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聰慧過人,堪稱博覽群書,知古通今,不是不明白“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的道理,也知道“帝者與師處,王者與友處,霸者與臣處,亡國與役處。“的規律與戒條,清楚,若是有一天趙公廉反了,那也是他視之如土芥,換得臣視君如寇仇,逼得趙公廉不得不反。


    但明白什麽道理,不代表人就能遵守著不觸犯。


    絕大多數皇帝出身帝王家,哪個不是從小就由名師教導?哪個沒受過良好教育,真不知那些君王最基本的大道理?


    做不到而已。


    若是知理就能做到,那古往今來也不會有那麽多皇帝成為混蛋王八蛋了。


    趙佶輕浮任性自私風流濫情自大,意誌薄弱,熱衷奢糜享樂,行事荒唐不肖,當皇子閑散王爺時就熱衷和浮浪無恥廢物公子官僚混一塊兒,因而被朝臣所不屑並激烈反對其接位登基,是對皇位有決定權的向太後一心堅持才意外成了帝王,但既不是真正的帝者之姿能與師處,也不是真正的王者,更不是霸者,他的素質和性格注定是與役處的亡國者。


    寵信高俅這麽個隻配當遊戲耍樂雜役小廝的東西就是最好的明證。


    他成為亡國者,誰也拉不住,誰也改變不了。


    若他不是這樣的君王,即使不是唐太宗漢武帝那樣的雄才大略人物,趙嶽也不會在繈褓中就盤算著革大宋的命了。


    當然,趙嶽也絕不會效勞迂腐愚昧的大宋,決不會留在大宋當受人愚弄受官府肆意盤剝欺壓的卑微磕頭蟲。


    現代人的驕傲讓他不可能向無知的古人低頭。


    作為一個在他那個世界和領域也絕對出類拔萃的科學家,他有驕傲的資格,也更不許他向宋代人彎腰。


    對於這個落後世界,他的意外降臨就是神一樣的存在。


    趙嶽會照樣壯大趙莊實力,在團結忠誠的小集體中建立新觀念新社會形態體製,有了基礎然後揚帆出海到異域發展。


    這個世界人太少,還是動物為主的世界。


    世界有那麽多領土空著可重新選擇,為什麽不走出去享受自由,而傻乎乎留在宋國被主宰著完全被動受憋屈?


    趙嶽可不是對世界無知的宋人,更不是舍不得老家一畝三分地放不下故土的守舊古人。


    他是個富有開拓創新精神的科學家,勇於探索未知的新“世界”新“領域”早已成為他的習慣和行事風格。


    那時,他的首先落腳目標會是澳洲。


    澳洲那孤懸海上,不為外人所在,有良田,有牧場,有大海,想要什麽樣的生活都可以擁有,上麵的土著又少而原始人一樣好對付,很容易掃蕩幹淨,正是最理想的家和頗有武力的趙莊小集體生活的獨立自由新世界。


    當然,從宋國移民是必須的,不一定要建立什麽正經國家,但必定是適合趙嶽這個現代人生活習慣的嶄新社會結構。


    注定是無法搞他熱愛的在原來的世界也屬於絕對超前的科學研究了,他仍會建立科技體係,盡量把生活搞得電器化機械化舒服些,好好孝敬父母長輩,盡到上輩子沒能盡到的為人子的責任,他不會娶什麽古人當老婆,對養育子女繁衍後代也沒絲毫耐心和興趣,隻當個輕鬆快樂的光棍,努力讓愛他如命的母親能在科技的光明與新奇舒服便利中過得劃時代安樂富足自在快活一生,完成養老送終,他順便把自己這一生糊弄著混過去就算完了。


    是趙佶必然作死,趙嶽才有了政治目標,玩起了開國的遊戲。


    也是趙佶的性格使然,自大加抑製不住惱恨,耍小聰明在旨意中先是狠誇了趙公廉一家的愛國情操,接著用長輩對寵愛的晚輩的語氣責怪趙公廉為什麽有事有委屈不和他這個皇帝長輩說道說道,卻隻顧生悶氣耍小孩子脾氣甩手不幹了。


