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曆來都是魚龍混雜之地,而這間客棧,除了位置偏僻了些,倒也稀鬆平常。整體看來,也不過是木頭建造的三層小樓,一層大堂,桌椅板凳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供行人打尖吃飯,而二三層便是客房。至於後堂廚房等地,也不過爾爾,就不一一細述。


    整間客棧,唯一有些與眾不同的,便隻有客棧門口布局怪異的對聯和高掛的匾額。隻見上聯書曰“迎五湖四海”,下聯書曰“送南北東西”,可這上下聯卻都隻占門口木柱一半的位置,後一半則是空白一片。而上方大匾,“居來不來”四個大字倒是顯赫赫懸於正中央。


    要說建這座客棧的人也算上是個妙人。當初建客棧選址時,隻圖這裏風景宜人,隨心而定,卻忽視了此處遠離棧道,少有行人商客,因此開張後好一陣子,竟無幾人前來光顧。這主人雖說心性爛漫了些,但到底也是著了急,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想了三天三夜,竟想出在門口掛上一副絕對,來吸引文人騷客到此瞻仰,也算不辜負這裏的景色。這主人打定主意後,先是煞有介事的將自己本名隱去,更為彰顯自己有才華,自稱為詩淵居士,然後方飄飄然想對子去了。詩淵居士本意想著,若是絕對,必不能落於俗套,要大俗大雅方好。隻可惜,書到用時方恨少,詩淵居士竟然隻想了開頭大俗的相對的五字,而後接哪幾個字才算絕妙竟不能定。存心要都黜了,又不舍,隻好將剩下位置的空出來,待日後再補上。詩淵居士一看對聯自己不行,又氣又惱,隨手寫下“居然不來”四字,便當做客棧名字,找人照樣做了匾額,掛於大門口。而後,諸事不理,專心想對子去了。


    詩淵居士最後究竟為何沒能續完對子,已經年代久遠不可尋,如今的客棧也早已更換了幾任主人。早些年間,這“居然不來”客棧是艱難了些,隻能勉強維持。可後來,也不知是哪一位主人開始,這客棧反倒因位置僻靜,且價格實惠,得了肆意灑脫不拘小節的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喜愛。而今這客棧雖不說生意有多紅火,倒也過得下去。又有個說書人自稱小老兒的,專門給客人說故事,倒也自得起來。


    這一日,正午飯時已過,客人也去了大半,隻剩零星幾桌。


    小老兒佝僂著身子站在案桌後,一雙小眼睛閃著精光,來回打量著在大堂吃飯喝酒的客人,看能不能再說上一段書。隻可惜正值三伏天,天氣燥熱,弄得人的心裏也如同架著火一般,哪有人願意聽說書,隻覺得呱噪。


    這時,從後堂走出一名看上去十一二歲瘦瘦小小的小男孩,右手吃力的端著一個盛滿水的大碗向小老兒走來。小男孩全神貫注的盯著碗裏的水,小心翼翼的走著,生怕碗裏的水濺出來。隻是一瘸一拐的腳步讓單薄的身體掌握不好平衡,全身心集中在右手上的關注,倒讓空蕩蕩的左袖子甩來甩去。待小男孩走到小老兒身邊,如釋重負的長出一口氣,然後獻寶似的將大碗遞到小老兒的眼前,笑眯眯的糯糯說道:“師父,先喝點水吧。”


    小老兒一臉慈祥的看著小男孩,接過水,溫聲說道:“好了,續兒,我這兒身邊有水,哪用得著你特意端來。”說完,還煞有介事的拍了拍身後的泥壺。


    續兒瞪大眼睛仰著脖子說道:“師父,這水是後廚的豆子哥從山澗裏挑來的泉水,可涼快了,聽豆子哥說,這水喝起來還是甜的呢。我央著他給了我一碗,師父您嚐嚐,您先嚐嚐。”


    小老兒笑著喝了一口,真覺得這水甘甜無比,入喉清涼,這暑氣頓時就去了一半。由衷的讚道:“真涼快!”看著續兒盯著水碗吞口水的樣子,哈哈一笑,說道:“師父年紀大了,不能貪涼,剩下的你就都喝了吧。”


