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頭看了看孟新堂,有點不知道回什麽話好。


    孟新堂卻以為他是沒聽清,所以沒做出反應,便又將剛才的話解釋了一遍。


    “我說我幫你,你自己應該不方便,你摁摁,告訴我哪疼,我幫你貼。”


    “幫是可以,”沈識簷回話的時候,不知為何帶了點小壞笑,他悠哉地站著,等著看孟新堂的反應,“不過我這衣領太小,扯不開,得脫了衣服。”


    坐懷不亂這個詞,隻適用於對待無關的人,孟新堂的心裏是被沈識簷的話攪亂了那麽一拍的。但這麽多年不是白過的,他麵上依舊鎮定得很,看著沈識簷壞笑的臉平常地開口道:“嗯,脫吧。”


    說著,便把沈識簷手裏的膏藥抽了過來。


    兩個人對視了兩秒,沈識簷一挑眉毛,轉過身去慡快地把上衣掀了下來。赤luo的上身填滿了整麵鏡子,還不容分說地,侵占了孟新堂的整雙眼。


    剛洗完澡,連兩個人身上的味道都是一樣的,他在前他在後,有種清香繞出了一個小宇宙的曼妙感。孟新堂隻需要再往前湊那麽一步,呼出來的氣就能掃到沈識簷的肩膀。


    “這裏是中心。”沈識簷對著鏡子,手上摁了兩下。


    真要命,這人的指甲蓋都長得好看。


    白晃晃的光照下來,像加了一層濾鏡,將沈識簷的指甲蓋照成了很淺的粉色。手指壓下去的時候,因著那一股力道,指尖變白,再抬起,複又恢複淡粉。這一下一下的,正好帶跑了孟新堂的心跳。


    孟新堂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對著一排指甲蓋出神。心中正色,暗暗罵了自己一句,色令智昏。


    他清了下嗓子,將膏藥揭下來,在下手之前想最後確認一下,便拎著膏藥,另一隻手輕輕碰了碰沈識簷剛才碰的地方:“這裏對吧?”


    手都碰到了,才覺得不對勁。他猛地向前看去,正好與鏡中的沈識簷對上目光。沈識簷抿抿唇,朝他點了點頭:“是。”


    沒說什麽,孟新堂暗暗將手指挪了下來。


    沈識簷看著鏡中低眉斂目的人,感覺到他在貼好膏藥之後,將手掌覆在他的肩頭,把膏藥壓實。不可避免地,就又有了一點肌膚之親。


    “家裏有沒有暖水袋?熱敷一下吧。”孟新堂將揭下來的紙扔到一旁的紙簍裏,問道。


    沈識簷被剛才發生的事情扯了神,聞言,隨意地點了點頭。


    “灌水的還是用電的?”


    “灌水的。”


    孟新堂於是說:“那我去給你做點熱水。”


    說完,他將沈識簷隨手扔在椅子上的上衣遞給他,叮囑道:“趕緊穿上衣服,小心著涼。”


    沈識簷接過衣服,攥在手裏沒有動彈。他看著孟新堂朝外走的背影,饒有趣味地,偏了下頭。


    “孟新堂。”


    沈識簷開口叫了一聲,在孟新堂剛要跨出這個屋子的時候。


    孟新堂停住,回過身。


    “怎麽?”


    沈識簷朝前走了兩步,依舊沒穿上衣,坦坦dàngdàng地到了孟新堂的麵前。他隻需要稍微上調一點目光,就可以與孟新堂的眼睛對上。


    孟新堂的眼睛很有魅力,不是他虛誇,而是很多時候,他都能在這雙眼睛裏看到一種沉靜的人生。他沒見過這樣的眼睛,好像你的一切他都能包容,這個世界的一切他都能接受。


    但剛才鏡中的那個眼神,他更加沒見過,也不知道該如何理解。


    “我跟你說過,我喜歡男人吧?”


    要說這人什麽都沒想,他不可能信。


    窗外的雨沒停,雨聲涮著黑夜,顯得這夜沒那麽靜,沒那麽空。


    孟新堂沉默。


    沈識簷便又問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更像是明知故問,更像是問給自己聽。


    “你是喜歡女人的吧?”


    後來的孟新堂想,若是他和沈識簷都再年輕一些、不管不顧一些,亦或是,他自己若是沒那麽多顧慮,在沈識簷這個問題拋出來之後,他一定會說一句,“我喜歡你。”如果這樣的話,那一夜大概便不僅僅是個他們獨處的雨夜,而是gān柴烈火燒不盡,衾影不問醒夢時。


    可他們卻都在相遇之前,已經見過了那麽多世事,學了那麽多克製與取舍,有了各自想要到達的遠方。


    “如果一生能找到一個愛人,已經很不容易,我不覺得一定要用‘男女’去限定愛情。”


    沈識簷拎著衣服的手恍了兩下,一咧嘴,笑了,他拖著長音說:“啊,這樣。”


    都是有分寸的人,一點猜測,萬不可挑明。


    都已經是淩晨三點,卻誰都沒提睡。


    孟新堂燒了水,灌好暖水袋回來,看到沈識簷正坐在前廳的椅子上劃著手機。


    他過去,沒容得沈識簷接過暖水袋,直接握著暖水袋敷在了他的肩頭。沈識簷似是打了個愣,才抬頭看向他。


    “剛才忘了告訴你,你手機響來著,我看你睡得熟,沒叫你。”孟新堂低著頭,很認真地幫沈識簷熱敷。水溫不低,他不敢一直停在一個地方,就一起一落,防著燙到他。


    “嗯,”沈識簷說,“我看到了。”


    想起那條短信的內容,孟新堂突然有些想知道,以沈識簷的性格,會如何回複那位前男友。


    “在猶豫著要不要把手機拿給你的時候,不小心瞥到了那條消息。”孟新堂覺得,窺探**,即使是無意,也該道個歉,“抱歉。”


    沈識簷停下手中的動作,很認真地看著孟新堂。第一次,有人因為無意看了自己的手機,跟自己道歉。


    “看著我gān嗎?”孟新堂問。


    沈識簷懶懶散散地笑了出來,睨著他道:“我在想,你的原則性到底有多qiáng,你對自己的道德要求到底有多高。”


    孟新堂低頭看著他,閉了閉眼睛。心緒本就被剛才那兩個突然的問題攪得很亂,他現在很想用手去擋一擋沈識簷的眼睛----他最受不了這人這麽笑著看他。


    在他想重新凝神在熱敷這件事上時,沈識簷卻突然又開了口。


    “你想知道我和他是為什麽分手嗎?”


    讀心術?孟新堂懷疑。


    但他躊躇幾秒,還是誠實地說:“想。”


    “**出軌。”


    沒管這四個字帶給孟新堂的驚詫,沈識簷轉著手機繼續說:“他跟我說,沒有哪個男的能夠在麵對一具誘人的**時沒有反應,我不信。現在我覺得,你就是他說沒有的那種人,**、物欲,你該是都看不上眼。”


    在這一晚,孟新堂終於知道了沈識簷要找的是什麽樣的人。


    後悔隻是一瞬間的事情,他還從沒體會過這樣的進退兩難。


    很久,他的聲音才響了起來。


    “識簷,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麽?”


    “你想要的愛情,是什麽樣的?”


    就是這個問題,讓沈識簷確定了孟新堂的愛。一樣東西,如果有一個人鄭重其事地問你想要的是什麽樣子的,那他一定想過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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