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黃憤然,但單憑她的力量無法解決龍骨精魄,把沈言昭從一層又一層濕重的沙土下掘出。但沈言昭雖然是半仙之體,身體上的重創卻是不可避免的,再加上沙土中又含著水,她未曾修習過龜息之法,在底下無法呼吸,遲早斃命。


    這龍骨精魄雖然是已身死之龍,卻依然擁有這麽大的力量,隻怕當初活著的時候更是擁有毀天滅地之能。方才自己探查的時候,怎麽就沒有發現呢?


    想,快想!


    按龍骨估計,這龍的壽數絕對超過萬年。但單單隻是壽數過萬,死後殘存在龍骨中的精魄也不可能有如此之能。


    “虯……龍……”玄黃猛地想起來這一個名字,似乎在數萬年前,人族尚且擁有與魔族同樣強悍力量的時候,曾經捕殺過這麽一條龍。


    捕殺虯龍的原因玄黃並無深究過,但捕殺了虯龍確實一個不爭的事實。若是萬年之龍的精魄,再加上對人類的積怨,確實能夠在最大程度上保留龍本身的力量在骨中。


    這份保留的力量,大約是六成。


    玄黃雖然不把龍骨精魄放在眼裏,但萬年之龍六成的力量卻足以讓全盛時期的玄黃忌憚三分,更何況是如今力量大減的玄黃?


    玄黃能夠感受到自己和沈言昭之間的感應越來越弱,若是再拖下去,恐怕就真的完了。


    就在玄黃著急上火的這個當口,空中突然自己身旁忽然出現了一個水一般的漩渦,墨行衍從裏麵踏了出來。他見此番場景,麵色立刻沉了下來:“言昭呢?”


    玄黃指了指沙灘上濕沙堆起來的一個小丘,急道:“在那下麵,快!”


    墨行衍麵色更是陰沉,長袖一揮,卷出一道風,如利刃一般。頃刻間就將沙丘削去了大半。墨行衍上前,神識早已經探查出沈言昭的所在,雙手插入沙中,便將沈言昭抱了出來。


    沈言昭渾身狼狽。衣服已經分辨不出顏色了,臉上的血和灰泥糊在一處,卻掩不住蒼白的麵色。


    墨行衍將沈言昭抱到玄黃的身邊,放了下來,抬眸問道:“是那精魄把她弄成這樣的?”


    墨行衍的眼神太過冰冷,仿佛錐子一般刺到玄黃身上,玄黃暗暗打了個哆嗦,這才點頭。


    “照顧好她。”


    玄黃正想出身回應,便發現原先墨行衍照著的地方已經隻剩下了一道虛影。


    墨行衍覺得自己此生從未有過如此憤怒的時刻,仿佛曾今的自矜與道心都已經拋到了腦後。此刻他心中怒火狂燒。麵上卻冷若冰霜,半點表情都沒有。


    龍骨精魄顯然感受到了墨行衍的氣勢,登時怒吼。


    墨行衍手拈劍訣,狠狠對著龍骨精魄的眉心一刺。一道恢宏的劍意猛地從雙指指尖彈出,青光映染了半天的天光。半空中忽然出現了一柄巨大的青色長劍,攜雷霆之勢猛然落下。


    青色長劍刺穿了龍骨精魄,活活將它串了起來。


    按常理來說,這一刺應當將龍骨精魄打得煙消雲散才對,可龍骨精魄卻出奇地凝實,隻是被刺穿了之後龍骨精魄明顯少了先前對著沈言昭的氣勢,奄奄地垂著腦袋。大氣都不敢出。


    墨行衍拈著劍訣的手一橫揮,又是一柄青色巨劍落在身前。巨劍隨著墨行衍的動作橫著一斬,金色的龍骨精魄瞬間被分為兩半,痛苦地嚎叫著。


    墨行衍正要召出第三把劍,卻聽到玄黃大聲喊道:“等等!”


    墨行衍停下了動作,眉頭緊皺。


    “虯龍。為何還要心存怨念。當初捕殺你的緣由我雖然不知,但因你也死了不少人。一命換一命,還不夠償嗎?”


    龍骨精魄無法言說人語,卻猛地變得更加狂暴,直起身子想要撲向墨行衍。


    墨行衍眸光一閃。終於召出了第三把巨劍,閃爍著前兩把都唯有的盛大清光,疾射而去,刺穿了龍骨精魄的頭顱。


    龍骨精魄麵上的表情完全凝住,閃著凶光的眸子漸漸變成了死灰,一陣輕輕的海風吹過,龍骨精魄便化為金色的細屑,飄散消失在了空中。


    玄黃張了張嘴巴,看著宛若殺神的墨行衍,終究沒說出句話來。


    墨行衍的強大出乎了她的想象,她從未想過尚未複興的天虞能有如此實力之人,隻用了三擊,便將龍骨精魄打了個魂飛魄散。要知道虯龍的執念不可小視,萬年之龍的六成功力即便是玄黃實力在鼎盛,打敗它也要費一番功夫。


    三擊!


