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嶽和龍虎二衛並騎駐馬車轅邊。趙嶽在中間,雕龍最貼近福王。


    福王在嬌生慣養中長大,承爵後得趙佶喜歡而得以繼續以王爵級富貴逍遙,並成為皇族中封號有特別意義與榮耀的以福為名的貴王,小日子過得自然是養尊處優越發如意,這樣一個從未吃過一點苦頭,沒受過半點罪的富貴衙內,按理應該是瓷器一樣嬌氣脆弱的,吃不得一點痛,本不應該能承受住此刻如此重的傷痛,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卻硬實沒痛昏過去。


    這或許是他驕橫跋扈凶暴殘忍慣了,心性又天生狡詐過人,他的神經也就天生加後天鍛煉得比尋常人強韌得多的緣故。


    趴在車上如肉山一樣顫抖不停,福王痛苦欲死中聽到馬蹄靠近聲和馬踏人體讓他的刁奴尖嚎的慘叫聲,他此時早忘了之前的自負金貴傲慢與種種狡詐算計,驚恐艱難抬臉側臉瞅向車側,一眼看到的是比他更膽大凶強的三騎已在他身邊停立,三雙在麵罩中露出的眼睛正在無聲無息注視他,目光都是那麽冷酷無情,在福王眼裏就是陰森、暴虐,欲要他的命。


    他嚇得一個激淩,第一意識就是立即逃走,驚恐到都忘了召喚手下保護他照顧他。


    這是人類對危險的本能反應。


    可是,他的腰重傷,此時斷了一樣巨痛而不聽使喚,兩條比象腿更粗的腿似乎失去知覺,動彈不得......


    就算沒有這些,就以他的龐大體重,沒人攙扶幫忙,他自己哪起得來呀。何況兩條胳膊都撐撞斷了,稍一動就痛得要死,根本無法幫他支撐起身體爬起來逃避。


    他隻能趴那動不了,腰、胳膊、臉一齊發作的巨痛,怕是非人能忍受。


    他應該暈過去的,暈過去就不痛了。


    這也是人類斷絕疼痛的一種自我保護功能,可是他神經強韌的就是暈不過去。


    巨痛使虛汗在大冬天也照樣如雨下......


    趙嶽冷冷瞅著這家夥,驚詫於福王神經的強韌:這家夥的心性該是殘忍到何等非人程度,才有如此可怕的抗痛能力?此人的本質就是個野獸......


    福王此時的形象其實很可憐,鼻子平了,緊砸在臉中,隻有不斷流血的縫隙證明那曾是鼻孔,嘴唇也爛了,牙齒也掉了許多,在福王因痛苦而不自覺地齜牙咧嘴中,張開的嘴巴缺牙而血流不止......不象人嘴,怪異極嚇人,顫動的肥臉則血糊一片片一道道,有血紅,有肥白,有紫漲,有......隻有那雙眼睛此時極有神,往日總是縫一樣睜不大,此時卻張大到能看到黑眼珠子了,在冬日之陽下閃著毒蛇一樣的寒光,被趙佶讚為大福相的大肥臉蛋子整個看起來如同吃人的異種怪獸肉蟲。


    這或許正是“妖怪”福王的本相——吃人而寄生人類社會的蛆蟲。


    因而他再讓人感覺可憐,趙嶽一行也決不會對他產生半點憐憫心,有的隻會是更憎惡。


    趙嶽俯視著福王,冷笑對著福王那驚恐又閃爍著極度仇恨殘虐報複欲的目光,徐徐開了口。


    “滄趙家族上百年來一代代在滄州奮勇抗擊遼寇,盡本應該是官府和朝廷承擔卻沒盡到責任的保國護民職責。文成侯舍棄舒服的、也親近皇帝更容易升官發財的紅粉溫柔富貴鄉京官不做,自願在河北受苦,帶兵浴血奮戰,捍衛了大宋王朝河北邊疆的安寧和宋室江山的尊嚴。你,身為皇族子弟,白白享受著這樣的家族這樣的功臣的滿腔熱血無私奉獻犧牲,怎麽會沒有一點點感動感恩?滄趙家族和文成侯在你眼裏就隻是賤種?就隻是你可隨意汙辱和戲耍虐殺的賤民螻蟻?”


