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之北地的粗獷與豪邁,江南則多了分婉約與溫柔。


    而提到江南,就不能不說起祁州。在有些時候,有些人眼裏,祁州便是江南第二個名字。


    當今聖上在大學士卿逸鶴告病還鄉後,曾微服私訪,親臨卿府看望。而就是這不過匆匆數日,當今聖上便被祁州的秀麗景色所折服,金口玉言,親封祁州乃“山清水秀”之地。這可不是泛泛而論,這“水秀”指的便是風景四季如畫的瀲灩湖,而這“山清”指的便是祁州城近郊的九清山。


    九清山可以算整個江南最高的山峰,可它的高並不像北方高山那樣棱角分明,直聳雲霄,而是圓潤的,如同仙女梳妝時,不小心遺落到人間的寶石,安靜的臥在那裏。


    如果說,九清山在百姓間出名是因為它秀美的風景,可在江湖中有名則是因為它還是名劍門的所在。江湖人皆知,自從狂劍歐少邱殺了自己恩師阮正也叛逃出名劍門後,阮正也之子阮可為接任掌門,待歐少邱被誅後,阮可為便將名劍門從鬧市移居到九清山上,整個門派幾乎半隱居起來。


    名劍門鑄劍堂後院,一名約有十六七歲的女子正練著劍法,一招橫掃千軍,打落庭前花草無數。


    “好!”名劍門掌門阮可為拍著手大聲喝好。


    這時,阮夫人從房內走來,看見滿院殘敗不堪的花草,對著少女叫道:“雁君!”又轉身說道:“老爺,你就縱著她,看我的花。”


    阮可為笑道:“夫人莫氣,雁君天資聰慧,對劍法領悟的也通透。若我能有雁君的悟性,光大名劍門指日可待。”


    阮雁君利落的收起劍,走到阮可為身邊笑著說道:“爹已經很厲害了。”見阮可為仍是笑容牽強,便轉而說道:“爹,今日可是納蘭莊主的壽辰了?”


    阮可為聽了,緩緩說道:“是,九月初六,正是今日。”


    阮雁君撒嬌道:“爹,為什麽我們隻是送了壽禮,而不去納蘭山莊祝壽呢?聽說今年是納蘭莊主四十大壽,連皇家人都去了,一定很熱鬧的。”


    阮夫人見阮正也麵露難色,輕聲斥道:“雁君!”看了看緊皺眉頭的阮可為,阮夫人細聲細語道:“納蘭莊主的壽禮早早就送去了。你也知道,你爹喜靜不喜動,不願出遠門。況且,你爹與納蘭莊主少年舊友,多少年的交情了,也不會在乎這些繁文縟節的。”


    “是嗎?”阮雁君看著阮夫人,語氣有些失落,“我本還想著能去見識見識呢。”


    阮夫人上前拉著阮雁君的手,柔聲說道:“好了,雁君,我讓廚房備了你最喜歡的糕點,去吃吧。”


    “哼,我就不!”阮雁君說完,轉身向外跑去。


    剛轉過一個回廊,阮雁君便和一個小丫鬟撞個正著。


    “哎呦!小姐,你這是幹什麽去,這麽忙?”


    阮雁君連忙將摔在地上的小丫鬟扶起來,又幫著將散落一地的水果裝好,說道:“我什麽也不幹!本想著問問納蘭莊主壽誕的事,結果被搪塞了一堆。果兒,你說,為什麽我爹這麽不喜歡外出走動啊?”


    小丫鬟托著水果為難的說道:“小姐,你這麽鍾靈毓秀,聰慧過人的人都想不明白,奴婢怎麽會知道嘛!”


    “也對。”說完,阮雁君轉身便要走。


    小丫鬟連忙上前問道:“小姐,你去哪兒?”


