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豈可隨雲煙(上)


    “又是一年秋雨濃。”


    姬秋陽看著灑滿小雨的街道,慢悠悠的歎了一句。


    四人一貓離開了天機閣和天陣宗,任由姬秋陽和李道一的師傅帶路,他們腳程算不得快,一路上途徑一片梅樹林要停下來看看,途徑一個小鎮要停下來看看,遇到一場小雨,也要停下來看看。


    徐長安的心一直懸著的,他生怕這位前輩不由分說的衝向靈隱寺。偏偏他沒去過靈隱寺,更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


    他幾次問向了姬秋陽,姬秋陽便隻是淡淡一笑,沒有回答他,瞟了一眼李道一的師傅。


    這老道士姓鄭,俗家名字叫做大焽(xiong)。當徐長安和劍無畏聽到這個俗家名字的時候,心想這俗家名字果然夠俗,若是他歡喜樓的姑娘有一人叫這個名字,不知道能吸引來多少新客。


    老道士雖然畏懼姬秋陽,但在這兩個小輩的麵前,他哪能唯唯諾諾的落了麵子。


    他看到兩個臭小子念著他的名字,有些無奈。這個名字吧,要說他父母沒文化,那這“焽(xiong)”字又有幾人會用到,會想到;可若是說是有文化,“大胸”一次,別人一喊,自己實在有幾分尷尬。


    就連他那寶貝徒弟,要麽就是喊他“老東西”,要麽就是叫他“大胸師傅”,他寧願李道一叫他“老東西”,也不希望李道一叫他“大胸師傅”。若是私下沒人就算了,可那麽多年,那群天陣宗的道士,聽到這個稱呼還會朝他的胸部看來,這才是他最受不了的。


    現在出了宗門,再度踏足江湖,可若是任由這兩個小輩一口一口“大胸道長”的叫著,以後傳出去,他還怎麽見人?


    鄭大焽偷看了一眼姬秋陽,發現他正在窗口,看著被秋雨淋濕的街道,感慨萬千。他們一行前來,姬秋陽似乎是在追憶。


    舊景依舊在,故人再難逢。


    “小子!”


    鄭大焽朝著徐長安和劍無畏招了招手,一路走來若是住店,都是他和姬秋陽一個房間,而徐長安和劍無畏一個房間。但到了白天,劍無畏作為姬秋陽的記名弟子,而徐長安也算是得了他恩惠的後輩,兩人白天除了抓緊修煉,便都會侍奉在姬秋陽左右。


    如今姬秋陽睹物感懷,兩人自然在其房間。


    鄭大焽朝著徐長安勾了勾手指道:“你過來!”


    徐長安看了他一眼,對方是李道一的師傅,他自然不會拒絕。


    鄭大焽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一臉的委屈。


    如今出行,吃穿用度當然是徐長安的事兒,他作為侯爺,而且名下有著產業,況且徐長安向來仗義疏財,加上劍無畏一個月就那麽點兒俸祿,在長安安居不易,所以徐長安便把吃穿用度攬了過來。


    “姬前輩,要不我們先去吃點東西?”


    姬秋陽盯著那被秋雨浸濕了的街道,淡淡的說道:“巳時(9點—11點)才過了沒多久,怎麽就又要吃飯了,你們去吧。午時的時候,讓人送一份吃食上來就行。”


    徐長安點了點頭,就帶著劍無畏和鄭大焽推門而出。


    姬秋陽皺起眉頭,看了一眼他們的背影,但還是一言未發。


    三人帶著一貓下了樓,徐長安點了幾個小菜,幫小白加了一隻雞腿,還叫了一壺酒,三人便吃起來。


    鄭大焽吃了一口,突然抬起頭來說道:“徐小子,我那弟子幫你不少吧?”


    徐長安想到了那個貪財的小道士,點了點頭。


    “他是不是給了你一塊麵具,能夠遮掩天機,還能夠遮掩修為?”


    徐長安聽到這話,自然懂得鄭大焽的意思,急忙幫他斟了一杯酒道:“多謝前輩。”


    鄭大焽偷看了一眼樓上,發現並沒有什麽異常,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繼續和徐長安說著一些事兒,有些事兒和徐長安相關,有些事兒和徐長安無關,但男人在酒桌上,隻要是說事兒,說到盡興處,便想喝上一口。


    菜過五味,冷了又熱;酒也過了三巡,徐長安和劍無畏趴在了桌子上。


    ……


    等到了下午的光景,兩人慢悠悠的醒來,相互看了一眼,東西都還在,少了一隻貓還有一個人。


    徐長安突然想到了李道一自稱自己有項本事深得師父真傳,可徐長安卻一直沒有見過。李道一雖然愛財,但所說所為皆靠譜。


    徐長安急忙上了樓,推開了姬秋陽的房門,隻見房間中放著一壺酒,吃完了菜,卻沒了人,他這才稍微的心安。


    “怎麽了?”劍無畏還在迷糊之中。


    他原本是大皇子的侍衛,大皇子要他做什麽,他做便行了,很多事情根本懶得去想,懶得去思考。


    若是讓他拔劍,他能立刻讓手中的“無畏”出鞘,可若是讓他思考問題,那便有些傷腦筋了。


    “希望前輩能追上他吧!”