    看著小老兒是真的不喝了,續兒才接過大碗,心滿意足的將一碗水全喝光。抹了一把嘴,衝著小老兒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將大碗送回廚房去了。待送完碗,續兒便乖巧的趴在小老兒一旁的小椅子上,看著桌案發呆。隻是沒一會兒,竟打起了瞌睡。小老兒慈愛的替續兒刮去腦門子上的汗珠子,拿著折扇輕輕的扇了起來。


    百無聊賴之際,忽聽得外麵一陣馬的嘶鳴聲。正拄著櫃台打盹的小二聽見動靜,一溜煙的竄了出去。乍一出屋,隻覺陽光刺眼,小二伸出手遮住陽光定睛一看,一位白衣公子正從馬上翻身而下。


    這小二在客棧也有了時日,算有些見識,卻還是被眼前這位白衣公子晃花了眼。隻見這白衣公子頭帶白玉蓮花冠,上著碧玉如意冠發簪,一身看似不起眼的白綢薄裳,卻是用同色的絲線秀滿了被譽為名滿天下寸縷寸金的祁繡。躬身接過馬的韁繩,正見著白衣公子腰間束的鹿皮拗著隨影帛的環扣大帶,正中間鑲嵌鵝卵大小的玉石上鐫刻著七駿淩雲圖,圖中駿馬鬃發絲絲分明。轉過身將馬拴在木樁上,又對馬好是一番打量,隻見這馬也是通體潔白,渾身上下愣是一個黑點都沒有,體態挺拔矯健,身形行雲流水,線條勻稱,四蹄有力。伸手探探馬的鼻子,呼氣時隻覺得陣陣涼風,此等良駒,必是天山名駒冠霜勝雪無疑。而毫無拚接縫隙的樺木馬鞍上竟還鋪著一層暖玉,更讓小二咂舌不止。


    寒馬為騎,暖玉為鞍,文質彬彬,相貌堂堂,這通身氣派,竟和以往見過的武林中人皆不同。小二不敢輕待,麻利的拴好馬,一邊往裏迎,一邊躬身笑著問道:“這位公子,想打尖還是住店啊?”


    白衣公子信步走進大堂,先是打量一番,然後從袖口抽出一方手帕,擦了擦額頭鼻尖的汗珠,方說道:“我就是進來歇歇。”說罷,挑了一處自己喜歡的位置坐下了。


    “這位公子不但長得俊,聲音也俊得很咧。”續兒聽見動靜睜開眼,看見走進大堂的白衣公子,不由得呆呆說道。


    見續兒的樣子,小老兒收起折扇,輕敲了下續兒的後腦勺,示意他噤聲。


    白衣公子倒沒注意到小老兒這邊的動靜,對店小二吩咐道:“你們這兒拿手的隻管端上來,記住,要精不要多。怎麽搭配,你看著來。對了,我的馬你們可別馬虎了。記住,二十斤鮮草,十斤幹草,十斤的豆子,另外,應季鮮梨把皮和核去了,待我的馬吃完草料,就讓它吃梨解渴。”


    白衣公子自顧自的說著,小二的臉色越來越苦。待白衣公子說完,小二吞吞吐吐道:“這……公子……”


    白衣公子看著店小二的表情,從腰間取出一錠黃澄澄金子,往小二眼前一晃,笑著說道:“放心,少不了你的。這個給你,我和我的馬的應該都夠了。至於剩下的,就當賞你的辛苦錢好了。”


    小二看見金子,眼睛都看直了,忙答道:“是是是,不敢不敢不敢,謝謝公子,謝謝公子。”然後雙手接過金子,忙去準備了。


    白衣公子看著小二隻顧看著雙手捧著的金子,差點摔倒的滑稽模樣,不由得笑出了聲。笑過,拿起桌子上的茶壺,翻過一個茶碗,倒了一杯茶。可看了看茶碗,又放於鼻下嗅了嗅,皺著眉將茶碗磕在桌上,又推出去老遠。


    從白衣公子進來就盯著沒放的客棧掌櫃看見此景,心下了然,忙跑向後堂,先是對夥計千叮萬囑一番白衣公子的吃食,然後又向自己的房間跑去。


    不一會兒,客棧掌櫃親自端著一個小茶盤向白衣公子走來。


    將茶盤放在桌子上,將上麵一套官窯特製的白瓷茶具一字擺開,一邊泡茶一邊恭聲笑著說道:“這茶葉是我前些年特意讓熟悉的行商給我帶的武夷大紅袍,這些年都沒有遇見這麽好的。隻是我們到底是粗人,哪能喝出什麽好壞,所以往常我都是用蠟密封好藏起來的。我還想,可要白白糟蹋這些好茶了,誰知今天貴客就來了,也好讓這茶有用武之地了。”


    客棧掌櫃一麵說這話,這茶也泡好了一杯,雙手遞給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一笑,欣然接過茶杯。先是看了看,然後又聞了聞,而後小小的嘬了一口,放下茶杯笑道:“果然是好茶!”


