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昭正全神貫注地看著萬煉將折淵翻過一麵,再度捶打,隨著金色的精魄打入折淵,沈言昭的心一點一點安定下來。(..tw棉花糖小說網)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了什麽東西倒到地上的聲音。


    她回頭一看,發現墨行衍居然倒在了地上,額頭上冷汗直冒,麵色無比蒼白,正咬著唇仿佛在強忍某種痛苦。


    “師父!”沈言昭連忙蹲下:“你怎麽了?”


    沈言昭伸手摸了摸墨行衍的側臉,卻摸到一片冰冷黏濕的汗水。


    墨行衍勉力睜開眼睛,卻覺得身體裏麵的痛楚更加厲害,他試圖尋找痛楚的所在,但總覺得哪裏都痛得厲害。


    萬煉分心瞥了一眼墨行衍,道:“不必擔心,這是劍魄重新融入身體的症狀,等我這邊將精魄補入折淵他就不會痛了。”


    沈言昭慌亂地點了點頭,跪在了墨行衍身邊,將他的頭放到自己的膝蓋上,好讓他好受一些。


    隨著精魄打入折淵,墨行衍的麵色也越來越差,幾乎發青。臉上的冷汗已經染濕了他的鬢發,一縷一縷地粘在了臉側。


    沈言昭從懷中摸出了帕子,一下一下地摁在墨行衍的臉上,將汗水吸去。


    墨行衍的意識漸漸飄忽,腦海裏反複響著一個人的聲音,她說:“師父,回來吧,別怕,徒兒一直陪著你。”


    那個人的聲音一直帶著哭腔,擾得墨行衍心神雜亂,思考的能力都已經遠去。


    “師父,是徒兒的錯,是徒兒不知悔改。”


    不知悔改?


    砰――


    隨著一聲沉重的敲打聲響起,他聽見萬煉說:“已經好了,你把墨師弟帶回去休息吧。多則兩日,就能夠完全和劍魄相容了。”


    沈言昭點頭,道:“多謝萬師叔。”


    而後。墨行衍的意識終於陷入一片純粹的黑暗。


    “對了,我忘了說。劍魄相容的時候,墨師弟會看到折淵劍魄被損毀前的記憶。”


    沈言昭動作一僵,機械地扭過頭看萬煉。問道:“師父他會知道折淵……的記憶?”


    萬煉無所謂地點了下頭道:“折淵可是有靈之劍,當然會有記憶。你的長夜也……”


    沈言昭愣在當場,下意識抬手撫上了自己的腹部。那裏還留著被折淵刺穿的傷痕,雖然已經很淡,但還是能看得清的。


    “萬師叔,不能將折淵的記憶抹去嗎?”


    萬煉疑道:“當然不能!你怎麽……”說著,萬煉猛地想起來,折淵最後的記憶,可不就是墨行衍親手傷了沈言昭的那一段嗎?


    ……


    墨行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他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看著床頂的帳簾有些恍惚。


    他做了一個很短的夢,夢裏的一切都無比清晰,細節都非常完整,那隱約的熟悉感讓他清楚:那是事實,是被自己忘掉的記憶之一。


    半晌。他從床上坐起,揉了揉太陽穴,眼角的餘光卻掃到桌邊有個黑影動了一下。


    房內非常的暗,一絲光線也沒有,隻有從門上窗紙那邊透過來的一點點亮度讓他勉強能不用神識看到房間內物體的輪廓。


    他沒有說話,而剛才的那個黑影也沒有動。


    歸宗峰從來就隻有他和沈言昭兩個人,不用想。他也知道窩在那裏的是沈言昭。


    半晌,坐在桌邊的沈言昭終於走了過來,低低喊了一聲:“師父。”


    墨行衍問道:“傷口還疼嗎?”


    沈言昭早在腦內模擬過無數遍墨行衍會說的話,也料到了他會問這句,可到了這是時候,她卻無法開口回答。隻是搖頭。


    那廂的墨行衍沉默了半晌,道:“給我看看。”


    說著,就把手伸了過來。


    沈言昭嚇了一跳,連忙捂著腹部往後退了一步。


    墨行衍的手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中,這才想起來麵前的這個沈言昭已經長大了。再也不是十歲的小孩子了。他雖然每日都無數次意識到這一點,但依然還是用對小孩子的態度對待她。


    他覺得這樣確實有失禮節,但還是不由自主地這麽做。仿佛是在逃避著什麽。


    “是不是留疤了?”


