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之期


    小夫子走在前方,在他前麵的便是看起來除了施人誠之外稍微能主事的弟子。他在最前方帶路,小夫子緊跟其後,剩下的弟子便都圍在了施人誠和唐正棠的身前。他們好生的抬著兩人,生怕出一點閃失,別說出閃失了,生怕腳下不穩,顛著兩人。


    徐長安扶著小沅走在了最後,小沅本就是凡俗,腳程趕不上眾人,加上徐長安為了照顧她,所以兩人走得極慢,經常吊在最後。


    每當小夫子回身望不到他們的時候,便會讓人停下來等。


    最難受不是跟不上眾人的徐長安和小沅,也不是站在小夫子麵前帶路的這人。


    最難受的是抬著受傷的唐正棠和施人誠的弟子們。


    他們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做一碗水端平,唐正棠受了什麽樣的傷,施人誠也要受同樣的傷;剛開始抬著唐正棠的弟子們磕磕碰碰的,一路上不是絆了一跤,就是手滑了一下。不是碰到唐正棠的傷口,就是讓他摔下來。


    小夫子走在前麵,經常聽到唐正棠的哀嚎。偏偏唐正棠此時有氣無力,隻能硬扛著。當小夫子回頭看了幾次之後,若是抬著唐正棠的弟子不注意絆了一跤,那麽就會有小石子從前方打來,讓抬著施人誠的弟子們摔兩跤;若是唐正棠被樹枝之類的東西碰到一下,那麽前方等著施人誠的便是兩根樹枝砸下來。


    弟子們剛開始不注意,還罵罵咧咧的。施人誠躺在擔架上聽著,想咒罵幾句,但又說不出口。


    弟子們的小動作哪能逃得過他的眼睛,自個兒帶出來的弟子,自個兒知道。


    這群弟子,平日裏帶人謙遜有禮,但若是有人碰到了他們師兄弟,而且自己有手段能製住對方的話,什麽謙遜有禮都是騙人的。


    修行和學文並重,遇到這種人經常就是打也打不過,說也說不過。


    換句話來說,對外人他們基本能保持公正嚴明,但是事情落到了自己師兄弟或者長輩的頭上,一個比一個護短。


    他們打人的時候還會免費教你各種道理,他們絕對不會罵人,隻會口吐芬芳。


    能夠關切的問候一個人的祖上十八代和還未出世的祖下十八代,還不帶重樣的。


    不過現在卻是不管,他們打不過,所以不敢“口吐芬芳”。


    小夫子的修為對於他們來說,比在這封武州與荊門州交界處的天廬山還高,甚至比深入雲層的天廬山都要高上幾分。


    所以,他們看著自己師長因為手上抬著的這人被欺負,心裏肯定不舒服,便想著法兒的折磨唐正棠。


    終於,施人誠受不了。弟子們自顧折磨著,而自己便要遭受雙倍的懲罰,心裏那叫一個苦啊!


    “你們放我下來!”


    施人誠終於喊出了聲,小夫子轉頭,饒有趣味的看著施人誠,一言不發,靜待他表演。


    “你們這群弟子,我一直教導你們天下為公,人生而平等,做人要謙遜有禮,怎麽會出了你們這群頑劣之徒。這位俠士是我們天廬書院的貴客,你們手腳都軟了麽,剛才的磕磕碰碰我先代你們道個歉,若是還有,上了山看我怎麽責罰你們。”


    說著,便站了起來,一副作勢要走的樣子。


    小夫子看著他,臉上帶著微笑。


    “您看,我們已經踏上這天廬山了,可禦劍直上。”論起年紀,他比小夫子大;但論起輩分,小夫子算是夫子的親傳弟子,施人誠卻是比不上;論起修為,他也不如小夫子。


    這稱呼,若是叫“前輩”,他叫不出口;若是叫“小夫子”,可他和齊鳳甲已經脫離了夫子廟,偏偏這小夫子之前大家都叫小夫子,也沒喊什麽名諱,施人誠隻能一口一個您。


    “登這天下文道氣運濃鬱的天廬山,怎麽能禦劍乘空?”小夫子回了一句,便不想搭理施人誠,準備繼續登山。


    “算了,我走動一下,躺著也不是事兒。”施人誠轉身對自己身後的弟子們說道,這簡易的擔架,他可不敢躺了。


    弟子們也鬆了一口氣,才走了兩步,前方便停了下來。


    施人誠和唐正棠都被這些不精通醫術的弟子們用些布胡亂的裹了起來,乍一看,頗有些喜感。


    “說了要公平,你能走,他不能走,看來還不公平。”


    看到已經停下來的小夫子,施人誠眼睛一轉,立馬躺在了擔架上。轉過身,便看到了唐正棠的雙眼。


    雖然看不到他的嘴,可那眼裏的的確確是嘲笑。


    可偏偏沒有辦法,隻能在心裏冷哼一聲,對著自己帶出來的書院弟子們吼道:“你們手上給我抬穩當一些!”


    自此之後,眾弟子才反應過來,再也不過如同之前一般對唐正棠做小動作了。


    ……


    眾人一路往上,硬生生的爬了兩天,這才到了山頂。


    對於大多數的弟子來說,除了拜師的時候爬過山,其餘的時候還真沒爬過。


    率先如眼簾便是如同廟宇一般的亭台樓閣,有水從山頂而從,穿越霧氣雲層,直落山下。


    當初青蓮劍宗一位詩才天下難有的劍仙來到此山,禦劍而行,遠遠的瞧見這直落山下的瀑布,發出了一句千古流傳的感慨。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而在那瀑布落下之處,有一塊石碑,上麵寫著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


    “天廬山。”


    “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不知道從哪兒傳出來的聲音,聲音顯得有些稚嫩。


    小夫子略微有些驚訝,莫非還有人修為到了他感知不到的地步?


