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存疑惑的唐措,隻能選擇繼續追查。或許在以西山路的事故為中心節點的這個故事裏,還有另外的犧牲者。


    是等待被害的泡泡琦,還是又一個無辜群眾,亦或是凶手被繩之以法?


    可隨著一個又一個墓碑因為電量不足而炸開,吸取靈魂光團拖慢了他的速度。好在這些靈魂光團裏包含了主人的一些記憶片段和情緒,他也能從中找到些線索。


    譬如他發現了西山路的第三個犧牲者,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狗。


    狗主人的靈魂光團裏充斥著他對狗的眷念以及失去它的悲痛之情,把唐措的精神海攪得天翻地覆,差點刮起了海上風暴。


    唐措好不容易將他壓製下去,仔細感知,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狗主人養了一條土狗,雖然是土狗,那也是打過疫苗辦過身份證而且串了狼狗血脈的土狗。狗的鼻子很靈敏,當狗主人牽著他路過西山路,被這裏的圍觀人群吸引,也想來湊個熱鬧的時候,它突然對著殺人凶手的方向狂吠。


    大雨之中,一條僅有膝蓋那麽高的黑背黃毛小土狗對著馬路對麵拚命地叫,任憑主人怎麽安撫、怎麽拉住繩子也不頂用。


    周圍人大驚,紛紛讓狗主人管好自己的狗,連警察都看了過來。狗主人連忙跟大家解釋自己的狗平日裏都很乖,一時沒牽好狗繩,那狗就躥了出去。


    雨靴男在聽到狗叫時就已經預感到不妙,雙手緊緊地抓著推車扶手。此時人群終於稍稍疏散,他立刻推著推車轉身離開。


    可狗已經衝過來了。


    雨靴男可不敢讓它撞倒推車上的泡沫箱子,也怕他咬住自己,情急之下一腳踹在狗身上,狠狠將之踹出。


    “嗷嗚!”狗被踹到了路中央,紅燈閃爍變成綠燈,一輛車子剛起步便急刹車,下雨天路又滑,直接造成後麵的車子追尾。


    一扇扇車窗被打開,接連有司機探出頭來,嘈雜的咒罵聲被大雨打碎在潮濕的空氣裏。汽笛聲四起,人心,愈發浮躁。


    剛剛疏通的西山路,徹底堵住了。


    “那邊怎麽回事?!都不要衝動!”負責西山路事故的警察連忙往這邊趕。他們快,狗主人更快,不顧危險衝到路中央去救自己的狗。


    狗被狠狠踹了一腳,又撞上了汽車,躺在地上直哼哼。鮮血從它的身下流出來,迅速融進雨水裏,赤紅一片,觸目驚心。


    “是它自己衝出來的,這可不能怪我啊!”司機急忙辯解,因為沒撐傘淋了滿頭滿麵的水,頗有點色厲內荏,“是你自己沒拴好繩子,我的車還被撞了呢!”


    “大毛、大毛、大毛!”狗主人卻隻顧著喊狗的名字,見狗絲毫沒有回應,霍然轉頭看向雨靴男的方向。


    人呢?!


    “抓住那個推車的男人,他害死了我的狗!”狗主人放下大毛,推開司機衝了出去。他隱約還能在人群裏看到那個雨靴男黑衣的一角,他還把他的推車留在了原地,可能是怕推著不好逃走。


    這怎麽能讓他逃走呢?他可害了一條命!


    路口擁堵,狗主人拚命往前追,一邊跑眼淚一邊奪眶而出,咬著牙非要把人追到不可。可人群實在太過擁堵,現在又出了追尾事故,人群驚呼著,一把又一把黑色的、彩色的雨傘互相交錯,將視線擋得更加嚴實。


    “不要衝動!停下!”


    “大家注意保護好自己,謹防踩踏!都注意安全!”


    警察操碎了心,聲音喊到幾近嘶啞,“請求支援!請求支援!”


