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話之人嚇得嘴唇哆嗦,戰戰兢兢。


    “奴婢也不知道,話就是這麽傳的。侍衛在山上找到了公主的屍首,陛下看了後悲傷慟哭,幾度崩潰。”


    衛燕抽劍出鞘,劍映寒光,一瞬間宮人身子僵住,氣都不敢喘了,支支吾吾道:“君侯若是不信,明早入宮一看便知!”


    說罷他也不等衛燕的命令,踉踉蹌蹌跑出去。


    衛燕坐在窗下,挑燈看劍,銳利的眉宇聚攏,麵容被森森燭光照得猶如鬼魅。


    “錚”的一聲,寶劍插入劍鞘。


    他回首,看向他身側的一眾幕僚,沙啞的聲音詢問道:“此事你們怎麽看?”


    幕僚怎敢議論此事,一時無人說話。


    許久,才有人壯膽道:“公主屍首當真被發現了?”


    “我看未必,公主的屍首早不被發現、晚不被發現,偏偏在您和陛下要人之後!”


    另一人接話道:“皇帝寵愛帝姬,此事人盡皆知,那屍首怕是假的,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公主還活著。”


    衛燕認可:“是,那絕對不是薑吟玉。皇帝一次次出爾反爾,包庇其女,踐踏我的臉麵,本侯還該忍嗎?”


    衛燕手攥緊,低下頭,目中倒映著桌案上的地圖,道:“如若發起宮變,眼下我們的人馬可夠?”


    此言一落,立馬有人勸道:“萬萬不可!”


    衛燕陰暗的目光一一滑過眼前人:“怎會不可?本侯蟄伏了一年,早在暗中做好準備,就在等最後一個時機,眼下這事,豈非正好給本侯遞了動刀子的機會?”


    他指尖有一搭沒一搭敲打著桌案。


    幕僚道:“邊關戰事未平,大昭尚有幾十萬兵力在西北與蠻夷作戰,如若長安有亂,西北兵力必定會來支援。到時候您的兵馬,未必能抵擋得住……”


    衛燕眯了眯眼睛,顯然沒聽進去道:“就這幾日,逼宮如何?以雷霆之勢拿下皇宮。”


    他像一隻獵豹,聞到了空氣中獵物的腥味,血管裏的血液止不住躁動起來。


    幕僚再勸道:“君侯莫要操之過急,且養精蓄銳一段時間!坐收漁翁之利!


    “是,萬不可如此,我知曉,隻是我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衛燕起身,長袖拂過,桌上燈燭寶劍全都掃了下去。


    他餘光瞥到身旁架子上擺放的一根鳳仙花步搖,是那根還沒來得及送給薑吟玉的首飾。


    起初他放獵狗上山,隻是為了嚇唬嚇唬她。


    他沒動過讓她死的心思。


    衛燕仰起頭,喉結滾動:“天亮便進宮。”


    柔貞公主在山上被獵犬撲殺至死的消息,不多時便傳遍皇宮內外。


    翌日,衛侯走進大殿時,眾人齊齊讓開一條路。


    大殿中央擺放著一隻棺柩,風從窗外拂過,吹得覆蓋屍身的白紗的一角飄起,露出屍首,但見那屍首麵目全非,殘缺不堪,全身上下無一處好肌膚。


    眾人看了一眼就下意識撇開雙目。


    衛燕居高臨下,俯看棺柩裏的屍身,問白露:“這裏頭躺著的真是你家公主?”


    白露眼眶發紅,俯趴在側,泣不成聲:“是公主……奴婢自幼陪公主長大,絕對不會認錯。”


    衛燕彎腰,手探入其中,將薑吟玉慢慢扶起,白紗從她麵頰上滑下,堆在她小腹間,露出一張殘破的麵龐。


    血肉模糊,血跡幹涸。


    這一幕刺入眾人眼裏,當時就有妃子沒忍住低低幹嘔了一聲。


    偏偏衛燕唇角帶笑,手搭上薑吟玉的臉頰,低低道了一句:“真是漂亮啊。”


    衛燕久久凝望著那張臉,一遍遍輕柔撫摸。


    白露看得冷汗涔涔,道:“君侯,公主已經死了。”


    “死了?”


    衛燕側過身,看著自己掌心沾上的血跡,“可她與我的婚典還沒辦完呢。”


    衛燕擇了一處圈椅坐下,緩緩道:“她人死了,沒關係,不是還有牌位嗎?”


