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廉不信有人能否定弟弟否定人間有鬼神之能的斷言。


    弟弟說人間不存在鬼神,說沒人有神通能預測命運批命什麽的,那指定就是沒有。


    若有,哪為什麽這個有鬼神之能的奇人不能創造出弟弟那樣的神奇事業?


    沒他弟弟的一角本事,也敢稱有神通之能?也敢挑戰滄趙家族?


    騙人的把戲而已。


    定是居心叵測的陰謀。


    就算靠點譜,那也是從世俗常理推斷的,而不是神奇算出來看出來的。


    他可是從弟弟這學習過邏輯分析這門學問的。


    他曉得所謂的神奇預測是綜合各種現實客觀因素推斷出來的結論,說穿了沒什麽神奇的。


    預測是種智慧,是閱曆和經驗積累的成果,是門大學問,而人早就會了,早就在各行各業的打交道中應用了,老農看天識天氣;官員破案理政預算大事,人判斷事情早做準備,都是在運用預測推測,隻是這世界這時代還沒有專門總結和定義這學問而已,反正它是什麽都可以,但它就是不能是鬼神法術和神通能力。


    弟弟說過人間無此能,那定然就沒有。


    有人敢批命斷言他趙公廉的命運軌跡,他根本不信。


    敢跳出來傷他,他就要親自試試其能耐,用從弟弟那懂得的科學本事揭了他的神仙皮。


    高僧怎麽了?


    敢說我是潛龍,想間接要我的命。我還能合理推斷預測到他是托身佛門想害大宋未來棟梁一直在暗中積極搞造反活動的邪教組織信徒呢。


    但,他這些心思並沒用得上。


    皇帝趙佶看到他不是驚恐膽怯,不是慌張或什麽陰謀偽裝被揭穿的表現,瞅著氣憤又激昂的少年完全是正氣凜然又熱血衝動有擔當的正當應可愛少年情懷,反應完全沒有絲毫的遲疑或做作,是心地無私才能如此,他哈哈大笑起來,還逗趣安慰了少年。


    “小愛卿不必介懷。”


    “那些高僧就喜歡玩那些批言避禍什麽的。不如此,怎能顯示他高明神秘?哪來的信奉?他靠這個吃飯的。”


    但事情並沒有一笑而過。


    趙公廉氣憤不平,放不下此事,想弄個明白,對此威脅也必須弄明白早除掉。


    皇帝趙佶也好奇那位高僧為什麽無緣無故地突然對一個官場少年新人下如此惡毒斷語。


    說白了,他也害怕高僧真有什麽神通之能看出了什麽,擔心慈悲的高僧是為大宋江山穩固才特意忠心提醒皇室早做了斷,免得到時戰火大起內耗自相殘殺而生靈塗炭。


    但,那高僧有屁的觀相斷命神通。


    他就是根據客觀情況推測一番有意下斷言而已。


    趙公廉是千百年難一出的奇才,聰慧卓絕,文武皆能,小小年紀就創下士林年輕一代領袖的地位,把邊塞尋常之家一舉扭轉成新興的而且眼看著潛力無限的豪門,少年老成,天生適合從政混官場,初入官場就現出如魚得水的自如能力,混在皇帝身邊都不露怯,性格武勇堅強,不畏艱難險阻,殺伐果斷,顯然不是吃氣肯久居人下的雄心勃勃之人,又得皇帝寵信和維護栽培,這樣的人必然在官場飛快的飛黃騰達,執掌大權是早晚的必然事,而且不會用太久。


    能力奇強,又得重用,自然能創立的功業奇大。


    威望太高,權力太大,影響力太廣泛而雄厚,在大宋體製與國情下,斷然不能不被猜忌壓製甚至鏟除。


    而以趙公廉家族的傳統和抗敵風格,怕不是肯束手等死的,能毅然頑強抵抗太強大的外敵,也同樣能如此對付朝廷,到時被功大反成罪過逼急了,同樣為家族生存說不得就會和朝廷反目成仇,造反是很自然,不是不可能的事。


    這是很尋常很簡單的推理。


    高僧不過是以高僧的地位,耍佛教的神秘,以神幻的方式說出來更有蠱惑力可信度而已。


    但外人哪知就理。


    趙佶見趙公廉的神情顯然是心有不滿不肯輕易罷休,就多問了幾句。


    反正閑著也閑著,就閑扯蛋順便弄清此事也好的。


    “愛卿來東京可得罪過佛門中人?”


