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三天,老八兜裏的銀子就像流水一樣的花了出去。


    老八看著一天比一天癟下去的錢袋,心疼得直抽抽。


    才三天,三天而己!


    小王爺送給他的銀子已經不見了一大半。


    而距離到帝都最少還有十天的行程。


    照七嫂這種花費,再用不了三天,他們就得露宿街頭了!


    一想到這三天,老八覺得簡直就像是噩夢一樣。


    當然,對於若水和唐珊瑚而言,就是一種享受。


    吃最好的,穿最好的,住最好的。


    這不,剛到了一個繁華的大城鎮,若水就拉著唐珊瑚出去逛街購物,兩個姑娘嘻嘻哈哈,咭咭呱呱的逛了一家又一家,逛的淨是什麽胭脂水粉、珠寶首飾、綾羅綢緞的各種店鋪。


    等她們逛完,兩個姑娘身上已經變得煥然一新,頭上戴上,身上穿的,全是最實新的衣服首飾。


    老八苦著臉,慢吞吞地跟在兩人身後,手裏提著大包小包,錢袋裏又少了兩錠金子。


    “走,珊瑚,咱們去那家吃!”若水伸手一指,前方有一座裝飾華貴的酒樓,光看外表,就知道裏麵的菜便宜不了。


    “七嫂,要不,咱們換一家吧,這家就是樣子好看,裏麵做的菜,不好吃!”


    老八掂了掂手裏的錢袋子,實在忍不住了。


    若水睜大眼看他:“老八,你來這家吃過?”


    “沒吃過。”


    “那你怎麽知道這家的菜是樣子好看,不好吃?”若水問。


    “是啊,八哥,你都沒吃過,怎麽說人家做的菜不好吃?我覺得若水姐姐挑的地方準沒錯,這幾天吃的東西,都特別美味,我都愛吃!”


    唐珊瑚舔了舔嘴唇,聞著空氣中飄過來的酒香菜香,饞涎欲滴。


    老八氣結!


    他又不是傻子,聞到這味道就知道這家酒樓的菜差不了,可是他的錢袋子一個勁的在和他說:不!不!不!


    “七嫂……”老八咽了口口水,正準備再勸。


    若水轉了轉眼珠子,恍然大悟。


    “老八,你不是沒錢了吧?你要是沒錢了,你就說出來嘛,你要是不說出來,我怎麽知道你沒錢了呢?老八,你不是真的沒錢了吧?”


    若水的聲音像連珠炮一樣問了出來,又清脆,又玲瓏,聲音大得讓周圍所有的路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老八被臊得抬不起頭來,白潔如玉的臉一直紅到了耳朵根,隻覺得路人們看向自己的眼光都能把他融化了。


    偏偏唐珊瑚還好死不死的又加了一句。


    “八哥,你要是真的沒錢了,我這兒有!”說完,她從懷裏掏出一小錠銀子,塞在他的手裏。


    老八差點噴出去一口老血。


    花女人的錢?


    他還要不要做人了?啊?尤其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前,他是個男人哎!


    他像扔一塊燙火的山芋一樣,把那小錠銀子又扔給唐珊瑚,然後用力拍了拍胸膛。


    “不就是上那家酒樓吃頓飯嗎?你們愛吃什麽吃什麽,盡管點!不用給我省錢!銀子麽?八爺有得是!”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兩個姑娘就是他老八上輩子的克星,這輩子找他討債來的。


    老八說的很豪氣,模樣也很闊氣。


    等他坐到酒樓的二樓雅座上,看著一道道如流水樣送上來的美味佳肴時,他就豪氣不起來,也闊氣不起來了。


    店小二每報一樣菜名,他的眼角就一陣抽搐,像是被活生生的剜了一塊肉。


    天!


    七嫂她也太他娘的黑了!


    點的全是這酒樓裏最名貴的菜,甚至有些菜,連他這個堂堂八皇子都隻聽過,沒吃過!


    唐珊瑚樂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她一邊吃一邊誇:“八哥,你真好,讓我們點這麽多好吃的,若水姐姐本來和我說,怕你銀子不夠,想幫你省點錢,隻打算給咱們三人一人要一碗麵來著。”


    什麽?


    老八正喝了一口山雞湯,聞言,一個沒忍住,噴了個滿桌開花。


    “哎喲,疼!疼死我了!”


    老八抱著腳滿屋子的跳,唐珊瑚一臉緊張的湊過來。


    “八哥,你怎麽了?”


    “我腳疼!”


    “咦,你明明是喝了口湯,怎麽會腳疼呢?”


    “我搬了塊石頭,砸中了自己的腳,你說我疼不疼!”老八衝她一瞪眼。


    唐珊瑚迷糊了,這裏明明沒有石頭,八哥怎麽會砸了自己的腳呢?


    老八氣呼呼地坐了下來,提起了筷子,準備吃個痛快。


    既然銀子已經花出去了,再不吃個飽的,豈不是更虧!


    “等一下,老八。”若水突然開口。


    “怎麽了?”老八不解看她,提起來的筷子剛挾了一大片子五花肉,還沒來得及送進口。


    “這桌上的菜,不能吃了。”若水幽幽的歎了口氣。


    “啊?為什麽不能吃了?”老八狐疑。


    難道有毒?難道這是家黑店?有人在菜裏下了毒?還是那夥神秘的黑衣人追了上來?


    老八一下子緊張地跳起身來,四麵張望。


    好像沒什麽異樣。


    “菜裏沒毒。”若水好像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慢吞吞地道:“不過這裏所有的菜,都噴上了你的口水,難道你讓我和珊瑚,吃你的口水嗎?”


    “啊?口水?”唐珊瑚剛送了一筷子弓魚幹進嘴巴裏,聞言立馬吐了出來。


    “呸呸呸,好惡心!”說完還端起茶杯嗽了嗽口。


    老八氣得臉都綠了,瞪著唐珊瑚的眼珠都要冒出火來。


    居然嫌棄老子的口水惡心,那天晚上老子親你的時候,你吃的還少啊!