    “家裏太悶了,我要出去散散心。”說完,也不管小丫鬟在後麵怎麽喚自己,快步跑開了。


    鑄劍堂後院,阮可為沉默多久,阮夫人就在身旁陪伴多久。


    過了好一會兒,阮可為才喃喃說道:“夫人,最近,我總難心安,不是夢見爹,便是夢見那人。”


    “老爺。”阮夫人語帶擔憂的看著阮可為。


    阮可為讓阮夫人一同坐在石凳上,苦笑著說道:“夫人,我覺得我是真的錯了,父親沒錯,那個人才是最合適的掌門人選,名劍門在我手裏毀了。”


    阮夫人握住阮可為的手,強顏歡笑道:“老爺,您別這麽說,隻要勤學苦練,老爺終會……”


    “不,夫人。”阮可為搖著手打斷阮夫人的話,垂頭喪氣的說道:“從我開始指點雁君練武就知道了。縱我苦練數十載,可不如雁君這五六年的修為。我已經沒有再能教她的了。夫人,你說,若是爹還活著,看雁君如此天資,他會高興的吧。”


    “老爺!”阮夫人上前環住阮可為。


    兩人依偎在一起,想著曾經的往事。


    “老爺,夫人,不好了!啊!”


    “果兒!”


    阮夫人看著渾身是血撲倒自己麵前的小丫鬟,嚇得幾欲昏厥。阮可為快步上前,扶住搖搖欲墜阮夫人。兩人驚魂未定,卻見一人緩緩走了進來。


    隻見那人臉上帶著可怖的麵具,渾身上下被黑袍包裹的嚴嚴實實,連雙手都沒放過,聲音清冷,一字一頓道:“好,久,不,見。”


    “你是?”阮夫人的聲音瑟瑟發抖。


    阮可為拍了拍阮夫人的肩膀,擋在她身前,直視著麵具下冷冽的眼神,沉聲說道:“師兄,好久不見。”看著那毫無波瀾的眼神,阮可為不自覺的吞了口口水,說道:“所有的錯事,可為願意一力承擔,還望師兄不要濫殺無辜,畢竟……畢竟這是爹最為珍視的名劍門。動手吧!”說完,閉上了雙眼。


    阮夫人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等了好久,卻遲遲沒有動靜,阮可為睜開眼睛。


    一名也是一身黑袍,帶著半麵麵具的老婦人走進來,對黑袍男子一拱手,喑啞的嗓音流露出如同魔鬼的聲音:“主上,名劍門上下,除主上麵前兩位外,已無活口。”


    “什麽?”阮夫人聽了,不相信的想衝出去一看究竟。可還沒走幾步,便被老婦人一劍刺穿胸口。


    “啊!”


    “夫人!”阮可為雙目充血,拿起手中劍向老婦人劈去。可還未觸及老婦人,眼前寒光一閃。


    麵具男子收起劍,看著頭身分離的阮可為,不屑的笑道:“自從師父死後,世上已無名劍門。”冷笑幾聲,麵具男子轉過身對老婦人沉聲說道:“去吧,去吧這生辰賀禮給納蘭莊主送過去。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見麵了,真是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麵具男子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如影的身形帶起一陣清風,吹拂著陽光下舒展搖曳的樹枝,仿佛今天依然是個什麽事都沒發生過的好日子。


    納蘭山莊此時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花園中,宴席大擺。為首的上座分別是納蘭莊主和靖王,納蘭無極,納蘭無雙和納蘭無虞緊挨著納蘭莊主,靖王下首便是敖姬湯。其次便是卿家一桌,慕容家一桌,餘下人也就是各門各派分著坐了。


    眾人喝酒談笑,都不忘對納蘭莊主說著祝壽的話。


    平清觀止無真人在看著弟子送上壽禮後,一揮拂塵,問向納蘭莊主:“怎麽依然不見莊主夫人?”


    納蘭莊主笑道:“真人見諒,內人向來體弱,稍有操勞便犯了舊疾,還需靜養。”


    止無真人道:“還記得夫人少時出行瀲灩武林大會後,便聽聞曾臥床半年有,陳年舊疾切莫兒戲,還是要多加調養。”


    納蘭莊主對止無真人一頷首,低聲稱是。


    鐵爪幫幫主莫尋一拱手,問道:“納蘭莊主,您腰間所配之劍,是否是君子劍——古劍之靈?”


    納蘭莊主低頭看了眼腰間佩劍,又笑著看了納蘭無極一眼,笑著對莫尋說道:“正是,此乃犬子無極所備的壽禮,我看見時也是一驚呢。”


    莫尋讚道:“此劍遺失多年,實不相瞞,在下也曾走訪多地以尋名劍下落卻終無所獲,實在沒想到今日竟能借納蘭莊主壽誕,可一睹名劍風采。”又轉頭對納蘭無極笑道:“少莊主果真是善劍之人,腰間所配‘九天鳴鴻’也是非同凡響啊。”


    眾人一見,也皆附和稱是。


    納蘭無極謙笑道:“這也並非是我一人之力,還多虧友人相贈。”


    莫尋問道:“友人?何等高人竟能有此能力,連尋兩把名劍還悉數贈人?”


