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交往


    江櫻有些艱澀地拉開車門,透了點涼風進來,手沒去碰他,抽了幾張紙,擦幹淨臉,再將弄亂的圍巾,帽子重新戴上。


    吸著鼻子下車,頭也不回的:“我們談一下。”


    林徹散了表情,指腹草草地蹭掉傷口處的血漬,壓低了氣息,看著她腳步加快地走進楓。


    *


    “嫂子好。”


    “嫂子好。”


    “你們好。”


    段銘和阿笨兩人坐在桌前,上麵攤著一本練習冊,聽到腳步聲齊齊抬頭,嘴甜地叫了人。


    而後,段銘盯著他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沉思:“這題應該選b才對吧?”


    阿笨:“不要挑釁我,說得好像你比我聰明一樣。”


    段銘:“那也好過你丟骰啊。”


    小學生吵架間,林徹也上來了,兩人又叫了他一聲,齊齊地看著他們在旁邊的沙發上相對而坐。


    段敏:“郎才女貌。”


    阿笨:“天造地設。”


    十幾秒的時間,江櫻極為快速地在腦海裏略過見到林徹之後的每一幕幕,那些曾經讓她心軟妥協的話就像毒蛇吐出的粉紅信子。


    她壓下複雜的心緒,想先解決方才發生的:“你剛才——”


    “嗯,”他靠在椅背上:“如你所見。”


    “為什麽?”


    她不明白。


    “揍一個覬覦我女人的垃圾,”他用紙巾擦幹了手:“需要原因?”


    江櫻當然不認為這是理由,“你在之前就認識安和?”


    他蹩眉,有點厭惡從她口中說出的名字,“不認識。”


    江櫻:“你說謊。”


    林徹:“那你可以跟我解釋一下你為什麽不在學校了?”


    她和他較真:“你不告訴我真話,我也不跟你說。”


    “你現在,”林徹將紙巾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裏,身子往前傾著,大腿撞著她的膝蓋,“在為別的男人和我吵架?”


    江櫻從他眼裏看到了威脅,心裏像鼓起了一個氣球,她早該了解的,這個男人和一開始見麵時一樣,本就是難測和危險的。


    不願意給好臉色時,心能硬成石塊。


    “江櫻,”他給她下了戒告:“以後都別見那個人。”


    江櫻手指陷進柔軟的抱枕裏,“不然呢?


    下一次你是不是又要動手。


    林徹,你把我當成什麽了?”


    他拉住她的手,想要含住她的唇,這一次,江櫻有所防備地側過臉,躲過了親吻卻沒逃開裹挾,反倒將耳垂送了過去。


    不顧她無聲地抗議,用舌尖將圓潤的小耳垂給弄紅。


    “貝貝,這個問題難道還會有別的答案嗎?”


    最後,他低聲地耳語道。


    遠處忍不住暗中觀察的段銘和阿笨目睹了麵紅心熱的一幕,同一時間地要伸手去捂對方的眼睛……


    “除了這件事,別的我都可以依你,”林徹放開了她。


    江櫻隻覺得離譜,把她蒙在鼓裏卻要求她聽話?


    她近距離地感觸到危險,更加不懂為什麽一個人能有如此極致的兩副麵孔。


    明明昨晚還溫柔款款,一度讓她回到了以前對他的初印象。


    難道都是演技高超的偽裝?


    江櫻氣不順:“你不說,我自己去問他,你們兩個,總有一個會告訴我。”


    他眯起眼:“你敢。”


    正焦灼著,手機鈴聲短促地響了起來,林徹從口袋裏拿出,看了眼來電顯示,人起身想走到裏麵去接。


    江櫻拉住了他的袖子,沒讓他走成,仰起頭,直勾勾地看向他,眼眸裏有晦澀的情緒在湧動。


    他有一下的心軟:“怎麽了?”


    “她眼睛很亮,像個黑色的小漩渦,“我在想,你到底是不是我所期待的人。”


    “所以,”他刻意的反問:“你為什麽要對我有所期待?”


    站在你麵前的這個人,隻是他這個人而已。


    阿笨和段銘聽不清他們兩人在壓著火氣爭執,眼裏看到的隻是他們老大說著說著,還對江櫻動手,黏黏乎乎的,連要去接個電話都要磨著半天。


    段銘:“還挺有情趣的?”


    阿笨超大聲:“嘖嘖嘖,這戀愛的酸臭味,我也想談戀愛!”


