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安嵐和丹陽郡主剛剛走出側廳,陸易陽也跟著衝出去。若隻是安嵐提出要離開,他絕對是樂見其成,但加上丹陽郡主,而且還是丹陽郡主先提出,並同安嵐結伴出去,那這事反而對安嵐有利了。依丹陽郡主的身份地位,沒有人敢隨便將命案嫌疑扣在丹陽郡主頭上,加上剛剛丹陽郡主還為安嵐說話,那麽,到時大家的態度多半也會有所轉變,如此,他前前後後這些虧豈不是白吃了!那日後他還怎麽出去見人!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他寧願今日就耗在這裏,也絕不會讓這些人沒事一樣的走出方園。


    ……


    方媛媛重新檢查了一下琉璃瓶裏的附子,發現其中一瓶當真少了一半的量。


    眼下方三爺和薛氏的屍體就放在花廳的屏風後麵,方媛媛手裏正捏著一個琉璃瓶沉思時,李硯從屏風後麵走出來,告訴她一個新的發現:薛氏中毒的量,遠比方三爺多。


    方媛媛眉頭緊蹙,事情越來越棘手,此事,她也脫不得幹係了,隻是,究竟是誰偷了琉璃瓶裏的附子?遲疑了片刻,她終是將此事說於李硯和姚氏還有方三奶奶聽。


    方三奶奶似受到的刺激過大,剛剛吵著要報官要方家的人過來做主,這會兒眼神卻變得有些呆滯,聽了方媛媛這麽一說後,基本沒什麽反應。方媛媛讓丫鬟扶她去廂房休息,她卻又不答應。


    姚氏也有些沒主意,剛剛她已經讓人去尚書府通報消息了,但因為方園離尚書府有段距離,這一來一回,也得小半天時間。而且這幾日王大少爺外出會友,而王尚書這個時候正在朝中。眼下也隻能讓府裏的大管家先趕過來。


    李硯沉吟一會,便問:“知道被偷的時間嗎?”


    方媛媛道:“應當是在園中尋香的時候,隻有那個時候。花廳裏沒人。”


    “難道真有人……”李硯遲疑著開口。卻話還沒說話,外麵突然插進來一句話:“把人都叫過來直接問可不就清楚了!”


    李硯和方媛媛等人循聲轉頭。便瞧著一位臉上帶彩的藍袍少年從花廳外大喇喇地走進來,麵上帶著幾分不耐煩:“據我所知,有個人的嫌疑極大。”


    陸易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正好丹陽郡主和安嵐也走到花廳門口,而她們身後還有方玉輝兄妹及謝藍河等人。自丹陽郡主和安嵐從側廳出來沒多久,裏頭的人也都紛紛跟上,所以。這會兒花廳門口一下子圍了十多人,加上跟過來的丫鬟婆子等,足有二十來人了。


    陸易陽搶先一步說出這句話,丹陽郡主倒不好再提先行離開的。便沉默地站在一旁。花廳裏的氣氛有些詭異,方三奶奶眼珠子動了動,然後抬眼,看向他們,空洞的目光在那些年輕的孩子身上慢慢掃過。


    方媛媛詢問地看了一下李硯。李硯微微頷首,他本也是想看看晉香會的人是什麽反應,現在既然都過來這邊了,那就照他們的意思辦也不無不可。總之,這些個小祖宗。誰都不好將他們全部得罪了。


    陸易陽有些得意地看了看安嵐,又瞥了丹陽郡主一眼,再往謝藍河那看過去,嘴角掛上冷笑。這一次,陸易陽沒有開口質問安嵐,也沒有故意針對誰,而是如大家一樣,依著順序,當眾說出尋香的那段時間,自己都在哪個地方,目擊者都有誰。


    這事並不複雜,又因為當天發生的事,所以大家都記得很清楚,因而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問得差不多了。


    方園的花園不算大,今日過來的人也不算少,所以很少有人真的能單獨行動,並且沒有任何人看到。尋香的那段時間,方玉心和丹陽郡主分開後,就謝藍河以及方玉輝走在一塊。丹陽郡主雖是沒有特意跟別人同行,但和甄毓秀不遠不近地在一個地方轉悠。別的人也都三三兩兩,基本相互都看得見。


    於是說到最後,還是隻有安嵐走到院牆那,聽到薛氏和方三爺說話的那段時間,沒有任何人能證明她就在那裏。而且,但她如實說出自己當時就在院牆那尋香時,即有人道出,那個地方離花廳很近,順著那條路就能直接走到花廳。


    這下,不用別人出來幫腔了,僅憑這麽幾句話,重大嫌疑再次落到安嵐身上。


    陸易陽冷哼一聲,就對方媛媛道:“看來,這事差不多明了了。”


    安嵐微垂著眼站在那,也不知是不是太害怕了,所以一直不做聲。


    此時,所有人都不知不覺地跟她保證著一定的距離,她的旁邊留出很明顯的一塊空地,冰冷的地磚倒映著周圍連成一片的香衣麗影,隻有中間那個影子,孤單得突兀。


    方媛媛沉吟一會,又跟李硯和姚氏對視了一眼,然後才開口:“你好好想想,當時有誰在你旁邊嗎?”