    給得好處是:趙公廉由郡侯升國侯。趙公廉最孝順最聽的寧老太君誥命夫人品級猛提了四級,成了從一品。


    大宋的王級爵位隻限於皇室子弟。


    說是能為大宋奪得燕雲者可封異姓王,實際是清楚沒人能做到,當激勵臣子忠君為國奮鬥的說頭隨便說說而已。


    萬一真有人能做到了,那王爵肯定會兌現,隻是得封異姓王者肯定活不長。


    至少是他本人沒命多享受當王滋味。


    這人死了,王位也就沒了,不是能傳承後人的。倒黴大點,怕是滿門都得死絕。


    公、侯、伯、子、男,這些才是王室以外的人能擁有的爵位。


    而侯這一檔也是有差別的,有鄉侯、亭侯、縣侯、郡侯、國侯什麽的,本是按封地和納稅糧的戶數劃分的。


    趙公廉成了侯爺就一直是文成侯,沒有封地,但級別隨功勞和皇帝心情而升級,辭職前已是郡侯。


    這下成國侯就是到侯級頂了。


    沒封為更高一級的公,是皇帝舍不得以臣子能得到的最高爵位真賞了趙公廉得意,卻暗示趙公廉,你還太年輕,前程還遠大著呐,不能一下封到頂,省得封無可封以後沒得混了。


    但,趙佶聰明地狠封了趙公廉的祖母。


    從一品誥命夫人已經是王室以外的臣子家女人能獲得的幾乎最高榮耀了。


    趙佶想以此展示他的恩寵博大胸懷感動老奶奶,意圖通過老奶奶捏著最是孝順聽話的趙公廉輕易老實順從。


    他算計得得意,仍在拿虛的哄騙人為他賣命。


    傳旨太監由十幾個禁軍騎兵保護著,快馬飛奔滄州緊急下旨。


    鄭居中接到秘旨,一看寫著如果趙公廉敢拒絕旨意有什麽異動,他就可立即揮軍剿滅趙莊,這廝不禁大喜暗樂。


    可小太監累死累活到了趙莊,洋洋得意想喊大名鼎鼎的趙公廉乖乖前來跪迎接旨,他可耍一下威風,伺機敲詐些好處,卻連趙莊大門都沒能靠近,在通往趙莊的西河橋這就被莊丁攔住了。


    守橋莊丁可不聽小太監是不是來傳旨的。


    根本不讓小太監羅嗦,更不會讓心黑無恥兩眼隻有錢和私利卻無知的小太監耍橫。


    為首小頭目用刀子指著小太監和隨行禁軍,不耐煩的凶暴喝道:“給老子閉嘴。“


    “傳旨?”


    “這隻有種地混日子等死的苦難農夫草民。沒什麽侯爺大爺。什麽時候在大宋,草民也有資格接尊貴的皇帝的旨意了?你們來傳的什麽旨?傳給我們草民又有屁用?”


    “旨意應該送那些官員才對。”


    “有事,自然由國家棟梁官老爺擔著。怎麽還想福那些人享,活卻由我們這些已經遭夠了罪的下苦人擔著?”


    “別特娘的瞪眼。老實點。這不是你這鳥人耍權抖威風謀好處的地方。”


    一莊丁恨恨道:“屁的聖旨。朝中諸賊還想設局耍詐騙咱們大少爺中計好調出去整治死。真是歹毒。”


    其他莊丁聞聲一陣氣憤咆哮,橫刀挺槍恨不能立馬衝上去把來人全剁成肉醬。


    頭目也明顯起了疑心,怒了,戟指小太監大喝:“給老子趕緊滾蛋。”


    “不然,惹火了老子的弟兄們,就宰了你們弄點錢買酒喝。“


    ”俺們趙莊被你們這類狗東西害慘了。老子窮得幾個月沒沾著酒味了。”


    小太監傻了,生氣之極,卻被凶神惡煞般的莊丁和逼近眼前的寒光閃閃刀槍嚇住了,隻能幹瞪眼咽唾沫。


    隨行禁軍也不敢和善戰凶名在外的趙莊人衝突較量一下。


    隻能灰溜溜回滄州,看看本地知府鄭居中有什麽主意。


    莊丁頭目卻衝他們背影又招呼一聲。


    “回去轉告鄭居中那狗賊,他若是有種就帶兵來打我們趙莊試試。正愁沒機會扒他的皮宰了他呢。”


    小太監這才知道自己擔的到底是什麽艱難凶險差使,嚇得他一哆嗦差點兒掉下馬,引得莊丁們一陣大笑罵曰果然是沒卵子貨。


    鄭居中聽了小太監的憤恨訴說,氣得渾身直哆嗦。


    好你個趙公廉,你倒黴成這樣了,居然還敢和本官較勁囂張,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可沒等鄭居中發狠和石符練急促商量著立即發兵摧毀趙莊呢。朝廷的第二道旨意緊接著急三火四又來了。


    這回皇帝舍得封公了。


    卻是去趙公廉的文成封號改封為靖國公,是最低級的縣公,並嚴令鄭居中立即親往趙莊傳旨,不得推諉,不得有誤。


    如此,鄭居中想狠狠報複趙莊解恨的心思和怒火就白費了。


    怎麽回事呢?


