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回到莊子裏之後,十方便一直躲著李熠。


    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是氣還沒消,亦或是克服不了麵對李熠時那尷尬的情緒。


    十方這別扭一直持續到當晚,他連晚飯都沒去同眾人一起吃。


    入夜後,李熠來找過他一次,十方隻說自己睡下了,並未給李熠開門。


    但隔著門板,十方能感覺到李熠一直沒有離開。


    十方有心倒頭睡去不理會對方,可心卻一直靜不下來,打坐了小半個時辰都沒能安撫住自己的情緒。


    最後,十方無奈,隻能起身去開了門。


    門外,李熠果然沒離開,一直坐在廊下的石階上。


    聽見門打開的聲音,李熠忙起身回頭看向十方。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叫十方一聲,但突然想起來十方不讓他再稱呼“兄長”,可他一時之間又不知該如何改口,便選擇了沉默。


    “今日的事情我已經不生氣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十方主動開口道:“從前的事情也是……都過去了。”從前的事情指的是什麽不言而喻。


    李熠抬腳朝十方麵前走了幾步,停在十方一步之外的地方。


    夜色不算太暗,映著廊下掛著的燈籠,那距離剛好可以讓兩人看清彼此的臉。


    李熠怔怔看著十方不做聲,像是有話要說,又像是單純地隻想看看對方,他那目光中帶著太多未盡之意,且絲毫不加掩飾,十方被他看得都有些不自在了。


    十方當真是拿他沒轍,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便隻能歎了口氣。


    “熠兒,你……”


    “別趕我走。”李熠打斷十方道:“你就要去雲遊了,往後我想見你的時候,就見不到了。這會兒讓我多看一眼,好不好?”


    十方聞言一怔,心裏頓時有些不是滋味。盡管知道李熠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八成又是裝出來的,可十方見了還是下意識會心疼。他對李熠這縱容,像是許多年積攢下來的習慣,幾乎是出於本能,一時之間根本就改不了。


    李熠也不知是不是吃準了這一點,在十方麵前便總是帶著幾分“有恃無恐”的感覺。


    “明日我就帶著穆聽和寧如斯回京城了。”李熠開口道。


    “嗯。”十方想了想,開口道:“寧如斯……他們你打算如何處置?”


    李熠開口道:“不會讓他們死的。”


    這答案和十方預想中的差不多,他倒是沒太驚訝。


    “我……”李熠望著十方,聲音帶著幾分試探和忐忑,問道:“能不能再抱你一下?”


    少年這語氣太過小心翼翼,十方麵對他根本就狠不下心來拒絕,便輕輕點了點頭。


    李熠見狀朝十方邁了半步,兩人離得近了,衣擺被風一吹幾乎交纏到了一起。


    李熠抬手想去撫十方的臉頰,但那隻手猶豫了一下卻沒落下去。他目光在十方唇上停了片刻,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下意識就想不顧一切地吻上去,但最終他還是忍住了,隻張開雙臂,將十方緊緊攬在了懷裏。


    李熠的擁抱像是恨不得用盡全身力氣似的,十方幾乎被他勒得有些喘不過氣。


    “兄長……”李熠開口,還是沒忍住叫出了這個稱呼,他啞聲在十方耳畔道:“你知道嗎?我從小到大擁有過的最好的東西,都是你給我的。你幾乎將我想要的一切,都給了我……”


    “這一次,換我來成全你。”李熠說著放開了十方,雙目帶著紅意道:“你說你想去雲遊,想離開京城,想去做一個普通人。大周人也好,大宴人也好……不管你做什麽決定,這一次我不再鬧你了。”


    十方沒想到李熠會朝他說這話,當即有些怔住了。


    他一時之間幾乎有些分不清,李熠這到底是真心話,還是又在騙他。


    “明日我走的時候,你別來送我。來日你離開京城的時候,我也不去送你。”李熠道:“外頭不比京城,你要照顧好自己。”


    十方聞言點了點頭,道:“你也是,在京城照顧好自己。”


    李熠麵上勉強扯出了一個笑意,而後又深深看了一眼十方,這才轉身離開。


    夜色中,十方立在廊下看著對方的背影,心中突然生出了幾分感慨。


    他的少年是不是真的長大了?


    是不是真的在一次次的別離中,學會了告別?


    十方心中百味雜陳,一時之間不知該欣慰還是該心疼。


    次日一早,三皇子來朝十方告了別。


    他拉著十方囉囉嗦嗦了半晌,後來是被霍言聲三催四請才叫走的。


    李熠沒來朝十方道別。


    十方也沒去找他,隻遠遠立在不遠處看著,直到眾人離開。


    “不去送送啊?下次見麵可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褚雲楓從十方身後過來,開口道。


    十方輕輕歎了口氣道:“聚散有時,何必執著?”