    他的胸脯一鼓一鼓的,好不容易才忍下了要爆炸的憤怒,轉頭看向若水。


    當然,讓七嫂吃噴了他口水的菜,確實不大好。


    “那怎麽辦?要不,咱們要三碗麵?”他期待地。


    “不好,麵有什麽好吃的,這裏麵好多菜我還沒來得及嚐呢,讓他們照原樣重新上一份好了。”


    若水馬上搖頭,她瞅了瞅老八不停抽搐的眼角,奇道:“老八,你不會是心疼銀子吧?”


    “不、不、心、疼。”老八捂著腮幫子,像是牙疼,說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個蹦。


    “那就好,我就知道八弟不會這麽小氣,你七哥常和我說,你活得最是灑脫自在,揮金如土,從來不知道給父皇省銀子。”


    若水輕描淡寫的刺了老八一句。


    老八一怔,七嫂這話究竟是誇自己呢,還是貶自己呢?


    若水輕輕一笑,拍了拍手掌,叫了店小二進來,吩咐撤下桌上的菜,照原樣重上一份。


    店小七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這滿桌子的菜幾乎動都沒動,就全部撤下去?這是嫌棄不好吃的意思咩?


    “這位姑、姑娘,敝店的菜哪兒讓您不滿意,您盡管提,小的會告訴大師傅,讓他照著您的口味,給您重新做。”


    “我很滿意,味道也很好,就是這菜麽……嗯,不幹淨了。”若水的目光瞄了瞄老八。


    不就是噴了一點點口水麽,怎麽就不幹淨了?我老八的嘴巴又沒毒!


    老八暗暗磨了磨牙,敢氣不敢言。


    “是,是。”店小二放心了,眉花眼笑的招呼了好幾個小二進來撤走了菜,又吩咐廚房照原樣重新做過。


    這可是一筆大買賣啊,這三個如此大方的金主,他可要好好的伺候著,沒準三位金主一高興,賞他個一兩半錢的銀子,他可就要笑歪嘴巴了。


    菜很快一道道冒著熱氣送了上來。


    若水和唐珊瑚吃得眉花眼花,老八是愁眉不展。


    等送上來最後一道菜,老八開始坐不住了。


    無他,他兜裏的錢不夠了!


    他像個猴子一樣抓耳撓腮,東張西望,一忽兒站起,一忽兒坐下。


    他的異樣舉動連吃得不亦樂乎的唐珊瑚都注意到了。


    她含著滿嘴的菜,含含糊糊地道:“八哥,你要去方便嗎?下了樓梯往左拐,第一個門就是。”


    “噗哧”一聲,這下子輪到若水噴了滿桌子的菜。


    她不但噴了,還嗆著了。


    一邊咳,她一邊拍著唐珊瑚的肩,笑得直不起腰來。


    該死的!


    老八的兩個眼珠子死死地盯著唐珊瑚,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恨不得撲上去一口咬死這個蠢丫頭!


    唐珊瑚被老八想吃人的模樣嚇住了,她往若水身後縮了縮,小聲道:“八哥,你要是餓,喏,你吃肉,吃這塊大肥肉。”


    老子想吃你!


    老八心裏咆哮道。


    “咳咳咳,咳咳咳。”若水咳了好一會兒,才止住了咳,也止住了笑,直起腰來,遺憾地看著滿桌子的菜,幽幽歎了口氣。


    “怎麽辦,這桌上的菜又不能吃了。”


    老八滿腔要爆發的怒火一下子跑了個無影無蹤,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若水。


    “要不……”若水的眼珠轉了轉,老八的心也跟著怦怦跳了兩下。


    “咱們還是要三碗麵吧。”若水道。


    老八長長的籲出一口氣,繃得緊緊的臉皮一下子放鬆了。


    “小二!”他的聲音格外的響亮,“來三碗麵,要最好的麵!”


    店小二答應著下去了,轉身的時候,嘴角不屑的扁了扁。


    臭小子裝什麽大頭蒜!


    最好的麵?能值幾個錢?


    還是那位漂亮得像天仙一樣的姑娘豪爽闊氣啊!


    麵送上來,還沒吃上幾口。


    樓梯上蹬蹬作響,店小二殷勤的聲音:“二位爺,請上座,樓上風景獨好。”


    正在吃麵的三人,頭不抬眼不睜,不管來人是誰,都和他們無關。


    當剛上樓的兩個人從他們房間門口經過的時候,老八的耳朵不由得豎了起來。


    高手!


    絕頂的高手!


    而且是兩個絕頂的高手!


    明明走上樓來三個人,可是以老八的耳力,隻聽到了一個人的腳步聲,就是那當先引路的店小二。


    剩下的兩個人,腳步都是輕悄無聲。


    能夠在行走之間,收發自如,功力毫不外露的高手,江湖上還真的數不出幾個人。


    老八平生,也隻見過兩個人而己。


    其中一個,就是他的七哥。


    想到小七,老八心中一動,抬起頭,向門外經過的兩個人瞧去。


    透過薄薄的紗窗,老八隻看到兩個男子高高的身影,從窗前一晃而過。


    老八霍地跳了起來,連桌子都被帶翻了。


    桌上的麵碗“乒乒乓乓”的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七哥!七哥!”


    老八一下子衝到門口,伸掌一推,兩扇板門“啪”地飛了出去,嚇了外麵用飯的客人們一跳,紛紛向這裏瞧來。


    聽到老八的叫聲,若水也霍然站起身來,向門外瞧去。


    兩名男子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


    “七哥!真的是你!”


    老八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那名身穿淺碧色長衫的少年,眉目清雅如畫,風姿飄然似仙,不正是小七是誰!


    小七的身子微微一震,長眉輕挑,似乎對在這裏看到老八並不意外。


    他的目光緩緩流動,幾乎是一轉眼間,就看到了若水,然後對著她微微一笑,清雅光華,神采逼人。


    若水雙眸如水,波光瀲灩,盈盈淺笑,對著小七微微點頭。


    老八愣住了。


    他看看七哥,又看看若水,這兩個人經曆了離別重逢,為啥會這麽平靜呢?


    他們不該神色激動,相擁大哭一場,或是大笑一場嗎?


    搞不懂!


