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守(三)


    十二道召諭五天之內接連下來。


    三位年輕的元帥有些不解,他們不明白聖皇為什麽突然急促起來。


    一場拖下去穩贏的戰役,非要逼著他們速戰速決,用生命去搭建勝利的天梯。


    接下來的八九日,他們都進行了小規模的騷擾,可每次柳承郎都調度有方,防守得滴水不漏。


    更為恐怖的是,三人都明顯的感覺到了對方的戰鬥力在增強。


    他們還得到了探子來報,秦亥幾乎把黎回的所有士兵都帶來了越州城。


    薑明知道,對麵從各個地方尋找外援,大概是想孤注一擲了。


    這個時候,他們隻需要往下拖,圍而不打,等他們把對方的士氣拖沒了之後,越州城不攻自破。


    若是現在接戰,隻怕勝負還難料。


    這個道理顯而易見,薑明知道,柳承郎知道,就連所有人公認的,不通兵法的徐長安也看出來了。


    可柳承郎卻沒有辦法不這麽做。


    因為湛胥信誓旦旦的告訴他,盡管表現出決戰的樣子,對麵必定會接!


    柳承郎不知道湛胥哪兒來的自信,不過他隻能選擇相信麵前這個人。


    很快,他終於知道湛胥的底氣來自於何處了。


    一道藍色的光芒直衝天宇,照亮了大半邊的天,甚至遠在長安都看得到那藍如海水的光柱。


    湛南的臉色有些疲憊,不過卻臉上卻有掩藏不了的笑意。


    這第一層陣法破了,隻需要潛下這深不見底的湖中去,便可以找到入口,找到傳說中的九龍符。


    湛南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了一塊羊皮,看著上麵的記載,在這藍色的光柱中,露出了激動的笑。


    當夜,聖皇麵色陰沉,他立馬提筆寫下了一封召諭,吩咐郝公公親自送去,隨著郝公公一起前行的,還有一柄能夠代表皇權的長劍,名軒轅。


    同時,渭城中,負手而立的先生在身子背後把玩著一把新戒尺,戒尺在他的手中,宛如那些用棍棒的高手手中的棍棒一般,不停的在指尖翻轉,可偏偏落不下去。


    他抬頭看向了那道藍色的光芒,嘴唇動了動,不遠處一個黑衣人半跪著候命,隻需要這位先生點下頭,他們便會立馬行動起來,去湊湊這越州城的熱鬧。


    這位先生始終沒有點頭,最終歎了一聲,幽幽的說道:“既然長安在那,我們便不摻和了。”說完之後,他把戒尺拿到了身前,輕輕的拍打著自己的手掌。


    “行了,我們不參與,但我要知道消息。”


    話音才落,那半跪候命的黑衣人低頭應了一聲,便轉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


    僅僅一日的光景,郝公公便到了越州城外。


    他一改往日諂媚的臉,很是嚴肅,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


    “三位元帥,接旨吧!”


    徐長安等三人紛紛跪下,畢恭畢敬。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越州反叛之事,不宜拖之。薑明、徐長安、郭汾以三日為限,攻下越州,所需糧草軍士,可憑軒轅劍調度。三日未取越州,軍法處置!”


    三人結過聖旨,有些迷惘。


    這聖旨隻是單純的催促他們三人而已,可最後軍法處置卻是值得讓人玩味。


    而且這四個字也體現出了聖皇急切的心情。


    郝公公把看得三人接過了聖旨,捏了捏嗓子,似乎是在清清喉嚨,隨後尖細的聲音傳來:“三位,陛下這聖旨雖然寫得很簡單,可你們三都應該知道陛下的脾氣。他說的軍法處置隻有一種結果,那便是……”郝公公說著用手往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麵前的三人,這三人,當初自己少不了對他沒卑躬屈膝,特別是薑明和徐長安。可如今,聖皇發話了,他也不能再留半點情麵。


    這是他為數不多的幾次看到聖皇陛下著急,皇後仙去的時候,聖皇陛下直接跪在了乾龍殿外大哭,當夜雨打芭蕉,沙沙的聲音猶如幾百人一起敲門一般。


    還有一次便是那位王爺叛出長安的時候,聖皇陛下在乾龍殿內來回的踱步,時而哀歎,時而搖頭,就這樣度過一夜。


    這一次是第三次,聖皇聖旨寫到最後一個字,便急匆匆的收了筆。在這之前,這種情況對於一個喜愛書法的人來說是不可能存在的,特別是聖皇,這個極其喜愛書畫的皇帝。


    聖皇也顧不上聖旨上提筆時落下的那一滴墨,便急忙讓郝公公出發,郝公公遠來戰場,都來不及和巷子裏那個寡婦知會一聲,便穿著官服和錦鞋來到了越城之外。


    郝公公再度掃視了三人一眼,眼神在薑明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又看了一眼徐長安,這才收了回來。


    “陛下說了,不過你們的先輩立了多大的功績,若是在這件事上有了懈怠,照斬不誤!”