    納蘭無極猶豫著如何接答,納蘭莊主笑道:“犬子友人乃無名穀之人,”


    “無名穀?這也難怪。我也隻能徒羨少莊主能有如此交情了。”


    “莫幫主過譽了。”


    兩人正相互說笑著,一旁霸刀門門主朱權喝了碗酒,嗤笑道:“什麽無名穀,我看就是群故弄玄虛之輩。”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


    “納蘭無極友人無名穀穀有容特來為納蘭莊主拜壽。”話音未落,一名白衣翩翩男子躍於眾人麵前。


    穀有容從現身始就引起全場人的注意,待他自報家門後,眾人更是議論不止。


    納蘭無虞更是頗為讚歎道:“原來大哥的朋友叫穀有容啊。”


    看著笑意盎然的納蘭無虞,敖姬湯皺了皺眉。


    靖王則是一言不發,笑著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納蘭莊主大笑道:“果真少年英傑。來人,給穀少俠另設上座。”


    “納蘭莊主不必,這兒就很好。”穀有容說著在納蘭無極原有的位置坐下。


    納蘭無極有些為難的看了納蘭莊主一眼,納蘭莊主倒笑道:“既然如此,無極便好好招呼穀少俠吧。”


    “是,爹。”


    穀有容落座,朱權大口大口灌著烈酒,眾人竊竊私語,氣氛一時有些緊張。


    納蘭無虞貝齒輕咬朱唇,秀目一轉,繼而起身繞到納蘭莊主身邊,笑著說道:“大哥的壽禮爹喜歡,不知無虞的呢?”


    納蘭莊主笑道:“你這丫頭,又想出什麽鬼點子了。”


    納蘭無虞笑著喚人取來畫架,從密封的牛皮口袋中取出一足有六尺長的卷軸,將卷軸懸於畫架上,對納蘭莊主嬌聲說道:“爹,您,看好吧。”說著,倏地一聲將卷軸打開,一幅色彩豔麗的牡丹賀壽圖便展現在眾人麵前。


    納蘭無雙看到牡丹圖後,不屑的對納蘭無極輕聲說道:“我說什麽了,又是牡丹。”


    納蘭無極定睛一看,說道:“無雙,你看,那些是什麽?”


    納蘭無極打眼過去,竟見園中蝴蝶竟棄了滿園芬芳,全都圍繞著納蘭無虞的牡丹圖飛舞。納蘭無虞一個轉身,群碟也圍著繚繞,此景美不勝收。納蘭無雙方笑道:“這丫頭,還真有些樣子了。”說完,看了眼正如癡如醉看著納蘭無虞方向的慕容梓思,說道:“我也要去獻上我的壽禮了。”


    自打開畫卷,納蘭無虞就小心的看著眾人的反應,看到大家在蝴蝶飛來時的吃驚和讚賞模樣,納蘭無虞樂開了花。本想挑釁的看納蘭無雙一眼,卻不成想正好看見穀有容對著自己微微一笑。這個與自己大哥不相上下的穀有容,倒讓納蘭無虞紅了臉。


    一側的敖姬湯看著被群碟擁簇,站於牡丹圖前的納蘭無虞,嘴角不自覺上揚。可看到納蘭無虞在穀有容笑後紅著的臉,一股悶氣襲上心頭。


    就在眾人都對納蘭無虞嘖嘖稱讚時,一道響聲,天空中開出絢麗的煙花。


    “哇,好美啊,是十色煙花。原本我隻在古籍中看過,沒想到真有。”顏凝看著上空的煙花不由得讚歎道。


    “的確很美。”卿若閑寵溺的看著一臉興奮的顏凝。


    納蘭無虞見了,笑道:“這想必就是二哥的壽禮了。”說著也笑嘻嘻的看了起來。


    納蘭莊主麵無表情的看了看天上的煙花,半晌才又和賀壽的眾人笑著寒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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