    七哥七嫂心裏想的是什麽,他從來就搞不懂。


    突然之間,老八的瞳孔一縮,目光落在小七身邊的那個白衣男子身上。


    他正目光噙笑,滿含趣味的目光打量著小七和若水。


    一身白衣潔白如雪,軟綢衣擺上用淡墨暈染,勾勒出遠山闊水,意境悠遠,神情瀟灑,宛若飛仙。


    “墨……白!”老八震驚,喃喃道。


    “這位公子,你識得區區在下?”墨白目露詫異,看向老八,聲音清潤低沉,極是動聽。


    老八磨了磨牙。


    該死的!這個一瞬間要人命的殺手,居然長得這般模樣,不像魔鬼,倒像是謫仙!


    他的這一副皮囊,得迷惑了多少人的心哪。


    不光是少女們的目光會被他吸引,就連大多數的男人,都用欣賞和自慚的目光瞧著他。


    單看唐珊瑚盯著墨白那直勾勾的目光,老八就氣不打一處來。


    看到個長得好看的男人,就癡迷成這樣,這樣的女人,他能娶麽?他敢娶麽?


    虧她的肚子裏還有他的孩子!


    老八重重地哼了一聲,一個晃身,隔斷了唐珊瑚盯著墨白的視線。


    “我不識得你,我識得你娘!”老八瞪著墨白,忍不住口出惡言。


    他本能的厭惡對麵這個長得清俊逼人的男人。


    偏偏他也穿白衣,還穿得比自己更好看,更出彩!


    實在是太討厭了!


    唐珊瑚的臉色一變,她知道墨白是什麽人,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年僅二十有二,卻被所有人公認為第一高手!


    這樣的一名絕世高手,卻偏偏是個殺手。


    而且是要價最高的殺手!


    隻要他接下來的單子,從來沒有人能在他手下逃得活命。


    傳說中,他殺人從不用劍,被他殺的人,連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八哥的武功雖高,卻絕對不會是墨白的對手。


    可是八哥居然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前,罵他的娘!


    天!八哥這是不要命了麽?


    唐珊瑚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無比。


    老八比唐珊瑚更知道墨白的厲害,可他豁出去了,一個小白臉,有什麽可怕?有七哥在,他怕他個鳥!


    他準備看到墨白氣得跳腳的模樣。


    一個殺人如麻的殺手,偏偏裝出一副纖塵不染的模樣,狗屁!


    讓他裝!看他能裝到什麽時候!


    老八斜眼睨著墨白。


    墨白似乎愣了一下,他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勾著唇角,淡淡笑了起來。


    好像一輪月華輕吐光暈,他的笑容,讓每個人都覺得眼前一亮。


    墨白的雙眸神光燦燦,看著老八笑意盈盈。


    “哦?你識得我娘?據我觀察,小公子今年應該不到二十,而在下的娘親,在二十一年前已經過世,莫非小公子和在下的娘親,是在九泉之下相識不成?”


    墨白不緊不慢的說道。


    “撲哧!”


    “哈哈哈!”


    墨白的話音落地,整個酒樓看熱鬧的客人們全都爆發出一場大笑,有好多人更是笑得前仰後合,噴了一桌子的飯。


    老八的臉漲得通紅,咬牙切齒地瞪著墨白。


    這個小白臉的手毒,連嘴巴也這麽毒!


    小七淡淡地瞟了墨白一眼,不著痕跡地為老八解圍道:“墨公子,你不是腹中饑餓了麽?咱們先進去用飯吧,請。”


    他伸手往屋裏一延,然後當先走了進去,長袍一掀,坐在了若水身畔。


    墨白微笑著邁步入內,在小七身側坐了下來。


    老八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好半天才恢複了正常。他瞪向在一旁看熱鬧的店小二。


    “沒看到房門壞了麽?這麽不結實,還不趕緊給裝好!”


    那些食客的目光一個勁的往這邊飄,看得老八心頭直冒火。


    店小二看到凶霸霸的老八,哪敢說這門板還不是你給拍壞的,答應著趕緊找人裝好了門板。


    老八回屋坐定,看了看小七,又看了看墨白,心裏直納悶。


    再怎麽看,這兩個人也不像是那天晚上鬥得你死我活的對手,反倒更像是莫逆之交的朋友。


    屋裏五個人,彼此互相打量著,誰也不先開口說話。


    老八第一個憋不住了。


    “七哥,你告訴我,你怎麽會和這個家夥走到一起去了?你們……你們那天晚上不還打得不可開交嗎?”


    “是啊。”小七淡淡道。


    “那你們現在為什麽不打了?你們變成了朋友?”老八追問。


    “朋友?”小七瞟了墨白一眼。


    “未必。”


    “或許。”


    小七和墨白同時出聲,然後互相一眼,同時撫掌大笑。


    不光老八納悶,唐珊瑚也納悶。


    她呆呆地看了墨白半天,突然站起身來,走到墨白的身前,一臉仰慕的看著他。


    “墨、墨大俠,你真的就是天下第一高手墨染白衣的墨大俠嗎?”


    她的聲音發顫,顯然心中實在激動。


    老八把脖子一扭,裝作不認識她,要是讓墨白知道這是自己的女人,自己的裏子麵子就全給她丟光了。


    墨白微笑著打量著唐珊瑚,笑道:“第一高手,不是我。墨大俠,也不是我。區區在下,姓墨名白,是一名殺手。”


    有趣,這人果然是有趣。


    若水目光閃動,眼中有隱隱的笑意。


    她的手掌突然一暖,已經被小七握住。


    “想吃什麽?今兒我請客。”小七的黑眸眨也不眨地看著她,閃動著她熟悉的柔情。


    若水還沒來得及說話,老八已經精神大振。


    七哥請客!他再也不用委屈自己的肚子,吃那碗沒有半點滋味的破麵條了!


    “小二!店小二!”老八拍著桌子,扯著喉嚨叫道:“快上菜!前麵點的那些菜,全部重新再上一份!”


    所有的店小二包括掌櫃的,全都驚掉了下巴。


    這桌客人太奇怪,也太土豪了!


    最貴最好的菜,在不到一個時辰裏,居然連著叫了三份!


