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言決非常為吵架的事情感到後悔,但白天在公司裏的時候依舊強作鎮定從容,權當無事發生,生怕被同事看出來他受了情傷。如今回到家裏,身邊的人是父親和好友,兩人都對自己知根知底,他自然沒必要再死要麵子,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連帶著身體都鬆懈,歪在沙發上裝屍體,看上去格外的無精打采。


    荊棠抱著抱枕,在旁邊問:“你們為什麽吵架啊?”


    言決想總結一下他跟江熠然吵架的內容,腦海裏自然而然就回想起前天晚上的場景來,又開始覺得生無可戀起來。


    他真是瘋了才說出那種話,真該死!


    “嗯……江熠然原生家庭挺糟糕的,他是家裏的老大,高中畢業沒能讀大學就被父母催著出來打工賺錢養家了。”江熠然背上傷疤的事情比較隱私,言決沒有說,“我看不下去他總是為了那群吸血鬼委屈自己,就……多說了幾句,勸他趕緊跟家裏斷了,然後他就生氣了。”


    言琤想了想,道:“可能他從小就被灌輸老大要養家的觀念,很難立刻就扭轉過來。你貿然這樣講,或許是刺激到他了。”


    “……可是這些話我總要說的,畢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這樣過下去。”言決歎了一聲,“我本來還想著,早一點讓他醒悟,他就能少吃一些苦。”


    “但那畢竟是他的家庭,你我都是旁人,其實很難做什麽。”言琤道,“最終還是要靠他自己做決定。”


    言決咕咕噥噥地說:“我知道。”如果換做是別人,言決可能不會這樣多管閑事,但那可是江熠然,他很難束手旁觀。


    父子倆坐在一起討論江熠然的事情,荊棠坐在一旁,安靜地聽著。他現在不太願意插手其他人的感情問題,畢竟他連自己的感情問題都沒有處理好,在這方麵上可以說是非常失敗。


    一個人坐著也挺無聊的,荊棠打開手機想打打遊戲消遣一下,結果一登錄就發現好友欄亮著紅點。他點進去看消息,發現是金慕淮給他送了一大堆用於提升人物屬性的材料,還盡是些難入手的好東西。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荊棠擔心這是金慕淮的“賄賂”,便暫時沒有領,看他正好在線,便直接在遊戲裏發消息問:你在打什麽壞主意呢?


    金慕淮過了幾分鍾回複:想哄你開心應該不算壞主意~


    波浪線就是如此的神奇,能讓荊棠僅看著文字都能腦補出金慕淮蕩漾的語氣。


    荊棠:那我就當你白送了啊,之後又說我欠你人情我可是不認的!


    金慕淮:好哦w


    於是荊棠就把禮物領了,結果回頭就看見金慕淮又說:你提醒我了,你還欠我個人情來著。


    說的是之前荊棠把他的傘弄掉的事。


    荊棠:你想要我怎麽還?


    金慕淮:還沒想好。等你痊愈了再說吧~


    荊棠:……你知道?


    他生病的事,外人應該是不知道的啊,難道是言琤告訴金慕淮的?荊棠想到這裏,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從言琤之前的態度來看,他跟金慕淮的關係也就一般般,或許還不太喜歡金慕淮,應該不會跟這人講。


    金慕淮:這兩天我去明宜都沒怎麽看見言總人呢,我想他應該是在家裏照看你吧。


    荊棠恍然,原來金慕淮是猜出來的。這人瞎猜一向很準的,之前猜他和言琤形婚也猜中了。


    金慕淮:荊棠同學,好好養病,少委屈自己才能過得快樂。


    荊棠看著這行字,覺得金慕淮似乎是意有所指,忽然又有點鬱悶起來,遂決定不再理他,關掉了好友聊天窗口,轉頭肝活動去了。


    過了一會兒,苗央做好了晚飯,招呼三人去吃。言決受傷頗深,言琤開解他半天也不見好,依舊很頹然,飯也沒吃多少,便進自己房間裏收拾行李去了。荊棠則是因為受藥物影響有些厭食,也吃得不多,勉強扒了大半碗飯,又回到沙發上歪著。


    一桌子菜沒吃多少,言琤歎息一聲,囑咐苗央最近少做幾個菜,然後便起身坐到荊棠的身邊去,低聲問他是不是心情不好。


    荊棠揀起抱枕抱著,悶悶地說:“好像是……但是不知道為什麽。”


    言琤見他最近總是抱著抱枕不撒手,猜想他應當是缺乏安全感,但一時也想不到什麽辦法能讓荊棠安下心。


    “對了。”言琤想起夜跑晚上遇見的那個金毛,便問荊棠,“你想不想養條狗?”荊棠似乎對小動物很有好感。


    荊棠“唔”了一聲,似乎是在考慮:“……初中的時候我從街上撿了條小土狗回來養,但是兩年之後它就生病死掉了。我、我有點怕……”


