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月色很清透,雲層也薄,散下來的光籠蓋著道邊的樹與情動的人。


    陳羈那句話說完,林知酒除了心跳,別的什麽也感覺不到了。


    兩人的距離很近,她的眼睛裏隻裝了麵前一人。


    氣氛僵持了好半天,林知酒才終於開口。


    “你能,再說一遍嗎?”她慢慢地說。


    陳羈低眸:“你就這麽不信?”


    林知酒背靠著車身,被陳羈這麽有壓迫性地圈堵著,可心裏的不自在卻全部被更多的期待包裹。


    她就是想再聽一遍。


    再確認一遍。


    “我沒有不信這句話。”林知酒仰頭,看著陳羈的眼睛,聲音也慢慢小下來:“可我以前,就是沒有看出來嘛。你小時候就愛和我對著幹,我以為你不喜歡我來著……”


    陳羈看著她,竟覺得這句話從林知酒嘴裏說出來,他一點意外都沒有。


    他往後推開幾步,他伸手拉開副駕車門,又打開前麵的置物格。


    裏麵的東西有些滿。


    酸奶,巧克力,餅幹,養樂多,甚至還有一小份新鮮草莓。


    全是林知酒愛吃的。


    這些東西,幾乎把置物格的空間占得滿滿的。


    林知酒怔住。


    “我不喜歡你,會每天都變著花樣地準備這些東西?”陳羈問:“就為去接你的時候備你的不時之需?”


    他扣住林知酒的手腕,把人往自己懷裏拉。


    “我不喜歡你,會記得你所有喜好?我不喜歡你,會吹一整晚的空調把自己弄感冒,就為攔住你去相親?”


    “我不喜歡你,會見到袁翰個那個姓顧的接近你,就氣得什麽都忘了?”


    林知酒怔怔:“你上次生病時自己把自己搞感冒的?”


    這個問題已經不需要再回答。


    陳羈抬手,輕捧著林知酒的臉。


    “祖宗,這樣你都看不出來。”他低頭,一寸一寸地靠近,拇指指腹在她紅潤柔軟的唇上輕輕攆過。


    做潛伏的虎豹,蹲不來林知酒這隻蠢呼呼的貓。


    陳羈迎著她怔忡的目光,緩緩地吻上去。


    是個很溫柔的吻。


    他克製著,才隻是蜻蜓點水般在林知酒唇上印了一下。


    “要這樣嗎?”陳羈退開點距離問。


    林知酒眼睛一眨不眨,瞪得很圓。


    捧著臉的手挪去後頸,陳羈不輕不重地捏了下,等不及地催促:“說話。”


    林知酒張了張嘴巴:“你……”


    像是說不出口,她聲音都磕磕絆絆的:“我……”


    陳羈:“你什麽你,我什麽我,說點有用的。”


    林知酒停頓片刻,好一會兒憋出來一句:“你親我!”


    陳羈:“……”


    他頓了會兒,語氣也比剛才鬆緩不少:“不是看不出來嗎,我這不是讓你知道知道。”


    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揪著衣角。


    林知酒抿著唇角,仿佛仍舊能感覺到陳羈剛才吻上來時的溫度。


    “哦,那我現在……知道了。”


    陳羈觀察著她的神色,沒有所謂的氣惱與厭惡,終於放下高懸的心。


    “然後呢?”他問。


    “然後什麽?”


    “……”


    陳羈說:“我不想隻做青梅竹馬,林知酒,我喜歡你,我想愛你,想做你男朋友,想以後每一天都和你在一起。給我個機會,行嗎?”


    “這是,表白嗎?”林知酒小聲問。


    陳羈沒好氣地說:“不然?”


    林知酒低頭,在身上翻找。


    陳羈:“找什麽?”


    “手機。”


    林知酒說完才反應慢好幾拍地想起來,手機被陳羈扔進了車裏。


    她指了指:“你幫我拿一下。”


    陳羈一動不動:“幹什麽?”


    林知酒鄭重其事地說:“你再說一遍,我想要錄個音。”


    陳羈:“…………”


    陳羈覺得,幾輩子的耐心也就在林知酒這裏用盡了。


    他手壓著車門,不幫她拿,也不讓林知酒自己開。


    “你幹什麽!”林知酒道。


    陳羈不為所動,垂眸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說:“你先回答我。”


    “回答了你就幫我拿嗎?”


