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伯媛麵對婆婆的指責,竟然無話可以反駁,隻能受著。況且就算她想解釋,她的婆婆又能聽得進去嗎?得知丈夫跑出去在外麵又是賭又是嫖,她當然難過極了。她就知道王鸞做得出來這樣的事情,以前他對她說的那什麽出去和朋友飲宴清談,恐怕也包含了這樣的內容。


    溫氏見謝伯媛隻顧著低頭垂淚,心裏倒是快意。對於這個媳婦兒,她實在不滿意,留不住兒子,又生不了兒子,除了出身琅琊謝氏這一點兒,陪嫁也還豐厚,別的真得說不上好。


    “行了,別哭了,先回去等著吧,我已經讓奴仆們去把三郎弄回來了。”


    “是,阿姑。”


    “對了,我且問你,這一回三郎出去數日不歸,又是為了何事啊?”溫氏叫住了正要退下的謝伯媛問道。


    主要是她這個兒子平常出去兩三天不回來是常事,尚書郎本來是個朝廷為士族子弟們設的閑職,也沒什麽實際的事情幹,許多擔任尚書郎一職的士族郎君平常也就是去點個卯,然後從衙門裏出來就去會朋友或者回家。


    王鸞當了個尚書郎,一天到晚有的是空的時間。他沒跟謝伯媛成親前是不愛呆在家裏的。成親後倒是收斂了一點兒,但是兩三天不會家那是經常的事情。溫氏知道自己的兒子是什麽樣的人,所以兩三天不回家,她是不會過問的。象是這一回王鸞跑出去就是七八天,她當然留意到,要過問了。


    不過,這一次王鸞跟謝伯媛鬧翻,跟前並沒有奴婢,所以也就沒人去向溫氏傳話,溫氏隻知道是自己的兒子跑出去了很多天沒回家。


    見婆婆問到丈夫這麽多天不回家是為了什麽事情。謝伯媛還覺得不好啟齒的,她有預感,自己說出來,她婆婆一定會叱罵她。但是,婆婆問話,又不能不答。


    便咬咬唇抹了淚,把那一日跟王鸞說的話對溫氏說了:“……阿姑,我帶來的陪嫁的確是所剩無幾了,況且我已經跟他說了,我陪嫁過來的兩個莊園的產出拿一半給他去花。可他卻說……”


    “說什麽?”溫氏追問。


    謝伯媛真得覺得不好意思說出來啊,停了停咬唇道:“他說我隻不過是替他管家的人……”


    溫氏聽完撫了撫手上的金鐲,淡淡道:“三郎說得沒有錯,夫妻本為一體,但你卻要防著他,還換了屋子裏的箱子的鎖,你這是不把他當你的郎君,他怪不得生那樣大的氣。要我說,你要想三郎與你和好如初,你要想跟他白頭到老,你就要真把它當成你的夫,不要跟他分什麽你我。我看,等他回來,你就把你屋子裏箱子的鑰匙都交給他,還有,你那兩個莊園也讓他去管,那樣三郎用錢也方便。”


    謝伯媛吃驚地抬起頭望著溫氏,完全沒想到她的婆婆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不過,隨後她一想,也是,人家是母子,當然連心。說起來,他們不把陪嫁過來的那些財帛還有莊園要過去,掌握到他們手裏,他們就覺得自己有貳心,覺得自己這個當媳婦的不夠好。


    可是,婆婆這樣說了,難道她真得要答應婆婆,把娘家陪嫁過來的東西都交出去,交到丈夫手裏嗎?


    跟王鸞成親一年多來,她也多多少少明白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敢說,隻要自己真把陪嫁的財帛還有莊園都交到王鸞手裏,他可能用不了兩三年就可以全部揮霍一空。


    她想起回娘家時,她的阿母對她說的那些話,說一個出嫁的女郎在婆家要有地位還有說話的權力,都跟陪嫁相關。要是都給了丈夫,她怕將來丈夫把這些錢財都揮霍了,她恐怕在王家更要被婆婆和丈夫看不起。


    但是,要是不交出去,不但丈夫不會回心轉意,恐怕婆婆也要真得給丈夫塞幾個通房去。到時候,戳在眼裏的都是那些花枝招展的被丈夫收用的婢女。可能通房對她這正妻的地位算不上挑戰,不過,她是個女人,哪裏能受得了別的身份低賤的女人受寵,以此來顯示她這個不受寵的正妻被冷落。她受不了那些人暗處的譏笑和議論。


    到底交還是不交?她陷入兩難之中。


    溫氏見狀在心裏冷笑,謝伯媛的反應在她意料之中,又補上一句:“我也是為了你們好,你想一想,自打你嫁過來,以前跟三郎夫唱婦隨多好。自打為了你屋子裏那些陪嫁的財帛起了爭執,鬧到如今這步田地,劃不劃得來?依我說,你的陪嫁就是禍害,三郎既然想管,你就交給他替你管。這樣一來,你們再不會為了那些阿堵物吵鬧。夫妻之間自此和和美美過下去多好。”


