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是白蛇的劫數,白蛇又何嚐不是法海的磨難?在原著中,拆散許仙夫妻一事成了法海的執念,一念執著,差點成魔。但法海畢竟是得道高僧,若真的隻是睚眥必報、充滿怨恨嫉妒之輩,又豈能得上天賜予仙丹、又有親賜金缽?


    而莫延和微生茉這些年來,修橋鋪路、施粥贈藥的善事也做了許多,大有功德在身。原著中法海就是因為這一點才對白蛇無法下手,不得不誘哄許仙,逼白素貞水漫金山,觸犯天條,這才名正言順地收了白素貞。


    莫延自忖絕不會被法海和尚哄騙了去,微生茉也絕不是那種傳統型的、溫柔嫻淑又情深似海的白素貞,即使莫延真的豬油蒙了心地被法海扣在金山寺,微生茉也會理性地分析判斷,不會枉自塗炭生靈。因此將法海的來意和顧忌說與微生茉之後,莫延並不太擔心此事。


    豈知僅僅兩天以後,莫延的鎮定和胸有成竹就被一個人的到來擊得粉碎。


    許嬌容因為連日疲乏渴睡、渾身酸痛,吃飯的時候也惡心欲嘔,李公甫忙忙地找來了莫延,診脈後,果然是懷了孕。這個將近不惑之年的男人樂得嗬嗬傻笑,連連搓著手,圍著許嬌容轉來轉去,卻碰都不敢碰她一下。莫延和微生茉見他這副傻爸爸的模樣,都清楚李公甫平日裏雖然從未提過,但盼這個孩子實在是盼了許久,兩人相視一笑,並肩出門,將空間留給那對喜不自勝的夫婦。


    “這下可好了,姐姐姐夫終於得償所願。”微生茉既欣慰又放鬆的說。這段時間,許嬌容幾乎把假裝懷孕的微生茉給供起來,別說做活,連多走動幾步都要大驚小怪在左右護持著。要不是莫延以“杭州神醫”的身份跟姐姐說明“孕婦多走動對孩子好,將來生產也順利”的話,她怕是連門都出不了了。


    “嗯。”莫延笑道:“這下你也輕鬆了。”


    微生茉假作拿嬌道:“哎呀呀,這下我和姐姐都身子【不便】,這洗衣做飯、收拾屋子的活兒……那就要拜托大官人您啦?!”


    莫延無語。這些日常瑣事,不管他們中的哪一個,都可以用一兩個咒語或妖術就能解決問題。但平日裏李公甫和許嬌容都看著,自然不好在兩人麵前顯示“超自然現象”。目下微生茉明顯要看他的笑話,但莫延也沒有那麽容易就範。道:“既如此,待會兒我便差人把那李娘子喚來,你和姐姐挑上幾個人。”――李娘子是這城裏挺出名的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她家裏總是養著幾十近百個女孩子,小的隻有四五歲,最大不過十七八歲,好飯好菜養著,教導得幹淨、勤快又規矩,多半還學習一些做飯、女紅、侍弄花草等技能,城裏的大戶人家要買丫環侍婢,幾乎都是找她。在一般的貧戶村民看來,這是極好的出路了,因此還有很多人主動把自家的女孩子送到李娘子處。許嬌容年紀已經不輕,大齡孕婦需要無微不至的貼身照顧,這事兒李公甫和莫延兩個男人自然做不好,微生茉在許嬌容眼中也還是“嬌貴人兒”,不可能做伺候人的事兒,買幾個丫鬟仆人是必然的。事實上,這間不小的宅院裏一直都隻有他們一家四口,在其他人看來才是真正不可思議的、不符合社會潮流的。


    “買人?”微生茉皺了皺眉,對於這種把人當做物品來看的態度,她心裏不由有些抵觸。


    莫延嗤笑一聲:“怎麽?不忍心?”


    微生茉搖搖頭,“應該說,我的價值觀不認同這種社會現象。”


    “你應該這麽想,”莫延道:“你把人買回來,就像是開公司雇了幾個雇員,管吃管住,不打不罵,工資高福利好,假期雖然少了點兒,但工作清閑啊!就是現代社會,多少人擠破了頭也找不到這樣的工作呢!”


    “這種話,不過是對自我開脫的借口罷了。”微生茉拍拍頭,“算了算了,我就是一說,該做的事還是得做……我也就是個偽君子吧。”


    “這好。”莫延笑道,“你要真是個道德聖人我才要擔心呢!聖人不僅需要良好的經濟基礎和社會基礎,最重要的還是要非同一般的自虐精神,不然肯定是說一套做一套。”


    微生茉噴笑:“這話太刻薄了。”


    莫延含笑看著女孩,沒有反駁。他不由想到當初第一次見到微生茉時的情景,幾乎跟現在是迥然不同的兩個人。撇去截然不同的容貌和身份,更重要的是,那時她的眼中盡是一片荒蕪冷漠,仿佛任何事物都不會被她放在眼裏,就連死亡,怕也是一樣。


    她的變化,幾乎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都在發生,而且能夠清楚地感覺到。


    越來越真實,從瓷偶娃娃一般疏離而冰冷的某個存在,逐漸擁有觸手可及的溫暖。


    在這時,大門“碰”地發出一聲巨響,一個身影霍然衝了進來,跌跌撞撞地撲倒在微生茉腳下。


    “姐姐!”遍體鱗傷的青蛇淒然叫道,一灘深色的血跡在她身下暈染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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