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微周身氣勢強冷,已經是渡劫期大能的威壓帶給人無比的壓迫感。


    清虛道尊負手立在原地。


    他微微皺眉,但是卻沒有退後一步。


    哪怕屬於渡劫期強者的壓迫讓他有些不好受,但清虛道尊從小到大就沒有膽怯這倆字。


    更何況他現在都已經是別人的師尊了。


    就更不能丟人。


    但他並不知道的是,其實淩微並沒有故意用渡劫期威壓震懾他的意思。


    他兩千多年都未出靈峰,所以從未收斂過周身靈力。


    也就忽略了這件事。


    在斷圯麵前他也是如此的。


    但其實他的威壓每次都會給斷圯造成心脈損傷。不過斷圯不愛說話,所以從沒提醒過,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到了後來斷圯也逐漸習慣了他師尊渡劫期的威壓。


    可這些清虛道尊不知道啊。


    所以他以為淩微這是故意在給他震懾,是在冰冷驅逐他。


    於是清虛道尊沉默了半晌,然後道:“看來今日不巧,那本尊改日再來吧,告辭。”


    淩微劍尊負在背後的手指一緊。


    他淡聲道:“進來吧。”


    說完他便朝著平機峰裏轉身而去。


    清虛道尊見狀深思了下,最終還是抬起腳步跟了進去。


    而在他進去之後,淡色的禁製便重新浮現,隔絕了任何人出入平機峰的可能。


    *


    歸元宗一共九大峰,而每一座大的靈峰則分為七小峰,給予峰主的徒弟徒孫乃至其他弟子住等等。


    是以靈峰非常大。


    平機峰的大小自然也是如此。


    但平機峰卻很冷清。別說其他弟子了,整座山峰就淩微與斷圯師徒。


    除他們以外就是一些耐寒的靈獸等等。


    淩微劍尊不喜住靈峰殿。


    所以他的主峰除了修煉時的寒霜洞府,就是峰頂的那幢木屋了。


    而那個木屋也算是在整個平機峰最幽靜雅致的。


    淩微帶清虛去了那幢木屋。


    木屋並不算小。裏麵有正堂,也有睡覺休息以及練字作畫的地方。


    因為有靈力加持保護,所以木屋很幹淨。


    屋內有一股木香的清冽冰雪味道。


    很好聞。


    清虛道尊隻瞅了這個木屋一眼,接著便收回了視線。他沒忘記這次來的目的,於是他微微抬手。


    一塊精巧的木牌倏地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他把木牌放在了茶桌上,木牌和茶桌的碰撞發出了一道清脆的響聲。


    “這個,是你讓未酌拿給我的?”


    其實直到現在清虛道尊還是半信半疑,他的直覺告訴他應該不是這樣,可他又找不到斷圯說謊的理由。


    索性他先問了淩微再說。


    淩微劍尊望了一眼那塊木牌,眸色微微變化了些。


    “是也不是?”清虛道尊直視著淩微眼眸。


    淩微劍尊微微擰眉。


    他沒有回答,而是用神識驟然掃了一下整個平機峰。果不其然,在平機峰的某處禁製裏,被斷圯破開了一個洞。


    不過他似乎也不想被自己發現,所以自己補上了。


    淩微劍尊的眼眸頓時沉了沉。


    聯想起上次斷圯因動情而無情道道心不穩,他想他大概猜到了什麽。


    “淩微?”清虛道尊看著淩微劍尊。


    淩微劍尊這才回神。


    他望了望木桌上的那塊木牌,眼睛罕見的失神了些,他沒想到陰差陽錯這塊木牌還是在清虛手裏走了一遭。


    這讓他一直冰凍了近千年的冷眸有了絲絲漣漪。


    “你來這想說什麽?”淩微劍尊淡泊道。


    他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但這在清虛道尊的眼裏跟承認也沒啥區別了。


    這讓他瞬間驚了。


    清虛道尊怎麽沒想到還真是淩微送的!


    盡管猜測了半天,但親耳聽到淩微承認,這個衝擊還是讓清虛道尊一時間腦子懵了些。


    他……


    莫不是真的走火入魔了?


    空氣一時間有些凝滯,凝滯到死寂的程度。


    他倆就這麽站著,一個比一個沉默。


    直到過了半刻鍾以後,清虛道尊才緩緩開口道:“你…何必。”聲音帶著絲絲歎息和他自己也未察覺的微微複雜。


    這話讓淩微的眼眸刺痛。


    即使他早就清楚清虛就是如此的絕情本性,但此時他還是壓抑不住心底的失望。


    之前的漣漪在他心底消失,他的眼神恢複了冰冷。


    未等清虛道尊再說別的,淩微就淡淡開口了:“你的徒兒名叫言燼,對嗎?”


    清虛道尊不知道話題怎麽就到了自己徒兒身上。


    他皺眉道:“對,怎麽?”