    “嘖嘖,倒是看得開。”褚雲楓抬手舉著兩份文書朝十方道:“大宴如今到處都盤查的很嚴,有人怕你雲遊的時候被人攔下了,特意交代了我將這個給你。”


    十方接過來一看,那是兩份通關的文牒,一份他的,一份時九的。因為時九是大周人,他是半個大周人,所以要想在大宴的土地上來去自如,便少不了這東西引路。


    “我原以為殿下會不讓你走,沒想到他這麽貼心,通關文牒都讓人給你弄好了。”褚雲楓道。


    十方拿著手裏的兩份文牒,淡淡一笑,沒再說什麽。


    接下來的日子裏,褚雲楓又教了十方一些製毒的法子,還順帶教了他一些基本的醫術。十方從前無心此道,如今卻學得很快,除了沒人幫他試藥之外,別的一切都很順利。


    “你這些毒以後若是用到的話,隻能拿那些被你下毒的人來試毒了。”褚雲楓笑道:“也算是便宜他們了,萬一你這藥量掌握的不好,隻怕毒不死他們呢。”


    十方學這東西本就是為了防身,還真沒打算毒死誰。


    “算著日子也差不多了,今日為你號一次脈吧。”褚雲楓道。


    十方聞言一怔,麵上不由生出了幾分別扭的神情。


    他自然知道褚雲楓說的號脈是為了什麽。


    他之所以在莊子裏又逗留了這些時日,便是為了此事。


    前不久遇到寧如斯有孕一事,十方一直很是緊張,生怕自己與李熠那一夜荒唐,會種下什麽苦果。隻不過當時日子還不到,褚雲楓說哪怕真中了也號不出來,這才讓他多留了數日。


    “如何?”十方伸著手讓褚雲楓號脈,那神情十分緊張。


    盡管褚雲楓一再說應該沒那麽容易就中了,可他多少還是有些忐忑。


    “嘖,另一隻。”褚雲楓號完了一隻手又讓十方換了一隻。


    十方一臉緊張地看著他,一顆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片刻後,褚雲楓終於開口道:“摸不到。”


    “那就是沒有?”十方問道。


    “不算是沒有,有的人日子晚一些,可能還要再等些時日才能摸到。”褚雲楓道。


    十方聞言早已鬆了口氣,笑道:“以你的醫術若如今摸不到,肯定就是沒有了。你是想再多拖延些日子,讓我在莊子裏多住幾天吧?”


    褚雲楓失笑道:“有這個原因在。”


    褚雲楓知道十方這一走,再回來便不知何時了,自然是有些不舍的。


    十方道:“都說了聚散有時,如今你倒是開始執著了。”


    “哎,人呐到年紀了,隻喜歡聚不喜歡散。”褚雲楓道。


    “顏先生和小公子就快回來了,我走了之後自然會有人來同你聚。”十方笑道。


    褚雲楓點了點頭,又道:“不過你這脈象若是能多留半個月,我能拿得更準一些。”


    “如今有幾成把握?”十方問道。


    褚雲楓想了想,開口道:“九成。”


    九成的把握,那說明十方中招的可能微乎其微。


    十方對褚雲楓的醫術極為信任,至此心知多半結果已經定了,也沒必要再多逗留,省的夜長夢多,屆時想走也走不了了。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褚雲楓還是幫十方備了些藥在行囊裏。


    若屆時他這“神醫”當真失了手,總不好叫十方束手無措。


    “這是什麽藥?”十方開口問道。


    “去子的保胎的都有,有備無患嘛。”褚雲楓道。


    十方聞言不由失笑,但還是將褚雲楓的一片苦心收下了。


    離開莊子前的那日,十方去找了一趟時九。


    依著約定,他這次出去雲遊,時九會同他一起去。


    而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們二人都會稍作易容。


    “我易容的本事雖然不及顏先生,但也是他親手教過的。”十方看著時九半晌,目光落子時九的眉眼處,開口道:“你不願讓我幫你,是不信任我的手藝,還是怕我察覺了你原本就易容過。”


    時九聞言一怔,有些驚訝地看向十方。


    十方笑了笑,又道:“你藏得不錯,從前我一直沒覺察。直到那日在清音寺察覺太子殿下易了容,回來之後我便對你留心了些。”若非如此,他還真沒這個心思。


    許多易容若是不仔細看是很難察覺到的,但若是留了心,便很容易看出破綻。


    十方從前沒往這上頭想過,自然不會去注意身邊的人誰易了容,如今留了心少不得要仔細琢磨一圈,沒想到竟真讓他從時九臉上看出了些端倪。


    “你的眉眼處有易容的痕跡,麵上其他地方卻沒有。我認真想了想,我既然不認識你,你在我麵前便沒有易容的必要。為什麽你要刻意遮住了眉眼呢?”十方問道。


    時九看向十方,問道:“你猜到了什麽嗎?”


