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依山醉,獨人伴樹眠


    許耿走後,三人皆沒在意,繼續忙碌著,為藍宇這個新郎官打扮著。


    戌時將至,兩人還在幫藍宇看看哪裏不對,哪裏不好。畢竟這是人生第一次結婚,弄不好,會是最後一次,必須大大方方,風風光光。


    隻要藍家不逼迫藍宇當種 馬,而方餘念又能取得藍家的認可。那麽,這次便會是藍宇人生中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婚禮。


    雖然,沒有藍家長輩的祝福。


    藍宇恍如夢中,一個見了兩三次麵的女孩,自己居然就要和她成親了?


    雖然說有救人的成分在裏麵,可他堂堂藍家少爺,居然也會想著給一個女孩子名分,然後再救人。


    “怎麽,不樂意?”


    李道一十分熱心的幫助藍宇打扮著,臉上抹抹脂粉,發髻也打好,衣服也板正。藍宇一站起來,一看就是一個精明能幹的小夥。


    李道一自然沒有功夫看藍宇臉上的表情,但徐長安一直抱著雙手,靠著柱子,突然開口問道。


    藍宇聽到這一問,先是搖了搖頭,最後歎了一口氣。


    李道一正在幫藍宇係著喜服上的扣子,係好之後,又檢查了一遍。聽到這聲長歎,他便站起身來,看著藍宇。


    李道一低著頭,沉默了一陣,這才說道:“確實是我逼你們了,可若你不願意……”他聲音越說越小,甚至還帶著一絲對兄弟們的慚愧。


    藍宇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度歎了一口氣說道:“不是,隻是恍如大夢一場而已。幾天前,我們才認識,沒想到短短幾天,我便要和她結婚了。我還在從來沒仔仔細細想過以後會和我共度餘生的會是一個怎樣的人。我曾經隻是幻想過,她會穿著一襲長裙,溫柔淺笑的看著我,等著我回家。至於生得是何模樣,我都沒想過。可突然間,她就出現在了我的麵前,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你討厭她麽?”


    徐長安再度發問,李道一聽到這個問題,也抬起頭來看著藍宇。


    “不討厭。”


    聽到他否定的回答之後,徐長安接著問道:“那你喜歡她麽?”


    “不知道。”


    聽到這個答案,徐長安並不意外,有時候明明對一個人有了好感或者喜歡,卻不敢承認,這是人之常情。


    大抵所有人都是如此,不相信一見鍾情,更不覺得自己是個“輕浮”的人。隻是說了幾句話,見了幾次麵,怎麽會喜歡上呢?


    可這便是所謂男女情愛所迷人之處。


    男女情愛,沒有來由,不講道理。


    “那你為什麽河畔邊要攬住人家,昨晚費勁心思的帶著我們去打造那樣一個鳳冠,今天在婚堂還拉住了人家的手?”


    藍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些問題,隻是低著頭。


    “若是不喜歡,便也不用勉強自己。婚姻大事,別誤人誤己,若隻是同情,那我便去同她說明罷了。若是她願意,憑借你的體質,也可以將她治好,也可以令那些打她主意的人退卻。若是不願意,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徐長安的聲音很輕,語氣很淡,可這話卻讓人覺得有些冷。


    “當然,若是願意,你也不必負任何的責任。此間事了,我們朝著封武山趕去吧!”


    徐長安話音剛落,藍宇猛地衝了上來。


    此時他完全沒有想到他與徐長安之間的修為有著差距,他惡狠狠的提著徐長安的衣領說道:“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李道一還來不及反應,即便反應過來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那個麵具沒有遮住的下巴和嘴微微往上揚,眼中也帶著一絲笑意。藍宇一愣,慢慢的鬆開了徐長安,坐在了椅子上,低垂著頭。


    李道一看看徐長安,又看看藍宇,有些不懂。


    “好吧,我承認。”


