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綠茶


    江櫻當然不敢有問題。


    隻是控製不住地將小視頻保存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提醒他:【好好蓋被子—】


    林徹:【待會一起吃飯。


    】


    她老實地拒絕:【不行噢,待會要和同學討論大賽的事,應該會一起吃了。


    】


    林徹:【行。


    】


    林徹:【交往第一天就拒絕。


    】


    江櫻忙哄著他:【晚上一定!】


    *


    隆冬,天氣幹冷。


    江櫻沒有長時間住在北方的經驗,離開有暖氣的室內,全身穿著雪白的絨羔長外套,戴著帽子圍巾,隻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起來像某種沒攻擊性的貓科動物。


    阿笨還趴在教室的桌上開始呼呼地睡大覺,蘇可馨沒管他,跟在江櫻身邊道:“我待會要去做兼職,不能和你一起,你自己能搞定吧?”


    上回填完報名表後,蘇可馨就把她拉進了大賽的交流群,學長學姐們都很忙,隻是簡單地布置了一下任務。


    學校有意讓他們帶新人,自然要考慮到專業能力的問題,所以江櫻她們收到的也隻是跟遊戲相關的大框構架。


    問題不大,江櫻點點頭,打開了手機的郵件,重新看一遍策劃書。


    《戀愛玩家1.0》的核心設定是遊戲一開始,係統會自動安排四名玩家入住不同場景,有浪漫溫馨的小別墅,遠離城市的愛琴海邊以及寒冷的極地小屋。


    入住之後,四名玩家會陸續見到屋子裏的五個風格不同的男生,根據漸漸披露出來的信息和性格,讓玩家自行選擇夢想中的“男朋友”。


    不隻是玩家的單向選擇,遊戲在創建時也會對角色賦予一定的分析能力,進行信息的識別篩選,最後匹配,是雙箭頭的互相選擇過程。


    所以攻略的結局可能是1v1he,也有可能讓玩家之間形成競爭關係,最後會有人落空。


    《玩家》的主旨並不是讓所有的用戶都能體驗到甜蜜的愛情,更像是一種闖關遊戲,讓你從蛛絲馬跡裏分析出哪位是最適合自己的,再大膽出擊,不到最後一刻誰都無法保證結局。


    團隊裏的每個女生都被要求寫了男角色的人物設定,在共享裏,江櫻看到蘇可馨前半個小時上交的一份:男主設定是優秀的學霸劍橋留學生,每方麵都散發著“優秀的男人才是專一的,隻有loser才會通過經常換女友來顯擺自己”的真善美品質,而給玩家留下的隱藏陷阱則是——


    你以為的好男友都是別人的,


    直到某個半夜,


    他問你,


    約不約?


    “……”


    非常蘇可馨的風格。


    底下已經有學長學姐的留言討論。


    【約什麽?


    我怎麽看不懂?


    】


    【?


    再往下的內容是不是就要下架了?


    】


    【海王的設定丟他去海邊吧。


    】


    【丟,原來是渣男!!】


    【那還是我的校霸弟弟最可口qwq】


    【才大一就已經看破男人本性了嗎hhhh】


    ……


    晚上約了林徹,下午還有課,江櫻打算趁著中間的空檔把事情做完。


    打開筆記本後,她開始認真地在腦子裏檢索自己可以借鑒的異性。


    哥哥?


    她第一個想起的畫麵就是吃飯時,他用餐完不走,就坐在椅子上,不玩手機,就時不時地瞥她幾眼,讓她像在監考中吃完飯……


    還是算了。


    同班的男同學,已經沒有印象了。


    江櫻心癢癢的,有想藏私的心理存在,並不是很想將林徹作為參考的對象,但由頭一旦被撩起,眼裏心裏也都沒法裝得下其他人了。


    他此刻睡著的樣子應該是柔軟的,沒有平時的冷冷淡淡。


    兩人獨處時,會把紋身藏好,外表看著是輕浮,骨子裏的教養卻是在的,經常會悄悄地觀察她的臉色。


    明明拽得不可一世,卻有外人看不到的小軟肋,不會喝酒,喝醉後喜歡對她撒嬌。


    他語氣一軟,她就徹底投降了。


    *


    將文件上傳之後,江櫻拿起手機,微博上剛好刷到安和工作室發出來的圖文,這些年,安和本人除了在ins上有開賬號,其它平台的都是團隊在代為打理。


    新發的四宮格圖片都是新的畫作,大約是在為即將上市的畫作《消失的煙火》預熱。


    她隨手點開評論區,大致瀏覽了一圈。


    【安和大大為什麽這次的畫風雖然變暖了,但是……內容看起來更詭異了。


    】


    【都說畫畫能映射出本人的內心,希望我愛的大大能好好的!】


    【是想傳遞什麽給我們嗎?