    “交給他以後,我們真能再回到以前?自此以後能夠過上和美的日子?”謝伯媛開口問道,她這話像是在問婆婆溫氏,又象是在問自己。


    “那是自然。也隻有這法子,你和三郎才會冰釋前嫌,和好如初。”溫氏點頭道。


    謝伯媛真被溫氏給說得有點兒動心,但是她依舊是有擔心,那就是要是聽了婆婆的話,那一頭她娘知道了怕是大大的失望和傷心,因為她沒有聽她娘的,卻聽了婆婆的。


    溫氏見謝伯媛猶豫,知道這事情恐怕還要加上一把火,才能讓她把陪嫁都交出來,便又說:“三郎就快回來了,在他回來之前,你要是定下主意還跟他做夫妻,那就答應我,把你的陪嫁還有莊園都交給三郎管。要是不願意就走吧,隻是三郎即便回來也不想再見你,為了三郎的身子,你就不要怪我找幾個美婢去給他做通房了。”


    謝伯媛更加猶豫了,主要是溫氏這麽做純屬逼迫太急。她也知道這個話不能隨便答應,可是溫氏這就要給丈夫塞通房過去,她不答應也不行啊。


    一時之間,她急得汗都出來了,隻覺好一陣頭暈目眩,站立不穩,往後就倒。


    也幸虧這一倒,溫氏的計策才沒有馬上得逞。謝伯媛身邊兒的奴婢七手八腳地把她給背在身上,將她背回了屋子,又請了郎中來瞧她。溫氏見她急病了,便也緩了緩沒再繼續逼迫她。


    王鸞被找回來後,溫氏板著臉訓了他一頓,說他再如此胡作非為就要把他在外麵做的荒唐事說給他爹聽,到時候他爹動家法,她可保不了他。


    “都是謝七娘把我給氣的,阿爹真要動家法打我,看我回去怎麽收拾她!”王鸞臉色晦暗憤然道。


    溫氏見兒子臉色難看,就也適可而止,轉換了話題:“好了,別氣了,今日我已經敲打了她。要她把她的陪嫁還有莊園都交到你手裏,以後你們也就不會為了財帛鬧得彼此不快了。”


    王鸞一聽,立時一喜,問:“那她答應了麽?”


    溫氏噗嗤一笑道:“我說要是她不答應你,我就給你納幾個通房,免得你在外找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壞了身子。她一聽,立時暈過去了。”


    “我就曉得,她就是個慳吝的人,說不定就是借著這一暈,躲開去了,她才不會真聽阿母的話,把她手裏的財帛都交出來呢!”王鸞氣呼呼道。


    “放心,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她在我們王家,想做王家的媳婦,想得你寵愛,那就得弄清楚,這婆家的規矩是什麽。不照咱們的規矩來,以後還有數十年要在王家過呢,她怎麽能熬得出來?”


    “是啊,阿母說得甚是。哈哈哈哈!”


    ——


    “這可如何是好?”劉氏搓著手,滿麵都是焦急之色。


    她是在聽了長女謝伯媛陪嫁到王家的婢婦偷偷派人回來告訴她,謝伯媛病倒,還有王鸞跑出去七八日不歸,以及謝伯媛的婆婆挑選美婢要給王鸞納通房等事情後一下子急起來的。她萬萬沒有想到女兒回去後按照自己教她的做了,最後竟然會發展成現在這樣的局麵。


    她想,難道眼睜睜看著女兒在那邊受欺負不管嗎?可是她又怕越管事情越亂,女兒畢竟嫁出去了,她的身份先是王鸞的妻子,其次是王家的媳婦兒,最後才謝家的女郎。況且,女兒後半輩子可是要在王家生活的。要是但凡女兒在王家有個什麽矛盾,娘家這邊的人就要插手,恐怕最後真要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要是不管,女兒萬一有個什麽事情,比如想不開,比如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做出傻事,那她這當娘的人又豈會心安?


    她拿不定主意,而丈夫謝莊因為不是休沐日,又不在家,她也無法討他的主意。思來想去,她決定寫一封信,讓來傳話的人帶回去給女兒看,讓她回信,說一說她回王家後,後麵到底出了什麽事,弄得她都病了。


    謝伯媛接到了母親的信,正巧她拿不定主意,就在信裏把王鸞跑出去的事情,以及婆婆溫氏說的那些話都寫在信裏,讓人把信捎帶回了謝家。


    劉氏接到信的當天,謝莊也在家裏。她也不敢隱瞞丈夫,就把這信給丈夫看,另外也說了前幾日她聽到的長女身邊的管事婢婦傳來的消息。


    謝莊看完了信,又聽完了劉氏的話,臉色鐵青,把信往案幾上一放,重重拍手道:“即刻叫人去王家把七娘給接回來,那樣的親家,那樣的郎君,咱們謝家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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