    “砰!”擠擠攘攘之下,有人撞到了雨靴男留下的推車,兩個泡沫箱子被撞倒在地。裏麵的東西從中滾了出來,被黑色的防水布遮住大半,但還有一小半露在外麵。


    一個穿著檸檬黃雨衣的五六歲的小男孩兒也在這亂局中被推倒在地,他沒有摔痛,因為他直接坐在了從泡沫箱子裏滾出來的東西身上。


    軟軟的。


    他睜著好奇的、還掛著淚水的眼睛低頭看,小手抓起腳邊的一個東西,愣怔幾秒,似被嚇傻一般。直到他的家人喊著他的名字急匆匆奔過來,他才倏然放聲大哭——


    周圍的群眾亦被嚇得後退幾步,甚至跌坐在地。外圍的也被小男孩兒的哭聲吸引,紛紛墊著腳看過來。


    冰冷大雨中散落一地的,是被肢解的屍體。頭顱還在地上滾,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滿驚恐。


    穿著檸檬黃雨衣的小男孩兒坐在這人間慘象中,成了此間唯一的亮色。


    唐措透過狗主人的記憶看到了這一幕,也許是他的情感太過濃烈,也許是這一幕太過衝擊,哪怕狗主人的靈魂光團已經消散,唐措的大腦還是受到了穿刺一般的攻擊。


    他整個人猛地搖晃一下,及時抬手撐住旁邊的手機墓碑,這才穩住。


    甩甩頭,連做兩個深呼吸,唐措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平複。


    監控室裏,肖童等待他恢複的間隙,暫時把目光從他身上轉移,落到了一直被冷落的第三關卡——人間信息轉接公司。


    這個關卡幾乎毫無懸念。


    在永夜城,精神的強大並不等同於靈魂的強度。靈魂的強度有很大的先天因素,譬如肖童十分讚賞的靳丞和唐措,就是先天強大的類型。


    進入永夜城後的智力加點,可以增強精神力,但對於靈魂的增強其實是有限的。進入第三關卡的人靈魂強度都是普通人的水準,如果智力點數加得不夠,那就隻有爆頭這一個下場。


    一共二十五位玩家,現在隻剩十三位,死亡人數——十二。


    白色的房間內,已經到處是紅白相間的血漿,許多空著的格子間裏躺著無頭的屍體,旁邊的人卻不敢多看一眼。


    隻需一眼,都是對自己的動搖。


    無端的謾罵和惡意還在從耳機裏不斷傳出,越到後麵,大家越麻木,可那些惡意也越來越深重,總有一句,能戳到你的點。


    有人崩潰大哭,有人還在咬牙堅持。


    肖童忽然想,如果把唐措安排在這一關,會是什麽樣的畫麵?他可能會全程麵無表情,仿佛在聽高考聽力。


    至於靳丞……


    算了,不想了。


    肖童對於再三拒絕自己的男人沒興趣,他到現在還活著,一定是因為自己太過仁慈。而且肖童覺得第三關卡實際上是最簡單的,隻要能熬過去,萬事大吉。


    可很顯然,這剩餘的十三位玩家大多也到了極限。


    “啊!!!”有人終於忍不了了,騰地站起來。他是金屬係異能者,站起的瞬間便憑空凝出一根三棱錐,紅著眼不顧一切地朝著旁邊人的腦袋刺去。


    “住手!”後麵的人急得大喊。


    千鈞一發之際,旁邊的人一腳蹬在桌子上,整個人從椅子上重重摔倒在地,這才避免了被三棱錐刺中的風險。他又慌忙從地上爬起,怒而質問“你幹什麽?!”


    “不是說隻要死剩下六個人就可以通關了嗎?我受不了了!”金屬異能者麵露癲狂,掌心再次泛出金屬光澤,“你成全我吧、成全我!”


    “你瘋了!”那人連忙閃避,可耳機連在格子間的電腦上,耳機線總長不過三四米,且根本取不下來。


    兩人在這狹窄的範圍內廝殺,大腦還不斷承受著耳機裏的精神攻擊,苦不堪言。


    “別打了,我們這裏一共才二十五個人,不是說這個副本有九十六人嗎?就算我們都死了也不一定通關啊!”


    有人勸著,也有人根本無暇分心。


    可這人說得對,哪怕這裏的人全死了,其他關卡的呢?說不定一個都沒死!


    那他們豈不是為別人作嫁衣裳?


    聞言,金屬係異能者終於有了偃旗息鼓的架勢,可他的精神本就已經極其不穩定了,否則也不會突然殺人。再加上耳機裏堆積的精神攻擊過多,停下沒幾個呼吸,就爆頭而亡。


    “砰”的一聲血漿炸開,旁邊那人死裏逃生,卻生不出一絲欣喜。


    他甚至來不及抹去臉上沾到的血,咬牙從地上爬起來,就這麽站著,十指在鍵盤上瘋狂輸入。


    快、再快,一定得快,他不能死,不能就這麽死了。


    即便是死,也不能是這麽個窩囊的死法!


