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闊別學校幾日的範尹橋重新回歸校園。


    他回來的那一天,全校轟動,不少人都有意無意地路過他們班,隻為確認這個消息的真假, 據說有的甚至是高一或者高二的學生。


    要知道不同年段是在不同的教學樓,彼此之間都有一定的距離, 課間時間就那麽一點兒, 還特地跑過來, 也是非常奇葩了。


    至於雲景所在的班級,由於有不少人和範尹橋有交情, 過去看看是應該的。


    雲景抬起頭, 正好看到張凱誠高峰等人回到教室,見雲景看過來,張凱誠立刻加快腳步回到座位上。


    他坐在雲景的後排,隻要稍稍往前傾一些, 就能小聲和雲景說話:“範尹橋看起來狀態挺好的, 放心吧。”


    雲景點了點頭,正好上課鈴響, 二人沒有再多言語,專心上課起來。


    沒有想到放學的時候,一直被人圍觀的範尹橋, 竟然主動走出班級, 來到了雲景的班級門口。


    家裏出了這樣的事情, 不少學生心中同情之餘, 總難免將目光放在這個可憐人身上,範尹橋現在在博陽簡直就是天王巨星的待遇,走到哪都有人認識他,要是曾經有過幾麵之緣的,幾乎都會順道關切一下他的身體狀況。


    在這樣的情況下,範尹橋主動出現在雲景的班級門口,自然又引來大量的圍觀。


    “雲景在嗎?”一走進班級,範尹橋就望向四周道。


    話音剛落,範尹橋的目光就停留在了雲景的身上:“雲景,有空嗎?”


    雲景點點頭,將書包收拾好從座位上起身。


    走廊外人來人往,雲景和範尹橋一起離開教學樓,兩人朝現在人比較少的操場走去。


    範尹橋穿著博陽的校服,拉鏈拉到了胸前的位置,裏麵穿著一件純白的長袖,領口比較低,露出了鎖骨。


    銀色的鏈子掛在他的脖頸上,鎖骨中間凹陷的地方,正好掛著一顆黑色的珠子,和他白皙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十分的吸睛。


    博陽有規定男生不準留長發,女生不準染發燙發,所有學生都不能佩戴首飾,穿奇裝異服,不過範尹橋現在情況特殊,他來學校的時候,大家注意力都在他這個人身上了,一般人根本沒注意到他脖子上多了個珠子,所以能這樣輕鬆放進來。


    見雲景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脖子上,範尹橋笑了一下,抬起手將鏈子摘下來,放在掌心,然後遞給雲景:“謝謝你。”


    雲景看了一眼珠子,又看了範尹橋一眼。


    時隔兩天,範尹橋的精神狀態已經完全恢複,雖然此刻他的麵色難免還有幾分憔悴,對比以往的活力四射,氣色上稍稍遜色一點,但實則體內的靈氣不減反增,甚至比一些體虛的女同學還要更加旺盛一些,和之前在醫院的模樣已經完全判若兩人。


    不僅如此,範尹橋身後原本有三道影子,現在隻剩下了一個。


    但黑色珠子並沒有任何異常,當初雲景怎麽送給範尹橋的,現在範尹橋就怎麽歸還回來。


    見雲景沒說話,範尹橋將手又往前遞了遞:“我已經沒事了,它陪我度過了最艱難的兩天,現在應該物歸原主了,我在珠子旁邊鑲嵌的是銀鏈子,是為了方便掛在脖子上弄的,稍微一扯就可以扯掉,你不會嫌棄吧?”


    “我當時的意思,是打算送給你的。”雲景對範尹橋道。


    範尹橋搖了搖頭:“我雖然不是修煉者,也不是你們道門中的人,但我也不是不識貨,這珠子很值錢,我們吧,之前根本不認識,隻不過是最普通的同學關係而已,那天我心裏特別害怕,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所以你送給我這個,我很高興地就接下了,現在我已經不需要它了,當然不能據為己有,還給你啦,趕緊收下吧。”


    雲景聞言,點了點頭,伸手將珠子接過。


    這東西對雲景而言沒什麽用處,但對普通人而言卻是珍寶,沒有想到範尹橋拿到手中後,居然還能抵住巨大的誘惑歸還給他,雲景驚詫之餘,又有幾分讚賞,就衝著範尹橋這樣的人品,雲景便覺得當初跟著張凱誠去救範尹橋一把,不算浪費時間。


    對範尹橋的印象改觀,雲景的話也稍稍多了一些,反正現在也放學了,中午的時間很多,雲景也不急著回去,索性一邊走,一邊將範尹橋的身體情況說了一些。


    得知自己體內的靈氣居然比普通人還要多一些,哪怕隻是一點點,範尹橋也挺高興:“肯定是你送給我這個東西幫助我的。”


    雲景搖頭:“不是,應該是和你自己有關。”


    “那我就是在不知不覺中,身體的力量莫名增強了?”範尹橋有些躍躍欲試,“雲景,你說我這樣的,算不算是有天賦的人啊?”


