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璋一夜未睡,在禦書房等結果。


    五更天,杜總管端了早餐進來,小聲問:“皇上,您去歇會兒吧,馬上就要上朝了,奴才等著就好了。”


    趙璋放下手裏的書,端起碗吃了幾口,外頭有急匆匆的腳步聲靠近,他放下碗,抬頭看向門口。


    “報……”一道急促的聲音遠遠傳來。


    趙璋隻看到一名背著小旗的小兵被兩名禁衛攙扶著跑進來,皺眉問:“何事?”


    “急報……”那小兵跪都跪不穩,趴在地上急促地喘著氣,“回稟……皇上,錢小將軍……錢小將軍在嶺南遇刺……身亡……呼呼……”


    等聽完他一句話,趙璋頓時大怒,拍案而起,“遇刺身亡?何時的事?朕前些日子收到的軍報明明寫著剿匪大捷,大軍正準備拔營回程!”


    一名小太監給那小兵喂了一杯糖水,對方終於有了些力氣,跪的直了些,“皇上,剿匪確實很順利,大軍進入嶺南後就兵分三路,在當地人的帶領下順利找到了賊窩,也成功剿滅了大部分匪徒,剩餘部分匪徒乘船出海逃了,因大軍不熟悉海戰,督軍不建議出海追逃兵,但是錢小將軍覺得,那些匪徒毫無人性,若是任其逃走,等大軍離開,勢必回來繼續作惡,因此堅持要出海追擊逃匪,可誰知……誰知我們借來的官府的船上竟然隱藏著刺客,他們在食水中下藥,最後挾持了錢小將軍迫使大軍撤退……督軍無奈,隻好照辦,可……可誰知,對方竟然食言而肥,最後……最後送來的是錢小將軍的屍體……”那小兵說著說著哽咽起來,大軍死了主帥,又是錢家唯一的嫡子,他們這一仗的功勞全部化為烏有,甚至還會因此背上罵名,誰不怕呢?


    趙璋愣了片刻,起身問道:“如今呢?大軍可回踏上歸途了?”


    “卑職回來時,嚴副將正在準備回程,他命卑職先一步來……來報喪。”


    “報喪……”趙璋揉了揉眉心,這可真是個壞消息啊,本以為是萬無一失的一場戰爭,所以他才會讓錢建元領兵,錢家軍勢必是要交到錢建元手中的,但一個從小沒上過戰場的將軍是做不了好將軍的,所以才會利用這個機會鍛煉鍛煉他,誰想到,才一次就讓他魂歸戰場。


    真不知道錢老聽到這個消息受不受得住。


    趙璋當即做了決定,“你與朕一道去錢將軍府,當麵將此事告知錢老將軍,他有任何疑問務必知無不言。”


    “卑職遵命!”


    趙璋轉頭吩咐杜富成,“今日早朝推遲,等朕回來再說,還有,派人去錦衣衛問問情況,朕要第一時間知道結果。”


    “是。”


    聖駕出宮,正好是大臣上朝的時間,將文武百官嚇得不輕,紛紛追了上去,直到有人來傳來,他們才得知,錢小將軍竟然命喪嶺南,而且還是在打了勝戰後,真不知道是走了什麽背運。


    到了錢家,管家聽說聖駕來了嚇得腿軟,想著家裏也沒什麽事情能驚動這位啊,但還是急忙稟報了錢老將軍,帶著一家老小開了大門迎接。


    趙璋站在將軍府門前,抬頭凝視著這座百年的將軍府,神色不明,他當初是怎麽想來著?他想:錢老年紀大了,沒幾年就要將兵權交到錢建元手中,錢建元這個人,忠心是有的,他並不懷疑,但領兵作戰還差了些火候,如果曆練一番能有所長進,那這錢家軍就繼續由錢家掌著也沒什麽,但如果他沒那個能耐,幾年後自己再物色一個接班人換了錢建元也無妨。


    說來,自己對錢建元也並沒有太過看重,錢家的兵權他已經視為囊中之物了,如今錢家少了繼承人,那這錢家軍的歸屬就是一個大問題了。


    “老臣恭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錢老將軍大步走出來,臉上帶著疑惑。


    趙璋見他神色不似作偽,不像是已經得到消息的樣子,一般來說,朝廷重臣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尤其是掌兵權的大將軍,對大軍的動態已經更關注才是,難道是怕錢老受不住打擊搜易不敢來遞消息。


    “錢老快請起,咱們進去說話。”


    “是。”錢老疑惑地掃了一眼皇帝身後的人,這個時間不應該正在上朝嗎?皇上為何會來錢府?


    等他看到隊伍最後的那名小旗,瞳孔一縮,指著那人問:“皇上,那人可是錢家軍的小旗?”


    趙璋停下腳步,伸手扶住錢老的胳膊,“是的,錢老別激動,先進府再說。”他給一旁的內侍遞了個眼色,很快,那內侍就帶著兩名太醫緊緊跟進去。


    待到了大堂,趙璋坐上主位,咳嗽一聲,將那小旗宣了進來,將消息當著錢老的麵複述了一遍。


    聽到兒子戰死的消息,錢老愣住了,懷疑地問:“你說笑吧,我兒……我兒戰死了?怎麽會?”嶺南又不是龍潭虎穴,帶著幾萬大軍去剿匪,怎麽可能會死了?


    他身體搖晃了一下,在眾人驚呼聲中暈倒在地。


    趙璋在錢府待了一個時辰,等錢老醒來看過他才離開,走出府邸,旭日東升,本該是一個晴朗的大好天氣,趙璋的心情卻陰雲罩頂,麵無表情地吩咐:“回宮!”