    很快,他釋然了,看見了答案。


    一個五六歲的稚童從石塊背後鑽了出來,穿著紅肚兜,手裏提著一根紅纓槍,像極了年畫上辟邪的小孩。


    小孩看了一眼小夫子,跳了出來,圍著小夫子走了兩圈。


    稚嫩的聲音響起。


    “我看你像個好人,就不收你的買路財了。”


    隨即站到了小夫子身後,看向了天廬山的弟子們。


    他在人群中遠遠的看見徐長安和小沅,便也開口道:“你們也不是壞人,你們也能過!”


    隨後手一伸,對著眾人道:“買路財買路財!”


    眾弟子無奈,本來在山上用不著什麽錢,人就窮,但還是每個人從兜裏摸出了幾枚銅錢,遞給了孩子。


    孩子放眾人過了之後,帶路的那弟子便率先說道:“這是我們院長的孫子,莊翰。院長就這麽一個孫子了,所以極其的寵愛。他極其的聰穎,詩文看一遍就會背,修煉也不馬虎,如今的年歲,打通了十二個關竅。修煉和念書結束之後,沒人和他玩,他便會來這裏堵人。”


    因為剛才莊翰鬧了那麽一出,所以徐長安和小夫子走到了一起。聽到這莊翰打通了十二個關竅,他回頭看了莊翰一眼,當初他打通關竅,可是不輕鬆。


    “那你們怎麽不和他玩?”


    小沅慢慢的恢複了身子,開口問道。


    那弟子臉上浮現一陣尷尬之色,低頭不說話。


    徐長安看了小沅一眼,想到了某種可能,便不再說話。


    小沅有些疑惑,小夫子卻開口悠悠說道:“這莊翰是個天才,辯論詩文你們比不過,修為你們雖然高,但也


    不敢動手。”


    弟子臉色通紅,支支吾吾的就躲過了這茬。


    他們上了天廬山頂,那些像廟宇的閣樓看著近,走起來也要一段距離。


    而在路邊,還有不少弟子挽起了褲腿在地裏麵勞作。


    “不錯,別整天抱著書本上的東西,也要感受生活。”小夫子難得的稱讚了一句。


    才走了幾步,小夫子便率先走去,甩開了眾人,一個人進了天廬書院。


    ……


    眾人進了書院,便有人出來迎接。


    和施人誠想象之中的不同,書院裏幾位老先生幾乎把眾人當貴賓一眼對待。


    施人誠雖然心有不忿,但也不好說些什麽。


    書院之中,地位最高的便是院長莊墨,接下來就是老先生,老先生之下是大先生,大先生之下便是先生,再往下就隻有學生了。


    天廬書院沒有雜役,不管是劈柴,還是洗衣做飯,都是由學生們和先生們親手做。


    施人誠是大先生,但因為近些年表現不錯,深得莊墨的器重,地位可堪比老先生。


    這次,他便是趁著院長去閉關,這才帶著人去堵截徐長安。


    靜養了幾日,他同唐正棠都幾乎可以自由行走了,便被書院的院長莊墨給叫去。


    “他們在這兒兩個月,兩個月之後,便送他們下山!”


    “可……”


    “老夫知道,我天廬學院當年欠下一個人情,但欠的是夫子廟,夫子不是夫子廟!”


    莊墨淡淡的說道,雖然近些年對施人誠比較滿意,但這件事他確實有些惱怒。


    “兩個月不是我給他們的期限,是小夫子自己要的期限!我巴不得現在就把他們送下山去,請神容易送神難!”


    “這……”施人誠心裏大震,也不敢多說些什麽,莊墨一揮袖子,便走了。


    ……


    莊墨走到了瀑布處,自己的孫兒還躲在石頭裏。


    莊翰看到自己爺爺心情不好,也不敢胡鬧,便識趣的走了。


    莊墨歎了一口氣,想到了小夫子才上山的一幕,頓時無奈的再度歎息。


    ……


    幾天前。


    莊墨正在閉關,準備衝擊巔峰大宗師,隨後嚐試突破開天境。


    那個穿著青衫,拿著戒尺的年輕人闖了進來,隻說了三句話。


    “你們的學生把我們請了上來。”這是第一句,莊墨沒有應答。


    “我們待兩個月,這兩個月最好別有什麽差池。”


    莊墨有些惱怒,但聽到下一句話,便沒什麽意見了。


    “我馬上突破到開天境,借你這地方;還有兩個月,我師兄的孩子出生,他便有時間了。”


    聽到這句話,莊墨隻能把自己閉關的密室讓了出來。


    小夫子即將突破嚇不到他,他怕的是那個瘋子上山,等到他的兒子出生,他有了時間,還不得扛著那柄大水牛,滿江湖的討要喜錢?當年他們天廬書院就因為有弟子罵了他一句“粗鄙不堪”幾乎賠了一年的糧食。


    這還不算,那家夥拿了糧食之後,立馬下山分發給難民。


    那一年書院的學生好多差一點想剃度出家去了,畢竟出家人能化緣,而他們不能,他們去那就叫要飯。


    聽到這個名字,莊墨就一陣後怕。


    不是雙倍月票嘛,反正也沒人會,那便發布一條加更規矩:舵主加更三天,盟主爆更一星期。


    別問能不能做到,我現在沒了工作,雙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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