    “拿不準,但又不想與你隔著心,所以想出發前找你確認一下。”十方開口道。


    時九見事情已經被十方看破,便起身去將眉眼處的易容洗掉了。


    實際上她那易容並未遮住本來的容貌,隻是改變了些許眉眼的的形狀,若不仔細看幾乎都看不出來。但若是換了熟悉那眉眼的人,便不可能留意不到,隻因時九那眉眼與十方竟有六七分相似。


    時九是個女子,那眉眼比十方多了幾分柔美,但大致的輪廓卻如出一轍。


    “竟然這麽像。”十方看著時九半晌,開口道:“仔細想來,就連你的名字都與我很像,我叫十方,你叫時九,都是十,若隻是聽著的話,很像是同一個姓。”


    時九看著十方,開口道:“你已經猜到了嗎?”


    “拿不準。”十方開口道:“我記得幼時聽先生說起血濃於水這件事的時候,總是覺得不解。因為我與殿下他們並沒有血緣,我的兩個父親都不在身邊,所以我不知道有血緣的人在一起會有怎麽樣的聯係。”


    “直到後來有一次,長公主生了病,但太子殿下緊跟著也病了。”十方道:“太醫說,這是雙生子幼時常有的情況,一方病了另一方也容易生病。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大概這就是血濃於水吧?”


    時九靜靜看著十方,一時間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十方想了想又道:“此事在你堅持要做我護衛的時候,我便該覺察到。你既然是為了做護衛千裏迢迢來了大宴,依著道理應該是愛銀子的人,怎麽會無緣無故就要白白跟著我做護衛呢?”


    起先十方倒也想過此事,隻是他實在不擅於去揣測旁人的心意,再加上時九給他的感覺特別可信,絲毫沒讓他覺出來不安或者敵意,是以他才沒想太多。


    “如今想來,你堅持要做我的護衛,要麽就是另有目的,要麽就是單純的想保護我。”十方開口道:“此事我一直想不出緣由,今日才算是解了惑。”十方隱約記得,他那個叫周回的父親生前同他提起過,自己在大周的時候在家中行九,另有一個一母所出的雙胞胎妹妹,在家中行十。周回從前與家中的其他兄弟姐妹都很疏遠,唯獨和這個妹妹很是親厚,來了大宴之後也經常提起對方。


    時九,十和九。


    十方看著時九那與自己極為相似的眉眼,隻覺得心中百味雜陳。


    “你的年紀與我一般大,想來你母親也與我父親也是一般大。”十方道。


    時九笑了笑,道:“其實來大宴之前,我並不知道你長什麽樣。但大周來的細作都看過你的畫像,我也跟著看過,後來怕旁人注意到我與你眉眼太過相似,就易了容。”


    十方一怔,沒想到時九這易容竟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防備別的大周人。


    “後來見到你之後,一直不知該如何朝你坦白。”時九道:“你父親少年時便離開了大周,我並不知道他是否朝你提起過自己有個一母同胞的妹妹,怕貿然說出來,反倒惹你猜忌。”


    十方想了想,若是時九第一次見麵便朝他認親,他多半真的會不敢相信。


    如此說來,兩人今日將話說開,倒是個不錯的時機。


    “怪不得那日寧如斯被帶走的時候,你還去送過他。”十方開口道:“如今想來,寧如斯的父親與我父親是故交,與你母親應該也是吧?”


    所以時九其實一早就認識寧如斯。


    若非如此,那日在鎮子上時九也不會貿然跟著李熠去追刺客。


    當時李熠知道自己暗處埋了霍言聲,不必擔心有人調虎離山,時九卻是不知道的。但她因為認識寧如斯,知道寧如斯不會對十方不利,這才安心跟著李熠去追了刺客。


    京城某處宅子裏。


    寧如斯一大早起來便吐個沒完。


    穆聽在一旁幫他輕輕撫著後背,等他吐完了之後,拿個水讓他漱口,又拿了布巾幫他擦了擦臉。寧如斯那表情簡直是生無可戀,這幾日他覺得自己胃都快吐出來了,那滋味當真不好受。


    ”你最好別說什麽我不愛聽的,不然我會忍不住想踹你。“寧如斯瞥了穆聽一眼,沒好氣地道。


    他這幾日太難受了,一肚子無名火少不得要找人發泄,穆聽作為導致他有孕的“罪魁禍首”,毫無懸念地接收了他的大部分火氣。


    “我要出去一趟,快則一兩個月,慢則小半年。”穆聽開口道。


    “你想跑?”寧如斯怒道:“你信不信,你前腳出了這個門,我後腳就喝落胎藥?”


