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藉的手在半空中頓了下,不動聲色間,將幾米之外的人打量了一番。


    隨後他就像沒看見這個人似的,動作很快地將林知酒頭上的葉片取了下來。


    林知酒感覺到,微微側身。


    “有片葉子。”顧藉含笑解釋。


    “哦。”


    她目光重新落到陳羈身上,幾步走到他身邊。


    “你怎麽來了?”


    陳羈視線平直,沉沉盯著對麵的男人。


    “他誰?”


    “啊。”林知酒來回看了一眼,便道:“這是顧藉,是我在巴黎認識的朋友,leparadis就是我們一起創辦的。”


    她說完,又轉向顧藉,介紹道:“陳羈,我一起長大的發小。”


    顧藉走近,伸出右手,微微一笑:“你好。”


    陳羈手插著酷兜,像個不會動的木偶。


    林知酒也不知道這人為什麽突然之間這麽不禮貌,隻好拿胳膊肘撞撞身邊的人。


    陳羈這才伸出手,極為短暫地與顧藉相握。


    麵上連個笑都沒。


    林知酒多看了他幾眼,對上陳羈冷淡的目光。


    她不由頓了頓。


    josephine此時也剛好從裏麵出來,瞧見外麵的三人。


    “林,這是你的朋友?”


    林知酒便又介紹了一遍。


    josephine和顧藉商量後麵幾天行程時,林知酒拉了拉陳羈的袖子。


    “你找我有事嗎?”


    陳羈盡可能平靜地說:“沒事我不能來找你?”


    林知酒:“啊?也不是,我就……隨口一問。”


    陳羈垂眸,看她時眼底的顏色有些深。


    “林,顧說晚上帶我去吃你們這兒很有名的烤肉,他說很好吃,你也和我們一塊兒去吧。”josephine說。


    “好啊。”林知酒答應:“我有空的。”


    她看向陳羈,剛想說話,陳羈便飛快接道:“我也去。”


    話畢,他便用法語衝顧藉和josephine又說:“顧先生常年不在國內,估計對安北的餐廳也不熟,我知道有家店的炙子烤肉不錯,帶你們去吧。”


    josephine是個自來熟,性格也很外放,聞言立刻道:“太好了那我們四個一起。”


    顧藉倒是飽含深意地看了眼陳羈,目光在他和林知酒身上停留一瞬便收回。他道:“那就麻煩了。”


    林知酒狐疑地看了眼陳羈,問道:“你對烤肉店很熟?我怎麽不知道。”


    陳羈漫不經心:“你不知道的事何止這一件。”


    林知酒一臉的不信,陳羈也未多解釋。


    隻趁著她不注意,偷偷給韓樹發了條信息,讓人以最快速度給他一份市區內烤肉店排名。


    韓樹不愧是名校畢業的研究生,連做這種事情,效率都出奇的高。


    沒多久就給陳羈發來一份文件。


    圖文並茂,甚至連每家店的招牌菜都列了出來。


    –


    四人分兩輛車前去。


    林知酒本想盡地主之誼地和josephine坐一輛,結果還沒上車,就被陳羈卡住了後頸。


    “你想讓我一個人開車?”


    林知酒拍了下他的手,等那魔爪鬆開才轉身道:“難道你想我和你坐?”


    陳羈默認似的沒說話。


    他掃一眼身旁的已經上車坐進副駕的顧藉,“不嫌擠得慌?”


    雖然今天為了去機場接人,林知酒是換了量空間大的車,還叫了司機一起。


    但這也才四個人,怎麽著都隻能說空間恰好吧,怎麽就“擠得慌”了?


    副駕的車門一響,顧藉下來。


    “不介意的話,陳先生載我一程?”


    林知酒瞄向陳羈,心裏剛要琢磨著答應,畢竟這人和顧藉才剛見麵,估計都不願意同車。


    哪知兩秒後,陳羈利落幹脆地說:“可以。”


    林知酒:“?”