    回宮的路上,一匹快馬奔馳而來,馬背上的錦衣衛奉命而來,靠近禦輦後激動地說:“皇上,千戶大人抓住了賊人,將高大人平安帶回來了!”


    高荀被刺客擄走的消息是趙璋故意放出去的,除非心腹,並不知道今日高調搜捕的犯人正是高荀。


    總算是有好消息了,趙璋臉色好看了些,擺擺手,“帶進宮,除了他本人,還有誰與他一起?”


    “錦衣衛在城南的一段密道中發現了賊人的蹤跡,循著印記找過去後,順利將賊人集體逮捕,高大人安然無恙,不過,那起人將高大人的兩個隨從也一起抓了,千戶大人將他二人一起送入宮中。”


    趙璋點點頭,命人牽了一匹馬來,騎著馬先進宮了。


    他先去了金鑾殿,看到沈嘉的位置空著,氣悶的很,交代了幾件要緊的事,又將錢建元戰亡的消息公布出去,命禮部按規製給錢建元選個封號,然後就退朝了。


    “高荀在哪?”趙璋大步流星地走回去,問一旁跟著的禁衛軍。


    “回皇上,高大人被安置在禦書房偏殿,姚統領親自守著。”


    “他的兩名隨從呢?”


    “陸千戶剛才將人帶走了,說是先審一審,姚統領本是不同意的,但千戶大人說是您的吩咐。”


    趙璋挑挑眉,並未說什麽,到了禦書房,讓宋秉洋帶人守著大門,然後才讓姚沾帶高荀過來。


    他站在窗前仔細回想著當年高荀在宮中時與他說過的話,絲毫想不起來自己何時招惹過他,也想不起來他何時對自己起了心思。


    但這件事應該不會有假,隻是他從不知道,一個人會因為愛慕一個人而變得麵目全非,想當初,他眼中的高荀也是個品行高潔的世家公子。


    他也會想,如果當初高荀在宮裏就對他表露心事,他是否會像接受沈嘉那般接受他呢?畢竟他遇到高荀在先,沈嘉在後。


    可是光這麽想,他就無法接受,他對高荀並沒有多餘的想法,如果真發生這樣的事情,也許他會一怒之下將人趕出皇宮也說不定。


    “皇上,人帶來了。”


    趙璋轉身,目光落在跪在大殿之中的青年身上,他穿著一身玄色長衫,衣裳整齊,頭戴玉冠,絲毫不狼狽,完全不像是被人擄走的,所以,那借口也隻能騙騙不知情的人而已。


    趙璋繞著高荀走了一圈,高高在上的姿態,審視輕蔑的眼神如芒在背,令高荀渾身緊繃。


    “你既然知道朕容不下你,為何不逃走而是躲在長安城的密道裏?你想做什麽?”趙璋在他麵前蹲下,迫使他抬頭看著自己,麵對這樣精明的人,趙璋需要從他的眼神表情中讀取他說話的真偽。


    高荀貪婪地盯著他的臉,這是他離趙璋最近的一次,哪怕自己來到京城,站在廟堂之上,但一個五品郎中其實並沒有什麽機會能麵見皇帝,僅有的幾次都是托了長公主的福。


    他對眼前這個男人執著了許多年,如果他不喜歡男人倒也罷了,可偏偏他與沈嘉是那樣的關係,那自己為何不行?他不爭一爭怎麽甘心?


    “皇上想必已經知道臣對您的心思了吧?臣很好奇,您是如何發現的?”除了他身邊最親近的幾個人,按理不會有別人知道這件事的。


    如果皇上不知道這件事,按理就不可能這麽快查到他頭上。


    “朕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朕容不下你是因為你動了不該動的人。”


    “皇上!”高荀抬頭,指著自己的臉問:“臣到底哪裏不如他?”


    趙璋眯了下眼睛,有些惱怒,“你拿什麽和他比?在朕眼裏,你不過是個從小被人捧著的世家子弟罷了,占著有幾分才學就以為天下無敵,誰給你的自信?”


    “那他呢?他不過是個鄉下土包子而已,讀了幾年書,運氣好認識了您,他這狀元之位恐怕還是皇上徇私定下的吧?更別提他升官如此之快,憑的是什麽您應該清楚,說到底,他的好都是皇上寵出來的,他何德何能?”


    “嗬,隻一點,他不會因為嫉妒一個人而發瘋,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他就比你強百倍!”用沈嘉的話說,高荀的三觀不正,這樣的人做官也做不了一個好官。


    高荀別開臉,胸中熊熊烈火燃燒著,恨不得一把刀插進去結果了自己,免得受這等羞辱,說他不如沈嘉,他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你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可有想過高家?可有想過長公主?你利用長公主的心意達成自己的目的,甚至還蠱惑她為你頂罪,簡直不忠不孝不義,豬狗不如!”趙璋恨不得昭告天下,讓人看看風清月霽的高公子是個什麽德行的人。


    “說吧,你還安排了什麽?”趙璋起身,不想再看那張臉。


    “哈哈,皇上如此急切地找到微臣想必就是為了這個吧?臣算計沈嘉,自然要萬無一失,可惜啊,除夕那夜的安排被皇上揭穿了,太廟裏的計劃也沒成功,否則此時此刻,沈嘉就是那人人唾罵的奸臣了,恨不得除之後快!臣也想問一句,您是如何看出破綻的?那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話。


    趙璋背著手說:“因為朕知道有人要害沈嘉,這種緊要關頭,卦象又突然與往日的不同,所以多了個心眼,換掉了卦象的內容。”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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