    】


    【有點細思極恐……】


    江櫻停頓了下,點開大圖地看了一眼。


    視線緊隨著征住。


    這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她皺起眉。


    她把手機放回桌麵上,心神不寧了半刻,一通微信電話被打了過來,正是安和。


    她心裏有疑慮,本也打算親自詢問他,江櫻接起,安和也沒有兜圈,徑直道:“江小姐看到了插畫嗎?”


    “看到了,”江櫻輕聲回複:“你有什麽要告訴我的嗎?”


    “就知道你會感興趣,”那頭的男人笑了笑,如沐春風般地提起:“這是我親身經曆過的事。”


    這也是她差一點要重溫的噩夢。


    如果不是那個少年在最後關頭拉了她一把。


    安和道:“你好奇的,我知無不言。


    我現在正好有空。”


    江櫻沉吟著,起身將筆記本收拾進隨身的包裏:“發個定位給我,我過去。”


    碰麵是西僑的一個寫字樓樓下,是安和的工作室駐紮的地盤,靠近美術館,蒸麵大理石牆上都掛著他的畫作。


    安和抱著咖啡坐在大堂的白色沙發上,麵容出眾溫和,在第三次對躲在半人高盆栽的粉絲偷拍,報以微笑後,終於從玻璃的反射裏看到了一團白糯糯的身影從車裏下來。


    等江櫻走近,他第一句就解答了她的疑惑:“沒錯,和你想的一樣,當年,被綁架的人是我。”


    *


    林徹起床後,開車到了楓,眼皮一直隱隱地在跳。


    段銘道:“左凶右吉,少爺,你可能要倒黴了。”


    他向來當他說的話是空氣,壓根懶得理會。


    季川從煙盒裏拿出一根煙,扔給他:“昨晚回來怎麽沒見你人,打你電話也不接。”


    林徹接過,放在手裏轉了一下,沒抽,聞言半掀起眼皮,慢慢悠悠道:“不要老問一些自取其辱的問題。”


    季川:“?”


    張曦窩在沙發裏玩著switch,極為不客氣地嘲笑兩聲:“我要有女朋友,也不可能半夜接你電話,那不是有病嗎?”


    “搞真的啊?”


    季川想到了問題所在,有些一言難盡:“你是不是忘記自己開什麽的,每晚都這樣,你要提前退休嗎?”


    段銘:“分分鍾鍾關門都有可能,你們難道不知道少爺很黏江小姐的嗎?”


    張曦一陣惡寒,想到林徹之前為了拒絕妹紙,連“我沒有家”這種毒話都放出來,平時坐哪喝個酒,冷氣都能自動生成,都是女人圍著轉的,誰能想象得出他死心塌地黏人的樣子?


    “搞清楚,”林徹單手打開一聽可樂:“黏人的不是我,是我家那位要我陪她吃飯的,懂?”


    不等他們接話,又悠悠地道:“——也是,我和你們這群沒對象的計較什麽,反正也沒人在意。”


    “……”


    好絕。


    林徹喝了半瓶的可樂,手機振動了一下,他忽的抬頭,問:“幾點了?”


    季川奇怪:“手機不是有顯示,三點半?”


    “嗯,”他話裏帶了幾分暗意:“剛好是女朋友下課的時間。”


    季川沒想到他這麽能秀,快被搞吐了:“行行行,全天下都知道你有女朋友了可以嗎?


    需不需要今晚,我買包喜糖去每家分店替你發一下?”


    林徹拿起手機,往外側走了點:“有點早。”


    他臉上的笑意還未到眼底。


    手機裏,不是江櫻,而是另一條陌生信息,不看號碼,也能心裏有數。


    點開來,是一張圖片,隻有虛晃晃的一個側影,手腕上的紅色手繩耀眼地出現在右下角。


    幾乎不用多說,他也猜的出對麵是誰。


    季川和張曦還在開玩笑,鬧著在商量要林徹結婚,他們是不是得賣地才能在隨份子上配得過他。


    另一邊的段銘,替林徹保守著舔狗的秘密憋得挺辛苦,轉眼就看到上秒還拽得十分二世祖的林徹,活動著手腕,將關節按得“哢哢”作響,一副要幹架的表情。


    段銘:“……少爺,你這麽快就失戀了嗎?”


    *


    江櫻越想越不對勁。


    假設安和真的是記憶裏的少年,那麽同樣的密室綁架風格,再一次的出現在臨川,真的不是衝著她來嗎?


