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馬三在河邊坐了一夜。


    他看著波光粼粼的河水,看看月亮,看看手裏的荷包,眉頭皺成了山川。


    也不知道他是哪兒受傷了,馬三這一夜,比起這黑夜,還要深邃上幾分。


    自打馬三生病起,齊鳳甲就注意到了馬三的異常。


    今夜,馬三和裏彥的爭執齊鳳甲更是看在了眼裏,隻是關於這種事兒,他不方便站出來。


    等裏彥走後,齊鳳甲幾次走向河邊,最終看著月光下的馬三,歎了一口氣,這才走了出去。


    “齊先生,您說,愛一個人,有錯嗎?”


    當時的馬三,問了這樣的一句話。隻是那時候的他不知道,幾十年後,會有人問出了同樣一句話。


    齊鳳甲搖了搖頭。


    “若是你的生命中隻剩下了愛情,自然沒錯。但我不一樣。”


    看著河水的馬三突然轉過頭來,眉頭一皺:“哦,齊先生有什麽不同?”


    “因為我還要看看這世間,我那師傅,道理忒多,性子太執拗。他總以為隻要把道理講透,人人都懂,這個世間的人將會快樂上不少。但我,不那麽認為。”


    馬三的注意力完全被齊鳳甲給吸引了,立馬轉頭。


    “哦,齊先生有何高見?”


    “我隻是覺得,你走過的路越多,看到的世界越廣闊,越會覺得天地廣大。渺滄海之一粟,羨長江之無窮。懂得越多,越悲傷。”


    馬三轉過頭,繼續看著河水。對於他來說,想不通的問題,不想便是。


    “但我們能對自己失望,卻不能對這個世間失望。”齊鳳甲補充了一句。


    馬三不懂,低著頭,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齊鳳甲講的東西更為寬廣、浩大。他似乎比自己還悲傷,但此時的馬三,還是不能從手裏的那個荷包中走出來。


    “這是我師弟說的,他以後將會成為夫子。”齊鳳甲沒有管馬三,滿臉驕傲的說道。


    馬三歎了一口氣。


    “果然,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馬三在心裏暗自說了一句。


    隻是,他沒有想到,齊鳳甲話鋒一轉,接著說道:“所以,人生本就充滿了悲劇,難道還能再壞一點嗎?人生不過短短幾十載,不如讓自己快樂一些。愛一個人,那便去追;愛一座山,那便去攀;喜歡河流,那就趟過去;喜歡天空,那便跳起來看看。人生幾十年而已,隻要不損人,為什麽不過得瀟灑一些?”


    聽到這話的馬三肩頭一震,雙眸之中,有一抹光。


    “齊先生當真這樣認為?”


    “當真。”


    “那如果喜歡的不是女人呢?”馬三急忙問道,他轉過頭看著齊鳳甲,眼裏有光。


    齊鳳甲奇怪的看了一眼馬三,沒有回答他,隻是皺起了眉頭。


    “那如果不是人族呢?”馬三沒有管齊鳳甲,繼續問道。


    “或者,你們在一起,違背了公序良俗呢?”馬三不依不撓。


    一連三個問題,齊鳳甲都沒有回答。


    馬三眼裏的光消散了,緩緩的轉過了身子。


    “愛,隻與愛有關,和其它無關。”


    聽到齊鳳甲這話,正在緩緩轉過身子的馬三如


    同被人製住了關竅一般,動彈不得。


    “而且公序良俗,成為良俗之前,也有人質疑過。還是那句話,當不損害他人之時,便可。多少傷害,假汝愛之名;能讓周圍感受到美好的愛,便可。”


    馬三猛然轉身,可他隻看到了齊鳳甲遠去的背影。


    他在河邊坐了一夜,他把心沉了下來,細細咀嚼著方才齊鳳甲的那些話。


    火光,呼喊,咆哮都和他無關。


    可到了第二天,一切都變了。


    村長的家毀於一場大火,隻有一雙兒女免於那場大火。除了村長夫婦葬身於火海之外,一位去村長家拜訪的長者,希澈的五爺爺也倒在了大火之中。不過他還好,被及時救了出來,隻是暫時沒有清醒。