    -


    顧藉上了車,陳羈就一腳油門踩下去。


    車開出去一個街口,顧藉開口:“我們見過幾次。”


    陳羈微怔,掃了他一眼。


    “不過看來,陳先生對我完全沒有印象。”顧藉接著說:“那就應該是,在巴黎時,我單方麵地見過你幾次,在她公寓樓下。”


    好一會兒,除了引擎的聲浪,什麽聲音也聽不見。


    陳羈臉上情緒淡淡:“所以呢。”


    顧藉笑了下:“開始還以為是哪裏來的跟蹤狂,那段時間幾乎每月出現一兩次,什麽也不幹,就在路邊的車內安靜地等著。”


    “之後我偶然看到她手機裏的照片,才認出你來。不過也就那幾個月,後來又再也沒出現過。”


    陳羈把著方向盤,眸色沉沉。


    他是去過幾次巴黎。


    知道林知酒的住處不難,當初她剛到巴黎,路迢迢問的時候,陳羈就記住了地址。


    陳羈沒數自己去過幾次,隻是在忍不住的時候,偷偷去看一眼。


    當時因為誤會,一心想著林知酒為孟疏追去巴黎,也因此對她身邊別的同學朋友不曾注意。


    更不知道還被有的人看到了。


    “你想說什麽?”陳羈問。


    顧藉望著前路,聲音坦蕩地說:“我們公平競爭,如何?”


    -


    林知酒下了車,就直奔陳羈。


    這一路上,她從後麵看著,整個人都神經緊繃。


    “你開那麽快幹什麽!”林知酒忍不住拍了下他胳膊說:“我可數著呢,一路上都超了二十幾輛車,都得貼著限速了。”


    陳羈“啊”了聲,不慌不忙地說:“你的朋友說他太餓了,讓我開快點。”


    顧藉:“……”


    林知酒瞬間轉換表情,她輕輕在剛才拍打的位置揉了揉,隨後看向另外兩人:“那我們快點進去吃飯吧。”


    josephine看了眼店名,一邊走一邊找顧藉翻譯。


    陳羈和林知酒落在後麵。


    “疼不疼啊?”林知酒有些愧疚地小聲問。


    她那點兒力道,和撓癢


    癢差不多,陳羈垂眸,出口時嘴上卻道:“疼,你再揉揉?”


    林知酒不疑有他,又動作輕柔地給他揉了兩下:“現在不疼了吧?”


    陳羈滿意,微勾了下唇:“好了一點吧。”


    -


    四人餐,林知酒和josephine相對而坐,陳羈在她身旁,對麵是顧藉。


    josephine吃到第一口牛肉時,驚歎道:“好吃!這家店可比顧藉烤的好吃多了。”


    “josephine,你不會還想拿我的廚藝和主廚比吧?”


    josephine哈哈大笑:“不,我沒有,你的廚藝還是很值得誇的,是吧林,我記得當時你吃到時,還說他的手藝可以回安北開一家店。”


    林知酒說:“我現在嚴重懷疑當時是因為太久沒有吃到正宗的,隨便吃到味道不錯的,就覺得是人間美味。”


    顧藉無奈地笑:“喂,這樣的話回巴黎別想我再下廚做中餐了。”


    他們三人說著的時候,陳羈就在一旁聽著。


    盤子裏多出來一份烤牛肋條,林知酒夾了一口,嚐了嚐說:“味道有點重,你的調料蘸多了。”


    陳羈:“你還挺挑。”


    他這麽說著,還是給林知酒端去一小碟一人份清口的水果。


    林知酒挑揀著,把裏麵的楊桃和提子吃了,等她吃完,陳羈又把裏麵剩下的幾塊菠蘿全部吃掉。


    “你們真的隻是朋友嗎?”josephine驀地問出口。


    林知酒抬眸,有些驚訝地望著她。


    josephine目光在她和陳羈身上掃了個來回:“還是說你們青梅竹馬都是這樣的?”