    原來河間府知府兼高陽關路大軍總指揮宿元景宿太尉驚恐給朝廷上了道八百裏緊急告急報憂奏折。


    趙公廉辭去家族一切爵祿封賜,讓家族重歸草民身份,徑自回家務農的消息轉眼瓦解了滄北四軍州的軍心民心,造成四州軍民大舉叛逃,又風一樣迅速傳到河間府等高陽關路其它州府。


    壞了,


    這些並沒有受過趙公廉整軍治吏清政大刀闊斧為政措施整頓的州府,根本沒受過趙公廉統軍管轄調度指揮和保護,可軍心民心隨即同樣跟著趨向崩潰。


    高陽關路的這十萬邊軍倒是還沒發生大舉叛逃。


    但城裏的居民卻叛逃了,隻是程度輕那麽一點點兒,沒象滄北四州那樣逃個幹淨讓州城縣城全淪為純軍城一樣的空城而已,進城舉目一看,還有點百姓在忙活生計,隻是個個也神不思屬,怕是暗裏也卷好了鋪蓋隨時會逃走。


    導致這個後果的原因很簡單。


    這些軍民戰時隻聽命於高陽關路總指揮的,趙公廉管不到這,權威影響不到這,但他對河北東路甚至整個高陽關路安危的作用,軍民都大體門清,曉得正是滄北有這位侯爺坐鎮,吸引了遼寇的絕大部分仇恨和兵威,最利於遼寇南下的河間府這幾年才沒成為搶掠要衝破的優先目標,守邊壓力大減,從軍到民的安全度也相應增加了很多。


    他們不信高陽關路總指揮的治軍統軍禦邊能力,尤其是死掉的前任王知府任遼寇衝進來肆意燒殺搶掠可把他們害慘了,若不是海盜即時殺來反搶劫屠殺了遼寇卻並沒有侵犯百姓,高陽關路這些地區還不知會毀滅成什麽慘樣。


    但受此一劫,軍民都成了驚弓之鳥。


    都巴望著銳氣與能力皆盛的年輕有為趙公廉能一舉取代自己把自己玩死了的該死王八蛋王知府成為高陽關路最高軍事長官,在侯爺治下管得嚴,訓練得苦,都不要緊,政治清明,少了貪官汙吏禍害,能擋住遼寇,安全,心裏踏實就行啊。


    可盼來的卻是聽說是鄭居中來當長官,這可把軍民皆嚇壞了。


    這位主也是罕見奇才了,能在不到一年工夫就把富裕繁華堪稱天下第一州的滄州禍害成人口都沒幾個了的最差州。


    都疑惑憤怒,安坐東京的皇帝和朝廷大員們難道集體腦袋壞了不成?有現成的好官能臣不用,削了侯爺的兵權不說,還反而獎賞和重用鄭居中這樣的腐爛無能文人草包大禍害官。


    這是什麽世道?


    還讓人活嗎?


    好在鄭居中到了沒當上,仍窩在滄州當禍害。


    來了個宿太尉。


    據說在京城也是管軍事的,是內行,但軍民照樣對其不報希望。


    當務軍太尉,可也是個文人呐,又是東京那出來的,他懂什麽邊關,會領兵打什麽仗?


    他敢迎頭硬懟遼寇嗎?


    隻怕仍是個隻會風花雪月拍皇帝馬屁,隻有嘴本事的軟骨頭廢物。


    宿元景臨危受命匆匆來了後,忠心為國,整頓吏治理清政務是顧不上了,全力忙著整編新軍鎮守邊關。軍民沒看到他是個為民好官,但看到這人是個能鋪下身子幹事的,對軍事似乎也確實在行,這心裏頭才總算多少安穩了點。


    可現在,文成侯不伺候大宋了,高陽關路的支柱走了,軍民的心一下子就驚了,涼了。


    高陽關路危險了。完了。


    最重要的是,大家一瞅,連文成侯這樣的人都混不下去了,都對大宋不抱希望了,哪尋常人還能有活頭?


    大宋還有什麽可留戀的?


    支撐追隨大宋的信念精神支柱倒了,沒了最後的信心和指望,哪不趕緊叛逃海盜找條出路還等什麽?


    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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