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被調出京城的消息更加證實了他失寵的可信度,隻是人家離京了還依舊是正二品大員,等皇上消了氣,過幾年再回來指不定還能往上升一升,依舊是前途無限的大好青年,因此,也無人敢當麵給沈嘉難堪。


    沈家人聽到這個消息後第一反應是小兩口鬧別扭了,頓時急得不行,還好沈嘉讓人帶了話回去,讓他們稍安勿躁,外放是自己提出的主意,並非被迫。


    饒是如此,沈父沈母還是殺到了怡園,要當麵質問這二人,就算要外放,去哪兒不好,怎麽就要去那天涯海角的地方呢?


    沈嘉要將工部的事情交接清楚後才上任,加上商貿區還未建成,要啟程至少得是六月份的時候了。


    工部衙門裏的氣氛怪怪的,看到陳侍郎免不了道賀幾句,可又不敢奉承的太過,免得刺了另外一位侍郎的心。


    看到沈侍郎時就不知該賀喜還是該同情了,升官是喜事,可被放到那最遙遠的南方就不算是喜事了,因此隻能模糊地祝沈大人一路順風,早日歸來。


    陳勉與沈嘉進了同一間屋子,臉上的笑容換上尷尬,不安地問:“沈大人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好端端的……”


    沈嘉製止他,解釋道:“陳大人不必憂慮,此前也未曾說過由我來接任工部尚書一職啊,如今這樣的安排才是最好的。”


    陳勉搓著手,忐忑地問:“可明明喬尚書更中意的人是你,這也太突然了,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陳大人隻需要一如既往保持本心,無論於何等位置上都能坐得穩的,工部事情繁雜,這段時日在下也總結了一些心得,就給陳大人做參考吧。”沈嘉知道趙璋一時間選不出更好的人來接管工部,陳勉算是趕鴨子上架,但陳勉此人不圖名利,踏實可靠,也許做不出大業績,但也不會出大錯。


    陳勉聽到這話喜笑顏開,頻頻道謝,隻要與沈嘉共事過的人都知道他做事極有規劃,條理清晰,下屬的事情也安排的明明白白,職權分明,這也是他一直想學的地方。


    “說句心裏話,沈大人與我子女一般大小,本事卻絕非同齡人可比,不管你是因何外放,將來必定能成為建功立業的大功臣,與我們這些隻會耍耍口才比比文采的官員是不同的。”


    “多謝大人讚譽,外放是自己求來的,治理江山首先得了解這個江山,百姓乃國家基石,隻有到了外麵才能更深刻的明白他們所需所求,我與各位大人的誌向是一樣的,都是希望能看到大晉越來越好。”


    陳勉感動地說:“大晉有沈大人這樣的年輕後生,將來肯定能國富民強,重現萬國來朝的盛世景象。”


    兩人相互讚頌了幾句,真情實感中也少不了吹捧,等沈嘉走出工部,二人能站統一戰線那是最好,沒理由要將朋友變為敵人。


    沈嘉重新提了給喬尚書踐行的事情,陳勉一口就答應了,而且這頓飯理應由他來請,當下就把事情攬過來了。


    沈嘉樂得輕鬆,離別在前,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安排,也恨不得抓緊時間與愛人與家人相處,一刻鍾也不想浪費。


    衙門裏陸陸續續來了許多人,許然等親近下屬是第一批趕回來的,有的表示要與他一同外放,有的則表示了不安,不知自己留在工部還能否得到重用。


    之前沈嘉是工部的主事者,他所用的官員都會成為眾人吹捧的對象,前途無量,如今工部易主,他們何去何從就得好好思量了。


    許然堅定地說:“我不管,大人去哪我就去哪,兩廣也挺好的,我自出生起還未去過那麽遙遠的地方,能出去走走也好。”


    沈嘉搖搖頭:“比起那邊,這裏更需要你,你的才能更適合留在工部,你放心,陳大人很厚道,你隻要做好分內之事,他不會為難你的。”


    “屬下不怕這個,就是不想離開大人您。”許然是沈嘉一手提拔上來的,對他有著雛鳥情節,兩人亦師亦友,他實在不想與沈嘉分開。


    “你得幫我看著城北啊,等那邊掛牌我就要離開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這……屬下怕做不好。”


    “你於經濟一事確實不太擅長,好在我給你選了搭檔,到時候你們一起努力吧,希望幾年後我歸來時,能看到長安城商業繁榮的景象。”


    “搭檔?誰啊?”


    “明日你就知道了。”沈嘉處理好身邊的人際關係才回府,回的是沈府,一家人翹首以待,就等著聽他親口解釋呢。


    趙璋來的比他還早,正與沈父下棋,隻是二人都拉長了一張臉,氣氛凝滯的很。


    “都這個點了,不先開飯嗎?”沈嘉走進去後遠遠地站著,討好地朝兩人笑笑。


    沈母打著扇子走進來,擰著他的耳朵問:“你個呆瓜子,竟敢瞞著全家人去那麽遠的地方,你是怎麽想的?”