    村子裏的人向來有善和睦,雖然是兩個不同的姓氏。但這麽多年過去了,血脈交錯複雜,也宛如一家人。


    發生了這事兒,他們第一反應,自然便是想到了齊鳳甲。


    而且,昨夜齊鳳甲消失了一段時間,恰好被人發現了。


    這一切,顯得順理成章。


    村民們把齊鳳甲一行人綁了起來,準備燒死他們以告慰村長的在天之靈。


    齊鳳甲沒有反抗,也沒有辯駁。他任由村裏人把自己綁了起來,任由他們把自己架在了柴禾上。


    齊鳳甲不是不能反抗,隻是不想。


    憤怒的村民們,看著成為廢墟的村長家,看著如木炭般漆黑的村長兩夫妻,聽不見任何的解釋。包括馬三的呐喊,他告訴村裏人,昨夜齊鳳甲和他在一起,勸解他。


    可當村裏人問齊鳳甲為什麽勸解他的時候,馬三說不出話來了。


    他實在無法向村裏人開口,他實在無法告訴他們齊鳳甲勸解自己,是因為自己看上了一個男人。


    而且,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裏彥。


    如此一來,被架在柴火上的馬三更加說不出一句話。


    大火燒了起來,看著絲毫不反抗的一行人,裏彥終於忍不住了。


    他衝了出來,為齊鳳甲辯護,為馬三辯護,為中原大地上的來者辯護。


    昨夜他回到了屋子,發現荷包不見了,急忙回到河邊,恰好聽到齊鳳甲的那一席話。


    裏彥說出了一起,說出了裏嫣和馬三的一切。


    火滅了,村裏人沉默了。


    齊鳳甲笑了,馬三和裏彥都低著頭,沒有言語。可村裏人卻越發的憤怒,雖然他們相信裏彥,可裏彥和馬三的事兒,讓他們同樣的難以接受。


    “男人,怎麽能夠喜歡男人?”


    “丟臉!”


    “下流!”


    “無恥!”


    在短暫的沉默後,巨大的叫罵聲淹沒了二人眾人。他們做出了一個決定,把火刑改為浸豬籠。


    對於火刑,齊鳳甲沉默是想看馬三和裏彥相愛的勇氣;麵對浸豬籠,齊鳳甲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大水牛從腰間拔出,刀若遊龍,幾刀便把村裏人都放倒在地。當然,齊鳳甲下手極為的有分寸,沒有真個兒下死手。


    齊鳳甲救下了兩人,但村裏人卻抓住了其它的工匠。


    村裏人都有修為,隻不過被


    這村裏的大陣給壓製住了。他們要針對其它沒有修為的凡俗工匠,齊鳳甲也沒有辦法。


    可他們居然過分的當著齊鳳甲的麵,殺了幾個工匠。


    這些工匠,為了這些村民有更好的日子而來,他們帶來了先進的技術,但他們怎麽都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死在了村民的刀下。


    齊鳳甲不再沉默,大水牛綻放光芒,村子裏血光一片。


    齊鳳甲修為雖然被這大陣壓製,可他戰力仍在,加上的對刀的感悟,放眼當時的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刀鋒所到之處,血流成河。


    可老話有雲:雙拳難敵四手。齊鳳甲也受了傷,眼看事情越來越大,無法處理之時,鐵裏木村終於出現了一個老家夥。


    他比起如今的大長老等人輩分還要高,他的出現,壓下了此事的同時,還護住了裏彥。


    而且,村長家被毀一事,也出現了轉機。


    那位老人醒了,但醒過來的他隻是指了指村長家的大女兒之後,便撒手人寰。


    他沒有留下一句話,但是卻把所有的苦難留給了那叫希卜的小女孩。


    之後的事兒,顯而易見。


    村裏人要處死這小女孩,雖然那位長者覺得此事有蹊蹺,可事到如此,他也不好多說。隻能找了一個機會,向齊鳳甲等人道歉,在齊鳳甲等人出去之時,把希卜藏在了齊鳳甲身邊,這才保住了希卜一命。


    當然,當著村裏人的麵。


    希卜仍然是大逆不道的孩子,是個弑父殺母的壞人。那位長者也隻能在村裏留下規矩,若是希卜回來,當繼續問罪。


    雖然大家都知道,長者有意維護希卜,可卻沒人反對。


    當然,經過此事,馬三自然也無法留在村子裏。


    在離開村子的時候,他再次看到了裏嫣。


    兩人最大的默契,是心知肚明,卻心照不宣。


    馬三告訴裏嫣,他要去外麵的世界看看,他想念長安的桃花了。


    他告訴裏嫣,外麵的世界很好。


    但他們都知道,這隻是為分別找了一個借口而已。


    從此之後,無論是裏嫣還是裏彥,都消失在了這個村子裏。


    不過,村裏卻多了一個怪人。


    孩子們叫他:桃花叔。


    ……


    徐長安聽完這故事,看了馬三一眼。


    馬三低著頭,仿佛犯了錯一般。


    若不是當初齊鳳甲救了馬三,點了馬三。身為開天境巔峰的馬三,也不會在樓蘭的時候因為徐長安的一句話便放過卿九。


    這是齊鳳甲的麵子,這是夫子廟的麵子。


    徐長安看著如同蠶蛹的兩人,看了一眼商議完畢的三位長老,走上前去,微微彎腰表示尊重,隨後拱手道:“三位長老,先放開二人,當年的真相,我來解開!”


    大長老眼睛眯了起來。


    “憑什麽相信你?”


    “因為我是黑袍算命先生口中的那個人!”


    ............................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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