    對臨川最後的記憶,是在一個燃著煙花的夜晚。


    有了第一次被少年載下山的經驗,江櫻的膽子變大了許多,當第二次的活動出來後,她沒有多考慮,就答應了再次和他出門。


    那晚,沒有再騎哈雷,兩個人趁著時間還早,走著近道下山。


    少年牽著她的手,起初還挺有興致地和她介紹沿路的風景,告訴她這塊種了什麽水果,植物。


    他每說一句,她都嗯一聲來表示回應。


    他性格算不上柔和,沒幾下就膩煩了,嫌棄地低聲地道:“小瞎子看不到,說了也白說。”


    江櫻有點失落了,明明自己也很配合他了,雖然看不見,但還是很努力地在聽,她都沒說他吵,他反倒先來攻擊她?


    !


    她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當下就不理他了,找了空地坐下,冷靜道:“我不和你玩了,我等爺爺來接我,你自己去吧。”


    少年沒料到一直沒脾氣的人也有生氣的時候,有點慌張地隨手摘下的紅牡丹插進她的頭發裏:“我沒有真的在說你,快走吧,很快,顧純她們要放煙花了。”


    “我又看不到,”她較真了,“去了也是無聊。”


    少年半蹲下來,揮手替她趕掉草叢裏的蚊蟲,“你可以聽聲音,煙花升上天炸開的聲音。”


    “這有什麽好聽的。”


    他很努力地在哄:“至少,你和我們看到的,是不一樣的,你的煙花是開在心裏。”


    江櫻快要鬆動的時候,山道上出現了一輛黑色的車,有人下車道:“江小姐,江先生讓我來接你。”


    少年側過頭問她:“有人來接你走?”


    江櫻搖頭,陰影還未徹底褪去,“我不記得這個聲音。”


    那人不耐煩,走上前來:“江小姐,請不要為難我們了,上車吧——”


    手快要碰上她時,少年果斷地將她拽到自己的身後:“那等我們回去再說。”


    話落,拉著她就往山路的另一邊跑開。


    少年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安撫地對她道:“別害怕,回到爺爺家就好了,很快的。”


    身後的車更快,江櫻本能地嗅到危險,手心裏全都是汗,在黑暗中起起伏伏地奔跑,最後在快被追上時,他把她抱起來,藏進了樹林之間。


    “你先躲在這裏,我晚點找到人先解決掉他們再說。”


    這是記憶裏,有關少年的最後一筆。


    “……可是,”江櫻收回著思緒:“為什麽我問爺爺和哥哥,後來他們都說是誤會一場。”


    少年和她再沒見過,她也在幾天後結束了休養的日子,被接回去做手術。


    她以為沒有發生過的,原來……都再一次的出現了嗎。


    而那些本應該找上她的,都被他全部擋下了?


    安和麵貌偏向女相,單單一笑,也帶點陰柔的美:“你覺得,你哥哥會願意告訴你,壞人又找上門了嗎?”


    江嘉樹的確不會。


    這對當時心理薄弱的她來說,無疑又是一次摧毀。


    “為什麽?”


    “……第一次沒得手的事,沒有被斬草除根,自然會再來第二次,”安和聲線沙啞,放下咖啡杯,從西裝外套的口袋裏取出手帕,遞給她:“說不定,還會有第三次。”


    江櫻愣愣的,沒伸手去接。


    安和拿著手帕,順勢著要放到她的腿上,餘光裏走進來了一個人。


    氣勢洶洶,每一步都踩著狠意進來。


    林徹第一眼就看到毛茸茸的江櫻,抿唇沒說話,活動了一下手腕,將關節按的“哢哢”作響,沒有任何緩衝和猶豫,大步走到安和麵前,揪住他的衣領。


    他麵無表情地道:“我是不是警告過你,不要招惹她。”


    江櫻忙站直了:“林徹,你……”


    勸阻的話語還沒說出口,林徹沒有任何保留的,一拳揮到了他的臉上。


    安和在他麵前,充其量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畫家,身形單薄地很快掛彩,左臉頰上紅腫了起來,被慣性帶著後退了幾步,重新坐回椅子上。


    這聲動靜,猝不及防地響徹在大堂裏,驚得所有人紛紛側目。


    生怕他再來第二次,江櫻緊張得手心都在發抖,帶著匪夷所思的不解攔住了他,“你在幹什麽?”


    林徹沒有消停的意思,全身的氣焰被點起,沒有移開視線,手心微微用力,將她往後推了點,背靠住牆角。


    安和慢慢站起身,重新整理起衣服,依舊道:“來得真快,是在怕錯過什麽嗎?