    藍宇終於抬起了頭,臉上帶著釋然和笑意。


    “我喜歡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


    他感激的看了徐長安一眼,三人相視一笑。


    此時,戌時將至,門外的鞭炮聲炸響,甚至還有大簇的煙花衝天而起,讓這黑暗寂靜的夜變得五彩斑斕起來。


    婢女和小廝侍候著藍宇出門,徐長安和李道一站在了身後,緊跟著藍宇。


    在通往婚堂的路上,穿著紅色喜服的藍宇有些緊張,聲聲爆竹炸響,帶來了熱鬧和喜慶。


    可徐長安注意到了,這鞭炮每響一次,藍宇身子便微微抖了一下。


    “別緊張。”


    他低著頭,對著藍宇低聲說道。


    藍宇長舒了一口氣,這才說道:“我不知道為什麽結婚和喪葬都要燃爆竹,炸鞭炮?”


    徐長安低著頭,思索了一會兒,這才回他:“結婚我知道,是為了給你壯膽。”


    李道一看了一眼兩人,微微的笑了笑。


    快要到婚堂了,徐長安這才說出了下半句。


    “好像沒差別,都是為了給人壯膽。”


    藍宇一愣,細細的琢磨著,頓時沒那麽緊張了。


    拜天地,拜父母,婚禮進行得很順暢。方家的家主鬆了一口氣,臉上洋溢著笑意。


    禮成之後,便是吃吃喝喝的時間。作為新郎的藍宇,自然得去向揚城這一群的鄉紳土豪敬酒,表示謝意。


    徐長安和李道一見他正忙著,便抱了兩壇酒,走了出來。


    在婚禮期間,一道目光一直看著徐長安,徐長安有所察覺,可也懶得說什麽,畢竟她隻是一個小女孩。 徐長安自然認得看著他的那個人,前幾天在街上同朱千豪一起被他就下來的白落青,白家家主的女兒。


    反正她也沒有惡意,即便跟著出來,徐長安也懶得點破她。等藍宇婚禮完畢之後,找個機會講清楚就行。


    兩人隨意找了一個院子,從這個院子看去,視野極其的廣闊。


    一輪冷月已經爬上了山頭,一棵一人合圍而抱都抱不住的大樹矗立在院子中央。


    樹下的落葉已經鋪成了厚厚的一疊,遠方隱隱約約傳來了歡笑聲。


    徐長安抱著酒坐到了地上,長劍放在了一旁,靠著樹。


    李道一站著,看向了婚堂的方向,月光下的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能問你一個問題麽?”


    徐長安突然說道。


    李道一一愣,點了點頭。


    徐長安提起了酒壇,灌了一口,隨後說道:“你為什麽非要幫助她?”


    李道一自然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沉默了會兒,拿著酒壇,朝著徐長安晃了晃,兩人都灌了一口,他用袖口抹了抹嘴,這才說道:“當初我也遇到一個冰煞體的姐姐,我流落江湖,她待我極好。你知道的,我是個不愛管閑事的人。”


    李道一說到這,低下了頭,看著婚堂的方向,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眼中掛著淚珠,不停的灌自己酒。


    徐長安大概知道為什麽了,可他卻還是問道:“最後呢?”


    “她是個好女孩,可受不了當別人的爐鼎,新婚過後,丈夫也死了。她是名聲看得極重的人,所以最後自殺了。”


    徐長安沉默了下來,灌了一口酒。


    “我也把那些曾經沾染過她的人,都殺了。小宗門也滅了,雖然最後還是我那死鬼師父出的力,可我終究幫她報了仇。”


    徐長安歎了一口氣。


    “所以,我查探到方家小姐體質的時候,便下定決心,不允許同樣的悲劇在她身上發生!”


    兩人一月,一棵老樹,相對無言。


    ……


    “算了,今天藍宇那小子的大喜之日,開心一點。”


    李道一突然轉過頭,朝著徐長安勉強笑了笑,舉起了酒壇。


    “對了,他結婚了,你呢?”