    三人立在原地,沒有說話。


    那道出現了一個時辰便消失的光柱現世之後,聖皇便急忙派人來督戰,而且來人是他的近臣。


    三人都不是笨蛋,他們才明白過來聖皇發起戰爭的目標一直是那道光柱。


    特別是徐長安,他覺得嘴唇有些幹,口中有些苦澀。


    他一直以為聖皇是因為知道越地百姓苦,是因為陸子昂以死相諫這才發動的戰爭。


    看來一切都錯了,他的目標一直是這時候出現的那道藍色光柱。


    徐長安這才明白廟堂之上的卑鄙之處,借著天下大義的旗子,做著為自己謀私利的事情。


    當了婊子,卻又立了貞潔牌坊。


    徐長安覺得自己手中的權利有些重,甚至有一股子臭味。


    郝公公似乎沒有注意到徐長安的低落,他舉起了手中金燦燦的長劍,對著三人說道:“三人應該知道吧,這是以聖皇陛下姓氏命名的劍,若是諸位需要什麽幫助,隻需言語一聲,見此劍,如聖皇親臨。”


    徐長安喉嚨動了動,他本來想說:“這劍應該也是會懸在三人頭上的吧!”他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薑明和郭汾聽到郝公公的話,立馬抱拳道:“得令。”


    薑明用手肘拐了一下徐長安,徐長安這才回過神來,說了一句:“得令。”


    郝公公似乎非常滿意三人的表現,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聲音尖細而又難聽:“那老奴就仰仗三位了,老奴必定會好好配合三位。”隨即眼神一凝,話鋒一轉:“不知道三位打算何時總攻啊,老奴從長安來這越州,不眠不休的飛了一天,這才趕到,按照聖皇的意思,你們可是隻有兩天了!”


    “三位小元帥得抓緊呐!老奴認得人,可這軒轅認不得人呐。”說著便再度晃了晃手中金燦燦的長劍。


    徐長安低著頭,想了想便直接說道:“明日!”


    郭汾和薑明頓時一驚,他們之前並未商議過總攻之事,而且之前徐長安也未曾參與討論,可現在他卻直接應承了下來,著實有些匪夷所思。


    郝公公滿意的笑了笑,把那柄金燦燦的長劍放進了一個錦盒裏。


    “那老奴就靜候三位佳音了!”


    說著,便離開了營帳。


    薑明和郭汾看了徐長安一眼,三人沉默不語。


    過了半晌,郭汾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說道:“徐兄你為何應承下來明日總攻,我們也未曾商議過呐!”


    說完之後,苦笑一聲。


    “好,就明日!”薑明突然出聲,郭汾頓時一愣。


    薑明看了徐長安一眼,笑了笑說道:“我們最近一直在騷擾,敵軍已經疲憊。要說準備,我們的士兵可是隨時都準備好了。而且若是等到後天再進攻,若攻不下來,你以為聖皇能放過我們?”


    “我們早些攻城,也是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第一波攻不下來,還能有第二波。”


    郭汾看了看兩人,隨即沉默下來。


    最終,郭汾咬咬牙道:“好,明日就拚上一拚!”說完之後,和兩人打了個招呼,便朝著自己東門大營走去。


    徐長安和薑明同時出了營帳。


    徐長安低著頭,看著兩人的影子,突然說了一句“謝謝”。


    薑明一愣,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說什麽謝謝,你考慮得比較周到而已。而且,大智若愚。”


    徐長安聳了聳肩說道:“你什麽意思,我聽不懂。”


    薑明笑道:“不懂就算了,回去布置一下吧,明日有一番苦戰。”


    徐長安點了點頭,便走了。


    薑明看著他的背影,長籲了一口氣。


    他不懂徐長安藏些什麽,他肯定學過一些兵法,不然也不會再南鳳時果斷的以五千人嚇退了柳承郎;更不會在垂江用了攻心之戰。這些就算是讓他來做,都不一定做得有徐長安漂亮。可他一直裝作愚鈍,不知道是為了什麽,薑明也懶得問。


    薑明看了看天空,月兒已經爬上枝頭。


    時間不多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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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一下,聖旨為什麽是“製曰”,聖旨分為三類,召曰:昭告天下:製曰:昭告百官;敕曰:升遷官員,告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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