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行衍的右手鬆開了折淵,沈言昭已經沒有力氣了,少了折淵的支撐,整個人就要滑了下去。


    然而墨行衍抱住了她。


    沈言昭輕得像一片羽毛一樣,墨行衍幾乎都感到她要飛走了。天空中冰涼的雨絲飄搖,落在了他的臉上,臉頰都被弄得濕涼。溫熱的液體從眼眶中脫出,給冰冷的麵部帶來短暫的溫暖,然而等淚水離開臉頰之後,取而代之的,是更為深沉的寒冷,冷到了他的骨子裏,冷到了他的心底。


    “言昭……”墨行衍托住她,將她緊緊抱在懷裏:“言昭,別睡,別怕,師父會治好你的……”


    沈言昭扯著唇角想笑,渾身卻痛得厲害。不過現在墨行衍也看不到自己的臉,不笑應該也沒有關係。


    隨著生命力的消失,沈言昭覺得自己身體某處鬆動了一下。


    她沒有注意到,識海中那塊堅冰已經融了個幹淨,露出數十層厚重的鎖鏈。而現在,那些鎖鏈也要鬆掉了。


    “交換吧。”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沈言昭聽得真真切切,那分明是邪神的聲音!


    “邪神……”


    沈言昭發現抱著自己的墨行衍抬起了頭,聲音茫然無比:“誰?”


    沈言昭暗呼糟糕,邪神是看上了墨行衍!


    “邪神,我說過,不許你動我師父一根毫毛!”


    邪神嗤笑一聲,沈言昭的右手手指上的紅印驀然亮起,千萬根紅色血絲激射而出,在空中漸漸纏成一個人形。


    “你都要死了,又能奈我何?”


    沈言昭瞳孔皺縮,咬牙支撐,不知從身體哪裏摳出了僅存的力量,將渾身的言咒之力都調動起來:“住口!”


    無色波紋對著邪神衝了出去。


    邪神輕輕一彈指,便抵散了這道波紋:“你的言咒之力是我給你的。你還以為能用它來對抗我?”


    說罷,邪神又將頭轉向墨行衍,表情變得貪婪:“授徒成私,有悖天道。”


    墨行衍表情凝固住。如遭重擊。


    “忘了她吧,忘了她,你還是天虞歸宗峰的墨首座,能夠取回所有的力量,一生都不再為魔氣所侵。再過個百十年,等你飛升……”


    “不。”墨行衍斷然拒絕:“言昭是我此生唯一的徒弟,我不會忘了她的。”


    相對於墨行衍的決然,沈言昭的心底卻認真考慮起來。


    若師父能夠取回自己的力量,在加上一生都不為魔氣所侵蝕,那麽對於天虞。對於修者這一方他便是不可或缺的力量。今日的事情,也就可以一筆勾銷了吧?


    “我和你換。”沈言昭的身子已經麻木了,折淵雖然還插在身上,卻一點也不覺得疼。她抓住墨行衍的手臂,艱難地扭過身子看邪神:“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讓師父忘記我!”


    邪神蒼老的麵容變得生動無比,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仿佛有什麽美味的東西就在他的眼前:“如你所願。”


    “沈言昭!”墨行衍將沈言昭的身體掰回來,看著她已經蒼白如紙的麵容,一臉震驚。


    沈言昭指尖與邪神身體相連的紅血絲傳過來一點力量,讓她恢複了一點力氣。她抬起左手摸上了墨行衍的臉頰:“師父,忘掉吧。就當言昭從來沒有存在過,好嗎?”


    她都不願意再想了。


    向魔族複仇,救回趙大個子,這些都已經不是她能夠做到的了,唯有眼前這個人……


    墨行衍先前被魔氣入體,已然入魔。雖然被沈言昭喚回神智,但身體裏的力量已經被魔氣侵蝕了個九成,此刻無力反抗。邪神的身體再度化作紅色的血絲,密密麻麻的覆蓋在了墨行衍的視野之上。


    就算如此,他也依然死死地抱著沈言昭。


    “我不準你這麽做。”墨行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抓著沈言昭肩膀的手力道又大了許多。


    紅色的血絲在他腦海中胡亂攪著,有某樣東西正在慢慢流逝,並非力量,並非修為,是某樣他更為珍視的東西。


    “沈言昭,你個蠢貨!”玄黃咬牙切齒的聲音陡然在沈言昭耳邊響起。


    “玄黃,你怎麽才來,我都快……撐不住了……”沈言昭如今全靠這邪神分給她的那一點力量支撐,渾身的靈力都被折淵上的魔氣纏住,雖然未被侵蝕,但也無法調動。


    “閉嘴!”玄黃伸手往自己眉心一點,一道金黃色的光線從她眉心扯出來,像一條柔軟的綢帶,裹住了沈言昭,幫她脫離墨行衍的鉗製。


    邪神的聲音在沈言昭的腦海中響起:“我已經完成了你的請托,現在我來收取代價了。”


    代價……


    沈言昭心裏清楚得要命,這個代價,就是她來天虞之後,這一段她最最珍稀的時光。


    “拿去吧。”她在心底低喃著,然後就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


    墨行衍身周的紅絲褪去,他也失去了意識,從空中跌落。世尊飛上半空接下了他,而沈言昭被玄黃帶著,來到了方岐玥身邊。


    此時玄黃已經暴露在了眾人麵前,半點沒想著要掩飾。


    “方首座,沈言昭就先交給你了。”


    方岐玥接過沈言昭,慎重地點了點頭。


    “你是?”