    趙公廉直接幹脆地搖頭。


    他剛來東京當官,雖然不是太忙到沒時間出去閑逛,但牢記家人叮囑和心中大業,謹言慎行得很,哪會得罪勢大的佛門中人,更不用說得罪和無數京城權貴有複雜關係的大相國寺的高僧了。


    趙佶又問:“那,可和誰家起過衝突結了怨?”


    你別是得罪了某個權貴被人有意整治吧?


    好好想想。


    不管是年輕氣盛有意的,還是無意中得罪了,這都會種下禍根。


    再說了,看到少年如此得寵,怕是有人想趁趙公廉還沒成長起來而早早巧妙下手毀掉這棵必定能參天的人才。


    趙公廉依然搖頭。


    他謹守官場規則,尊重官大年長的,也不輕賤位卑不堪的人,對尋常小太監都客氣著,豈會衝撞權貴或什麽官員。


    趙佶奇怪道:“這就奇怪了。無緣無故,高僧為何斷言害你?怕是他連見都沒見過你吧?”


    這一說,趙公廉猛想起來了。


    在弟弟周歲生日時發生過一件事,還真得罪過一位高僧。弄得那高僧露出醜惡本質,臭名遠揚,失了主持寶座,等於壞了他前程,雖然是滄州的大和尚,但佛門是一體的,那和尚怕是在佛門中有不少朋友,有的身份還不低......


    老實這麽跟皇帝一講,趙佶就笑了。


    果然是得罪過僧人。


    這就有病根了。斷語之禍應該就是因此而來的。


    有了這個緣故,趙佶放心不少,對小小少年趙公廉產生的隱隱約約的那點戒心也沒了。


    話說,趙佶這樣的皇帝當朋友真夠仗義,做他寵信的奸臣真是太幸福。他很維護寵信的官員朋友,很替著著想。


    道君時期絕對是奸賊快樂混官場的天堂國度。


    隨後不久,那位高僧見皇宮沒有動靜,可能是怕遭到懷疑和報複,也可能是在大相國寺久住得悶了,就離開東京要雲遊天下,想避禍,順便和各地同教好友論經說法交流感情,實則和尋常人一樣就是遊山玩水朋友聚會娛樂扯蛋解悶開心。


    但他沒走得了。


    離開京城不遠,他就被人假扮強盜而劫了。


    人沒殺,抓了起來。皇帝派的秘諜司人員一審問,事情就清楚了。


    就是那麽回事。


    這位高僧就是為滄州的好友出口氣。


    另外,他對滄趙家族不尊重佛門居然敢毀寺廟清譽和高僧形象的行為極為痛恨,視為是對佛門的挑釁,豈能不重手教訓。否則,等趙公廉發達起來,位高權重,影響力更大,家族也更繁盛了,滄州寺廟高僧的往日醜事傳出去,天下人豈不會認為佛門不是淨土?更可怕的是會認為沒佛門庇佑祝福,有本事的人照樣能飛黃騰達富貴平安?


    那樣,誰還真心信服佛法神通與威嚴?


    無疑,在這位老幾的心理,區區小衝突上綱上線到了事關整個佛門榮辱與生存的大事上,給足了自己害人的理由。


    他害人不成,自然輪到自己吞咽苦果,罪有應得。


    趙佶被出家人戲弄利用,也格外很不高興,就把高僧交給趙公廉隨意處置。


    這也是種間接的政治潛力的考驗。


    但,趙公廉年少卻因弟弟提示早了解皇帝的本質,察覺了皇帝意圖,另外也從這次的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的事件中吸取了深刻教訓,意識到佛門並非百姓想像的那樣幹淨,高僧也不一定那麽慈悲聖潔,這是股隱形的可怕力量,得罪了它和得罪皇帝差別真不太大,不可招風樹此強敵,就沒趁機把高僧的醜事散布天下,免得觸怒佛門集團,悄悄處理了事。


    高僧去向從此成了一個謎。


    東遊西蕩行蹤不定,還常鑽深山去寺廟,或藏身某地閉門修行、坐化,有意避世的僧人,失蹤,有太多可能的原因,別說是在宋代,就是在人口管理及偵察手段先進的後世現代,那也幾乎是不可能查明的事,後世每年都不知有多少人死亡失蹤,成了懸案查不清呢。以遍布天下的佛門之能也無法追查到高僧失蹤的真相。


    事情就這麽一晃過去很多年了。


    皇帝趙佶早把此事忘得一幹二淨了。


    但當年此事卻給蓄意發展的滄趙家族,特別是給趙老二上了很好的一課。


    一切卻正如那高僧為害人而分析預測的那樣發展著,似乎高僧就是高僧,就是有神奇批命之能,目的在害人也改變不了這種事實。


    回到趙老二眼前又遇到僧人搞事。


    他一下子就想起了當年那事,也想到皇帝也可能想起當年高僧批命斷言的事。


    極度迷信的皇帝如果因此斷定滄趙家族必反,不得不果斷處置,那就不妙了,嚴重威脅到最後停留大宋的撤退計劃。


    麵對助紂為虐的囂張和尚,趙老二不免心生忌憚。


    怎麽辦?