    肖童看到這裏,總算看出點樂趣來,抬眸掃了一眼牆上的鍾——此時距離副本開始過去正好一個小時,死亡總人數二十五。


    第三關卡死亡十三人。


    第四關卡死亡十二人。


    《世界是個精神病院》。


    鄭鶯鶯和孟於飛在短暫的休整過後離開了診療室,但其他的玩家就沒那麽幸運了。有些人選擇了聽從係統安排,從一開始就回到了病房老實等待,也有些人藏在外麵,企圖苟活。僅有很少的兩三個人,選擇像鄭鶯鶯那樣反殺。


    沒人敢說自己的決定一定是對的,就算是鄭鶯鶯,也隻是在搏命。


    “我們接下來怎麽辦?”孟於飛小聲地詢問她的意見。怪物醫生被鄭鶯鶯殺了七個,又被其他玩家殺了四個,孟於飛自己也殺了一個,可還有很多遊蕩在各個樓層和病房裏。


    “不能回病房。”鄭鶯鶯目光堅決。那半針鎮定劑入體後,她發現自己被套上了削弱敏捷度的debuff,現在行動略顯遲緩,已經不能跟先前比了。


    回到病房,得到醫生診治,那肯定也得吃藥。根據病症的不同,得到不同的debuff。也許怪物醫生打完針之後不會親手殺死玩家,可每個小時都會有查房,玩家一次次被削弱,隻會自取滅亡。


    更關鍵的是,鄭鶯鶯討厭這種任人宰割的感覺。


    又虛弱地咳嗽了幾聲,鄭鶯鶯的眸中閃過一絲狠色,“我繼續偽裝成他們的同伴,把藥拿到手,你負責接應。”


    以鄭鶯鶯目前的狀態,硬拚肯定不行了,但偷個藥劑她相信還是可以的。孟於飛心念微動,“以牙還牙?”


    “對,你把我拿到的藥分發到各個病房。要怎麽做,看他們自己。”


    肖童看著,嘴角噙著笑,卻還是不怎麽滿意。如果鄭鶯鶯一開始就這麽做,她會省事很多,太狠了、拚過頭了,也不明智。


    看來她跟k做生意空手套萬象那一招,功勞大半都在江河身上。隻是不知道江河又會怎麽選擇?如果他跟鄭鶯鶯就此分道揚鑣了……


    肖童眯起眼,驀地,對虛空道“江河在做什麽?”


    烏鴉先生傲嬌的聲音隨之響起,“你當偉大的烏鴉先生是你的仆人嗎?”


    肖童莞爾,“那無所不能的烏鴉先生,您能告訴我嗎?”


    “看在你這麽誠心的份上,我可以勉為其難地告訴你,但是你得把你的甩棍借我玩一玩。”


    “你要甩棍做什麽?”


    “你管我!”烏鴉又開始嚷嚷。


    “好吧。”肖童聳聳肩,無可無不可地把甩棍放在桌上,隨即問“江河呢?”


    烏鴉先生現身,一爪子將甩棍抓住,又飛快隱入虛空。身影消失的刹那,它高興的聲音才傳來,“他在家裏煮泡麵啦!”


    肖童“……”


    十分鍾後,第一關卡,人生的分岔路。


    剛結束一場戰鬥的玩家們躺的躺、坐的坐,汗流浹背、氣喘籲籲。可是緊接著,又一波敵人來襲。


    博士畢業後,婚姻、事業兩大難題擺在前麵,緊接著還有生孩子的問題,根本不給他們任何喘息的機會。


    “那、那根棍子怎麽那麽眼熟?不會是……”驀地,有人指向前方的敵人,瞪大眼睛看著那個最大號的怪物手中拿著的黑色甩棍,不敢置信。


    “那不是典獄長的棍子麽!”霎時間,所有人都回憶起了被典獄長支配的恐懼。氣氛陡然僵硬,眾人的心齊齊往下沉。


    靳丞亦甩了甩手中的彎刀,不由回頭望向了剛剛過去的路牌。


    一隻烏鴉在路牌上歡快地跳腳,從左腳跳到右腳呀,再從右腳跳到左腳,格外開心。他看到靳丞看過來,就對他咯咯笑。


    “嘿,你打呀!本烏鴉先生期待你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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