    客棧掌櫃還要說些什麽,卻見小二端著大大的托盤走了過來,遂說道:“公子的菜來了,小人也就不打擾了。”說著對小二使個眼色,便又回到櫃台算賬去了。


    “掌櫃的今天怎麽了?怎麽感覺和平日裏不一樣啊?”續兒看了半天,回頭問向小老兒。


    小老兒看了看櫃台裏的客棧掌櫃,又看了看白衣公子,雙眼嘰裏咕嚕一轉,笑而不語。在這個地界上,能讓掌櫃的這番作為的不是皇家可就是那一家,隻是確的是誰,還要斟酌。


    這小二將大托盤搭在桌子上,先端出一道菜,放於白衣公子麵前。隻見碧綠的玉盤中間立著用豆腐雕成的足有饅頭大小的一朵牡丹花,周圍錯落有致的擺著各季花朵模樣各色蔬果,再加上湯汁,當真有花團錦簇,欣欣向榮之感。小二笑著說道:“這道菜叫‘品冠群芳’。”


    “品冠群芳……”白衣公子反複吟誦這四個字時,第二道菜也已上桌。卻見一個深凹大口的水晶琉璃碗,裏麵盛著冒尖的剛炸出鍋的油汪汪金燦燦的丸子,而下麵鋪著的卻是已經去了皮的勾芡串滑蝦仁。小二恭聲說道:“這道菜叫‘金玉滿堂’。”


    白衣公子點點頭,又看向第三道菜。這一看,倒讓白衣公子蹙起眉頭。原來這第三道菜,竟是在八寸長三寸寬的盤子裏,一整支蓮藕就平躺在盤子的一側。白衣公子側頭看向小二,小二也不說話,笑著對白衣公子一伸手,做出個請的動作。白衣公子拿起筷子,試探的碰了碰蓮藕。誰知筷子剛輕輕搭上,蓮藕竟一分為二裂開,濃鬱的桂花香氣撲鼻而來。而後一分兩半蓮藕竟然片片錯落開,鋪滿整個盤子,但藕孔間的糯米卻沒掉一粒。這時,小二才對又驚又喜的白衣公子拱手道:“這道菜叫‘佳偶天成’。”說到“天”字時,還有意的對白衣公子作揖。


    白衣公子喜不自勝,用袖子遮住嘴,低聲笑了起來。


    接下來便是第四道菜了,白衣公子倒是滿眼的期待。


    隻見小二端出一個寬沿的碟子,一個小巧的七彩繪著餓狼撲雁的燉盅獨立其中。小二小心翼翼的揭開燉盅的蓋子,立於一側。白衣公子早在小二沒掀盅蓋時就覺香氣撲鼻,待小二打開燉盅,盅內燉的糯糯軟爛的肉羹閃著誘人的光澤,看得人食指大動。於是拿起湯匙,向盅裏探去。誰知觸及到盅內肉羹,竟硬如頑石。白衣公子用力一剜,竟將盅壁剜下一塊。原來,這盅內乃是精雕細琢的玉石,盅壁才是真正的肉羹堆砌而成。


    白衣公子讚道:“當真是獨具匠心。”


    小二頷首笑道:“這是‘以假當真’。”說著雙手捧起托盤上所剩的唯一的湯碗,說道:“這道湯品叫‘水渡花魂’。”


    白衣公子打眼看過去,卻發現這道雖叫做湯品,卻隻見大碗裏隻是盛放著用果蔬雕刻的精巧十分的假山怪石,而山峰上佇立的小人更是栩栩如生。小人的一隻手向前伸,看手型像是要撒些什麽。


    白衣公子對著小人發呆,小二見狀,將湯碗頗有力道的砸在桌子上。隻見小人的手裏真的散落出零碎的花瓣,而原本的假山頂部竟被震出一道口子,香氣四溢的濃湯如瀑布般飛湧直下,砸起零落的花瓣。