    “墨兄,這位是舍弟,名叫老八,他有什麽得罪之處,請墨兄你多包涵!”小七舉起酒杯,對著墨白一亮。


    “原來是七兄的八弟,失敬失敬。”墨白也端起杯來,和小七一碰,二人一仰脖,都幹了。


    墨白吧嗒了幾下唇,搖頭道:“酒不好。”


    挾了一筷子菜吃了,點頭道:“菜尚可。”


    “挑三揀四,要飯吃還嫌餿!”


    老八越看墨白越不順眼,也不吃飯了,就拿兩個眼珠子瞪著墨白。


    墨白提起手掌在鼻子前麵扇了扇,道:“好臭,好臭,七兄,是有人放了個屁嗎?”


    “撲哧!”唐珊瑚第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若水也抿住了唇,似笑非笑的瞅著墨白,當真瞧不出來,江湖第一殺手,居然是如此有趣的一個人,半點虧也不肯吃!


    老八的肚子都要氣破了,惡狠狠地瞪著唐珊瑚。


    毒丫頭!誰才是你男人啊?你居然敢笑話我?


    唐珊瑚被老八瞪得縮了縮脖子,埋頭吃菜。


    墨白挾了口菜,慢慢地送進嘴裏吃了,慢條斯理地道:“放屁臭,就是腸胃不好,這位兄台,你該吃藥了。”


    老八差點被這家夥氣得吐血。


    他死死咬住牙,不能開口,一開口說話,豈不就是承認自己在放屁?


    死墨白,你夠狠,夠黑!八爺記住你了!


    “瞧不出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墨白公子居然也精通醫術。”


    就在老八窘得恨不能鑽到桌子底下去的時候,若水突然瞟了墨白一眼,聲音清脆的開了口。


    “精通二字,倒不敢當,區區在下隻是略微讀過幾本醫書罷了。”


    墨白淡淡的看了若水一眼,雖見她容色過人,生平僅見,卻並不在意。


    女子的容貌,對他而言,就是披在外麵的一層皮,他從來不去在意一張皮,是美,還是醜。


    “哦,那就難怪了,常言道,醫者不自醫,想必說的就是墨公子這種人。小女子不才,也懂一些醫術,一眼就看出來墨白公子的病症。”


    “你的意思是說,我有病?”墨白看向若水,來了點興趣。


    若水鄭重地點了點頭,拍拍手叫店小二送了紙筆進來,寫了一個藥方,遞給墨白。


    “藿香三錢,白芷五錢,冰片一錢,連翹十錢,取水煎之,連服十天。”


    墨白接過來,一字一字的念道,抬頭,茫然看向若水。


    “這藥方,是給我的?”


    這上麵全是一些香花香草,也能治病?


    “不錯,對症下藥,藥到病除。”


    “這是治什麽病的?”墨白狐疑。


    “口臭。”若水淡淡道。


    “噗……”


    “哧哧……”


    滿桌的人全都噴了,包括小七在內。


    “哈哈哈,咳咳咳。”


    老八拍著大腿,一邊哈哈大笑,一邊不停的咳嗽,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看著墨白一直掛在嘴角的那個該死的笑容終於不見了。


    大快人心,痛快啊!


    還是七嫂厲害,輕描淡寫的就幫自己出了這口惡氣。


    老八隻覺得渾身那個舒爽,笑眯眯的上下打量著墨白,學著剛才墨白的樣子,用手在鼻子麵前扇了扇:“我說這屋子裏怎麽突然多了一股臭氣,原來是有人口臭啊!墨白公子,這口臭也是病,得治!”


    墨白的眉梢飛上了一抹紅暈,他雙眸緊緊盯著若水,正欲反唇相譏。


    若水好整以瑕地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對他展顏一笑:“這茶很香,墨公子不妨多飲幾杯,也能治病。”


    言下之意,仍是在罵墨白的嘴巴臭。


    墨白剛要張開的嘴巴一下子閉得緊緊的。


    他隻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的,難受!


    旁人都說自己的嘴巴毒,可和眼前這小女子的嘴巴就像刀片子,比自己的還毒!


    小七神色不動,暗中卻在嚴神戒備,以防墨白惱羞成怒,出手加害若水。


    墨白的眉梢動了好幾下,突然仰起頭來,哈哈笑道:“有趣,實在是有趣。我墨白活了二十二年,頭一次知道我還有這個毛病,這位姑娘說得好,我這病,得治!”


    說完,端起麵前的香茶,一口飲盡,讚道:“果然好香。”


    他在若水的麵前吃了一個癟,知道鬥口自己萬萬不是這小女子的對手,當下不敢再繼續毒舌,隻是悶頭吃菜。


    老八見意氣風發的第一殺手墨白都在若水麵前吃了個啞巴虧,大為得意,心情一好,覺得這家酒樓做的菜的味道也好。


    他吃了幾口舒心菜,然後看了看墨白,又看了看小七,還是滿心的不解。


    這兩個人看起來,怎麽也不像是要拚個你死我活的模樣。


    難道說,七哥和這個殺手做起了朋友?


    “七哥,你和墨白公子,是不打不相識嗎?喂,墨公子,你還是要殺我七哥的嗎?”


    他一句話同時問了兩個人。


    小七搖了搖頭。


    墨白點了點頭。


    老八一下子睜大了眼,伸手指著墨白:“什麽?你還要殺我七哥?”


    墨白正色道:“我是一名殺手,收了別人的錢,就要做我該做的事。有人出錢,要買你七哥的腦袋,我就要把他的腦袋,交到我的雇主手裏。”


    老八抓了抓後腦勺:“你吃了我七哥的飯,喝了我七哥的酒,和我七哥做了朋友,居然還想要我七哥的腦袋?”


    這究竟是什麽邏輯?


    這個第一殺手的腦袋裏,裝的是不是一包草啊?


    墨白眨了眨眼:“這並不矛盾啊,我隻是殺手,我和你七哥無怨無仇,我自然可以和他做朋友。吃他的飯,喝他的酒,是盡朋友之誼,而要他的腦袋,是我雇主的意思,和我本人無關。至於我本人,並不打算要你七哥的腦袋。”


    他這番話說得一本正經,卻叫老八目瞪口呆,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七哥,他是一個殺手,想要你腦袋的殺手!你居然請他吃飯,還請他喝酒?你就不怕他吃飽喝足,然後再翻臉不認人?”


