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尹橋看了張凱誠一眼, 慢慢將目光收回來,低著頭不再說話。


    張凱誠怕他想不通,還忍不住補充了幾句,見範尹橋一直都不說話, 張凱誠頓時也有些尷尬了,心裏不住懊悔自己為什麽要這麽輕易地就把雲景給找過來, 現在鬧的大家都不愉快。


    “那……我們先回去吧, 快到上課時間了。”見氣氛越來越僵, 張凱誠連忙道。


    雲景點了點頭,跟著張凱誠開門走出去。


    “咚”地一聲, 身後傳來人體磕到地麵的聲音。


    雲景沒有回頭, 張凱誠畢竟是普通人,聽到這種聲音,條件反射地就朝身後看去,便見範尹橋竟然對著他們的方向, 雙膝跪地。


    他的頭垂得很低, 看不清他的表情。


    張凱誠驚了一下,腦子幾乎空白了一秒, 然後推了雲景一把,兩人往旁邊退了一步,直接避開了範尹橋跪的方向。


    站穩身體後, 來不及看雲景是什麽反應, 張凱誠的臉幾乎一下子紅了, 他隻覺得血液往腦袋衝, 瞪著範尹橋的表情又氣又怒:“你在做什麽啊?”


    “我求求你了……”範尹橋低聲道。


    張凱誠快步走到他身邊,伸出手要把他拉起來。


    範尹橋立刻身子下沉,拒絕了張凱誠的扶拉,甚至膝蓋還挪動了一下,挪到了雲景的方向:“雲景,我求求你了。”


    “求什麽啊!”張凱誠一邊使勁地拉著,一邊咬牙道,“明明沒事你也要折騰出事情來,這事情和雲景有什麽關係……你也是學生,和我們是同學,你幹嘛這樣,你簡直莫名其妙!”


    “你不是我,你哪裏知道我現在的心情!”見雲景一直不說話,張凱誠老說那些不利於他的話,範尹橋忍不住反駁道,“隻有和我有一樣經曆的人,才有資格評價我!你們這些家人健在的,沒有遇到這種事情的,你們哪裏明白!”


    張凱誠頓時無話可說,他想要反駁,但找不出反駁的話。


    範尹橋的親人出事沒幾天,這個時候找任何理由反駁他,都太過殘忍,張凱誠嘴皮子再利索,也不過是普通的學生,還保留些惻隱之心。


    他不開口反駁,但手下的力氣卻加重,奈何範尹橋吃了秤砣鐵了心,兩個人都是籃球隊的,張凱誠竟然始終沒有把他拉起來。


    雲景眼看範尹橋身後那兩個影子,受到範尹橋情緒的影響,飄到張凱誠的身邊。


    這影子雖然不是鬼物,沒什麽殺傷力,張凱誠經常和雲景在一起,早就身強體壯,一般的鬼怪對他根本產生不了任何影響,但總歸來說,它們生前是範尹橋的親人,陪在範尹橋身邊沒有什麽關係,對張凱誠而言卻不是什麽好物。


    “凱誠,先放手。”雲景對張凱誠道。


    張凱誠有些不甘心地拉著範尹橋。


    “來我這邊。”雲景對張凱誠道。


    張凱誠發覺雲景神情有意,他好歹跟著雲景經曆過不少大風大浪,此刻反應非常迅速,立刻想到了什麽,快速放開了範尹橋的手,跑回到雲景身邊,然後有些警惕地看著四周。


    雲景從乾坤袋裏頭拿出了一粒黑色的珠子。


    這珠子是當初滅了降頭師的時候,從他們身上繳獲的法器,不算什麽上等的寶物,但用來給普通人使用,卻是綽綽有餘,裏頭的靈氣足夠讓普通人修身養性,普通鬼怪無法近身。


    雲景走到範尹橋麵前,彎下身,將珠子遞給他。


    範尹橋抬起頭,看了珠子一會兒,隻見那珠子同他大拇指指甲蓋差不多大小,如墨一樣黑,表麵潤著細膩的光澤,別說是雲景拿出來給他的,定然不俗,隨便放在某個珠寶店,怕是都能拍賣出極高的價格,一看便是價值不菲的珍寶。


    範尹橋的目光仿佛被黑色的珠子吸引了,盯著它看了許久,然後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充滿渴求地看向雲景:“這個是……”


    “給你護身用。”雲景道。


    範尹橋幾乎控製不住臉上的表情,欣喜得當場笑出來,雖然他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的情緒太過外露,但還是深怕雲景反悔一般,快速把珠子接過來緊緊攥在手裏。


    “這個東西,能保護我嗎?”範尹橋將珠子來回摸了一遍,然後抬頭問雲景道。


    “你先站起來。”雲景道。


    範尹橋一眼快速站直,張凱誠看著他欣喜若狂的模樣,不爽地將臉別開。


    “你把它帶在身上,能幫你慢慢調養身體。本身你正年輕,又是男性,身體陽氣很旺,一般鬼怪進不了你的身,再加上它,會更加安全的。”雲景道。


    範尹橋看著珠子,連連點頭:“謝謝你雲景,你放心,我一定把它珍藏好!”