    好一陣子,白衣公子才回過神來,看著桌上的四菜一湯,笑著說道:“這菜名起得別致,看著也賞心悅目。”


    “公子喜歡便好。”小二說完,躬身退下。


    白衣公子又是好一番觀賞,才吃了起來。


    或許續兒的目光太專注了些,白衣公子吃了幾口後,抬起頭,望了過來。續兒一見白衣公子抬頭,嚇得將小腦袋低下去。小老兒到笑嗬嗬的迎上白衣公子的目光。


    白衣公子歪著頭想了想,開口問道:“你們是唱曲兒還是說書?”


    小老兒弓腰搖手笑道:“小老兒這幅嗓子,隻怕小老兒敢唱,公子都不敢聽。小老兒就隻能說個書,給各位大俠解個悶兒。”


    一通話說的白衣公子忍俊不禁,笑著說道:“那你就說一段給我聽聽。”


    小老兒笑著回道:“公子,小老兒肚子裏的故事不是上萬也有成千,隻是不知公子願意聽什麽樣的?”


    白衣公子眉頭微蹙,略想了想,說道:“我也不知想聽什麽樣的……不如,你就講講這江湖事,如何?”


    小老兒看了白衣公子一眼,直起一直弓著的腰身,微微一笑,走到案桌後,將醒木一砸。


    幾位本來有些昏昏欲睡的大漢也不由得向小老兒投去目光。


    小老兒氣沉丹田,聲如洪鍾,緩緩說道:“若說江湖,何為江湖?區區兩個字,卻又蘊藏著多少說不盡的俠士英豪!


    旁的先不說,就先說咱大盛朝的開國皇帝武定聖祖爺。咱們以武定國的武定聖祖敖帝爺,本也是書香門第,年紀輕輕時,就博覽群書。後少年意氣,自創大為神功,行走江湖間是行俠仗義,在江湖上名聲顯赫。要說敖帝爺身居洞天福地,卻心懷天下蒼生,看著前朝軟弱無能,致使民不聊生,一怒之下揭竿而起,卻也是一呼百應,開辟了大盛王朝,國號便是武定。稱帝後是北抗欴昊,西拒刹域,南定百夷,東懾海國。這東西九千八百五十裏,南北一萬兩千三百裏的中原地境,就愣是無外族敢踏進一步。哪怕是前朝鬧得最凶的北方欴昊,對著敖帝爺在落雁關外所立破虜石,也隻能遙望生歎。


    後欴昊大王在敖帝爺仙逝,先帝爺登基時曾想趁亂作怪,結果卻還沒進關便被先帝爺率領的千軍萬馬及江湖義士們打的是落花流水。先帝爺更是用敖家絕學大為神功,在兩軍對壘之際,輕而易舉的摘了欴昊大王的首級。班師回朝後,便改國號為武安,以武安國。


    想當年當今聖上登基時,那也是萬國來朝,江湖齊賀,當時的盛況,小老兒也是三生有幸,得以一見。而聖上所改國號武寧,更使武林中人,江湖俠客與有榮焉。”


    小老兒正說著,一位大漢酒勁上湧,嗤笑著高聲說道:“難不成這江湖就是他們皇帝老子一家的事,除了敖家,這江湖就一點事都沒了?”


    大漢打著酒嗝瞪向小老兒,小老兒卻關注著白衣公子的一舉一動。見白衣公子隻是微微蹙眉,嫌棄的瞪了眼大漢。小老兒頓了頓,倒也不慌不忙,一砸響木,轉而說道:“這位好漢,這牙齒還總會碰著舌頭,這江湖怎麽會一點事都沒有呢?卻說自從敖帝爺當了皇帝後,武林中人也很受尊敬,武林中新秀後起之輩更是如雨後春筍,層出不窮。可這人多了,是非也就來了,十八年前,當今聖上即位不久,正是百廢俱興之時,可原本波瀾無驚的江湖卻刮起一場血雨腥風……


    要說這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那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十八年前的狂劍歐少邱,不過一人,卻讓整個江湖陷入不安之中。