    他是個很重情的人,也很容易對身邊的人或動物產生依賴,最害怕的就是他們會離開他。


    那條小土狗叫白白,在外流浪的時候就吃過很多苦、右後腿是跛著的,還總是受病痛的折磨,勉勉強強養了兩年,帶它去過很多次寵物醫院,最終還是因為重病無力回天。寵物醫院的醫生讓荊棠把它帶回家裏,讓它在安心熟悉的環境裏度過最後幾天。


    白白快要不行的時候,荊越讓荊棠進臥室去待著,不想讓他看,可荊棠還是忍不住從門後探出頭來,結果正對上白白圓而烏黑的眼睛。那雙眼睛裏滿是絕望,荊棠覺得白白似乎是在向他求救,可是他卻無能為力。


    白白死後很長一段時間,荊棠總會想起它望著自己的那個眼神,也怎麽都忘不掉那具小小的身體躺在冰涼的地板上一動不動的畫麵。


    ——那是荊棠經曆過的第一次死亡。


    他哭了很久,在心裏想,他再也不想經曆這些。


    雖然荊棠很喜歡小動物,但從此再也沒敢養寵物。他以為隻要不養寵物,自己就不必再麵對誰的死亡,爸爸媽媽都是健康而樂觀的人,他們一定可以長命百歲,說不定會比他自己活得還要長。


    直到、直到荊越和淩蓮的死訊傳來。


    他已經比初中時的自己堅強了一點,知道父母去世時,也沒有嚎啕大哭,可是他心裏明白,自己其實已經被徹底擊垮了,從此再也做不了從前的荊棠。


    “囡囡……?”言琤見荊棠說著說著就沒了聲音、忽然發起呆來,忍不住出聲喊他。


    “……嗯。”荊棠醒過神來,縮了縮脖子,把下半張臉藏進抱枕裏,輕聲道,“還是不養狗了吧。”


    “好。”言琤摸了摸他的頭發,手指滑到荊棠紮起的辮子上,輕輕捏了捏,問,“要不要出去剪頭發,好像有點太長了。”


    荊棠頭發長得比較快,最近因為心情不好一直沒去剪,現在都差不多長到頸後了,所以便在腦後紮了個小辮子,但是額發都蓋住眼睛了,已經到了不得不去剪的地步。


    於是兩人便一起出了門,把言決拋在家裏一個人收拾行李。


    出發前言琤已經約好了理發店的位置,等到的時候上一位客人正好離開。


    “過去洗頭吧。”言琤抬手幫荊棠解開發圈。烏黑的碎發散發,落在荊棠耳邊,更襯得他白皙若初雪。


    言琤捧住荊棠的側臉,忍不住用指腹摩挲他柔軟白嫩的皮膚,歎道:“囡囡好可愛。”


    荊棠紅了耳根,低低哼了一聲,起身去洗頭了。


    洗剪吹花不了多長時間,半個小時左右就結束了。剪完了頭發的荊棠看上去精神不少,多了幾分朝氣的感覺。之前染過的有些掉色的部分差不多都剪掉了,留下的幾乎都是新長出來的黑發,看上去非常自然。


    換了新發型的荊棠小跑回言琤麵前,抓住他的衣袖忐忑地問:“看著還可以嗎?”頭發長的時候言琤誇他可愛,會不會剪掉之後就不可愛了?


    “挺好的。”言琤揉揉他的腦袋,笑著說,“很甜。”


    被誇了就會很開心,荊棠的眼睛亮亮的。他安下心來,小聲道:“那就好。”


    現在的荊棠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香波的味道,橘子味,甜甜的。


    言琤望著他想:橘子香波甜,人也甜。


    晚上理發店裏人多,很熱鬧。理發師們一邊工作一邊跟客人們聊天,雖然有些吵,但嘈雜的人聲也顯得很有紅塵味。


    結完賬之後,荊棠提議:“要不我們出去逛逛吧?”抑鬱症發作以來,他難得的覺得心情還算不錯。


    他們現在在cbd,夜晚是繁華的商業區最熱鬧的時候,倒是很值得逛一逛。


    “好啊。”言琤說著,牽起荊棠的手,帶著他往店外走。


    出了理發店,正前方就是一片小廣場,很多人逛街逛累了,都會坐在這邊稍作休息。廣場的正中央有個舞團在路演,旁邊圍了很多看演出的人,十分熱鬧。荊棠也有點想看看,便拉著言琤過去,站在重重人群外踮起腳。


    言琤對舞團路演並不感興趣,荊棠看舞蹈,他便轉過頭認真地看荊棠的側臉。


    隻是沒想到兩人都正出神的時候,不遠處竟傳來一個不善的聲音。


    “好家夥,這不是荊棠嗎?”


    作者有話說:


    小棠甜甜!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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