    安嵐搖頭,姚氏開始皺眉,方媛媛則是又頓了頓,才歎道:“雖說眼下還不能下定論,但是人命關天,隻能先留……”


    隻是不等方媛媛說完,安嵐忽然抬眼道了一句:“為何隻問我們,懂得調香的,並非隻有我們這十幾人。”


    方媛媛一怔,李硯便道:“確實應該都說清楚。”


    他說著,就先道出自己當時的行蹤,尋香的時候,他基本都是跟方三爺走一塊,前後也有幾位晉香會的孩子,自當沒有嫌疑。姚氏則是一直跟方媛媛在亭子裏閑聊,旁邊還候著幾位丫鬟。至於方三奶奶,輪到她說的時候,她想了想,才道她一開始是在花園的一株花架下麵轉,找到兩瓶香露後,就換了地方,路上還遇到丹陽郡主等人。


    安嵐即問:“我記得三奶奶是往東去的。”


    方三奶奶點頭:“後麵那瓶香露,我就是在東邊那個路口尋道的。”


    安嵐趕緊道:“當時我就在那附近,三奶奶可有看到我?”


    方三奶奶看了她一眼,停了好一會,就在旁邊的人稍稍提起心的時候,她輕輕搖了搖頭。


    陸易陽鬆了口氣,心情瞬間轉好,旁的人則紛紛看向安嵐,眼裏有同情,有幸災樂禍,也有因終於能證明事不關己。然後明顯鬆了口氣之色。誰都清楚,安嵐這下真的有些麻煩了,起碼官府過來查清案情之前,她是不能離開方園了。


    方媛媛正要接著開口,安嵐卻又道:“方娘子可有當初修剪園子時留下的圖紙?”


    方媛媛一怔,便問:“有是有,不過你為何問這個?”


    “敢請方娘子取出圖紙一觀。”安嵐說著就施了一禮,滿臉誠懇地道,“事關我是不是真的沒有去過花廳,所以,請方娘子取出圖紙,以便大家都能看得明白。”


    方媛媛遲疑了一下,似忽然想到什麽,遂打量了安嵐一眼,卻也不做聲,轉頭往旁邊低聲吩咐一句。片刻後,就有丫鬟將花園的施工圖拿過來,方娘子命人打開。


    那是一張畫得極其詳細的施工圖,幾乎就是一個同等比例濃縮在圖紙上的小花園。


    安嵐道了謝後,就抬手,點向圖紙上的某個地方,表明當時她就在那裏。


    方媛媛點頭,安嵐接著將手指移向前,然後停下,抬眼問方三奶奶:“後來,三奶奶就是在這個地方尋香的是嗎?”


    方三奶奶仔細看了一眼,然後才點點頭。


    於是,安嵐再次移動手指,在第三個地方停下:“這裏是花廳。”


    方媛媛再次點頭:“沒錯。”


    丹陽郡主已經明白了,心裏默了默,然後抬眼看向安嵐。方玉輝和謝藍河也從那圖紙上抬起眼,看著直到此時,依舊不慌不忙的安嵐,眼裏露出幾分感歎。一個才十三四的小姑娘,麵對這等情況,竟能表現得像個三四十歲的人那麽冷靜。冷靜且心細,每一句話都說的那麽平靜,因為平靜,所以顯得有絕對的自信。


    “當時我同郡主等人分開後,隻往這個方向走的,最後是停在這邊,接著,方三奶奶也是往跟我一樣的方向走,但是隻停在前麵這個地方。”安嵐接著一邊拿手指在圖紙上輕輕劃著,一邊道,“從這個地方到花廳,一共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經過方三奶奶最後尋香的地方;另一條,則是會經過園中的涼亭。”


    說到這,大家差不多都明白了,而安嵐也從圖紙上抬起臉,接著道:“剛剛方三奶奶已經說了,當時她並未看到任何人,那麽,請問方娘子和王夫人,那個時候裏,兩位可有看到我往花廳去的身影?”


    方媛媛對自家園子了如指掌,所以早在安嵐提出要圖紙時,她就猜出安嵐的意思了,因此這會兒心裏不由歎服,然後搖頭。


    “多謝三奶奶和方娘子為我作證。”安嵐再次施禮。


    她無法證明自己當時就在院牆那,所以隻能去證明,她當時確實沒有去過花廳。


    李硯有些詫異,隨後微微點頭。


    陸易陽怔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安嵐這一通下來,說的究竟是什麽,臉色馬上就變了,無獨有偶,此時方三奶奶也微微便了臉色。


    安嵐用方三奶奶證明了自己沒有去過花廳,那麽,此事其中也反過來證明,當時方三奶奶完全有機會去一趟花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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