    “這個……”雲景遲疑道,“我目前接觸到的人,要麽是已經入門的,要麽是絕不可能入門的,我沒有帶人的經驗,所以不好妄下評斷。”


    “你還沒有收過徒弟?”範尹橋有些驚訝,“張凱誠也不是嗎?”


    “你為什麽覺得張凱誠會是我的徒弟?”雲景反問。


    “因為他看起來……”範尹橋說著,後半段咽了回去,對雲景笑嘻嘻道,“那,我當你的小白鼠,好不好?你也不用太操心,就隨便憑自己的感覺,有空了就指點指點我,可以嗎?”


    雲景看著範尹橋道:“你想報仇?”


    範尹橋臉上的笑容斂了些:“我不想騙你,這麽多天過去了,時間拖得越久,抓到凶手的可能性就越小。我不僅想要報仇,還想要自保。”


    雲景道:“範尹橋,道門有規定,一旦成為修煉者,最好不要插手凡人的事,更不能輕易屠殺凡人,而且,以你的資質,就算成功入門了,想要更進一步也非常困難,那個世界競爭很殘酷,你在現實世界中,或許是天之驕子,但進入了道門,實力為尊,你可能連螻蟻都比不過。道門也是由人組成的,陰謀與廝殺永遠都不會少,你是凡人,生命還有一絲保障,進入道門,會比現在更加危險。”


    “那不是凡人的事,是我的家事,我想要手刃仇人,更不是輕易屠殺。”說到這件事,範尹橋的情緒難免激動起來,“雲景,你捫心自問,如果現在你身邊的親朋好友都被殺了,你最愛的人離你而去,你還會這麽冷靜自持嗎?你會不會用你的能力去找凶手,會不會報仇雪恨?你還會遵守那些狗屁規矩,乖乖站在原地毫不防抗,等著被殺?”


    “……這就是我現在的心情。”範尹橋沉聲道,“你能理解我嗎?”


    “從一開始到現在,我沒有別的選擇,隻有一條路可走。”雲景靜靜地對範尹橋道,“但你不一樣。”


    如果殺死範尹橋家人的凶手是修煉者,雲景毫無疑問會出手幫他,但至少現在真相未明,雲景不可能輕易將一個內心充滿仇恨的人帶入道門之中,誰也不知道範尹橋的進入,會給凡世,還有道門帶來怎樣的變數。


    雲景不過是這個世界的過客而已,頻頻插手身邊人的事,已經是他的極限,他不可能帶範尹橋入門,更不可能收他為徒,牽扯出這麽一段師徒關係的。


    平日雲景雖然是很心軟的人,但在這一點上卻立場堅定,絕對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或許是雲景的表情太冷漠,眼神也太決絕,範尹橋沒有像上次那樣多做糾纏,他失望地低下頭,沉默了幾秒後,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釋然了。


    “是我太貪心了,對不起啊。”範尹橋抱歉地道,臉上又掛起了自信從容的微笑。


    “沒事。”雲景看著他極力平複情緒,故作輕鬆的模樣,寬慰道,“你家人的事,警察一定不會放棄調查的,也許今天又會發現新的線索了,需要我陪你去警局走一趟嗎,我經常出入警局,警局裏的人恐怕都認識我了。”


    範尹橋搖了搖頭,謝絕了雲景的好意。


    雲景既然不是凡人,在警察局裏認識的人,恐怕也不是普通人,也許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但這些不是現在的範尹橋想要的。


    兩人不知不覺繞著操場走了半圈,左邊的方向正好通往食堂,範尹橋道:“到飯點了,你去吃飯吧,我一個人再待一會兒。”


    雲景理解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範尹橋站在原地,目送著雲景離開,隨著雲景越走越遠,範尹橋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陰沉。


    他的雙拳攥得緊緊的,指甲深深掐進肉中,直到掐出血來,範尹橋才抬起手,伸出舌頭舔了舔指尖的鮮血。


    鮮血的腥味在舌尖綻開,範尹橋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逐漸冷靜下來,然後一個人朝教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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