    趙嶽故意說得很大聲,讓那些有心人都好好聽清楚了,而且故意用的是第三人稱。


    但這些話對三觀不同,就是自覺命好投胎技術高就該白白享福的福王無疑於對牛彈琴,什麽用也沒有,完全無動於衷。若說有什麽反應,那也是讓巨痛中的福王對趙嶽對滄趙家族更仇視也更輕賤鄙視。


    王就是王。


    草民就是草民,草芥爾。


    草芥長得再高再壯再有用,它也仍是草芥,為王所用,為王隨便用也可隨便毀棄燒掉的草芥。


    當然,越嶽這話也不是說給福王聽的。


    對這種畜生豬頭人,沒什麽好說的。時間和精力是每個人最寶貴的。若是換個場景,趙嶽才懶得廢話搭理福王這樣的。


    趙嶽能清晰感應到福王對他的話對他本人唯有的強烈仇視與越發強烈的鄙視不屑。


    他也不生氣,對這種人形富貴畜生生氣,那才叫傻了。所以,剛才質問的冷酷憤恨聲音也換成了帶點笑音。


    “我很納悶啊。”


    “福王,象你這種皇族禍害隻會揮霍社會財富浪費糧食造糞,隻會糟蹋萬民的勞動心血、天下將士的浴血保國功績忠心,不知感恩卻反要害人禍國作孽作死的,以前也就罷了,大宋王朝如今動蕩不安,眼看就要分崩離析,隨時會滅亡了,你明明知道自己是個江山累贅和沒有用隻有害的廢物,為什麽還敢視天下萬民與將士功臣是草芥?”


    “你憑的什麽敢對滄趙這樣的家族一如既往地耍任性傲慢?”


    “莫非你認為天下人都欠你皇族的,都命賤不敢觸犯你的尊貴身份與淫威,更不敢殺你,不敢傷你一根毫毛?”


    這話是明顯的笑音喊問出來的,但在此時此刻讓有心人聽到了隻會感覺心裏驟然一冷,一股恐懼湧上心頭。


    趙雕龍聽著自家主人的話,心中衝動的是一股強烈的憤悶與恥辱感,盡管他心裏清楚強大的滄趙帝國並不委屈也不用任何委屈求全或求安,知道宋王朝這幫子狗屎君臣和滄趙家族鬥了這麽多年鬥到如今也什麽便宜實際也沒占到,反而要傾家蕩產地倒貼了進去,並且還要承受不久後的可怕刀兵血洗,也知道自己身為趙嶽的心腹侍衛愛將,身為滄趙帝國人也沒什麽不能報複的委屈,但這股子憤悶情緒仍然澎湃湧起,難以抑製,也難以消除。


    另一邊的沉默寡言不愛說話總讓兄弟雕龍為代表的繡虎也目閃凶光,下意識地嗄巴一聲捏緊了拳頭,握緊了刀把子。


    雕龍再看到眼前的福王那醜惡的嘴臉和毫無懺悔隻更凶惡了的可憎眼神,心中殺機越發暴起。


    他嗆啷拔出刀,用刀麵拍著福王的大肥臉......


    福王吃痛中看到感受到雕龍眼中如火山暴發的殺機,更看到鋒利無匹寒光流轉的嚇人戰刀在拍打中隨時會奪命凶狠斬下他的腦袋,到了這時候,他終於真害怕了,嚇得劈哩啪啦一陣響,屎尿齊流,一股惡臭在酷寒中也那麽瞬間刺鼻強烈.......漏風又疼痛難忍的嘴還在求饒,隻是不斷吞咽的血水讓求饒聲更含糊說不清,但他驚懼的小眼神無疑表達了一切.......


    趙嶽三人惡心地立即離遠了些,順風避開臭味。


    剩餘的王府刁奴想逃走也不敢甩下王爺逃遠,此時都縮在車後可笑地避著。


    他們驚恐看著主子被辱被虐甚至隨時會丟命,有忠心的或自覺有些本事的想上去解救和幫助王爺主子,表現表現,可被兩側的宿義宿良盤馬橫戟虎視眈眈盯著,無疑是誰敢抻頭跳出來就殺誰,這幫家夥心思動了不少,卻到底無人出頭。


    在福王徹底露出草包不堪醜陋可笑相後,趙嶽掃了一眼福王驚恐裝可憐哀求他的眼神,笑吟吟輕蔑淡淡道:“別怕。你可是尊貴的大宋王朝的極品王爺呢。我這樣的草芥賤民怎麽敢殺你呢?”


    這話不但沒讓福王鬆口氣,反而讓他更緊張更害怕了,生怕這話之後跟著的就是鋼刀無情劈來......因為他以前對別人就是常常這麽戲耍虐殺的。給予希望,再讓人絕望,這麽玩才格外刺激!這時候自然猜忌別人也會對他這麽幹。


    “不要殺我。饒命。求求你別殺我。我錯了,我有眼無珠。我不是東西,我不是人,我怕你......”


