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曜的手搭上魏宗元的肩膀,力道溫和,卻讓魏宗元動彈不得,整個人身子僵住。


    魏宗元手腳發寒,耳畔回蕩著薑曜說要娶他妻子的話,抖著聲音道:“沒有異議。”


    顯然他的心裏並非這樣的想的,可薑曜並不在乎,坐直了身子,淺淺一笑,居高臨下看著魏三郎。


    魏宗元移開目光,伸出手去觸一側薑吟玉的衣擺,可隻摸到一片衣角,便被侍衛壓製住身子。


    薑吟玉起身,在殿內所有人目光的注視下,走到殿中央,朝上首的皇帝作禮。


    她麵容平靜,垂落在耳畔步搖照亮臉頰,輕聲道:“女兒與魏家三郎成婚兩載,夫妻相看兩厭,已生怨恨,和離一事,懇請父皇成全。”


    她用最平和的語氣說出此事,仿佛對這門親事無半點留戀。


    薑吟玉抬頭,對上皇帝兩道向自己投來的目光,便見皇帝眉頭緊鎖,視線停留在她的小腹上。


    皇帝道:“夫妻生恨,事已至此,便和離吧。”


    魏家人群裏再次傳來喧鬧聲,“陛下不可——”


    薑吟玉盈盈一笑,行了個禮,道:“多謝父皇。”


    她借口身子不適,說要離去,緩緩走出未央宮。


    而隨後太子也站起身來,道:“兒臣也先走一步。”


    這二人一前一後離開,等人離去後,殿內的議論聲徹底壓不住。


    未央宮外,晚風襲來,夜光灑下,給皇宮屋簷鋪上一層皎潔的銀霜。


    薑吟玉立在樓台邊,手捧著臉頰,眺望著天上玉盤,便聽到背後傳來緩緩的腳步聲。


    幾乎不用去猜,薑吟玉就知道來人是誰。


    她繼續仰望夜色,明眸映照月光,直到餘光瞥見男子的身影停在身側。


    薑曜臂彎裏躺著一件桃紅色的外衫,替她披好薄薄的披風,道:“站在風口裏,容易染上風寒。”


    薑吟玉直起腰,看著薑曜指尖穿插過繩帶,動作耐心溫柔,問:“我走後,殿內人是怎麽議論我的?”


    薑曜抬起眼皮,“你很在乎外人的言論”


    薑吟玉迎著月色,眉目舒緩,笑道:“起初是很在乎,畢竟鬧到這個份上,人言已經不可避免了,不過這又有什麽關係,我隻要自己活得自在便行了。”


    她伸出手,將繩帶從他指尖緩緩抽出,“我無法想象此後一生都要和魏三郎過,選擇和離之後,無論麵對什麽流言蜚語,都是我的選擇。如今真的事發了,倒也沒有那樣害怕。”


    薑曜看著眼前女子,她巧笑嫣然,月色下肌膚如同琉璃,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清透的月光。


    他問:“那你可願入宮來?”


    少女鬢發被風吹起,唇角笑意稍落了下去,很快又揚起:“皇兄,我並非拘於過往之人,過去的事,錯過便是錯過了,又何須再強求?皇兄對我的情意寥寥,無須因為那日午後的意外,就納我入宮。”


    少女說著垂下了眼睫,二人之間隔了一隻手臂的距離,有呼嘯的風聲從中穿過。


    薑曜自然聽出她話中的意思。


    她不願入宮。


    她性格溫婉,在大婚之日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試探地問他,能否將她帶走。他拒絕了,才導致了如今的一切,而現在他想要挽回二人的關係,她已經不給他機會。


    可現在的一幕,與兩年前何其的相似?若他再次退卻,那他二人之間便真的再無可能。


    薑曜眼中暗色匯聚,靜靜地看著她。


    薑吟玉手輕輕覆上小腹,輕聲道:“皇兄,我會去洛陽養下這個孩子,洛陽行宮遠離宮闈,遠離流言蜚語,於我而言是最好去處。”


    這話才落,薑曜直接伸出手,將薑吟玉拉到麵前,“你新婚之夜,我未曾邁出那一步,是我躊躇,怕害了你的名聲。”


    薑吟玉喃喃道:“那你可有過後悔?”


    薑曜道:“自然後悔過。”


    薑吟玉眼睫猶如翅顫,垂在身側的掌心握緊,問:“你是出於過往之情愛憐我,不忍我後來的遭遇,才後悔嗎?”


    月色繚繞,薑曜眉眼澄澈泛紅,含笑問:“你說你曾有一愛慕之人,那人對你來說是天上月、山中雪,你不敢靠近半分,是嗎?”


    薑吟玉道:“他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我曾經想要靠近他,渴望他,然而這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他這般聰明,不會猜不到她所說的是誰。


    薑曜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如若那人和你的心思一樣呢?”


    薑吟玉呼吸一滯,揚起眉目,眼中水濛濛浮動霧氣,“當真?”


    薑曜看著她落淚,抬手將她抱住,手在她脊背上撫摸,如同撫摸幼獸一般安慰她,喚道:“妹妹。”


    薑吟玉身軀發抖,眼中淚珠更多,“你真的對她有心思?心思從何時而起?”