    要說這歐少邱少年拜入名劍門,其師正是名劍門的掌門阮正也。當年的歐少邱也算少年才俊,身高七尺,相貌堂堂,一手劍法那是出神入化,年紀輕輕便自創多套劍法,實乃阮掌門得意高徒。阮掌門更是數次對友人讚道:此子天資絕頂,犬子所不及。


    隻是這歐少邱到底是少年成名,心高氣傲。江湖行走,從不把別人放在眼裏,若是打鬥起來,更是招招致命,半分情麵也不留。這也難怪江湖人贈其一‘狂’字。


    這原本大家也隻當歐少邱性格孤僻,不懂人情事故,且對皇家也是多有失禮之處。隻是其師阮正也阮掌門為人俠義無雙,盛得人稱讚,念在其師的麵子,眾人也就對其愛徒歐少邱很多失禮之處也見怪不怪。且後來有人見他身邊有一位佳人相伴,到也讓他的性子好了不少。


    要說這英雄難過美人關,這位佳人據見過的人說,倒也真非凡品,到能同當年的武林第一美人,而今的納蘭山莊莊主夫人南宮渺渺爭輝一二。可就當武林眾人以為能喝到這位狂劍少俠的喜酒時,沒想到這歐少邱竟然殺了恩師叛逃名劍門。而後各門派少年有為的後起之輩,竟接二連三慘死在狂劍的獨門劍法之下。


    江湖各派為之震怒,意欲清理這武林敗類,但奈何各門派有為的弟子損失慘重,都傷了元氣。且江湖傳言,這狂劍練功走火入魔,武功提升,卻喜怒無常,已殺人為樂。


    最後,還是皇家派出先帝的七皇子,如今的靖王,和當時的大學士被武林中人譽為幻影鏢客的卿逸鶴,再聯合武林中的新秀納蘭暉,慕容流等一幹高手,和歐少邱決一死戰。


    這場戰鬥打了三天三夜,靖王和卿大學士也身受重傷。可被圍剿的歐少邱狂性大發,竟有毀天滅地之勢。最後關頭,當時納蘭山莊少莊主而今的莊主納蘭暉參透歐少邱的命門,將走火入魔發了瘋的歐少邱打入火海,一把大火,燒了個幹幹淨淨。而江湖終於又恢複到往日的平靜之中。”


    響木一砸,小老兒收勢,閉口不再出聲。可到底功底深厚,小老兒將故事講完,連沒怎麽細聽的鄰桌幾個漢子都不由得大聲叫好。


    白衣公子放下筷子,押了一口茶水,漱了漱口,用手帕擦了擦嘴,沉聲問道:“這納蘭莊主,當真如此英勇?”


    若說先前小老兒對白衣公子的猜測隻有七八分,這一句話,就可以定個十成十。小老兒不動聲色的沉聲說道:“這納蘭莊主,別說行走江湖之人,就是小老兒也是如雷貫耳,久不敢忘啊!要說在十八年前,這納蘭山莊也就是三流門派,全靠納蘭莊主與狂劍一役,讓納蘭山莊從此顯赫江湖。要說納蘭莊主當年也不過二十出頭,就能成此大業,怎不能讓人心生欽佩?納蘭莊主武功有為,振興家業就夠讓人讚歎的,可納蘭莊主的家眷就更讓他人徒然豔羨了。納蘭莊主在與狂劍一役後,就與自己那青梅竹馬的被譽為武林第一美人的表妹南宮渺渺喜結連理,那是舉案齊眉,琴瑟和鳴。所生兩子一女,更是人中龍鳳。長子納蘭無極如今也不過剛滿十七,但武功已自有心得,且頗有其父俠義之風,而二子納蘭無雙和小女納蘭無虞乃是一胎落生,比納蘭無極小上三歲,可鳳凰窩裏能飛出山雞?那各個都是武林新貴,前途不可限量。這納蘭山莊人才輩出,恐怕整個江湖也再找不出一家能這麽麵麵俱到武林世家了。小公子若是對納蘭莊主還有異議,恕小老兒無理的勸告一句,這江湖也不必行走了,盡早回家抱娃娃才是正理!”