    若是硬頂,和這幫狂妄僧人發生武力衝突,造成僧人死傷,此事傳到東京,怕是必會勾起皇帝對當年批命事件的記憶,而且必然激起佛門的激烈情緒。


    別管什麽聖潔信仰,說到底都有很現實的世俗派係利益,誰觸犯了,它可不會真的公平光明無私對待此事自暴家醜向天下人認錯。最大可能是想方設法歪曲事實遮掩其醜,全力維護臉麵尊嚴形象,也就是維護本派的切身根本利益。退讓妥協不得,憑隱形的強大勢力硬逼朝廷問罪,甚至煽動輿論抹黑仇家並直接以擁有的宏大武力報複,都是可以想見的事。


    若是向這幫披著神聖神徒皮的惡和尚妥協退讓,以趙老二的性子又極不甘心。


    必須消滅故土上的一切邪惡無良和不勞而獲的社會寄生蟲群體,給回歸的帝國創造一個最理想的社會環境。


    遇不上則已。


    遇上了邪惡,並自恃身份和背後的勢力囂張挑釁威脅到自己,就象通常遇到地痞流氓黑社會一樣,那說什麽也不能退,不能放過,否則威名和尊嚴掃地,被天下鄙視,隻會讓惡者更得意猖狂,後果對滄趙家族來說也好不到哪去。


    趙嶽眼瞅著和尚團橫棍按戒刀氣勢洶洶迅速壓過來,他心中越發火大,轉眼有了決斷。


    到戰馬前翻身上馬,輕輕一催悠然管著其它戰馬停立的大白馬,大白馬輕嘶一聲,其它戰馬不動地,它甩著雪白銀絲一樣的尾巴,馱著主人,噠噠噠輕快越過甘茂挨打地來到前麵,實際上是攔住了和尚撲來的去路。


    毆打甘茂的人絲毫無住手之意。


    再瞧趙老二這作派,清德大師大感佛門威嚴被無視,保養得極好的白嫩大臉蛋子激動得發紅,待騾車靠近了,他幹脆跳下車,手撚佛珠,甩著寬大舒適象征他在寺廟高大地位的昂貴精致僧袍,昂首挺胸腆著大肚皮直奔趙老二馬前。


    因為是逆光,他眯眼以陰森而傲慢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馬上的趙老二。


    趙老二麵無表情安坐不動。誰也不知這位滄趙家族赫赫有名的紈絝小惡霸心裏想的什麽。


    清德大師也不在乎趙老二想什麽。


    天下沒人敢公開和佛門作對,包括皇帝。


    他不怕趙老二耍凶橫不退讓。


    神聖佛徒是嚇不倒的,況且身邊有武力依仗。


    滄趙家這紈絝若敢炸刺,別人教訓不得他,超脫世俗的佛門卻是沒忌憚。


    他可不怕什麽文成侯官高權重,正好拿這小子當最好的娃樣子給天下人看看,就此立威顯示一下佛門威嚴不可侵犯。


    當然,這是他自己的想法。


    若是叫佛門真正的大德高僧知曉了,必會啐他一臉,決不會允許他借佛門勢力公開維護邪惡挑戰仁德廣布天下的滄趙家族。


    那不是立威光大佛門形象,完全是在否定佛教宗旨,抹黑佛門。


    但了願寺經營有方,對本地百姓以消災解難等神幻手段哄騙百姓迷信它,欺百姓陷入危難而束手無策對神佛發下大誓願,利用落難者承諾災消會自願捐錢糧甚至捐盡田地家產感謝佛祖,等等,趁機巧取豪奪慣了,寺廟富有興盛,有地位的和尚日子逍遙倍快活,嚐到甜頭,主力操持寺廟經營和采購等業務的清德大師在寺中地位高大,心越發黑了,早習慣了行事方式,自有一套信念,今天收拾趙老二是收拾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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