋不答,直接岔開了話題:“你的電話一直打不通。”


    紀征道:“昨天不小心把手機掉進水池了,助手幫我拿去維修,今天早上才拿回來。”


    夏冰洋對他的回答並不滿意,用力用指腹搓掉一截煙灰:“為什麽不聯係我?”


    紀征低低歎了口氣,有些無奈:“我一直在聯係你,但是你的電話打不通。”


    夏冰洋還想追問他‘為什麽打不通’,好在一絲理智扼殺了他這‘蠻不講理’的行為,又問:“那你呢?你是怎麽回事?”


    他把話說的亂七八糟,但是紀征卻聽懂了。紀征認真想了一會兒,道:“可能是因為我離你太遠了。”


    是這個原因嗎如果他們離的太遠,紀征就會‘消失’?


    夏冰洋用力把半根煙掐斷,沒控製好語氣裏的一股怨念:“我都說了和你一起逛超市。”


    換做別人做事後諸葛亮,紀征會很厭煩,但這個人是夏冰洋,他心裏隻有歉疚,好像他真的做了一件對不起夏冰洋的事。


    他本來還想認真解釋,但稍微靜心一想,夏冰洋並不是真的在埋怨他,夏冰洋隻是在鬧脾氣。


    他扶著額頭,有些無奈的笑了一聲。


    聽到他的笑聲,夏冰洋很不樂意:“你還笑!”


    紀征道:“不笑了不笑了,那我向你道歉行嗎?”


    夏冰洋輕輕地哼了一聲,手指撥弄著灑在地上的煙灰,不說話。


    紀征低聲笑道:“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應該和你一起逛超市。”


    夏冰洋低著頭,唇角一彎,露出一點笑容,嘴裏依舊不饒人:“你知道就好。”


    然後他聽到紀征和什麽人遙遙地對了兩句話,紀征隨即道:“冰洋,我要接著開會了,待會兒給你打回去。”


    話音剛落,他就已經把電話掛斷了。


    紀征把手機放進白大褂,回到會議室。


    兩個小時後,會議才散。


    他出了會議室往自己的辦公室走,路上已經拿出了手機撥出夏冰洋的號碼,剛播出電話,辦公室就到了,他聽著手機正要推開辦公室的門,小薑忽然跑過來攔住他。


    “紀醫生,等等等等!”


    紀征停下問她:“怎麽了?”


    小薑一臉歉疚道:“那個,啟泰集團的燕總來了。”


    啟泰集團的燕總?


    紀征稍一思索,把啟泰集團的燕總和燕紳劃上等號。


    他臉色微微一變,音色不易察覺地冷卻了,問:“他在哪兒?”


    小薑指了指門;“就在你辦公室。”說著連忙解釋道:“我知道您說過不允許任何人擅自進入您的辦公室,但是我攔不住燕總——”


    紀征抬起手阻止她說下去,然後把正在呼叫的手機掛斷放在白大褂口袋裏,推開了辦公室房門。


    燕紳似乎剛從公司出來,穿著一套湖水藍西裝,坐在會客區沙發上正在翻一本雜誌,見紀征進來了,似笑非笑地看著紀征說:“你好啊,誠意先生。”


    紀征先對他一笑,然後借著轉身關門的動作對站在門外的小薑低聲道:“五分鍾後送兩杯咖啡進來。不要敲門,直接進。”


    小薑一臉懵懂地點了點頭。


    紀征關上門,把手裏的筆記本和鋼筆放在辦公桌上,笑著朝燕紳走過去,道:“不好意思,昨天我臨時有事,不在蔚寧。”


    燕紳翻著雜誌笑道:“你當然有事,不僅手機打不通,家裏沒人,而且還沒人知道你去哪兒了。”


    紀征在他對麵坐下,臉上雖然笑著,但音色稍沉了些:“你去過我家裏?”


    燕紳把雜誌扔到一邊,看著他冷冷道:“你放我鴿子,難道我不能知道原因嗎?”


    紀征看著他默了片刻,微微笑道:“原因就是我的家事,你還想知道嗎?”


    像燕紳這樣慣於玩感情遊戲,且這樣高傲的人,是不肯對曖|昧對象表現出強烈的關注和好奇的。


    不出他所料,燕紳道:“我對你的家事沒興趣。”


    紀征臉上笑容淡了許多,但看起來更加溫柔,道:“也對,你隻對我這個人感興趣。”


    燕紳很輕蔑地笑道:“在你放我鴿子之後,你還覺得我對你這個人感興趣嗎?”


    紀征波瀾不驚道:“當然,不然你今天就不會來找我。”


    燕紳眉毛一抬,道:“看來我今天來錯了。”


    說著,他起身往門口走。


    但是他走的很慢,像是有意在等誰。


    紀征緊隨著他起身,快走兩步擋在他身前,看著他的眼睛笑說:“不,你今天來對了。”


    燕紳挑著唇角,目光在他嘴唇上轉了一圈,道:“那你把誠意準備好了嗎?”


    紀征向前靠近他,借著低頭的動作把手伸到他背後舉起來瞟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然後又看向燕紳:“你想要什麽誠意?”


    “這就看你的誠意了,你能給我什麽誠意?”


    紀征扶住他的肩膀低頭慢慢向他靠近,然後向他嘴唇的方向側過頭——


    就在他即將親到燕紳的時候,辦公室忽然被推開了,小薑端著兩杯咖啡站在門口:“紀醫生,燕總,喝——”


    話沒說完,她看清楚裏麵的情景,立刻就怔住了。


    紀征順勢轉過身,對小薑說:“端進來吧。”說著,他回頭看著燕紳一笑,道:“燕總應該不會介意。”


    燕紳對眼前這名心理醫生的興趣空前高漲起來,他忽然覺得紀征是一個極其適合和他發展一段不需要對雙方負責的‘情人遊戲’的好對象。


    因為紀征足夠地有魅力,且善於調|情。更重要的是,紀征並不喜歡他,就像他不喜歡紀征一樣,他們隻是對彼此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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