    白露慢慢瞪大眼睛,不止是她,殿內其他皇子皇妃,皆停下了啜泣聲。


    衛燕道:“本侯想要娶她的牌位。”


    他頓了頓,浮起笑意問:“不行嗎?本侯甚是喜歡她啊。”


    四下靜謐無聲,安靜可聞針落。


    這話無疑讓殿內眾人心底浮起一絲惡寒。


    衛燕睥睨自己手下劉照一眼,劉照會意,道:“卑職即刻去辦。”


    約莫足足一個時辰,劉照從外頭回來,抱拳道:“陛下說了,您想娶公主的牌位,可以,隻是眼下公主屍骨未寒,等公主的頭七過了,再舉行典禮也不遲。”


    這份回答衛燕還算滿意,呷了一口杯盞裏的茶水,道:“可以。”


    他砸了砸舌,想薑吟玉最好真的死了,若是藏在哪裏被他揪出來。


    大禮一成,他二人已成夫妻,她還能再逃嗎?


    東宮。


    小宦官吳懷匆匆跑進殿內,貼著薑曜耳朵,將早晨發生的事情告訴他。


    吳懷急得:“您說說,這是什麽事!衛侯居然要娶公主的牌位!”


    下方左右兩排,太子近臣跪坐在那裏。


    好不容易太子身子好轉,他們被召進東宮議事,沒想到頭一天就遇到這樣的情況,相互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左手邊臣子轉過頭來,朝薑曜稟報道:“殿下,柔貞公主逃婚,後又被衛侯獵犬所害,按理說,兩相抵消,各不相欠,可陛下怎麽又能答應了衛侯的要求?”


    一時間議論紛紛,幾方爭論不休。


    “公主躲了這麽久卻沒被人發現,定是有人在暗中幫她。誰有這個通天的本事?”


    “若皇帝在暗中幫忙,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也不知是誰說了一句:“柔貞公主禍水之姿,鬧得朝堂沸沸揚揚不安生啊。”


    議論聲透過屏風,影影綽綽飄進配殿。


    薑吟玉立在竹簾之後,安靜地聆聽。


    “禍水”二字出來時,她濃長的眼睫垂下。


    她沒想到父皇會直接對外聲稱她的殞命。


    而衛燕要娶她牌位一事,乍聽之下隻覺詭異,細細一思,以衛侯的性子,確實是他幹得出來的事,她從最初的震驚已經冷靜下來。


    “這些話下次莫要再讓孤聽見。”


    一道清潤的聲音響起,殿外雜七雜八的議論聲霎時落下。


    “殿下?”


    薑曜正色:“議事。”


    臣子如何聽不出其中的意味,立馬噤聲,不敢言語。


    薑吟玉側過身,雙目透過竹簾間細縫,望著上方那道男子修長的身影,心裏總算不那麽難受了。


    昨夜她做了噩夢,淚眼朦朧和皇兄哭訴,最後含淚在他懷裏睡去。


    今早醒來,就發現自己回到了自己榻上。


    薑吟玉回想昨夜隻覺恍惚,想與皇兄道幾句謝,多謝他的安慰,可接下來半個早晨,皇兄都在與臣子議事,她一直找不到和他交談的機會。


    好不容易等到眾臣散去,薑吟玉還沒出去,便見薑曜走出宮殿。


    他似乎要出去辦事,與人邊走邊交談,身形孤高如鶴。


    薑吟玉在外頭等了他半天也沒見他回來,正準備回去,一道女子身影出現在了長廊上,伴隨一陣環佩碰撞聲靠近。


    薑吟玉抬起頭望去。


    來人正是魏家女郎,魏妤。


    魏妤遠遠地就見一曼妙的女子身影坐在殿門口,轉頭詢問身側女官,“那是太子的侍女嗎?不是說太子身邊沒有侍女的嗎?”


    那女官今日得了皇後的命令,特地陪魏妤一道來東宮,這會見到殿前宮女的身影,也是微微一愣。


    女官回道:“奴婢也不清楚,太子身邊確實沒什麽侍女伺候,想必那是後院打雜的,難得來一次前頭灑掃大殿。”


    魏妤點點頭,加快步伐。


    薑吟玉走下台階,朝著二人行了個禮:“見過姑姑,見過——”


    女官道:“這是魏姑娘。”


    薑吟玉道:“太子方才有事出去,不知二位前來有何事?”


    隻是沒等薑吟玉說完,一旁魏妤就大步走進殿去。


    薑吟玉想要製止,聽女官道:“無事,這位是未來的太子妃,讓她進東宮吧,太子殿下那邊我去說。”


    薑吟玉疑惑問道:“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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