    聽到這話,徐長安頓時一愣,低下了頭。


    他的腦海中再度浮現出了兩道身影,一襲白衣,一襲紫衣。


    桃花林中,白衣的琴;山腳之下,紫衣拚命的場景。這些,他都無法忘懷,更加無法抉擇。


    “腦海中有兩個人?”李道一問道。


    徐長安點了點頭。


    “若有能力,兩個都娶了不就行了。聖朝沒規定隻能娶一個老婆啊,他軒轅楚天雖然隻有一個皇後,可卻沒有這樣要求百姓。”


    李道一笑了,這位聖皇的鍾情,可是天下皆知。


    畢竟皇後沉睡之後,皇宮裏除了當初被迫娶的一個貴妃,再無其它嬪妃。那座在長安城內高聳的九重塔便是最好的佐證。


    徐長安聽到這話,一陣苦笑。


    兩個都娶,她們願不願意得兩說,更何況,自己如今都不能拋頭露麵。天知道,自己一出現,那些妖族會不會再弄幾個開天境過來,直接把他捏死。


    自己都朝不保夕,怎麽有能力和別人談天長地久。


    想到這,徐長安隻有苦笑。


    李道一喝著酒,站在了月光下,似乎有些醉,沒有注意到徐長安。


    他喝了一口酒,灑了大半,興許是喝醉了,衣服都濕了一塊。


    “不過啊,不容易哦。我可是聽說了,那白衣盲琴師,那可不簡單。”


    徐長安看向了李道一。


    “你要拿下她,可是難得很哦。而且兄弟可告誡你,這個女人你不能信。和姬家有關的,你姓徐的都要掂量掂量。”


    說著,打了個酒嗝。不遠處有石桌和石椅,李道一搖搖晃晃的走了過去,趴在了桌子上,似乎是想睡一會兒。


    徐長安一愣,看著李道一搖搖頭,笑了笑。耳邊傳來了熱鬧的聲音,徐長安羨慕的看了一眼那個方向,隨後從懷中拿出了一枚圓形的玉符,那玉符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芒。


    一月,一山,一樹,兩醉鬼。


    徐長安盯著那枚圓形玉符,似乎是看到了那道白色的身影。她不辭而別,隻給自己留下這枚玉符,可再見,卻裝作不認識。


    女人心,海底針啊!


    徐長安不知道這是為什麽,隻是怔怔的看著那枚玉符。


    一陣風吹來,李道一從石桌之上爬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徐長安,看向了他手裏的玉符,頓時清醒了不少。


    “這玉符是?”


    徐長安點了點頭,淡淡的回道:“她給的。”


    李道一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玉符,突然說道:“這東西你好好保管,別隨意拿出來。”


    徐長安點了點頭,並沒有聽出李道一的言外之意。不過即便李道一不說,他也會把這玉符保管好,貼身放在胸口處。


    “得了,別想了,要不兩個都娶了。等你實力起來,怕那些妖魔鬼怪幹什麽!”


    說著,他晃悠悠站起來,仍然喋喋不休。


    “你別想那麽多,一個男人喜歡兩個女人很正常。就像我,我喜歡銀子,也同樣喜歡珠寶,可我是專一的啊,我隻是喜歡錢;同理,你喜歡白衣,也喜歡紫衣,也是專一的啊。你專一的喜歡女人。道理就是這個道理,不礙事的咯!不礙事哦!”


    聽到這話,徐長安一愣,最後隻能無奈的搖搖頭。


    李道一搖搖晃晃的朝著婚堂走去,還嘟囔著一定要鬧洞房。徐長安看著他的背影,看著遠方的月,靠著那棵老樹,慢慢閉上了眼。


    ……


    此時,酒席也差不多結束了,藍宇臉紅彤彤的,十分的開心。


    一行人正要扶著他,吵著要鬧洞房,藍宇急忙笑著擺手。


    正在此時,一隊甲士闖入了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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