    然後他們就看到江櫻將手裏的抱枕砸到林徹的臉上。


    “……”


    他也沒躲,抱枕直直地沿著鼻梁掉下,又一聲不吭地握著手機,彎下腰把抱枕給放回去。


    江櫻聽得出他在發脾氣,心裏更堵著,想到蘇可馨的提醒。


    假的,假的,他到底有沒有一句實話?


    她憋著火,拿起抱枕又要扔他身上出氣。


    “別鬧,”林徹壓著她的手,手機安靜了一會,再次打進來,他終於放開。


    段銘欣慰地看著他們打打鬧鬧:“你就說,陪不陪吧?”


    阿笨超大聲:“配!!”


    林徹轉過身,低低地接起電話,輕巧地避過,繪有摩洛哥風幾何圖案的抱枕帶著陰風,正中靶心地打在段銘臉上,再滾落到桌上,啪的一下將水杯打翻,熱水灑了阿笨一褲子。


    張曦打著哈欠從屋裏出來,看完了雞飛狗跳的一幕,眉毛一跳:“這就是硬嗑cp的下場。”


    “……”


    “……”


    江櫻見他還能神色自如地打著電話,直接起身拿起包就走。


    他擰眉叫她:“貝貝。”


    她把帽子往下壓,擋住耳朵,不想聽。


    “江櫻,”他喊了她全名,斂著神色:“你去哪?”


    江櫻按住電梯,沒停留地走進去,低著頭等門合上。


    *


    “人都幫你盯好了,”季川懶洋洋的:“姓安的現在就在醫院,嘖,夠狠的,差點毀容。”


    林徹看著電梯的數字滑到一樓,又靜止,不太舒服地拿起煙:“在哪家?”


    季川:“第三人民醫院,怎麽,感覺那頓打輕了想再加把油?


    那日本人惹你了?”


    林徹:“我待會過去。”


    “行,”季川習慣收拾爛攤子了:“不過這家夥也算是公眾人物,你在人家地盤把他送進醫院,你就不怕上新聞被你爸看到?”


    林徹點到即止:“你看著處理。”


    對於安和,他已經隱忍了太久,沒想到這麽多年了,他依舊不怕死。


    那就沒有好脾氣的必要了。


    淩晨一點。


    安和素來溫潤的臉上多了一條縫針過後的痕跡,藥片的催眠效果讓他睡到現在,剛睜開眼,就在漫天的消毒水味中嗅到了一絲危險。


    床對著的一把椅子上,火光時隱時亮,坐著的人顯然沒有什麽耐心,正百無聊賴地在玩著打火機。


    林徹將銀色帶有小logo的打火機放回口袋裏,掃了眼他,開門見山的:“許子添也是你的人吧。”


    安和:“我不認識。”


    “你不需要認識,”他慢慢道:“自然有人替你中間聯係。


    你們兩個一前一後地找上江櫻,我總不能裝瞎當巧合。”


    “當年,如果不是你們家出麵,一個許子添能綁得到她?”


    幾年前,江嘉樹和江梨為了上位,一明一暗的不知道使了多少陰手段,得罪了不少人,兩個大的無懈可擊,目光自然就放到了又弱又最珍貴的江櫻身上。


    怕被發現蛛絲馬跡,謀劃的人不敢用江家眼皮下的勢力,找到了遠在日本的安家,是個手握重權的日本黑.幫。


    “長輩的事,我無權得知,”安和道:“私底下,我和江小姐又沒仇,況且有你在,我能動得了她嗎?”


    說到這,他道:“雖然如此,這麽多天了,我還是想和你說一聲,別來無恙,我的朋友。”


    林徹眼裏劃過一絲嫌惡:“你不配。”


    安和微笑:“但是三年前在臨川,我們相處得不是還不錯嗎,你以前的性格還不至於冷成這樣,我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你和我分享關於江櫻的事——這也成了我可以對她聊起的共同話題。”


    林徹終於明白了其中不對勁的地方。


    江櫻十八歲時,他曾想在油畫館開個展覽,用她最喜歡的畫為她慶祝,但畫遲遲沒到,甚至被盜,原來……都是出自他的手。


    他當然不敢將畫送到自己的麵前。


    這麽多年來,林徹熟知江櫻的一切,也知道她有個喜歡的畫家,安和這個名字一直沒讓他有所行動——


    畢竟,他這個人,從頭到腳,從名字到樣貌都是二次加工的成品。


    都是假的。


    *


    江櫻回到家裏,難得沒有理會小可的靠近,鞋都沒換地上了二樓,拉開衣帽間的門,走到最裏麵,拉開了黑色的櫃子。


    那件格格不入的黑色西裝就掛在裏麵。


    她頭疼地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


    “你喝醉了嗎?”