    幾年不見,林少爺你這脾氣和當年——”


    剩下下的話都被林徹屈膝撞回進肚子裏,他漠然的伸出手指,不留一絲餘地的按住了他的喉骨。


    安和的表情凝固在臉上,眼前的世界像被他強行地帶走了空氣。


    嘈雜聲中,林徹低聲問著眼前臉上漸漸扭曲的人:“好玩嗎?”


    江櫻聽不清他們的說話,在寫字樓的保安圍上來前,用力地拉住他的袖角,拚命大喊:“你快鬆手!林徹!”


    僵持了幾秒,林徹才挪過視線,沒有情緒地看著陷入恐慌的她,向來溫柔的眸底裏浮著一層霧氣,望著他像在看陌生人。


    在看到了安和臉上溢出的血後,她是真的害怕了,仍抓著他的胳膊,這是他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了抗拒。


    就連衣服下早就愈合了很久的傷口都在發痛。


    他鬆開手,安和臉色發青地重重喘息。


    江櫻下意識蹲下身去檢查他的傷口,想要替林徹道歉,手還未碰到安和幾分,就整個人被林徹抱起。


    眾目睽睽之下,她錯愕又羞,以及還帶著微惱,整個人像個麻袋一樣被他扛在肩上,鼻尖撞在他的後背,磨得她粗礪得疼:“快放我下來!”


    他壓抑已久的匪氣暴露了出來,全然不顧她的抗議,轉頭將她帶離了這裏。


    直到回到車上,落了鎖,江櫻才恢複了自由。


    她的手還在隱隱地發抖,不安地偏過視線去看他,本以為能等來一句解釋。


    隨便說什麽都好,讓她可以不要這麽害怕就行。


    林徹闔著眼,一言未發,車子開出停車場,打了個漂亮的轉彎,以最快的速度開進了主路。


    並不想送她回家,怕她生氣起來能把自己鎖在房間裏不出來,他簡單地判斷了一下,踩著油門,往楓的方向開去。


    “……”


    車內無話,江櫻幾次想開口,又硬生生地憋住了,能感覺到他同樣在和自己慪氣。


    分明是他一點道理都沒有就把人揍了一頓,她被氣得眼眶發紅,人生裏就沒幾個人能把她惹成這樣,想到待會不可避免的爭吵,江櫻拿起手機,打開備忘錄,開始劈裏啪啦地準備著腹稿。


    對他不能臨場發揮,鐵定一句話還沒說完,他又會撒嬌地含糊過去。


    想了打,打了又改,反反複複。


    到了楓的樓下,林徹熄了火,轉頭見她的注意力還在手機上,露在兩個毛絨手套的手指頭還敲打著屏幕,側臉上還掛著淚痕。


    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用指腹抹了抹,又繼續皺著鼻子想著吵架可以用上的詞。


    林徹等了她一會,心底的戾氣非但沒有退下去,還被激起了點別的情緒,鬆開了安全帶後,人壓了過去,在陰影之中,手指冰涼地輕撫過她的脖子,找到了昨晚留下的淺色印記。


    再偏過頭去,吻住了她的嘴唇。


    濕熱又沉重,用了點力道,眼淚全被堵回了眼眶裏,江櫻被攪弄得有些疼,手直覺地按在他的肩上,想要製止,卻被他反手握住了。


    手機滑落下去,兩隻手都被抓住了,身體被往下壓著,感覺整個人都要化開了……


    等被動的承受結束,江櫻腦袋發懵著,用手背擦了擦嘴,氣呼呼地,“你還敢先對我發脾氣?”


    林徹舔了舔嘴角,垂下眼,第一反應就是要順她的毛。


    他攤開右手心,無名指處有一道稍明顯的紅痕:“我受傷了。”


    “……”


    江櫻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哪裏有人能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要不是親眼所見,恐怕還會以為被欺負慘了的人是他。


    “很痛,”他繼續:“幫我吹一下。”


    江櫻一掌拍開他的手,沉下聲剛要將一路總結的話給說出口,林徹則輕嘶了一聲,氣壓都低了下去,看起來是真痛。


    江櫻想到小時候看到江嘉樹身上掛彩回來,江梨就會在旁邊一邊遞酒精,一邊抿著唇:“都說外表看起來不嚴重的,其實很多裏頭都骨折了。”


    江櫻一時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麽。


    回憶了一下剛才的場景……他的確挺大力的?


    心思快要鬆動的時候,掉在腿下的手機一連振動了幾聲,江櫻急急忙忙地彎腰撿起,劃開屏幕,就看到蘇可馨的微信。


    【蘇可馨:?


    ?


    】


    【蘇可馨:你的人設參考的是林徹?


    】


    【蘇可馨:他千杯不醉的!你別被騙了,你仔細品一下,他喝醉後要你做的事……難道不是妥妥的綠茶行為?


    】


    江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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