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


    蔣春水在跟女兒打電話,這個小姑娘還跟紀嶢有過一麵之緣,當年元旦節時,於思遠把人帶回h市,全家人蠢蠢欲動,七大姑八大姨都跑去圍觀,蔣春水就曾經讓女兒扮成迷路的小姑娘,去尋求大哥哥的幫助。當時她對那個小夥子的印象還挺好的,但自打知道他不但跟自己兩個弟弟有染,還跟別的男人不清不楚後,她就對紀嶢的好感降到了負無窮。


    但這些都是成年人要煩心的事,哪怕再不爽,在小孩子麵前,她還是得捏著鼻子遮掩這件醜事。


    蔣春水一邊應付女兒,一邊對著鏡子,仔仔細細地描眉繪眼。


    混官場的女人,可以果斷,可以狠心,但不能漂亮——起碼不能太漂亮,因此她自打選擇走這條路以後,就很少這麽認真地打扮自己了。


    今天這樣隆重,是她想去會會那個紀嶢。


    從前都是匆匆一瞥,她隻以為對方是思遠在一起後又分開,令表弟牽腸掛肚的小男友,而自打她得知對方還是親弟弟的情人——她不想用男友來稱呼他——後,她就想知道,對方究竟哪裏來的魅力,讓那麽多男人為他神魂顛倒。


    她照了照鏡中的自己,氣場全開,美豔到不可方物,她滿意地點點頭,一邊和女兒聊著天,一邊打車去了紀嶢家的寫字樓。


    下了車,她掛了電話,踩著九厘米的高跟鞋進了總公司大門,前台被這麽一位又禦又美的小姐姐煞到了,問她要預約。蔣春水紅豔的唇勾了一下:“沒有預約,你們小紀總今天上班了麽?”


    前台遲疑地點點頭。


    蔣春水“嗯”了聲:“那我等著就行了。”


    她是掐著點來的,此時離下班還有十多分鍾,她沒去會客室,就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等著。隻是喝了杯茶的功夫,就看到了不少人出門,她站起來,按了去車庫的電梯,下去後,找到了vip電梯,然後抱著手臂,倚在一邊等著。


    她把紀嶢查了個底兒掉,對方這兩天的作息規律她再清楚不過了。


    不一會兒,電梯叮地一聲緩緩打開,從裏頭走出了一個非常英俊的男人。


    高瘦筆直,氣質讓人很舒服,是那種一看就讓人心裏喜歡的感覺。比起幾年前已經模糊的驚鴻一瞥,現在的紀嶢,單從外形上講,確實有迷人的資本。


    她伸手攔住他:“紀嶢?”


    紀嶢臉上的腫已經消了,隻是顴骨的位置還有一道淺紅——他媽指甲劃的。他這才注意到電梯旁還守著這樣一個美麗的女人,就是莫名有些眼熟,他遲疑道:“是我,您是……?”


    蔣春水伸出一隻手,遮住自己下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結了冰的美麗雙眼,如同寒泉般,沁著冷意。


    紀嶢一下子就怔住了,這雙眼睛太像蔣秋桐。


    “我們曾有過一麵之緣,我還給你遞過紅包,還記得麽?”她輕柔道,“……季嶢?”


    這人是蔣秋桐的親姐、於思遠的表姐,那個蔣家小輩裏的boss,蔣春水。


    紀嶢一聽這話哪還有不明白了,這是蔣家人知道真相以後,來找他麻煩了。


    他笑笑:“蔣小姐忙麽?今晚沒事的話,不妨賞臉,我們共進晚餐如何?”


    蔣春水慢悠悠道:“好呀。不過,在此之前——”


    紀嶢直視著她的雙眼,不躲不避:“請講。”


    膽量不小,臉皮真厚。


    蔣春水微微眯起雙眼,從煙盒裏掏出一根煙:“我想扇您一巴掌,可以麽?”


    她彬彬有禮地問。


    紀嶢摸了摸這幾天多災多難的臉,露出一個苦笑來,然後很恭敬地低下頭:“隻要能讓您消氣,扇多少下都沒關係。”


    她眉梢一挑,漫聲道:“你這麽實誠,我反倒是不敢了。顯得好像是我在欺負你似得,如果你扭頭給秋桐一告狀,我不是擔了惡名。”


    她是打小在官場上混的老油子,太懂怎麽故意為難人了,掐著人脈門,逼著人笑著把臉送上來給她打,打完還畢恭畢敬地說謝謝這種事,她幹了不知多少次。


    這時的紀嶢也是。


    他緩緩眨了眨眼,和氣又陳懇道:“這本來就是我應得的下場,蔣小姐肯教育我,是我的福氣,我又怎麽會像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去叫家長呢?”


    蔣春水點了點頭,掐了香煙:“你倒是會說話。”然後揚起了手。


    紀嶢閉上眼睛,這頓巴掌於情於理他都該挨,就像很多年前張鶴勸他時他說的那樣,真到了那個地步,他願意承受一切後果。


    然而掌風襲來,卻戛然而止,紀嶢疑惑地睜開眼,就看到蔣春水冷哼一聲:“放心吧,老爺子都不敢對你動手,我又算得了什麽?如果我弟知道他的心肝兒被我打了,我肯定落不得好。”


    說完,她抬腿往前走:“你的車在哪,我們吃個飯,順便好好聊聊。”


    到了餐廳點好菜,紀嶢告罪去了趟洗手間,他忘在桌子上的手機就響了。蔣春水本來是不想管的,可來電顯示太顯眼了,上麵大大的四個字:我家老於。


    她挑了挑眉,伸手直接把電話掛了。對方又打了幾個,蔣春水接著掛,電話終於不響了,結果沒一分鍾,她就接到了於思遠打來的電話。


    她接起來,那邊不知道在幹什麽,吵得很,蔣春水沒耐心聽他打探西打探,直接道:“你以前帶回家的那個‘季嶢’,和秋桐是什麽關係?