    “嗯。”陳羈斂眉,又補充一句:“得是肯定的答案才行。”


    語調還帶幾分威脅,像是林知酒若說一個不字,他就能把人攔住不讓走似的。


    林知酒又得寸進尺地試探:“那能再說一遍讓我錄音嗎?”


    陳羈回答得很快:“當然,再說幾遍都行。”


    林知酒矯情兮兮的:“那別人家的男朋友告白,都會準備好多玫瑰花呢,我什麽都沒有。”


    聞言,陳羈隻說:“臨時起意沒準備,明天給你訂。”


    “哦。”林知酒又說:“那別人家男朋友還會提前安排浪漫的約會呢。”


    “那兒不是有片濕地公園?今晚的月亮不也挺好看,將就下?”


    林知酒抬頭瞧了眼躲在雲後嬌羞的月亮,心底簡直有一整群小人跳舞。


    她盡力控製著不讓自己笑得太明顯。


    林知酒轉了轉眼珠,繼續說:“別人家男朋友表白,還會給女孩子時間考慮呢,你都不給我點時間好好想一想。”


    陳羈無可奈何:“要多久?”


    林知酒琢磨一番,伸出三根手指。


    “三天?”


    三年都過去了,三天又算得了什麽。


    陳羈一口答應:“行。”


    林知酒:“……”


    她本來想說三個小時來著。


    張了張嘴,林知酒剛想要說話,路上由遠及近開過來輛車,準確無誤地在他們身邊停下。


    後排車窗降下,露出李雪茹和陳勳的臉。


    李雪茹笑道:“酒酒,你們在這兒幹什麽?”


    被打斷的話也沒能繼續。


    林知酒到家,微信上就收到一條消息。


    陳羈:還有71小時50分鍾。


    林知酒盯著這一行字,笑得傻兮兮的。


    林老瞧見,問:“傻笑什麽呢?”


    林知酒沒回答,捧著手機,在地板上轉了個圈。


    “什麽事兒,高興成這樣。”林老樂道。


    “反正是件好事。”林知酒湊過去和林老坐一起。


    茶幾上擺著份切好的水果。


    林老喚了聲:“小張,再去拿份沒有菠蘿的來。”


    林知酒一怔,想到什麽。


    她掏出手機,飛速給孟覺常晝路迢迢私發了條消息。


    林知酒:提問!我不愛吃什麽水果?


    不到一分鍾,她就收到了三人的答案。


    孟覺:菠蘿。


    路迢迢:柚子還是菠蘿來著,好像這兩個你都不愛吃?


    常晝:?你還有不愛吃的水果[驚訝]


    “……”


    林知酒又追問孟覺:迢迢不喜歡吃什麽菜?


    孟覺:綠葉的。


    林知酒:常狗子最喜歡幹什麽?


    孟覺:買車。


    林知酒:最後一個問題,四個馬最喜歡什麽?


    孟覺:酒。


    孟覺:喝酒。


    林知酒盯著最後那個回答,也沒什麽錯。


    可不知道是因為今晚被表白了的原因,還是她自己腦補太多,總覺得能聯想到自己。


    不過也看得出來,孟覺就是細心,所以對他們每個人都很了解。


    林知酒一邊上樓,一邊都在腦海裏重播陳羈的話。


    好像真是她隨口提過那麽一句後,陳羈的車裏就多了好多零食。


    一起吃飯的時候,也記得她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


    洗完了澡躺上床,林知酒都沒能把陳羈那幾句話從腦子裏剔除。


    “我喜歡你。”


    “我想愛你。


    “想做你男朋友。”


    “想以後每一天都和你在一起。”


    林知酒揉了揉發燙的耳朵,把自己裹進被子裏打了個滾。


    精神抖擻,半點兒睡意都無。


    目光落在床邊的照片上,林知酒歎氣:


    “怎麽辦啊媽媽,我好像等不了三天了。”


    另一邊的陳家。


    陳羈和李雪茹與陳勳一前一後進家門。


    “寶寶,吃晚飯了嗎?”李雪茹問。


    陳羈沒回,正看電視的陳放說:“吃了媽媽。”


    李雪茹在沙發上坐下,出聲喊住要上樓的陳羈。


    “寶寶,來陪媽媽聊天。”


    陳羈隻好回來坐下。


    李雪茹在他臉上瞧了又瞧,捏了顆葡萄一邊慢條斯理地剝皮,一邊說:“我聽說林家老爺子給酒酒找聯姻對象了呢,都見了好幾次袁翰了,這是真的嗎?”


