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昭和王玨離開了破敗不堪的朱府。


    夕陽有如一個大圓盤一樣墜在街道的盡頭,暖橘色的光芒灑滿地麵,給磚磚瓦瓦上都添了一層潤澤的光芒。


    沈言昭看著漸漸沉下的夕陽,隨口問道:“王玨,琉湖鎮真的有小龍脈嗎?”


    王玨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小龍脈的事情是師父告訴我的。我隻是個隻知道初級理論的半吊子,對力量的感知不怎麽強。”


    沈言昭點頭,又道:“其實,我感覺不到龍脈。這個鎮子的氣息實在太過平常,別說龍脈了,我連晶礦都沒有什麽感覺。”


    王玨接到:“或許金蠶蠱的效力太過強大,一旦解開了效力,原先所有的東西會全部都消失掉。”


    “嗯,或許吧。”但也或許這一切都隻是琉湖鎮居民的一場夢而已。


    “可是那個帶走了金蠶蠱的道士也說這裏有龍脈不是嗎?”王玨撓頭,發現無法將現有的發現串起來,就像是鎖鏈中少了一個扣。


    龍脈……


    沈言昭思索片刻,忽的騰空而起,飛到了琉湖鎮的上空,轉著身子看了一圈,又騰空飛得更高。


    沈言昭對風水了解得非常少,僅僅限於一些名詞的理解層麵上,不過龍脈是風水中的一個重要名詞,因此還是記得一些的。龍脈指的是山脈的走向,起伏,轉折變化。一般來說南方少有龍脈,因為地勢多是丘陵,難以練成山脈。


    沈言昭飛得很高,空中的風將她的衣服吹得蕩開,寬大的袖子灌滿了風,衣袂擺動,獵獵作響。


    “果然……”沈言昭唇角勾出笑來:“根本就沒有龍脈。”


    琉湖鎮生在兩個不高的丘陵中間,是一塊小小的穀底。雖然周邊有山,但山行散亂零碎,完全沒有形成龍脈的跡象。


    王玨在地麵上仰頭仰到脖子酸。沈言昭終於落到了地麵上。


    王玨問道:“你怎麽突然就飛到天上去了?”


    沈言昭問道:“王玨,你學風水的時候,說得龍脈可是山脈的走向?”


    王玨搖頭道:“不是。那個不是匠龍脈嗎?”


    “降龍脈和龍脈不一樣?”


    王玨笑道:“當然不一樣,降龍脈代表的是人間浩然統正之氣,龍脈代表的卻是至陰至邪之脈絡。”


    沈言昭立刻迷糊起來,降龍脈她可從來沒聽說過啊。而且按字麵來看,降龍脈反而要比龍脈更陰更邪……


    “嗬嗬嗬嗬嗬……”玄黃笑起來,道:“他說的完全是反的。龍脈又稱升龍脈,代表至正至陽。降龍脈相反,代表至陰至邪。而且龍脈是自然天生。而降龍脈則是人力可為之的。”說著。玄黃又頓了一下:“沈言昭,小心他。”


    沈言昭在心裏應了玄黃,嘴上試探道:“王玨,你真的沒有記反嗎?降龍脈聽起來可比龍脈陰邪多了。”


    王玨皺眉又撓頭:“我當初學的時候也覺得怪怪的。可是我師父就是這麽說的。”


    聽到王玨提起他師父,沈言昭心裏有一根小小的線索有串了起來:王玨剛見麵的時候就說他師父說這裏有龍脈,那個奪走金蠶蠱的道士也說這裏有龍脈,可是這裏並沒有龍脈。擅於風水之人不可能把降龍脈和龍脈弄混,除非……


    沈言昭問道:“王玨,你師父真的死了嗎?”


    王玨今日被沈言昭這麽一陣一陣的戒備已經弄得迷糊,這會她居然又問起師父的事情,目光不由得一沉,道:“沈言昭。你是不是懷疑我師父。”


    “我不是……”


    王玨斷言道:“沈言昭,我師父已經死了,我親眼看著他咯血,看著他斷氣,親手火化了他埋葬。”


    “王玨。抱歉。我不能忽略任何一種可能性。”沈言昭解釋了一句,王玨卻完全沒被安撫,看著沈言昭的目光也沒有先前那樣親近。


    天色已經半黑,沈言昭和王玨站在街道正中,周圍卻一個人都沒有。之前沈言昭還想著是因為自己打斷了獻祭,所以大家避著他們,可這麽半天,居然連一個人影都沒看到。沈言昭又想起自己飛上天空的時候也沒看到這琉湖鎮有半個人,之前還沒在意,可現在一想覺得無比詭異。