    老八怪叫道,他的目光向酒樓窗下一掃,又側耳傾聽,沒聽到周圍有人埋伏的呼吸聲,便放下心來。


    那夥兒黑衣人並不在周圍,隻有墨白一個人。


    就算他是天下第一高手又如何?


    他一個人,打得過他們四個人嗎?


    尤其是有七嫂在這裏,她的毒術神秘莫測。


    這墨白大言不慚的當著七嫂的麵前,想要七哥的腦袋,他還真是活得膩歪了,也不瞅瞅七嫂答不答應!


    老八睨著墨白,嘿嘿冷笑。


    聽了老八的話,小七隻是輕描淡寫的一笑,幫若水挾了一筷子魚香白菜:“這個你愛吃,多吃點。”


    “好啊,這家的獅子頭做的不錯,你嚐嚐。”若水回敬了他一筷。


    兩個人旁若無人的為彼此夾菜,吃飯,濃情蜜意羨煞了旁人。


    老八氣結。


    那個聰明機智的七哥去哪兒啦?


    他剛才那番話的意思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他的意思明明是在暗示七哥,現在隻有墨白自己一個人,要是打,現在就幹他的!


    別等他的幫手那群黑衣人趕到,他們馬上就會從優勢變為劣勢。


    可七哥就像是聽不懂一樣,隻顧著給七嫂挾菜,眼睛裏滿滿的全是她一個人,他這個當兄弟的,明顯在他的心裏,沒有半點分量!


    這真是太他娘的讓人淡疼了!


    七哥失蹤的這幾天,他擔心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恨不能被墨白抓去折磨的人是自己。


    而七嫂她吃的好,睡的香,還大把大把的花銀子,從來沒露出過半點為七哥擔心憂急的模樣。


    可七哥一出現,那兩個眼珠子就隻盯著他媳婦,沒有自己這個兄弟。


    真是妻子如手足,兄弟如衣服,七哥,你重色輕弟!


    老八一臉的憤憤不平,他霍地一下站起身來。


    小七抬眸,淡淡向他一掃,老八的氣勢登時頹了,他訕訕地道:“這道蟹肉不錯,我、我挾給珊瑚。”


    有墨白這個號稱第一殺手的人坐在席間,老八覺得飯也不香了,菜也不美了,吃什麽在嘴巴裏都味同嚼蠟。


    他的兩個眼珠子時時刻刻盯住墨白,看他的手,看他的腳,不知道他會用什麽樣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覺的摘掉七哥的腦袋。


    七哥滿不在乎,他這個當兄弟的可不能掉以輕心。


    墨白剛開始還神色自若,後來被老八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毛,情不自禁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腳,好像猜到了老八的心思,道:“八兄弟,你喜歡我腳上穿的這雙靴子?這是天下第一神針特意為我縫製的,用的是最好的軟牛皮,既舒適又結實,你要是喜歡,就送給你。”


    他作勢就要脫靴,老八連忙擺手:“不要,千萬不要!”


    墨白奇道:“天下第一針做出來的靴子,別人無論花多少銀子都買不到,你為什麽不要?”


    “因為……你腳臭!”老八慢吞吞地答道。


    “噗……”


    席上再次響起了噴飯聲。


    若水和唐珊瑚的笑聲比山泉出穀還要清脆玲瓏。


    墨白的臉色很精彩。


    他活了二十二歲,從來沒像今天這樣丟臉過!


    尤其是在兩名姑娘的麵前,被人指著鼻子說:口臭,腳臭!


    偏偏他還不能發怒,否則豈不正是坐實了自己的這兩大病症?


    這要是被好事之人傳揚出去,天下第一殺手,不但有口臭,還有腳臭,那自己的臉可就丟盡了,世人再提到墨染白衣墨白,恐怕就要把自己的外號改成:臭氣熏天墨白。


    這可真是天下最大的笑柄!


    當然,要想把這番話不被傳揚出去,最好的法子,就是把眼前這四人全部殺掉。


    死人,是絕對不會亂說話的。


    老子不發威,你們就當我是病貓?


    墨白的心中閃過一抹殺機,放在桌子上的右手小指輕輕一顫。


    熟悉墨白習慣的人都知道,右手小指一動,代表著他馬上就要出手殺人。


    當然,知道他這個習慣的人,已經都不存在於這個世上了。


    而眼前的兩男兩女,是絕對不會知道他的這個秘密的。


    墨白笑了,笑得眉舒目展,恍如風搖玉樹,款款生姿。


    他本來就生的絕世容顏,這樣展顏一笑,就像是滿園的春花競相開放,鮮妍動人,更像是灼灼豔陽,滿室生輝。


    唐珊瑚就不用說了,看著他的笑容連眼睛都不眨了,心中一個勁的驚歎:天哪,這個男人笑起來,太耀眼了!她長這麽大,還從來沒看到過這樣的笑容,閃亮得她的眼都花了,卻偏偏還讓她移不開眼去。


    小七從來不去在意一個人是美還是醜,他隻淡淡看了墨白一眼,神色沒有絲毫異樣,在他的眼裏,這世上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加在一起也及不上他的若水一根頭發絲好看。


    若水看了眼墨白,又看了眼小七,心中暗生比較之意。


    這個江湖第一殺手兼高手,生得倒不比小七差呢。


    隻是,若水不喜歡他的笑。


    他的眉眼彎彎,俱帶笑意,隻是眼眸的深處卻仿佛藏了一根針,讓她看了很不舒服,突然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她忽然心念一動,意識到所有人都忽略了一個事實。


    這位言笑晏晏,貌瞻華彩的白衣少年,並不是出來遊街踏青的富貴公子,他的真實身份,是一名殺人不見血的刺客,殺手!


    大家看到他笑臉迎人的時候,往往就是他談笑間取人首級的那一刻。


    她想起老八的話:往往被他殺死的人,連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若水的瞳孔猛地一縮。


    她突然大叫一聲:“低頭!”