    雲景轉過身,拉著張凱誠離開病房:“我們走吧。”


    張凱誠有些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範尹橋,見他拿著珠子愛不釋手,這回也不再阻止他們離開了,張凱誠便非常用力地帶上門。


    “咚”地一聲響,病房門被重重關上,張凱誠和雲景一起穿梭過醫院的走廊,越想越不甘心,最終還是忍不住在回校的路上對雲景道:“你送給他那個東西……不會很值錢吧?”


    “還可以,在普通人的世界中不錯,在修煉者的世界裏算是下品。”雲景道。


    “那也就是很值錢了。”張凱誠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就不應該帶你來的,你來走一趟,本來就是幫助他的,結果還要你出血。”


    “也算不上出血。”雲景看他不太高興,連忙道。


    “當然算了。”張凱誠道,“以前大家拿你用過的東西,就那麽多好處了,現在直接送給他個寶物,被他占了多大的便宜啊。沒錯,他家裏出事了,特別值得同情,但也不應該這樣,這事情怎麽能由你來負責呢,你又不是他爹媽,你看他爸爸,都還留在國外不敢回來呢。”


    “好了凱誠,你們是一個籃球隊的隊友,之前又是朋友,這種事不應該由你來說。”雲景道。


    “就是你肯定不會說話,才該由我來說。”張凱誠道,“反正我就是覺得不對勁,覺得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雲景看他抓狂的模樣,想了想還是道:“我給他那個東西,其實也沒那麽好。”


    “嗯?”張凱誠看向雲景。


    “是我從一群心術不正的人手中拿來的。”雲景道,“他如果把它用來正道上,自然會保護到他,但如果有了邪念……”


    範尹橋如果是個普通人,就算他有邪念,入不了門檻,也不知道怎麽把那珠子的功效發揮出來。


    但現在他的身後有兩道影子陪伴著他,隻要他走上歧路,那兩個影子將是他的開門鎖,帶著他走上一條不歸路。


    張凱誠眨了眨眼睛,等候雲景的下文,然而雲景卻不再說下去了。


    不過隻要知道範尹橋不是占盡便宜,張凱誠心裏就好受一些,情緒也冷靜下來:“下次不要再見他了,以後我們都不要理他。”


    “你怎麽和小孩似的。”雲景看著他笑道。


    “我們本來就是小孩啊,高中生啊!”張凱誠理所當然地道。


    “對了,上次我們一起看到一個女生,名叫江一琪,你記得嗎?”雲景道。


    “嗯,記得啊,怎麽了?”


    “你知道她是幾班的學生嗎?”雲景問道。


    張凱誠眼睛一亮,隨後又變成驚恐,最後神秘兮兮地湊近雲景道:“你對人家小姑娘有興趣。”


    “怎麽可能。”雲景無語地看他。


    “我就說嘛,你家那位……你不可能出軌的。”張凱誠道,見雲景還在等著自己,趕緊把江一琪的年段和班級告訴了雲景,說完後,張凱誠不知道又想到什麽,繼續驚恐地道,“難道她??”


    “沒有,她是正常的。”雲景道。


    次日,雲景來到江一琪的班級門口。


    平日雲景出入基本都在自己的班級內,去別的班級找人的次數屈指可數,更何況還是過來找一個女生,江一琪班上的人都沸騰了,可惜沸騰完,還是得無奈地告訴雲景:“江一琪身體不舒服,請假好幾天了,好像要下周才回來。”


    “不舒服?感冒了嗎?”雲景問道。


    沒想到雲景居然這麽關心江一琪,江一琪的同學搖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等她來的時候,你可以問問她。”


    “好的,謝謝你。”


    “不客氣不客氣。”


    雲景轉身離開,朝自己的班級走去,即將走到班級門口的時候,雲景忽然感受到了一道目光的注視,抬頭一看,便見高峰站在不遠處,正在看著他。


    見雲景也看到了自己,高峰忍不住走上前來:“你送給範尹橋東西了?”


    “你怎麽知道?”雲景道。


    “我去看他,他說你剛走,我發現他身上多了個珠子。”高峰有些急切地道,“那珠子不是一般的寶貝,對吧?”


    雲景看著高峰,他雖然沒有將心裏的話說出來,但眼中的渴求幾乎沒有任何掩飾。


    見雲景望著自己不說話,高峰小聲道:“你們兩個之前根本就不認識,他家裏出事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這樣幫他,那我……你不如也——”


    “雲景!”


    “雲景回來啦!”


    “江一琪在不在啊?”


    “雲景你怎麽和江一琪關係這麽好,沒聽說你們兩之前認識啊。”


    “江一琪不是轉校生嗎。”


    “啊,我想起來了,當初有個女生說想和雲景同班,求了老師很久都沒答應,是不是就是江一琪啊。”


    “江一琪喜歡雲景嗎?那雲景呢?”


    不知是誰叫了雲景一句,班上的人聽到聲音,抬頭看到雲景正站在教室門口,便忍不住紛紛詢問起來。


    大家平日學習緊張,最近又頻頻發生各種怪事,好不容易有個桃色新聞,還是事關雲景的,不少人都是吃瓜看熱鬧的心態,想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雲景順勢轉過身,回到了班級之中,麵對大家好奇的目光,雲景道:“我和江一琪見過麵,但不認識,現在她請假了,不在學校呢。”


    說完,雲景看了一眼還站在門口的高峰一眼。


    不知不覺中,他又變瘦了,雖然沒有像以前那麽瘦骨嶙峋,但已經彎下的脊背,卻再也直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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