    福王再次如神魂附體,精神來了,說話的力氣有了,驚懼緊張下連巨痛似乎都忘了,感覺不到了。


    趙嶽又恢複了冷漠的聲音,聲音依舊響亮。


    “福王殿下,你可以對我這樣的草民說什麽後悔呢?更不必怕我這樣的草民。我真不殺你,是真不敢殺。”


    “真的。”


    “等北方蠻子洶湧殺到京城的時候,你展現天生命好尊貴的皇族尊嚴的機會就到了。那時,英勇抗敵決死不退不降,證明你到底是不是真的那麽忠君愛國愛民,值得天下人敬愛你奉養你。若是不能,那時你對蠻子說怕了,再懺悔不遲啊。到那時,蠻子會給你一切你現在拚盡想像都想像不到的極致享受的。我祝願皇族子弟都要好好活著。活到那一天。”


    “嘿嘿,說不定那一天說來,它轉眼就來了呢?你或者你們不用等太久。”


    趙嶽說到這,甩下福王這幫渣子禍害,和小夥伴們走了,繼續深入京城,在屍體上擦幹淨武器上的血跡,若無其事平靜地前行,似乎根本沒這場凶殺爭鬥,剛才觀眾和探子們親眼目睹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隻是集體一場幻覺。


    但趙嶽最後幾句話,尤其是那句似乎隨口戲謔說的蠻子說不定轉眼就會來了的話,卻如同一個當頭的炸雷炸在不少探子的心頭,不久後也炸在了那些大人物的心頭......


    對趙嶽而言,殺了地痞無賴,沒事;殺幾個官兵,也沒事,至少目前還沒事。


    但衝撞了福王這種皇族子弟,並且無形中導致福王重傷失去行動能力,嗯,福王的腰本已經因軀體太肥重而跌倒重重挫傷,福王在尾椎斷裂的巨痛下又神附體般一係列迅猛動作下來,狠狠加重了腰部傷勢,後又被“忠心”為主的家奴積極地一番瞎關愛體貼拚命搬動著趕緊急救折騰,越發加重傷勢,結果導致脊椎在腰部出了問題,福王下身癱瘓了,尊貴的福王以後不但缺牙口享受吃喝,胳膊也好長時間不能用,而且還隻能躺床上或坐輪椅上玩凶殘狡詐了,在宋王朝顧頭顧不了腚的倉皇尷尬時期,自然沒人會再關注這個沒用的廢物王爺,王府必然衰敗而奴才刁鑽......福王多重殘疾的好日子有得他享受。但是,趙嶽的麻煩,或者應該說是凶險,也轉眼就來了。


    五個人深入京城,走出沒多遠,剛離開北城區,不往京城核心走,想拐向東城方向,突然在一條巷子裏就出現了一夥人,一夥穿著捕快公服的漢子,個個體魄雄壯矯健,眼神銳利有神,更有威......


    宋製,同是捕快,不同衙門的捕快配套的打扮卻是有差別的。


    趙嶽不是這個世界的原生態土著,他對這個世界異常複雜繁瑣的官僚體係和公服規則也不太了解,是不屑也不用在這種事情上浪費精力和時間去識記了解。


    但他仍然可以一眼判斷出來,


    眼前這夥突然出現卻也不算意外出現的捕快不是正管京城地麵緝捕事的開封府捕快,更不會是外地追蹤來的地方州縣捕快或什麽勢力的手下冒充的,而必定是京城六部之一,排位靠前的大拿級部——刑部,的捕快。


    因為這夥人除了拿擅長的特別武器的,全部都帶著腰刀,在眼下大宋朝廷極度缺刀的時期,各衙門中,不算管軍隊的,隻有刑部的人才有資格全配製式刀。


    這是一夥刑部配備的專門從事大案要案偵破與緝拿連朝廷都引起重視的大惡強徒要犯的捕快團隊,個個都是有兩把刷子甚至有獨門絕活的刑偵與緝拿好手,屬於後世的中央級的重案組與武裝防暴除凶隊,輕易不會出手,俗稱六扇門中人......普通捕快或地方衙門的捕快是沒資格稱六扇門的,除了有一定級別待遇並記錄在案的捕頭都頭,餘者都是從事衙門司法工作的臨時工,嗯,沒有官府財政正式發放的工資,主要靠外快活得滋潤,如此你也就知道了這樣的司法隊伍會是怎樣的爛汙黑惡本質,豈能真的執法公正為民。而刑部的這幫捕快,通過考核的,全都是有級別待遇在案的在編公務員,是捕快中的最精銳。


    這幫人一下子出現了近二十個,堵在了這裏,或者說是埋伏在了這裏,在福王倒黴時不出來,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來意不善,必有陰險處......也不用猜了,隻看其滿臉正義威武實則氣勢洶洶大步逼來的架式也清楚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攻約梁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山水話藍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山水話藍天並收藏攻約梁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