    陳羈連眼皮都懶得撩。


    李雪茹又說:“唉,也不知道我們酒酒喜不喜歡那個袁翰,媽媽直接去問,酒酒會不會不好意思啊?”


    陳羈:“不喜歡。”


    李雪茹盯著他,將葡萄喂進嘴裏:“你這麽肯定啊。”


    陳羈起身,頭也不回:“我上樓了。”


    等他身影消失在樓梯口,李雪茹才轉過去把剝好的第二顆葡萄喂給陳放,笑道:“你哥可真不經逗。”


    林知酒大半個晚上都沒睡著,一直在床上翻來覆去。


    近淩晨一兩點時,才終於熬出了點睡意。


    她迷迷糊糊的,隻覺得自己剛閉眼,放在床邊的手機就嗡嗡嗡響個不停。


    掙紮著撈起手機,她正要看看是哪個神經病不睡覺騷擾人,就在屏幕上瞧見了四個馬三個大字。


    “喂。”林知酒閉著眼睛接起來。


    對麵的人隻撂下簡短有力的兩個字:“下樓。”


    林知酒再次掃了眼時間。


    四點零九分。


    “你有病啊。”林知酒嘟囔著說。


    “下來。”陳羈說:“我在你家門外。”


    林知酒:“???”


    她撩開被子下床,到窗邊拉開條縫。


    天色又還沒大亮,林知酒卻清楚看見大門外停著輛黑色的車。


    車邊倚著個人,很高,一眼就看出來是陳羈。


    林知酒簡單快速地洗了把臉,衣服都沒換,直接在睡裙外加了件外套便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林知酒小跑到跟前,停步時都還在打哈欠:“這麽早幹嘛?”


    陳羈沒說,拉開副駕車門,示意道:“上車。”


    林知酒坐上去,車開出去好一會兒,她才問:“去哪兒?”


    陳羈看了她一眼,說:“你先睡會兒,到了我喊你。”


    林知酒也確實是困,滿打滿算她才睡了三個小時不到。


    打了個哈欠,隨著車往前行駛的動靜,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林知酒竟發現已經不知不覺開進了山路。


    而且還在不停往前。


    林知酒側眸:“你要把我賣去山裏?”


    剛好此時路過一道路牌,林知酒掃過去一眼,看見了別玉山幾個字。


    “怎麽來這兒了?”


    車停下,也剛好道修建的馬路盡頭。


    陳羈說:“看日出。”


    林知酒:“???”


    她抬眸,透過擋風玻璃,瞧見外麵雲海處染紅的朝霞。


    朝陽還未現身,隻打開了雲層間的幕布。


    周圍的混沌好像也開始因為那一線晨光漸漸亮起來。


    “你知不知道我昨晚睡了多久?”林知酒問。


    陳羈望她一眼,降下敞篷。


    六月的日出很早,他緊趕慢趕才沒錯過時間。


    “想好了嗎?”陳羈問。


    林知酒沒睡醒的腦子還有些懵:“想好什麽?”


    “答案。”陳羈說:“我要的答案。”


    林知酒看了眼時間。


    四點四十一。


    距離昨晚約定時,隻過去了八個小時。


    “你不都答應我三天考慮時間?”


    陳羈想都沒想:“我反悔了,誰等得了三天。”


    林知酒不由彎了彎唇角,隻一瞬,就矜持地管理好表情。


    “哪有你這樣表白還說話不算話的?”


    陳羈唇線抿得平直。


    天邊的霞光越來越明顯,給兩人麵前都籠罩上了一層光。


    “你想好了嗎?”陳羈問。


    林知酒慢慢地點了下頭:“想好了。”


    陳羈將手伸過去,在林知酒麵前展開。


    那上麵,竟布滿著細細小小的傷口。


    很多,掌心手背無一幸免。


    “我偷了我媽種了一整片地的玫瑰花,它們現在都在前備箱。”陳羈淡聲道:“你要是等會說出的答案是否定。”


    他頓了下,抬眸盯著林知酒,一字一頓地說:“那我就把它們都扔了。”


    林知酒:“……”


    她這次真的再忍不住笑了。


    初升的太陽終於舍得露出來一個弧度的光與熱。


    林知酒捧住陳羈的手。


    她聲音清亮,含著藏不住的笑:“那為了不讓你浪費花,我隻好答應啦。”


    作者有話要說:寶,要不是你長得好看,這個點喊人起床是真的會挨打的。


    最後這裏本來想讓四個馬說:你要是說一個不字,我就開車從這裏跳下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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