    老八和唐珊瑚一愣,聽她聲音緊急,來不及詢問,本能地就把頭往下一埋。


    小七更是在若水話聲出口的同時,把她的身子往下一拉。


    隻聽得一陣極細微的聲響,像是有一條細細的鞭子在空中揮動,然後“啪啪啪”幾聲脆響過後,四人同時抬起頭來,看上桌麵。


    桌上的菜肴完好無損,隻是四人麵前的茶杯,全都平平的被削斷了上麵的一層,斷口處光滑無比,就像是用寶刀劍刃削成一般,全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老八和唐珊瑚全是一臉駭然,背上冷汗直冒,知道剛才要不是若水提醒,自己及時低頭,這被砍斷了一截的,就不是兩人麵前的茶杯,而是兩個人脖子上麵的腦袋了。


    “哇靠!姓墨的王八蛋,你果然不是個好鳥兒!笑得和個沒牙的狐狸似的,結果一出手,就要我們四個人的命!你他娘的好狠,七哥,七嫂,珊瑚,咱們和這笑麵虎拚了!”


    老八一下子跳起身來,對著唐珊瑚一伸手,唐珊瑚馬上會意,把自己的劍拔出來遞到他的手裏。


    同時她瞪圓了兩隻烏亮的黑眼睛,氣鼓鼓地看著對麵若無其事的墨白。


    他真是個壞透了的大壞人!


    她正迷醉於他的笑容裏,哪知道他會驟然對四人一起下了毒手,要自己的命!


    他可是天下第一高手,八哥絕不是他的對手,不行,自己一定要助八哥一臂之力,讓墨白嚐嚐自己那些寶貝們的厲害。


    唐珊瑚悄悄地探手入懷。


    原本言笑融洽的氣氛,因為墨白毫無征兆的出手,變得凝固起來。


    “墨兄,原來那天晚上,你並沒有出盡全力。”


    小七冷冷的道。


    他拉住若水的手,背靠著牆邊,一臉凝肅,雙眼瞬都不瞬地盯著墨白。


    四個人之中,隻有他才看清楚了剛才墨白出手攻擊四人的武器是什麽。


    就連若水,看到那被削斷的茶杯,都以為墨白用的是什麽寶刀利器。


    其實……那隻不過是一根細如毛發的鋼絲!


    極為普通的鋼絲!


    但是在墨白的手裏,這普通的無鋒無刃的鋼絲,其鋒銳程度毫不遜色於唐珊瑚的那把火紅色寶劍。


    墨白的雙手之間又是空空如也,也不知道剛才的鋼絲被他收到了身上何處,可是在場的四個人半點也不敢掉在輕心。


    終於親眼見識到墨白的實力,四個人都在想: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虛傳!


    墨白好整以瑕的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的喝幹,然後抬眸看向小七:“七兄,你說的不錯。我是故意留了你一命。”


    “為什麽?”小七的瞳孔一縮。


    “不為什麽。”


    墨白搖了搖頭,臉上有一絲淡淡的迷惘,他轉開目光,看著窗外,窗下人來人往,車水馬龍,極是熱鬧。


    可四人卻在這名第一高手的臉上,看到了兩個字:寂寞!


    “或許,因為你的功夫比其他人高,這幾年來,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可以稱得上對手的人,我有些不舍得殺死你吧。”


    墨白幽幽歎了口氣,給自己再續了一杯茶,一口喝了。


    “放你的狗臭屁!就憑你,也想殺死我七哥?做你的夢去吧!七哥,還和他羅嗦什麽,咱們四個一起上,看整不死他!”


    老八被墨白那自大的語氣激得一蹦三尺高,晃了晃手中的長劍,然後看向小七,隻等到七哥一聲令下,四個人就衝上去幹他丫的。


    墨白對老八正眼也不瞧,目光隻是看著窗外。


    “七哥!”老八見小七遲遲不動手,拚命的對小七使眼色,擠眉弄眼,可小七就像沒看見一樣,急得他隻好出口提醒。


    這墨白如此自大,竟然連看也不看眾人,豈不正是出手的好機會?


    墨白回過頭來,他沒看老八,隻是看向小七,淡淡的微笑,笑容中帶著傲然,也帶著張狂。


    “七兄果然是聰明人,知道就算是你們四人一擁而上,也絕不會是我的對手,既然如此,倒不如以靜致動,等區區在下先出手。”


    小七知道他身法快極,一個疏神就會被他有機可趁,他盯著他的雙手,冷冷道:“墨兄,你的雇主隻是要我的人頭,你為什麽連他們三個人也不放過?難道,墨兄也會免費殺人不成?”


    “我殺人但憑心意,並無喜好,覺得不爽,就殺了。”墨白滿不在乎的聳了聳肩膀,轉頭向若水、老八和唐珊瑚一個個地瞧去,眼中一片漠然,好像他看的就是三個死人。


    老八和唐珊瑚都是神色緊張,屏著呼吸,伺機而動。


    若水卻輕輕一笑,道:“墨公子,您這是惱羞成怒,想要殺人滅口吧?你以為殺了我們,就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嗎?你以為我們死了,你的嘴巴臭,腳丫臭的事實,江湖上就沒人知道了嗎?”


    “你、你住嘴!”


    一聽到若水說話,墨白的好風度好氣質全都跑了個精光。


    他“噌”的一下站起身來,向若水怒目而視。


    “就是你這個滿嘴胡說八道的臭丫頭,我墨白縱橫江湖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在我麵前說這種話,你是第一個!”他轉頭看向老八:“你是第二個!”


    “哪種話?說你口臭?說你腳臭?”


    若水絲毫不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裏,反而笑得恬淡從容。


    她眨了下眼:“墨白公子,我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難道這天下是墨公子的天下,說實話的人都要被墨公子滅口嗎?”


    “事實個狗屁!”墨白被若水氣得破口大罵,臉都綠了。


    “好臭,好臭!”若水笑吟吟的扇扇鼻子,“瞧,我說的沒錯吧,墨公子不但嘴巴臭,連放出來的氣都有味道,看來,剛才我開給墨公子的那味藥,應該再添上兩味治療排解鬱氣的,墨公子,您覺得呢?”


    墨白的胸都要氣炸了,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的嘴巴毒起來,會要人命!