    “你在心虛嗎?”


    “你為什麽不說話?”


    “我要你親自手洗。”


    接近無賴的撒嬌和逼問,她真的看不出任何破綻,也無法相信蘇可馨說的真相,江櫻拿出手機,在列表裏轉了一圈,果斷打了通電話。


    沈棠接到江櫻電話時,還有些發懵,畢竟兩人的關係隻是寄予她是她姐夫的堂妹,遠著呢,平時壓根不會說話。


    “江櫻?”


    沈棠還捋不清到底輩分,就被江櫻打斷。


    她問:“你認識林徹。”


    “姑且算吧,我是認識季川,”沈棠想到之前是自己出麵,騙江櫻問卷調查然後讓她加上林徹的事,有點不自在道:“……你都發現了?”


    江櫻:“我有一件事問你。”


    沈棠:“你說,你說。”


    “林徹,他……酒量如何?”


    她盯著西裝問。


    這什麽問題?


    沈棠沒有猶豫:“千杯不醉,紅的白的都能喝,他沒開始開酒吧之前,私底下的人都喊他,夜店小王子。”


    江櫻:“……”


    “不過,這種事,”沈棠疑惑:“你問我做什麽,你跟著他,應該也能見識到,或者問他身邊的人,段銘他們也都知道。”


    “正因為他們都知道,所以我才會不知道。”


    像個傻瓜一樣,被他們抱團蒙在鼓裏。


    *


    這個夜晚注定難眠。


    她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太過詭異而荒唐,難受過後,又隱隱的覺得不對,具體無從得知,如果可以,她寧願不想去相信所看到和聽到的話。


    之前一直的設想終究落成了現實。


    他的確是她掌控不住的男人。


    江櫻無法一個人待著,想找知曉所有的孟暖傾訴,結果唯一的好友電話在連打了第四個才接起,背景音還有些似曾相識的嘈雜。


    “你在銀河?”


    她快速地判斷出來。


    孟暖氣勢洶洶:“對!貝貝,我跟你說,我今晚要去徒手劈渣男,你知道嗎?


    我感覺我被渣男欺騙了感情!”


    “?”


    江櫻吸了吸鼻子:“什麽時候的事?”


    孟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在一起一天,就甩了我,快到我還來不及告訴你。


    反正,今晚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江櫻見她真的在氣頭上,壓下了自己的心事,問道:“那你……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孟暖深呼口氣:“你細皮嫩肉的,小胳膊小腿,就不用你幫我幹架了,等等我還要優先保護你。”


    她已經起身,準備穿鞋出門了:“我還是去吧。”


    孟暖:“貝貝,你別衝動。”


    “我過去,”江櫻歎氣:“至少還能幫你擋酒。”


    孟暖:“……”


    聖誕節的酒吧活動,不能免俗地也在入口的位置擺了一顆亮著熒光燈的聖誕樹,在暗色的光線下一閃一閃的。


    就連侍者都戴著紅色的小帽子。


    江櫻剛進門,掃了一眼,就看到了萬眾矚目的孟暖,抱著一瓶啤酒瓶,搖搖晃晃地抓著一個人的領帶道:“你讓他出來啊——”


    “有本事當渣男,沒本事見人了?”


    “那我就天天來這兒守著!”


    看起來像是有些醉了,她的酒量不過半杯。


    江櫻忙走過去,把啤酒瓶放好,鬆開她硬拽到讓人無法呼吸的手,“暖暖,你別喝了。”


    見到熟悉的人,孟暖更委屈了:“我難受,不高興。”


    轉而又惡狠狠地對男人道:“有本事讓他做一輩子的縮頭烏龜,別被我逮到去煲王八湯!”


    男人很難做:“真的沒來……”


    江櫻按住她,用酒吸引她的注意:“想喝是吧?


    我陪你。”


    秉持著快速把孟暖灌倒後打包回家的原則,她挑了一瓶稍烈的酒,自己喝掉一大半,隻讓孟暖喝了幾小杯。


    不出二十分鍾,孟暖被灌得迷迷糊糊,被江櫻拉著從位置上站起來,走沒幾步又停下,眼睛倏然亮起:“貝貝,我們一起去尋找遺失的庫洛牌吧!”