    續兒聽師父越說越過,忙拉了拉師父的袖子,心想:師父這是瘋了不成,往日裏都說和氣生財,就是有人當麵辱罵都沒回過一次嘴。上次一位大漢聽了書不給錢,還打了師父一個耳光,師父還又陪酒菜又陪笑的說是自己的不是,怎麽今日到為了個都沒親眼見過的江湖中人這番硬氣,難道不怕這位公子打他?再看看公子這身行頭,隻怕拆了這客棧都是有可能的。唉,誰讓是自己師父呢,看他平日對自己這麽好的份上,等挨打時,自己多挨點好了。


    正當續兒在這為自己師父擔心時,一個銀錠子正好落在小老兒的說書桌上。


    這銀錠子少說也得有十兩吧,都夠師徒倆說半年書的了。續兒不由得看花了眼睛。


    隻見白衣公子站起身,麵向小老兒說道:“這銀子就作為我有眼不識泰山的陪禮好了。”說完轉身便走了。


    續兒眼睛直追著白衣公子離去的方向,小老兒見狀,笑著拍了下續兒的腦門,說道:“別看了,人都走沒影了。”說完話,將銀子放在手心顛了顛。


    續兒回過神,不由得擔心的埋怨道:“師父,你剛才可要嚇死我了,怎麽能那麽跟客人說話,你不怕挨揍了?那公子也怪,不生氣不說,還出手這麽大方。”


    小老兒樂嗬嗬的說道:“渾小子,我把他全家上下誇了個遍,他還生氣?”


    “誇他?您什麽時候誇他了。”續兒認真的回想起小老兒的話,可是想了半天,也沒找出小老兒哪句話是誇了白衣公子的。


    小老兒搖著頭說道:“渾小子,師父白交你了,這點眼力都沒有?你呀,也是年紀還小,淨注意些皮毛。也罷,以後慢慢學吧。”見續兒似乎還沉浸在白衣公子身上,小老兒故意大聲說道:“唉,渾小子傻了,我還是拿這銀子自己吃飯去吧。”


    續兒一聽吃飯,立馬來了精神,大聲說道:“不,還有我,我也要吃。”


    “好,渾小子,想吃什麽,跟師父說。”小老兒底氣十足的說道。


    續兒想了半天,說道:“我要吃饅頭,大白饅頭。”


    小老兒彈了續兒腦袋瓜一下,說道:“呸,沒出息,今天有錢了,不吃饅頭,再想。”


    “不吃饅頭,那吃肉餅,我要吃肉餅。”


    小老兒歎了口氣,說道:“你呀,也就這樣了,師父今天帶你吃肉,紅燒肉!”


    “紅燒肉,太好了,我要吃!”可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小聲說道:“可是我還是想吃大白饅頭,不如,咱們一邊吃肉一邊吃大白饅頭好了。”


    “好,好!”小老兒摸了摸續兒的頭,轉身對小二說道:“小二哥,給我爺倆上一份紅燒肉和一碟大白饅頭。”說完,走到櫃台那,對掌櫃說道:“掌櫃的,我們爺倆也花不了這些錢,您看著戳,不僅是飯錢,也算是謝您平日對我們爺倆的照顧了。”說完將銀錠子遞到掌櫃的手上。


    掌櫃的看了眼銀錠子,拿出匣子裏的銀戳子,小心翼翼的戳下一個小角,然後將剩下的銀子又塞回小老兒手裏,說道:“這個角子就夠了,你們爺倆能吃多些。也別說照顧的話,咱們是互相照顧的理兒,您這兒說書,不也替我招客人呢。”說完高聲對小二喊道:“別在這兒杵著了,去後廚吩咐去吧。”


    “哎,好嘞!”小二一溜煙的去後堂吩咐去了。


    掌櫃見狀,對眼前這一老一小說道:“好了好了,坐著等著去吧。”說完隻管低頭撥弄著算盤算起賬來。


    小老兒見狀,道著謝將銀錠子收了,拉著續兒的小手,找一地方坐下。


    兩人坐穩後,續兒小聲說道:“師父,您知道我為什麽最喜歡大白饅頭嗎?因為師父撿到我的時候,給我吃的第一口東西就是大白饅頭,我以前都不知道還有這麽好吃的東西。”


    小老兒聽了,聲音帶著顫抖的說道:“好好,好孩子,不忘本。小老兒我看人就沒看錯過!”


    “紅燒肉,大白饅頭來嘍。”小二一聲高喊,熱氣騰騰的大白饅頭和香噴噴的紅燒肉就擺在了爺倆麵前。


    爺倆你讓讓我,我讓讓你,樂嗬嗬的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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