    “你不必知道。”玄黃眉頭一皺,對著昏迷的沈言昭冷哼一聲:“小小的邪神,竟敢在我麵前放肆!”


    玄黃五指成爪,對著沈言昭的頭頂狠狠一抓。千萬縷紅色血絲從她頭頂鑽出,如水草一般在空中晃動。玄黃一把攥住這些紅血絲,往外一扯。


    紅血絲掙紮著被扯出沈言昭的腦袋,更是群魔亂舞。


    玄黃的手上竄起了金色的火焰,燃起紅血絲,頃刻就燒了個幹淨。


    隻不過玄黃也知道邪神並未消滅,隻是埋到沈言昭身體更深的地方去了。而如今沈言昭的身體太過虛弱,折淵造成的傷不說,魔氣在體內造成的內傷更加嚴重,幾乎是命懸一線。


    方岐玥常年煉丹,道醫方麵造詣也極深。看沈言昭的身體糟成這樣便連忙從儲物戒指中翻出數瓶藥丸,也不數,拔了瓶塞就往沈言昭嘴裏倒,再用靈力幫她吞下去。


    “劍必須拔出來。”方岐玥掃了四周一眼。看到了雲天和晏碧,知道沈言昭與這兩人有些交情,便喚了過來:“你們倆摁住她,我來拔劍。”


    雲天晏碧點頭上前,將沈言昭放在地上,鉗製住了她的四肢,將她身體死死壓住。


    方岐玥將靈力探入沈言昭的身體,這才徹底看清了她體內的傷勢。五髒六腑已經錯位,心口金光維護倒還算好,不過這傷也足夠讓她成為一個廢人了。方岐玥心頭一凜。用靈力鉗住了傷口附近的血脈,防止一會大出血。


    她朝兩人略一點頭,伸手握住折淵的劍柄。


    劍身擦著骨頭的聲音再度響起,周圍的人都聽得耳根發癢。方岐玥怕時間太長,變數增多。稍一試探就發力一把將折淵拔出。沈言昭體內噴薄而出的血立刻將她身上的衣服染得通紅,但方岐玥靈力鉗住了大多數血脈,最開始噴出來的血雖然瘮人,但後續並不多。


    方岐玥馬上將傷藥撒到了沈言昭的創口上,又過了好一會,血總算是漸漸止住了。


    “玄黃,你上一次的容器死在我手上。這一次你依然護不住。”


    天空中突然傳來女子的聲音,眾人抬頭望去,卻見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扭曲的缺口,一條通體烏青的龍正從裏頭鑽出來。


    “墮龍……宛漫千……”世尊目光陰沉,眼中幾乎射出利箭。


    “鄔予室?”宛漫千看清了世尊,直呼名諱。眉眼彎著笑起來:“你還沒死啊?想當初你才這麽一點大呢……”


    宛漫千伸手比了一個雞蛋大小的形狀,要多輕蔑有多輕蔑。在場的天虞弟子都被宛漫千這一個動作給點爆了,憤怒地叫起來。


    世尊在他們心中是多麽至高無上的存在,豈容一個魔族來玷汙?


    “安靜。”世尊低低喝了一聲,音波宛若實質。擦過了弟子們的身體。所有人都被這一聲給叫得安靜下來,屏息看著世尊。


    宛漫千卻已經不理世尊了,乘著墮龍飛到玄黃麵前的上空:“當年陸規用盡一身精血將我封印回魔界,現在我倒要看看,沒有了他,也沒有了你現在的這個容器,你要怎麽與我抗衡!”


    玄黃唇角一勾,輕蔑地笑出聲:“宛漫千,你還是不懂。當初的陸規,現在的沈言昭,都不是我的容器。”


    宛漫千眉毛一挑,居高臨下,神色倨傲:“玄黃,你自詡全知全能,為何就沒有料到我把林苒岫這顆種子埋在天虞,為何就沒有料到我會對墨行衍出手?”


    玄黃不語,但目光如刀死盯著宛漫千。


    “玄黃,六百年前那一戰,算你險勝。這一次我有墮龍,我倒要看看你還能不能贏得了我!”說罷,宛漫千拍了拍墮龍的脊背,便這麽晃著要回到扭曲的缺口中。


    商九霄走到世尊身邊問道:“師尊,就這麽把宛漫千放走嗎?”


    世尊冷漠地瞥了商九霄一眼:“是她放了我們,而不是我們放了她。”


    就這麽兩句話的工夫,宛漫千已經消失在缺口中,天空也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不過,她說陸規……


    陸規正是他那第一個為天虞請戰出征宛漫千的師兄,而那個叫玄黃的……到底又是什麽來曆?


    世尊看了看被自己放置在地上的徒弟,又看向旁邊不遠處的玄黃和沈言昭。


    ps:


    ……回家簡直各種走親戚,各種和爹媽黏在一起233310號那天缺的恐怕我沒法寫上3更給補回來了我雙更的天數加一天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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