    江櫻:“……不要,要去你自己去。”


    孟暖撇嘴,垂頭喪氣地被江櫻拖著走了幾步,吧台的員工認出了她們,下意識地想過來幫忙,被江櫻給製止住了。


    孟暖迷迷糊糊地被帶著,還不忘打量著全場,終於在舞池裏發現了一個模糊的背影,冷不丁停住。


    江櫻回頭:“又怎麽了?”


    “貝貝,”她捂住嘴,鬆開了她的手,一步兩步地往後退:“我忽然覺得……有點惡心。”


    江櫻瞪大眼:“你要吐了嗎?”


    孟暖瘋狂點頭,“我不能吐……在你身上!你在這裏……等我。”


    江櫻:“……”


    原來她還有道理可講,下一秒,她則跌跌撞撞地跑進人群堆裏,江櫻倒吸了一口涼氣,盯著她站在一個男人的後邊,拍拍他的肩,稍微辨認了一下後,扯過他的衛衣後的帽子,“哇”的一聲全吐了進去。


    江櫻頓住。


    所有人都不敢動。


    “對不起,”江櫻愣愣道。


    “你他媽…”季川站起身,轉頭看到江櫻,怔住後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後,弱小無助但猖狂的孟暖,將十句祖安語錄給憋了回去:“嫂子,你們…慢走。”


    一個人罵罵咧咧得將衛衣脫掉,走下吧台,拿出手機打電話給林徹:“別說我不講義氣,你老婆的閨蜜吐了我一身,我都不敢生氣,你看看要怎麽算吧?”


    “想多了,”他應著:“冤有頭債有主,別拖貝貝下水。”


    “嘖,”季川無奈:“我這不是處心積慮的在想辦法讓你往嫂子麵前湊嗎?


    阿笨都告訴我了。”


    林徹剛將車開到銀河附近,就從後視鏡裏看到從大門走出來的兩個慢吞吞的背影,熄了火停在路邊:“用你管。”


    掛斷電話,江櫻牽著孟暖也過了馬路,她還戴著白色的羊羔圍脖,軟軟的,看起來很好摸,頭上的發圈已經被拿下來了,披著長發。


    江櫻打開手機裏的叫車軟件,對孟暖方才的醉鬼行為還心有餘悸,一邊填寫著地址信息,一邊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此時,一個頂著同款斷片臉的女生經過,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傷心事,苦酒入喉心作痛地蹲在路邊,抱著垃圾桶開始大聲哭嚎起來。


    孟暖望著她,腳步虛浮地朝女生身邊靠,一副要過去姐妹相認的表情。


    江櫻驚恐地瞪大眼睛,用盡全力拽住她。


    黑色的邁巴赫停在她的左手邊,車窗被往下降,林徹稍垂著腦袋,眉梢間夾著夜間的寒氣,帶著黑色的口罩,看不清神色道:“上車。”


    江櫻賭氣地偏過臉,沒搭理他。


    林徹按了一下喇叭。


    孟暖還拚命地想要掙脫著:“嗚嗚嗚我好難過!!——”


    我比你更難。


    江櫻默默地想著,把手機放回口袋裏,改成兩隻手攥緊她。


    “貝貝,”他放慢了車速跟著,耐心道:“外邊冷。”


    江櫻假裝沒聽見,鼻尖被凍得有點發紅,極力地克製著自己扭頭去看他。


    她看起來就這麽好哄嗎。


    憑什麽隻有她一個人還在生氣。


    林徹也不急,像是打定主意她一定會上來似的,耐心地和她磨著。


    一個醉鬼,一個萌妹再加刻意放低車速的男人。


    三人形成了一道詭異的風景線。


    酒吧街,時常有交警通宵值班,又趕上節日,正盯著醉駕在嚴打,眼尖地走過來,問江櫻:“你們怎麽回事?”


    江櫻:“我朋友喝醉了,我送她回學校。”


    “那他呢?”


    交警看向林徹。


    “我不認識。”


    交警皺眉,擋在他們中間,敲了敲林徹的車門:“大半夜的,尾隨?”


    林徹掀起眼皮,懶散地看了一眼渾身灑滿正義之光的交警,補充:“接我女朋友回家,不行?”


    交警對這種說辭已經看膩了,板著臉嚴肅盤問道:“那你說說,你們交往多久了?”


    林徹:“不到一年。”


    江櫻:“……?”


    交警:“想清楚再說!”


    林徹:“剛好一天。”


    江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櫻桃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糕糕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糕糕醬並收藏櫻桃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