    林知酒頓了下,半天沒回應,偷偷側眸看了眼陳羈,卻發現這人神色自然又平靜。


    這會兒倒是裝得仿佛聽不懂法語的樣子。


    顧藉出聲:“一起長大總會有些不同的。”


    這個話題算是繞過。


    林知酒表麵上和josephine與顧藉言笑晏晏,實際上的視線卻總忍不住掃向身邊的人。


    -


    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再離開時,顧藉和josephine主動提出自己回酒店,沒再讓林知酒送。


    說是這樣說,林知酒還是讓司機開車把兩人送了一趟。


    她則直接坐陳羈的車回家。


    josephine上了車,才調侃著和顧藉說:“你真的不覺得他們更像愛人嗎?”


    她用的詞是愛人。


    顧藉手撐著車窗,淡淡笑了下。


    他想起陳羈在車上時對他的那句回答。


    “公平競爭?顧先生,根本不存在公平,你也贏不了我。”


    顧藉摘下眼鏡,揉了揉晴明穴,麵上的笑也收了。


    不公平嗎。


    是挺不公平的。


    誰讓他們是青梅竹馬呢。


    -


    快到蘭庭時,林知酒接了個電話。


    是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響了好幾聲她才接起來。


    “喂,您好。”


    “我是袁翰?”


    林知酒有點沒想到:“袁翰?”


    陳羈看了她一眼。


    “下周六嗎?”林知酒說:“好像沒空,不好意思。”


    那邊又說了什麽,陳羈沒聽見,隻聽見林知酒斷斷續續地說:“別的時間,我還不確定,你有什麽事嗎……”


    林知酒聽出他的意思,也想著找個機會徹底和他說清楚,便說回去確定好後給他確定的時間。


    通話總共也不足兩三分鍾,


    剛好到小區大門外,陳羈一腳刹車踩下去,車猛地在路邊停下。


    林知酒完全沒準備,慣性往前傾了一下。


    “怎麽了?”她側過腦袋。


    陳羈解開安全帶,聲音低沉:“我們聊聊。”


    這語氣有點兒奇怪,林知酒幾乎從來沒聽過他這麽沉著聲地說話,像是壓著火氣似的。


    不自覺的,林知酒就磕絆了下:“聊、聊什麽?”


    陳羈傾身過來,也解開她身上的安全帶。


    “下車。”


    林知酒窩在座椅中沒動。


    陳羈便直接下車,繞過車頭,過來拉開副駕的門。


    “下來。”


    林知酒依舊不不動。


    陳羈手搭在車上,大概終於意識到自己語氣太差,稍稍克製了下才又說:“要我抱你下來?”


    林知酒揪住安全帶,仰頭看了看陳羈,小心地說:“我不,我感覺你要打我。”


    陳羈:“……”


    林知酒抿著唇角,輕聲說:“就這麽說不行嗎?”


    “下來說。”陳羈低聲:“我什麽時候打過你?”


    林知酒想想也是,隻是剛才那幾句陳羈的表情和語氣實在有些嚇人,她才故意那麽說。


    蘭庭旁邊不遠有個濕地公園,陳羈指了指,說:“去那兒。”


    林知酒便彎腰下來,剛想把包先扔進車裏,手機又一次響了起來。


    備注是顧藉。


    剛想接時,卻被麵前的人直接奪走。


    陳羈順著車窗把手機扔了進去,任憑鈴聲不住地響著。


    “你……”


    “林知酒。”


    被喊了全名的林知酒怔住,要說的話也悉數咽回肚子裏。


    她抬眸,眼睛都睜得很圓。


    陳羈往前一步,她就跟著後退一步。


    後背就這麽一點點地直接貼上車身。


    “袁翰,還有那個什麽顧藉,你喜歡他們誰?”


    陳羈一字一句地問。


    林知酒的腦袋,被這個問題衝擊地有些懵。


    陳羈低眸,目光緊緊地盯著麵前的人。


    撐在車身上的手臂,青筋都微微凸起。


    他的情緒克製又隱忍,像是在竭力地忍耐。


    “他們都可以,隻有我不可以,是這樣嗎?”


    “你……”


    “林知酒。”陳羈低著頭,聲音又輕又低:“我喜歡你這件事,有這麽


    難看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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