    “在很早之前,芙蓉園行宮裏。”薑曜一開口便出乎她的意料。


    他道:“那以後我每日控製不住地想你,待你大婚之夜,我去魏府,本意是想帶你離開,卻終究沒能說服自己邁出那一步。”


    薑吟玉攬他腰身的手慢慢收緊。


    薑曜繼續低聲道:“在你去江南的那些時日,我對你的思念更加蔓延,一日日地加深,妄念也變成了執念。”


    薑吟玉從他懷裏抬起頭,眼中水光流轉。


    薑曜手捧起她的臉頰,笑道:“從你回到長安的那一刻起,我身上的血液開始重新沸騰,當時就做好了決定,若你與魏三郎夫妻感情冷淡,我必定要讓你與他和離,哪怕成為外人眼中你的奸夫,我也不在乎。”


    薑吟玉心弦微震,道:“若是我與魏三郎感情和睦呢?”


    她看著男人俊美無儔,俯下濃長的眼睫,清磁般的聲音讓她的心發顫:“那便不顧他的意願,直接將你奪進宮來。”


    薑吟玉下意識握緊他的袖口,“你怎知我就願意?”


    薑曜挑起她的下巴,二人呼吸勾纏,唇瓣幾乎相貼。


    薑曜薄唇微啟:“柔貞,你會願意的。你和魏三郎的夫妻兩年算得了什麽?我將你強奪進宮,朝夕相處,你早晚會和我勾結。”


    薑吟玉對上他曜亮的眸子,他吻下來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們天生就該糾纏在一起。”


    隨後,他的唇便重重落了下來。


    滾燙的呼吸拂過,他的唇所及之處,如同點了火,讓薑吟玉唇瓣迅速泛起一股酥酥麻麻之感。唇齒相依,呼吸相拂,這一刻什麽都拋卻到了腦後,隻有情人之間對愛意的渴求。


    那唇瓣間的廝磨,纏綿悱惻,仿佛至死方休。


    她與他在樓台上擁吻,耳畔是呼嘯風聲,衣袂被吹得鼓起飛揚。


    天空月華如練,一牆之隔,未央宮內聚集著宮人,裏麵有她的前夫,她的婆家,以及她的父皇。


    而在未央宮殿外,這隱秘又極易被人發現的角落裏,她與薑曜熱情地擁吻,一股禁忌感從脊柱往上攀援。


    她被薑曜抵在高樓上,身後就是樓牆。他親吻她的唇,她的耳垂,她的脖頸,吻得薑吟玉幾乎腰肢發軟,卻依舊雙手緊緊地攔著他。


    這一刻,二人心中所有的隔閡開始消融。


    呼吸升溫之際,薑吟玉聽他道:“魏宗元說,你未曾和他行過房,是嗎?”


    薑吟玉紅豔的唇瓣輕抿,望著他的眼睛,猶豫著開口。


    可她被吻得不成樣子,一開口聲音酥極了,猶如黏了蜜一般,“皇兄,那日在公主府與你,是我的第一回。”


    薑曜眼中神色微閃,泛著幾分詫異,隨後像是失而複得的喜色,指尖捧著她的臉頰,再次輕吻上她。


    她能從他的吻中,感覺到綿綿的情意。


    薑吟玉心跳聲巨大,頭一回知曉薑曜對她的心思,像藏在心中的愛意得到了回應,心口被各種情緒填得漲漲的,有酸澀,有甜蜜……


    她探出手臂摟他,紅唇泛著靡麗的光澤:“你問過我願意不願意進宮,你既說愛我,我自然願意。”


    她踮起腳尖,主動去吻他。


    皓月千裏,月色普照著擁吻的男女,襯得二人如同一雙璧人。


    然而很快遠處響起了腳步聲,黑暗中傳來一道咳嗽聲。


    薑吟玉一下聽認出是誰的聲音,鬆開薑曜,轉頭看去。


    遠處樓台陰影中,皇帝在幾個小宦官陪同下,從黑暗中走出。


    薑吟玉一愣,“父皇?”


    薑玄嗯了一聲,頭都沒抬,盯著地麵,等到那邊的兒女鬆開對方,他才抬起頭來,目光在二人身上來回轉了一圈,最後看著女兒略顯紅腫的唇瓣。


    他手抵著唇,低低地咳嗽幾聲。


    畢竟是長輩,對撞見薑吟玉和薑曜親熱的場麵,倍感尷尬又難堪。


    若是叫他發現女兒和旁的男人在他麵前這樣曖昧,他定要上去好好訓斥那男人,可偏偏這人是太子……皇帝是想動也動不得了。


    薑吟玉笑道:“父皇怎麽出來了?”


    皇帝緩緩走來,“來看看你。”


    他在薑吟玉麵前停下,看一眼太子平和的神色,又看一眼女兒嬌媚羞澀,依偎在男子臂膀上的模樣,內心湧起複雜的感情。


    皇帝醞釀好話,道:“柔貞,你和三郎的事,朕已全部知曉,父皇甚是心疼,和離一事是必然的,魏宗元不配駙馬之位,欺君罔上,朕打算將他發配流放嶺南。”


    薑吟玉聽到魏宗元的處置結果,倒也一愣,很快點點頭,“多謝父皇。”


    皇帝嗯了一聲,又聊了幾句,終於將目光落到女兒小腹上。


    薑吟玉的手隨之放上去。


    皇帝緩緩張開口,像是斟酌了許久才道:“柔貞,魏三郎所說你二人分房而居,是真是假?你這腹中的孩兒,究竟隻是朕的外孫,還也是朕的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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