    沈言昭輕輕點了頭,補充道:“隻有很淡的一點印子了,不仔細看看不出來的。”


    “嗯。”


    半仙之體的自我修複能力很好,如果不是很嚴重的傷,是不可能留下疤痕的。沈言昭說的話他有七分是不信的,說隻留了個印子,恐怕也是安慰他。


    他心底忽然冒上來一絲煩躁的感覺。


    太糟糕了。


    他到底做過什麽,沈言昭從十歲到二十歲的這段空缺又到底發生了什麽,那日他為什麽將折淵刺入沈言昭的身體,沈言昭的不知悔改又是什麽……他通通都不知道。


    “夜深了,去休息吧。為師已經沒事了。”


    “是,師父好好休息。”沈言昭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墨行衍的房間。


    ……


    墨行衍在房間內呆坐半宿,反反複複想著自己從前的事情。從出生,到拜入天虞,到成為歸宗峰的首座。被封存不用的記憶全然被挖了出來,一點一滴都清晰無比。然而這些都在沈言昭十歲的時候戛然而止,像是被人切了一刀一般,創口平滑得沒有半點延續。


    天亮之後,他又在歸宗峰各處行走,將沈言昭修煉的地方都走了個遍,可就是沒有半點記憶。


    “喵!”鈴鐺不知不覺跟著墨行衍走了起來,不時在他身後喵喵叫著。


    墨行衍想起這是沈言昭身邊經常帶著的三尾貓,便抱了起來,問道:“你是什麽時候來到歸宗峰的?”


    鈴鐺不會說人語,依然喵喵叫著。墨行衍和並沒有和鈴鐺結靈契,自然無法理解鈴鐺在說什麽。看它叫個不停,以為是餓了,便把它抱到了廚房。


    墨行衍熟練地從廚房的角落取出用緩時陣法保存的魚,刮鱗,去內髒,剔骨,調味裝盤,入鍋蒸。


    這些動作幾乎是一氣嗬成,順暢到連墨行衍都不敢相信。


    仿佛以前一直是他來喂這隻貓的一樣……


    墨行衍彎腰將鈴鐺抱到身前,問道:“以前……是我喂你的,對嗎?”


    鈴鐺三條尾巴不老實地亂晃,喵喵地叫得更歡,身子前傾,用頭蹭了蹭墨行衍的頸側。


    即便是墨行衍再遲鈍,也看得出來這隻貓十分親近他。


    看來,自己想得沒有錯。


    鈴鐺不能吃燙的東西,墨行衍將魚弄涼之後放到了它的麵前,摸了摸它的腦袋讓它吃著,自己轉身出了門。


    他無法從沈言昭嘴裏問到過去,總能從別人嘴裏問到。


    ……


    天虞山脈,留劍峰。


    晉天嵐坐在首座位子上,麵上淺笑,心裏卻已經炸開了鍋。


    原本墨行衍是來找商九霄的,可商九霄昨日在天虞峰商議雲崖派之事,一夜未歸,現如今留劍峰上就隻剩了她主持日常之事――自然也包括了墨行衍的來訪。


    “告訴我折淵毀了的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晉天嵐心中立刻為難了起來,對於那日的事情,他們早已經達成了共識:能不讓墨行衍知道,就不讓墨行衍知道。


    換了以往,墨行衍也不會直勾勾地這麽問,頂多是旁敲側擊幾下。


    晉天嵐還是頭一回看到如此認真的墨行衍。


    半晌,來上茶的弟子將茶水分放在兩人身邊,隻是放在墨行衍邊上的時候明顯遠了一些,隻放在了小案的邊緣,幾乎就要掉下去。


    墨行衍下意識伸手扶了一下茶杯,將它放到了小案的正中,抬眼瞥了一下那弟子。


    那弟子嚇了一跳,連忙往後麵退了兩步,卻很快發覺這樣對一峰首座是十分失禮的事情,又咬著唇一臉委屈地給墨行衍行禮。


    從頭到尾,那弟子都沒敢正視墨行衍的臉。


    晉天嵐忽然想起來,這名弟子當時正巧就是在天虞峰的。


    她轉念一想,即便是他們這些同輩的都不告訴墨行衍,墨行衍一直在天虞,多少都會聽到些風言風語。與其讓他聽到以訛傳訛的版本,倒不如她來把天虞峰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他,好過他一個人胡思亂想。


    這麽考慮著,晉天嵐便把那天他在天虞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墨行衍沉默了半晌,又問道:“那時候言昭和我說了什麽?”


    晉天嵐搖頭:“不知,但是世尊布下了陣法結界,所有人包括聲音都是隻出不進的。”


    “嗯。”墨行衍說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晉天嵐疑道:“師兄為何不去問言昭?你入魔之後的事情,她知道得更清楚……”


    “她不會說的。”墨行衍放下茶杯,眸光閃爍:“而且,你也並沒有把事情說完,不是嗎?”


    晉天嵐登時感到呼吸一滯,心虛地垂下頭,也跟著喝了一口茶。


    “告訴我。”


    晉天嵐垂下眼瞼不敢看墨行衍,磨蹭了半天才道:“其實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那日早晨我曾去歸宗峰找師兄,但是看你慌慌張張地從後山那裏跑出來……具體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


    說到歸宗峰的後山,便隻有那個山洞。


    墨行衍站起身子,道:“多謝師妹相告。”


    說完,墨行衍便離開了留劍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玄黃圖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臨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臨淺並收藏玄黃圖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