    玄黃看墨行衍的眼神終於帶上了尊敬。


    墨行衍從空中落下,衣袂半點塵土都沒有,也當真是仙人之姿。


    “從今以後,不準你再帶言昭來這種地方。”墨行衍將沈言昭抱到懷中,動作小心翼翼,對著玄黃的語氣卻如寒冰。


    玄黃冷哼一聲,道:“你知道沈言昭為什麽要來這裏嗎?”


    “不知,但她的性命比一切都重要。”


    “她是為了給你取龍骨精魄,修複你與折淵之間的劍魄!”玄黃說著,掰開了沈言昭死死攥著的左手,露出了裏麵小小的銅鈴。


    銅鈴的內裏似乎還有一絲黃氣在流竄,鈴口一陣一陣的放出光芒。


    “折淵是你親手毀去的,你自己半點都記不起來?”玄黃冷笑著:“虧得這個傻丫頭還內疚得來找龍骨精魄。”


    墨行衍默然。


    “墨行衍,你還不懂嗎?對於沈言昭來說,你是劫數。”


    ……


    沈言昭這回神識雖然耗損不少,但並無受傷。反倒是身體,近乎是千瘡百孔了。


    這已經不是單單靠著丹藥就能治療的,沈言昭在幻月峰一連住了兩月有餘,日日泡在藥桶中,幾乎是不間斷地吸收著藥力。內髒的修補與接續斷骨一般,都十分疼痛。最初沈言昭疼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死死咬著嘴唇,以至於上藥的時候還得給嘴唇也一起上了。


    半仙之體的恢複能力也著實強悍,雖然沒了十方獸的幫助,但沈言昭的身體也在兩個月內飛快地好了起來。到最終離開幻月峰的時候,便已幾乎好全,隻是還比較脆弱,短期內不能劇烈運動,以防內傷複發。


    算來沈言昭才回到天虞半年不到,受的傷卻比在外的二十年大大小小的傷全部加起來還要嚴重得多。


    而期間,墨行衍一次都沒有來過。


    沈言昭回到歸宗峰的時候,歸宗峰冷清得像是沒有人住著。神識略一探查,沈言昭知道了墨行衍在自己的房間,便徑直前去。


    “師父?”沈言昭抬手敲了敲墨行衍的房門,卻沒有得到回應。


    沈言昭疑惑地用神識又探了一遍,發現墨行衍就在房中,便又敲了敲門。


    依然沒有回應。


    沈言昭喊道:“師父,我進去了。”


    而後,沈言昭等了一小會,看裏麵也沒有要開門或是阻止的意思,便伸手推開了門。


    墨行衍就坐在圓桌邊上,垂眸看著麵前的一杯已經涼了的茶,一句話都不說。


    沈言昭坐到墨行衍旁邊的椅子上,問道:“師父,怎麽了?”


    “沒事。”墨行衍回答著,卻半點抬眸看沈言昭的意思都沒有。


    沈言昭心中一緊,又問道:“可是想起了什麽嗎?”


    墨行衍的回答卻依舊平淡:“沒有。”


    這句話之後,兩人陷入了尷尬的沉悶中。過了半晌,沈言昭才找到了話題:“師父,明日我們去一趟天工峰,請萬煉師叔用龍骨精魄修複劍魄可好?”


    墨行衍聽到龍骨精魄的時候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古怪,張了張嘴,卻又什麽都沒說出來。


    “師父?”


    “好,明日一早就去。”


    ……


    萬煉好奇地看著手中的銅鈴,問道:“沈言昭,你哪兒學來的引魂之術,早知道你有這一手,我們這兒多少劍都能修好了!”


    沈言昭赧然一笑,道:“萬師叔可饒了我吧,就這麽一回就受了傷回來,再來上幾次還不得把我的命都賠上?”


    萬煉也知道她此次凶險,笑了一下也就不說話了。他將折淵放到了鑄劍台上,右手虛空一撈變出一把巨錘來,手腕翻動輪了兩下,道:“等會我錘下第一錘的時候,你就把精魄放出來,往折淵劍裏頭注,懂了嗎?”


    “懂。”說著,沈言昭從萬煉手中接過鈴鐺,手上拈好了法訣,深吸了一口氣。


    “開始了!”說著,萬煉的表情變得嚴肅,將右手舉得高高的,重重落下了第一錘。


    錚――


    “去!”沈言昭口中大喝,將銅鈴指向了折淵劍,一股金色的氣息從銅鈴當中竄了出來,落到了折淵劍上,慢慢地鋪滿了一層。


    萬煉身上的肌肉陡然爆出,衣服都被繃得有些緊,顯出了大半的肌肉輪廓,手中的巨錘接連落下,將金色的氣息一點不落地打進了折淵劍中,乒乒乓乓的聲音不絕於耳,震得人耳朵發疼。


    墨行衍原先一直在沈言昭後麵站著,在龍骨精魄打入折淵劍的同時,他感到了他和折淵劍之間的某種聯係又慢慢回到了身上。


    忽然,他的右手猛地一顫。


    敲打聲越來越急,墨行衍的腦海中忽然閃現了一個畫麵。


    自己提著折淵,刺穿了沈言昭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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