    “還記得你當年說的話嗎?”淩微劍尊背對著清虛,語氣毫無起伏。


    清虛道尊微怔。


    他有些費解地想淩微指的是哪句話。


    然而下一秒他就不用想了。


    因為淩微道:“未酌的事情我聽說了一二,他修無情道,不可被擾亂道心。你徒兒一再糾纏,我身為師尊,自不能再坐視不管。”


    這話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我要殺了你徒弟。


    清虛道尊的臉色立馬變了。


    言燼乃他的逆鱗,他不可能讓任何人傷害他。


    但想到對方是淩微,於是清虛道尊勉強壓製著情緒道:“這是個誤會,燼兒秘境曆劫後已然忘記了過去,他不會再去打擾斷圯。”


    “隻有死人才能徹底放心。”淩微劍尊依舊平靜道。


    這下子清虛道尊徹底壓製不住火氣了。


    他語氣陰寒,鷹眸鷙冷駭人,道:“淩微,你別過分,我警告你,如若你敢傷害言燼一分,我必定讓你後悔。”


    淩微劍尊完全不懼清虛的威脅。


    他緩緩落座,然後拿起茶碗抿了口茶湯,道:“你想讓我如何後悔?”


    清虛道尊臉色一沉。


    半晌後,清虛道尊才凝視著淩微道:“所以你讓未酌把這個木牌給我,便是想告知於我,你要對我徒兒動手?”


    淩微劍尊不言,算是默認。


    清虛道尊來之前想了諸多猜測,唯獨是沒有這個。


    因為淩微的性格與他不同。


    他……算是難得的仁人君子,做什麽事情都從不趕盡殺絕,哪怕對方是魔修也一樣。所以他九州之內朋友數多。


    是以他從未想到有朝一日淩微也會說這種話。


    “你……”


    清虛道尊停頓了下,然後道:“你莫要遷怒旁人,如若你仍舊對我心有怨懟,那麽便衝我來。”


    “我未遷怒旁人,隻是情愛誤道,早斷對誰都好。”


    “……”


    “且不說言燼不會再和斷圯有任何瓜葛,就算是有,那也是他們的事情。”清虛道尊沉聲道。


    “那我們呢。”淩微劍尊目光如炬地望著清虛道尊,一字一句道:“一心求道四個字當年是誰說的。”


    氣氛瞬間緊張起來,靜到仿若呼吸聲都能聽到的地步。


    清虛道尊望著淩微諦視著自己的雙眸,半晌後,他緩緩開口道:“此事的確是我對不住你,是殺是剮隨你處置,隻望你我恩怨自此一筆勾銷。”


    聽到這話淩微劍尊卻並沒有什麽情緒。


    他慢慢收回視線,隻平靜道:“兩千多年的恨,你一死便能抵消了全部嗎?”


    這話讓清虛道尊驀然笑了。


    笑的譏諷。


    他看著淩微一字一句道:“是,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但你何必在我這裝什麽情聖?當年是誰說我心狠手辣,遲早會受到天罰的?!”


    那年清虛道尊親手滅了他的家族。


    手段之殘忍讓整個修真界為之瞠目,當時淩微便是如此對他說的。


    淩微未言,隻是看著他。


    清虛道尊繼續道:“你以為你的徒弟斷圯好好活到今日是因你庇佑嗎?嗬,你可知萬劍山與你同一修為的萬清老祖,那個老東西的徒弟死了嗎?死相淒慘,抽魂扒皮。”


    “他與你同為渡劫期大能,但他徒弟仍舊死,就更別說斷圯如此天才引人覬覦嫉妒了。可他至今無事,是因為他的師尊是大名鼎鼎的淩微劍尊嗎?”


    “不,那是因為歸元宗的宗主是我清虛道尊。所有人都知道我睚眥必報,若碰了我宗門之人必遭無窮報複!手段血腥到神魂都被捏碎不入輪回,所以無人輕易敢嚐試。”


    清虛道尊看著沉默不言的淩微,繼續說著:“你兩千年未出過靈峰,然後成功修煉到了渡劫期。這裏固然有你天資卓絕的原因,但這個這個潛心修煉的環境是誰給你的。


    是我。歸元宗加上你一共三位渡劫期,你們什麽都不用管,不用被任何煩心的事打擾。那是因為我在前麵擋著,這其中靠得就是你鄙薄的心狠手辣。”


    歸元宗屹立萬年乃仙道當之無愧的魁首。


    可也樹大招風。


    一著不慎便容易被他人吞噬,門下弟子慘遭屠戮。


    他隻能是手段血腥震懾住他人,這樣才能護住宗門以及他尚未長大,能獨當一麵的徒弟。他也想手中不染鮮血,與淩微那般幹幹淨淨。


    可沒有辦法。


    哪怕他有時已經很累了,也不能退後。


    因為他一旦退了,那麽他身後的所有無辜弟子什麽下場顯而易見。


    望著清虛那因憤怒而微紅的眼眶,淩微劍尊動了動薄唇。


    他想說……


    當年他那句話不是那個意思。


    他隻是不想清虛手中染過多鮮血,殺孽太多的話到時會影響飛升。


    因為他想和清虛一起飛升。


    所以才說出了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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