    他看向小七,一臉的同情:“七兄,在下真的很佩服你,能和這樣的女子日夜相伴,真是難為七兄你了。”


    小七淡淡一笑:“這樣的福氣,你的確享受不到。”


    他伸手替若水挽了挽頭發,讚道:“水兒,說的好。”


    若水仰起臉,對他柔情一笑:“多謝夫君誇讚。”


    墨白看著二人,眼角肌肉一陣狂跳,咬著牙道:“廢話說完了嗎?說完了,就受死吧!”


    他攤開右掌,掌心中有一顆亮晶晶的鋼珠,他左手在鋼珠上一撥,拉出一條極細極細的鋼絲來,正是他剛才用來削斷四人茶杯的武器。


    老八一下子瞪圓了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那根細如毛發的鋼絲,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長劍,頓時覺得自己挫極了!


    自己要是用寶劍,都贏不了對方的鋼絲,這輩子的武功算是白練了。


    可看樣子,自己的武功是白練了。


    小七伸出右手,把若水往自己的身後推去,他知道像墨白這樣強大的敵人,不出手則己,一出手,就要求一擊必中。


    那晚在山丘之上,他拚盡了全力,也始終和墨白維持了一個不勝不敗的局麵,而且看來,當時他分明隻用了幾成的功力,就像是一隻貓,抓住了老鼠,並不急著吃掉,而是要戲弄個夠。


    小七從來沒有過這種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感覺,他隻覺得一股火氣從心底直竄上來,壓都壓不住。


    他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因為墨白的強大,讓他猛地意識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話果然不是虛的!


    那天晚上,墨白並沒有動用兵器,他始終以一雙肉掌和自己對打,可今天,他親眼看到了墨白的武器,雖然隻是一個普通的係著鋼珠的細絲,卻半點不容人小覷。


    “小七,別擔心我,我不要緊,這位墨白墨公子麽,他就是一隻紙糊的老虎,隻是作作樣子嚇人的,吃不了人。”


    就在氣氛凝重到一觸即發的時候,若水突然從小七的身後探出頭來,對著墨白輕輕一笑。


    墨白聞言,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麽?這丫頭說自己是紙糊的?哈哈,好吧!那他就讓這丫頭看看,他這頭紙老虎究竟會不會吃人!


    他第一個要吃的,就是她!


    墨白瞳孔一縮,直勾勾地盯著若水,手中的鋼絲一下子抖得筆直。


    “墨公子是不相信我的話嗎?”


    若水從小七身後站出來,小七見她一臉胸有成竹的模樣,雖然不清楚她打的是什麽鬼主意,還是嚴神以待,兩眼直視墨白。


    “我墨白手下從來不殺女人,你,是第一個!”


    墨白的聲音從齒縫中逼出來,他的目光看也沒看小七等三人,左手一揮,小七等人突然覺得一股大力襲來,就像是一堵厚厚的牆,逼壓在三人的胸口,讓三人的呼吸為之一窒,忙運起內力相抗。


    就在這時,墨白的右手疾伸疾縮,就連小七都沒看清楚他的動作,若水已經被他一把扯到了身前。


    “水兒!”


    “七嫂!”


    “若水姐姐!”


    三人齊聲驚呼,然後一張口,同時“噗”地噴出了一口血來,臉色變得慘白。


    “墨白,你要是敢傷到她一根寒毛,今天就別想活著走出這裏。”


    小七麵沉似水,他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跡,聲音比寒冰更冷。


    以他的功力原本不會受到墨白的內力所傷,但是他看到若水落入墨白的手裏,情切關心,一開口,體內的氣登時一泄,被墨白的內力趁虛而入,傷了髒腑,以至於噴出一口急血。


    “是麽?”墨白淡淡一笑,手中的鋼絲輕輕架在若水纖長白皙的脖子上,斜斜地瞥向三人。


    小七和老八全都呼吸一窒。


    雖然墨白收回了逼向三人的內力,可是三個人仍然覺得呼吸不暢。


    “你、你別傷我七嫂,剛才是我罵你,說你口臭腳臭的人都是我!你要殺,殺我好了,男子漢大丈夫,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姑娘家,你也好意思!墨白,如果我是你,我早就一頭撞到牆上自盡了!”


    老八故意說道,想激怒墨白,哪知墨白並不上他當。


    “本來,我的雇主出和他一樣的價錢,要買你這顆腦袋,但是被我拒絕了,可是,我突然很後悔,現在,我隻好免費幫他除掉一個他看不順眼的人了。”


    墨白的容顏溫潤清冷,聲音更是低沉動聽,但是他那張狂的語氣,卻讓三個人都想狠狠的一拳打上他的臉,揍得他滿地找牙。


    “他出多少錢,我出十倍的價錢,就買你,不許傷她一根頭發!”小七上前一步,眸如寒冰。


    “十倍的價錢?東黎的太子殿下,我相信你出得起。但是……”墨白目光向他瞬了瞬:“你要是再上前走一步,我可就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提前向她下手嘍。”


    說完,他手中的鋼絲在若水的脖子上輕輕一劃,頓時現出一條殷紅的血痕。


    “你!”小七和老八目眥欲裂,卻誰也不敢再上前。


    墨白滿意的點點頭:“本來麽,我沒打算要這個丫頭的腦袋,但是她的這張嘴巴實在是太討厭了,讓本公子非常的不喜歡,如果割掉了她的腦袋,她就不會說出讓本公子聽著不高興的話了,所以,本公子決定,不和你做這筆交易。”


    “墨白!”小七大喝一聲。


    “七兄,你是覺得我不講江湖道義?我確實是比較欣賞你,覺得你或許能夠成為我墨白的朋友,這幾天來,我一直沒有動你,但是,誰叫你娶了一個嘴巴這麽毒的妻子呢,隻好迫得我提前對你動手了。”


    墨白遺憾地看著小七,勾唇一笑,又道:“你放心,我會把你們二人的腦袋放在一起,讓你們死了之後,一樣相親相愛,也算是報答你這幾天招待我的情義了。”


    “那我還真要多謝墨公子你的深情厚義呢!”