    她神色戒備,抽出了長夜。


    王玨見沈言昭突然擺開迎戰的架勢,自己也緊張了起來,從片刻不離身的束口袋中摸出一把桃木短劍,攥在手心。


    一陣風起來了,揚起街道上幾片零散的樹葉。


    街道的盡頭傳來了一陣輕且規律的腳步聲,在空蕩的街道上顯得格外詭異。沈言昭用神識探去,卻發覺她無法感受到腳步聲的主人。


    等那人走近了,沈言昭才發覺那是那家客棧的小二。今早他還老實地躺在床榻上昏睡著,如今怎麽出來了。


    小二的麵色蒼白,穿著白色的裏衣,整個人毫無血色,隻有脖頸上那一圈被勒出來的紅印帶著點顏色,但此刻卻讓沈言昭覺得十分礙眼。


    沈言昭說不出來自己為什麽如此不舒服,她看到小二的一瞬間,就下意識地想要避開。


    王玨不知沈言昭心頭這些千回百轉的念頭,看到小二的瞬間竟是要衝出去扶。


    風向突然變化了,原來從兩人身後吹起的風突然變成了從小二那個方向吹來,並且越來越大,很快就迷住了人的眼睛,叫人幾乎無法視物。


    風鈴的脆響叮零當啷響起來,沈言昭心頭一凜,防護陣立刻打在了自己和王玨的身上,淡青色的光芒浮在兩人身周。


    小二的身後倏然冒出來兩道火線,火隨風長,片刻就到了沈言昭和王玨的身邊,在他們前頭拐了個彎,然後畫了個圓,將他們包圍在其中。


    “師侄,我師弟是死了,可我還沒死。還不快快來叫聲師伯?”


    中年男子的聲音響在了頭頂,沈言昭抬頭看去,見不知什麽時候便有一個穿著石青道袍的男子漂浮在了他們正前方的上空,正笑吟吟地看著王玨。


    王玨哼了一聲,張口便回:“胡說,我師父怎麽會和你這等妖邪道人是同門!”


    中年道士聽王玨這不屑的口氣卻也不惱,依舊笑著:“你個沒良心的小子,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嗯?都忘了?”


    王玨不理中年道士,頭偏到沈言昭這邊來解釋道:“沈言昭,你別聽他的。我不認識他。”


    中年道士笑得愈發曖昧起來,眼睛在沈言昭和王玨之間轉過幾圈道:“師侄,你怎麽這般沒有眼光,想我們邪風一脈要什麽沒有,你居然就喜歡上這麽一個姿色平常的丫頭?”


    “妖道!少胡說了!”王玨惱極,臉都漲紅了,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我與她不過萍水相逢,哪裏是你說的那種齷齪關係!”


    沈言昭全然不在意中年道士說的話,走到王玨身邊拍了拍他的肩道:“別惱,別被他挑起火來。”


    王玨聽沈言昭的撫慰,心頭的火立刻消掉七八分,對她感激地點頭。


    “王玨,你腳底有顆朱痣,肩頭有半寸長的傷疤,是以前爬樹摔下來的傷口,幼時嗜甜,最喜歡紅豆沙,你師父還總說你和個小姑娘似的。”


    王玨心頭一跳。


    “你師父大概……”中年道士在自己太陽穴的地方比劃了一下:“大概這麽高,笑起來的時候能看見梨渦,死於心口重傷,死前叮囑你絕不可同門相殘,可對?”


    沈言昭的目光落到了王玨糾結猙獰的麵龐上。


    “對。”半晌,王玨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個字,心裏已經十分確定,天上的那個道士就是自己師父曾經提過的同門。幼時的記憶雖然已經忘卻了大半,但師父的身邊確實有那麽一個人。


    有些遙遠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來,吞沒了王玨,叫他喘不上來氣。


    “師兄。”師父和一個人坐在小院的石桌邊上,正談著話:“師兄,若是哪天我有個三長兩短,替我照顧小玨可好?”


    坐在師父對麵的那個人眉目模糊,隻記得聲音沉厚,且絕情:“自己的事情,得要自己做才好。你若是死了,你那徒弟我絕對不會照顧一分半分的。”


    “既然如此,為何還站在她的身邊?想反了你師父不成?”中年道人的聲音將王玨從模糊的回憶片段中拉扯回來,提醒著他如今應當作出選擇。


    “我……”王玨猶豫。


    師父對他有養育教導之恩,他的囑咐他不能不從。沈言昭雖然與他萍水相逢,但也算是出生入死了一遭,他怎麽能……


    “王玨,出去吧。”沈言昭淺淺一笑:“你不會法術,在這裏也隻能拖累我。不如就站到邊上,看我怎麽……”說著,沈言昭麵上突然為難了一下:“王玨,若是我殺了他,你可別怪我……”


    王玨搖搖頭,道:“他作惡多端,死了最好。我不怪你。”


    “那便去吧。”沈言昭伸手推了王玨一下。


    王玨咬了咬牙,緊握著拳頭走到了火圈的邊緣,火圈立刻分開了一個僅供一人通過的小口,等王玨出去了,又再度合上。


    “年歲不大,口氣倒不小,就讓貧道看看你到底有幾分本事罷!”


    ps:


    我想說……我簡直太能拖遝……本來想著這章就能結束這個階段……結果……結果(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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