    “咳咳!”趙璋咳嗽一聲,心疼地看著沈嘉的耳朵,還主動承認:“母親,去兩廣是我的主意,您要罵就罵我吧。”


    沈母動作一頓,臉上的怒容消失無蹤,尷尬地放下手說:“是這樣啊,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國家大事我也不懂,你們自個商量就行。”她最怕的是沈嘉與趙璋因為矛盾而分開,那沈嘉將來的前途與性命就堪憂了。


    沈嘉立即說:“兒子也是同意的,兩廣地處偏僻,尚未完全開發,但那邊其實是個好地方,好好治理,將來不僅能成為大晉的糧倉,也能成為最重要的港口與商業市場,這些事別人來做也行,但不如我來得快。”


    “那我們一家與你一起走吧,天高路遠的,你總不能孤身上路?”沈母心疼地問。


    “不了,父親母親年紀大了,不好長途跋涉,三姐還有兩個孩子也需要你們照拂,你們留在京城我也放心,您二老安心便是,皇上既然要用我,哪能少了隨從?”他朝趙璋使了個眼色,後者點點頭,“那自然是安排妥當的,安全無虞,二老盡管放心。”


    沈父丟下棋子說:“朝廷大事自有你們決斷,多少官員一輩子都在各地輾轉,沈嘉還年輕,出去曆練曆練沒什麽不好,隻是這一去也不知何時能歸。”沈父私心裏,更希望沈嘉從此能回歸正途,如果這次分別能讓二人感情變淡,重新接納女子,將來娶妻生子有何不可?


    隻是這話斷然不能由他來說,隻能交給時間來取舍了。


    深夜,沈嘉與趙璋一同出府,馬車繞了半個長安城停在一條巷子外麵。


    沈嘉不知趙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大半夜的不回家也不回宮,說是帶他出來見識見識,然後就到了這地方。


    “這是哪兒?”


    “下車吧,還得走幾步。”趙璋握住他的手下車,眼前是黑暗的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巷,直到侍衛提著燈籠在前方開路,沈嘉才看清了兩側民宅的麵貌,是一條生活氣息濃鬱的民宅啊。


    “你該不會是在這裏金屋藏嬌了吧?”沈嘉打趣道。


    “朕隻在一個地方金屋藏嬌了。”趙璋斜了他一眼,帶著他走進巷子。


    走到裏頭,沈嘉就發現這裏並非隻有他們這些人,整條巷子都被錦衣衛包圍起來了,其中一座民宅前更是站滿了錦衣衛。


    “人還在裏麵嗎?”趙璋問守在門口的陸鎮。


    陸千戶行禮後起身說:“還在,他的人也基本全部都抓住了,暫時羈押在隔壁院子中。”


    “嗯,把人撤出來一些,朕與他說說話,還有,別人消息泄露出去。”


    “是。”


    “走吧。”趙璋帶著沈嘉入內,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子裏賞月的男人,正是今年的新科狀元石越。


    沈嘉沒有絲毫意外,他知道趙璋一直派人查石越,顯然現在已經是收網的時候了。


    門被關上,外頭的守衛也撤退了一部分,沈嘉先一步走到石越身旁坐下,抬頭望天,輕聲說:“今晚的月色很美啊。”


    “這裏的月亮比不上草原上的,也比不上高山上的,連鄉間的也比不上,算不上美。”石越頭也不回地說。


    “那你喜歡這裏嗎?”


    石越回頭,目光從他身上轉到趙璋身上,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喬大人告知我,要想取得皇上的信任,首先就要交好沈大人,起先我覺得此話言過其實,如今看來,他說的還是太隱晦了些。”如此重要的場合,皇帝就帶了沈嘉過來,可見對他不是一般的信任與寵愛。


    趙璋站在他對麵,眉頭緊蹙,“別把主意打到沈嘉身上。”


    石越看了他一眼,破罐子破摔地問:“皇上是來取臣性命的?”


    “要你性命有何難?這巷子裏布滿了錦衣衛,你們插翅難逃。”


    “那皇上沒立即動手,肯定就是想先審問我一番了,不知你想問什麽?”


    “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原來皇上是想聽故事啊,臣以為您都查到了。”石越伸了個懶腰,站直身體後看著比趙璋還高幾分,體格也更健壯,加上而立之年的成熟穩重,看著十分可靠。


    趙璋在一旁坐下,指著對麵的位置說:“坐下說話,今晚有一整夜的時間聽你慢慢說。”


    “你想聽?好啊,我告訴你也可以,讓你聽聽我們兄弟這些年東躲西藏過的有多苦,而你們這些勝利者則高高在上地俯視我們,好幾次,我們以為生命要走到盡頭了,沒想到最後我還能坐在這裏與同族之人對話。”


    沈嘉忍不住提醒他:“石大人,您出生的時候皇上還不知道在哪裏呢,這遷怒過分了。”


    趙璋也強調:“朕並未讓人追殺你們,甚至不知道你們還活著,不過如果你們有做過危害大晉的事情,那確實有可能被官府或者錦衣衛追查。”


    石越點頭,表示自己相信了,否則憑著趙璋的手段,他不可能現在才暴露,不過他還是好奇地問了一句:“皇上何時開始懷疑我的?”


    “算不上懷疑,不過是例行公事查一查家底罷了。”


    “那看來是臣低估了錦衣衛的能力。”石越開始訴說他懂事後所遭遇的事情,其實總結起來並不長,多是些生活瑣事,苦是真苦,但回想起來也是真滿足。


    “幾年前,兄長與師父相繼病逝,我便萌生了入京的想法,因為這裏是我從未踏足過的地方,總是從別人口中聽到長安城的繁華,總想來看一眼,然後便有了後麵的事情,原本打算參加武舉,因緣際會成了文試,好在學識沒有給皇家丟人,對得起師父與兄長的精心教導。”石越說完,看著趙璋認真地說:“我死後,可否請皇上允許我與兄長合葬?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埋在青州怪孤單的。”


    趙璋無動於衷,牽著沈嘉的手站起來,“今日就當朕沒來過,你姓石,乃是今年的狀元郎,文韜武略就該為國盡忠,隻要你敢站在朝堂上,朕就敢用你,至於你兄長,你可以將他的墳遷回長安,朕允許你們死後歸入皇陵。”


    趙璋說完不等石越的反應就帶著沈嘉離開了。


    沈嘉回頭,見石越呆愣地站在院子中,月光灑落在他身上,也照亮了他眼角的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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