    穆聽伸手捏了捏寧如斯的肩膀,開口道:“別鬧脾氣,你留在這裏,太子殿下的人會好好照顧你的。”


    “你要做什麽?”寧如斯問道。


    “我如今已經背叛了大周,不可能再回去了。”穆聽開口道:“要想留在大宴,就要為太子殿下辦事。”否則他沒辦法既保住自己,又保住寧如斯。


    寧如斯皺了皺眉,沒有做聲。


    他從前便不喜歡穆聽為大周朝廷做事,如今自然也不喜歡對方為大宴朝廷做事。


    “不過你放心,殿下答應過我,不會讓我做有損大周百姓的事情。”穆聽開口道。


    “滾吧,有多遠滾多遠。”寧如斯沒好氣地道:“最好別回來了。”


    穆聽伸手揉了揉寧如斯的腦袋,轉身便出了屋子。


    寧如斯歎了口氣又道:“回來。”


    穆聽聞言忙折回來,立在旁邊等著他“吩咐”。


    寧如斯道:“去哪兒辦事?”


    “尚不知道,殿下隻讓我留意十方和時九的動向,他們去哪兒我便跟著去哪兒。”穆聽道。


    寧如斯聞言看了穆聽一眼,開口道:“能不能去跟你的新主子打個招呼,讓他幫我換個廚子。我留在這裏替你做人質,總不能讓我吃不好吧?”


    穆聽聞言忍不住失笑,開口道:“好。”


    寧如斯這才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人可以“滾”了。


    如今已到了初秋,大宴京城往北,已經有了些許寒涼之意。


    一場突如其來的秋雨,令這寒涼之意更甚了幾分。


    十方與時九趕路途中被這場雨淋了個正著,好不容易在官道旁找了一處廢棄的農舍避雨。


    “我還以為往北走天氣能好些呢?”時九如今女扮男裝易容成了男子,與十方平日裏說話的時候也會刻意壓著聲音,驟然看去倒真看不出她是個女子。


    十方也易了容,清雋的五官被遮去了許多細節,如今一眼望去就是個外表平平無奇的清瘦青年。隻不過他那雙冷清如深潭的眼睛依舊難掩神采,尤其在那平庸五官的襯托下,任誰見了都要忍不住多看幾眼。


    “你去裏屋將身上的濕衣服換了,莫要著了涼。”十方朝時九道。


    “沒濕透,烤一會兒就幹了。”時九忙著找出隨身帶著的幹糧,十方則在屋裏剛點上的炭盆上支起了一個瓦罐,在裏頭煮了些驅寒的薑湯。


    時九看了看外頭的雨勢,開口道:“咱們若是這麽一直往北走,那不是很快就要到大周了嗎?”


    “你想家嗎?”十方開口問道:“大周是你出生和長大的地方。”


    “也還好,我母親在周家不受寵,嫁了人也過得不好,這才將我送去習了武。母親死後,我在大周就沒有親人了,那些人我都不在乎。”時九看向十方,開口道:“往後兄長去哪兒,我就跟著你去哪兒。”


    時九這稱呼落在十方耳中,令他不由恍了恍神。


    他看向外頭的雨幕,半晌都沒出聲,不知是想到了什麽。


    “好像有人來了。”時九起身走到門口看了一眼,開口道:“看起來好像是個小商隊,有三四個人,還有兩車貨物。”


    十方開口道:“大概也是過來避雨的吧?”


    兩人說話間,商隊中便有人進來詢問可否避避雨。


    十方他們本也是路過,自然沒有不讓人進來的道理。


    片刻後,商隊中的四人便也進了屋。


    不過他們來得晚,這會兒身上已經被大雨澆透了,看起來很是狼狽。


    十方如今出門在外,警惕心比從前重了些,自幾人進屋後他便一直有意無意打量那幾人。他注意到那幾人中有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看起來似乎不大舒服,一張臉蒼白如紙,不知是生了病,還是著了涼。


    十方看到那少年後,不知想到了誰,心中生出了幾分惻隱之心,便將剛熬好的薑湯倒出了一小碗,起身去遞給了那個少年。


    對方似乎有些意外,接過薑湯朝十方道了謝,但自始至終目光都沒看向十方,也不知是怕生還是別的什麽緣故。


    “兄長,你也喝一點吧,方才你也淋了雨。”時九朝十方道。


    另一邊那少年手裏正端著十方給他的薑湯,聽到時九對十方那稱呼後不由一怔,忍不住朝那邊多看了兩眼。


    半晌後,他像是賭氣似的端起那薑湯一飲而盡,卻不曾想被嗆了一口。


    隨即,他便捂著胸口咳了個驚天動地,咳到最後眼睛都嗆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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