    許久沒有出聲的若水突然凝眸一笑,開口說道,她距離墨白極近,墨白隻覺得一股馨香,撲鼻而來,不由一愣。


    “墨公子對我夫妻二人這樣好,如果我要是不好好報答一下墨公子,也真有些對不住人呢,夫君,你說是不是?”若水淺笑盈盈,看向小七。


    有古怪!


    墨白身為第一殺手,本能的察覺出一絲異樣的感覺。


    雖然若水在他的掌控中,全身上下,除了那張嘴巴,她連手指頭都沒動一動,墨白還是覺出了危險。


    “你要是敢動一動,我馬上要了你的命!”他厲聲道。


    “墨白公子你不必這麽大聲,我的命就在你手裏,我怎麽敢亂動呢?不知道墨白公子還記得嗎?我剛才說,你就是個紙紮的老虎,隻要吹一口氣,你就倒了……”


    若水眨了眨眼,突然張開口,對著墨白輕輕吹了一口氣。


    墨白隻覺得她吐氣如蘭,一股甜香幽幽襲來,不覺心神一蕩,突然意識到不妙,正要凝聚心神,隻覺得眼前金星亂舞,頭暈目眩,搖搖晃晃地轉了半個圈子,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啊!他、他怎麽了?”唐珊瑚吃驚得差點掉了下巴。


    “中了我的迷迭香,大約會睡上一個時辰。”若水目光輕輕一掃倒在地上的墨白,不以為意地道。


    小七一個箭步衝上前,攬住了若水,心疼的撫著她脖子上的紅痕,問道:“疼嗎?”


    雖然沒有出血,但是那條殷紅的血痕出現在她潔白細膩的脖子上,看上去也是觸目驚心。


    “我沒事,小七,你放心,我剛才就是故意激怒他,讓他出手抓住我,才會讓他神不知鬼不覺的中了我的香藥。”


    若水微笑道:“以他的功力,大概會睡上一個時辰,你說,該怎麽處置他?是殺?還是放?”


    小七的目光凝聚了一抹冷光,他直直地看著墨白,後者仰麵向上,睡的人事不知,此時他要是出手,就算是十個墨白也會變成死人。


    他隻是向前走了一步,就站住了。


    “七哥,快殺啊,殺了他!你忘了他剛才是怎麽樣想要咱們的命嗎?他還想殺七嫂!”老八急道。


    小七猶豫了一下,轉頭看向若水:“水兒,如果我饒他一命,你是否會怪我?”


    “七哥!”老八又氣又急,急吼吼地叫道:“你怎麽變得這麽婆婆媽媽,心慈手軟?你還是我那個雷厲風行,嫉惡如仇的七哥嗎?人家要殺你,你反而饒了他?”


    小七不理,隻是看著若水。


    若水微笑道:“那天晚上,他明明可以殺你,卻沒有動手,就憑這一點,我就很承他的情。所以今天我也沒有給他下致命的毒藥,隻是用了一點點香藥,讓他多睡上一會兒,免得再繼續糾纏咱們,如果你不殺他,那就點了他的穴道,把他留在這裏吧。”


    “好!”小七不再多說,深深看了若水一眼,兩人隻覺得心意相通。


    小七蹲在墨白身邊,出手如風,連點了他胸腹間的八處大穴,阻住他氣血流通,讓他不但十二個時辰動彈不得,而且穴道解開之後,他也會四肢酸軟,渾身無力,再也沒辦法追上自己的行蹤。


    老八見事己至此,隻好無奈地歎氣,道:“那咱們趕緊走吧。”


    他微一側頭,看到唐珊瑚,心中一動,對著唐珊瑚擠了擠眼睛,再向地上躺著的墨白努了努嘴巴,意思是,讓她丟點毒蟲毒物,在這個第一殺手的身上。


    唐珊瑚馬上會意,她本來手裏就握著一隻毒履蟲的盒子,這種毒履蟲渾身長滿了肉眼看不見的長毛,每一個細毛都含有一種毒素,落在人的皮膚上,就會像針紮一樣的疼痛,而且直痛上十二個時辰才會好。


    這個墨白這樣壞,一出手就想要他們所有人的命,難為七哥還請他吃飯喝酒,這樣的人,就該讓他吃吃苦頭。


    所以唐珊瑚出手毫不手軟,她裝作整理裙袂,一彎腰,已經把手中的毒履蟲拋在了墨白露在外麵的手背上,然後偷笑一聲,站直了身體,對著老八得意的笑了笑。


    老八滿意地對唐珊瑚點點頭,意示讚許,等若水和小七先後走出酒樓,他故意落後,在唐珊瑚耳邊悄聲道:“要多久?”


    唐珊瑚得意的小聲答道:“十二個時辰!”


    “嘿嘿!”老八的嘴角一勾,回頭向酒樓裏瞧了一眼。


    十二個時辰之後,你這號稱天下第一的殺手,就會變成一灘血水,從此在江湖上消失了。


    “八哥,我這蟲子可厲害了,他被七哥點了穴道,動彈不得,被我這蟲子在他的身上一爬,讓他的全身都沾滿了毒毛,非讓他疼到心尖上去,就算他是第一殺手,也要疼得他哭爹喊娘,讓全酒樓裏的人都去看他的笑話!”唐珊瑚小聲道。


    老八一怔,站住了腳步:“什麽!你那蟲子沒毒?”


    “有毒啊!”唐珊瑚眨眨眼。


    “那他怎麽會疼得哭爹喊娘,他不是該化成一灘血水麽?”老八皺起了眉。


    “八哥,你不是讓我懲治他一下,讓他遭點兒罪麽?難道你是讓我……啊!”唐珊瑚猛地醒悟,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笨蛋!”老八氣得一甩袖子,理都不理她,大步而行。


    唐珊瑚一臉委屈地跟在他後麵,心道:這能怪我麽?七哥七嫂都不殺他,我要是下毒殺了他,七哥七嫂準不樂意。


    再說,那墨白雖然壞,但是,他長得那樣好看,當真要是化成了一灘血水,還真是可惜……


    當然,這些話她隻敢憋在自己的肚子裏,半個字也不會當著老八的麵說出口來。


    “幾位,就這樣走了麽?把區區在下一個人丟在這裏,是否有點不講江湖道義呢?”


    突然一個清潤悠揚的聲音,在眾人身後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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