    徐長安說著,苦笑一聲,自己還是太過於放鬆了。


    若是正常來說,自己幾壇酒下肚都沒有問題。可今天,就才喝了一點兒就趴在桌子上。


    他和劍無畏解釋了一番,劍無畏“哦”了一聲,便回到了房間裏。


    不多時,一個小廝帶來了口信,讓徐長安和劍無畏去小城外的一座小廟。


    兩人急忙付了房錢,一路問詢,找到了距離城外不遠處的小廟。


    說是小廟,其實說是破廟更加的妥當。廟門破破爛爛的,整座廟全是蜘蛛網之類的東西,還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這兒早已成為了一些動物的家,什麽蜘蛛啊,老鼠之類的天堂。


    而幾片碎片被扔了出來,徐長安上前稍微的拚湊了一下,念出了這座寺廟的名字。


    “寒……一……寺?”


    話音剛落,坐在廟前台階上的人終於說話了。


    “虧你還跟過夫子一段時間,那是寒山寺!”他話音剛落,一隻白色的小貓坐在他的肩頭叫了一聲,那坐在台階上的人便不敢言語了。


    徐長安看著坐在台階上的道人,樂出了聲來。


    “大胸道長,怎麽在這兒呢?”


    鄭大焽用袖子遮住了半邊臉,裝作扶額的樣子說道:“哎,你們兩酒量不行,所以我就陪著姬前輩來這裏看看。”


    他說著,始終不肯把半邊臉給露出來。


    “真的是陪著來看看?”


    徐長安臉上帶著笑容,不懷好意的問道。


    鄭大焽臉色有些難看,立馬說道:“當然,不然還會怎麽樣?”


    小白叫了一聲,伸出爪子,朝著他遮臉的手撓去。


    鄭大焽反應極快,急忙的撒開手,露出了青紫色的眼眶。


    “大胸道長,你眼睛是怎麽了?”


    鄭大焽躲開了小白的爪子,立馬又用袖子把臉給遮擋了起來。


    “我摔了一跤不行麽?”


    他冷哼一聲,嘴硬道,隨即把袖子給放了下來,露出了那擁有一圈紫紅色眼眶的眼睛。


    劍無畏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麽,和徐長安相視看了一眼,都捂著嘴笑了笑。


    破廟裏傳來了聲響,一人走了出來。


    姬秋陽看了一眼鄭大焽,隨即走到了徐長安和劍無畏的身旁。


    “這廟,怎麽沒的?”


    鄭大焽聽到這話,鬆了一口氣。他最怕姬秋陽問未來的事兒,特別是關於妖族和徐長安或者聖朝氣運的事兒,可若是問以前的事,那便沒任何的問題。


    他笑著,立馬站了起來,如同一個小廝一般,跑到了姬秋陽的身旁。


    “這事兒,那老一點的人都知曉。這廟堂江湖兩步相幹,是徐寧卿在聖朝開國定下的規矩,可原來不是啊,你姬氏王朝有一段時間都……”


    說到這兒,他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捂住了嘴。


    “繼續說!”姬秋陽並沒有在意。


    “這當年有多處實力反叛,其中軒轅家得到了徐寧卿及其身後勢力的幫助;而另外一股實力,領頭的叫做殷無紂,得到了聖山的幫助。這當年聖山有一小輩路過此地,此地的大和尚雖然不管天下如何,但對此地百姓確實是好。那魔道聖山的小輩為了修煉,便每晚借助活人血,這事兒讓寒山寺的主持給知道了,那魔道小輩經勸解不聽,最終被主持給殺了。”


    這種故事算不得去這,姬秋陽接著說道:“所以說,聖山來人,把寒山寺滿門盡滅?”


    鄭大焽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他們抓了和尚,逼他們吃肉,還強迫一些女子與其交好,若是不從,不留性命。最終,寒山寺上下一百多個和尚,即便是才進寺的小沙彌,都沒有一個低頭的,最終所有人被吸幹精血而亡。”


    “你當時在場?”聽得鄭大焽說得如此詳細,姬秋陽雙眼一凜,看向了這位天機閣的道士。


    鄭大焽被嚇了一個激靈,急忙說道:“我天機閣就那幾把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推衍出來的。”


    聽到這話,姬秋陽點了點頭。


    “滅寒山寺之人如今還在聖山麽?或者是進了聖堂?”


    鄭大焽聽到這話,牙一陣一陣的疼,嘴角也一陣一陣的抽動。


    他自己倒是沒什麽問題,即便是闖了聖堂也能全身而退。而且,他也會照顧徐長安和劍無畏。但,自己怎麽辦?他才是一個大宗師,跟著闖聖堂不是找死麽!


    他臉色極其的難看,點了點頭說道:“如今在聖堂。”


    “那我們去聖堂!”


    姬秋陽說著,帶著一股殺意,長袖一揮,把那牌匾卷了起來,幾塊破爛的殘片,組成了“寒山寺”牌匾。


    把牌匾強行組在一起,放在了門框上之後,姬秋陽便帶著徐長安和劍無畏走了。


    鄭大焽苦著臉。


    “施主,往事如雲煙,沒必要啊……”


    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一股巨力卷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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