    於思遠那邊砰地一聲,似乎是手機摔地上了,她心中暗歎這對兄弟一個比一個傻,耐著性子等對方把手機撿起來,才簡明扼要道:“你們哥倆那小情兒被人肉出來了,你們家肯定也知道了——反正作為你們兩個的姐,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你好好想想怎麽辦吧。”


    說完掛了電話。


    另一頭的於思遠聽完心急如焚,他當時隻是想賣個慘,先夾著尾巴離開,讓他哥說和說和,結果臨時被調去出差,兵荒馬亂地給蔣秋桐打了個電話就急匆匆走了,沒想到這邊要什麽沒什麽,他簡直和國內徹底隔絕了,好不容易聯係上,結果迎頭就是這麽個消息。


    他太明白蔣春水這話隱含的是什麽意思了,他們家肯定已經知道了一切,也肯定不會同意他跟紀嶢在一起,甚至護短成性的家人,還會去找紀嶢的麻煩——不,不是可能,是一定。


    他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下來,現在最重要的反而不是他跟紀嶢之間的問題了,而是,他要付出什麽代價,才能讓家人不對紀嶢家出手。雖然家裏的產業重心在北方,但是想找紀嶢家裏的麻煩,那還是很簡單的。


    他不想看到那樣的事情發生。


    於思遠這邊硝煙彌漫,而紀嶢與蔣春水的晚餐席間琴聲悠揚,兩人的氣氛還挺和諧。蔣春水切了一小塊鵝肝放入口中,忽然問:“你對我弟——我親弟,的通訊錄備注是什麽?”


    紀嶢遲疑了一下,放下餐具:“老蔣。”


    蔣春水有點不高興了:“隻是‘老蔣’?”


    紀嶢不知道這位爺怎麽忽然又毛了,他苦笑道:“其實是‘我家老蔣’。”


    蔣春水又滿意了。她揚了揚下巴:“繼續吃吧。”


    紀嶢乖乖低頭吃飯。


    蔣春水拖著腮,審視了他一會兒,終於大發慈悲似得給她愚蠢的表弟發了條消息:“把你手頭的事處理好,國內有我兜著,在你回來之前,紀嶢不會有事。”


    就她本心而言,她不希望自己的任何一個弟弟跟那個攪家精在一起,但是如果非要選一個,那還是思遠好了。


    於思遠總算是勉強按捺住了心焦,把一切事情都處理妥當後,才坐了最近的一趟航班,火急火燎地回了國。


    這時已經塵埃落定,網上的輿論已經平息了,雖然紀嶢的名聲在a市已經臭了,但是這並沒有影響到普通人們的生活,也沒有影響到他們家的品牌,大家對這件事的印象隻是:果然富二代沒有好東西。一轉臉連他的名字和臉都忘得一幹二淨。


    而蘇冰心的男友也被溫霖捉住,從他口中問出了背後下黑手的人,果然沒出所料,那人是紀家的一個對頭,為了爭奪接下來即將出台的政策傾斜,用了這種髒手段。紀嶢當然回敬了過去,沒多久對方就被查了稅,恐怕要傷筋動骨一陣子。


    表麵上看紀家似乎大獲全勝,然而所有人心裏都清楚,這和平隻是暫時的。紀嶢這顆地雷,隻是從未標記狀態變成了標記狀態,其實一直在那,一旦有人碰到,就是——bummmmm!


    無論是幾個小輩,還是紀家、張家、溫家、和蔣於兩家,都要受到不小的波及。


    因為幹係這樣大,反倒叫怒急的長輩有所顧忌,不好出手,蔣春水也就左周右旋,真的把這事給支應了過去。


    於思遠是在深夜趕回的h市,他回到從小長大的宅子,父母已經睡下了,他沒有貿貿然吵醒他們,而是進了自己房間,把自己收拾幹淨,也睡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急,更不能慌,如何對抗父母,他有經驗極了。


    第二天他爹媽下樓的時候,就看到於思遠已經坐在沙發上等著了,於父對他正襟危坐等在那的原因明白得很,他沒有發作,隻淡淡道:“我要出一趟差,一周之內不會回來。”


    一周!於思遠哪裏等的了一周!他隻是在非洲耽誤了幾天而已,就已經發生了那麽多事,再花一周,黃花菜都涼了!


    於思遠毫不猶豫道:“給我五年,我把西南的點全部鋪開,您不能反對我跟紀嶢在一起。”


    他爸的一大目標,就是要自己的企業標誌,出現在中國的每一家城市,每一條街道。於思遠這話算是掐住了他的癢處。


    於父眯了眯眼:“五年太長了,我已經給了你四年了。”


    於思遠深諳有來有往的道理,立即加碼:“三年。”


    三年是底線了,生意越往西越難做,大家都明白的。於父點頭:“我隻能保證不對他們家出手。”


    這已經很輕鬆了,輕鬆到於思遠難以置信。誠然,之前他們還沒複合時,他跟紀家做生意,一方麵是想追紀嶢,給紀嶢送錢,而另一方麵,是未雨綢繆,擔心紀嶢掉馬以後家裏人出手——事實證明他的顧慮是對的。


    但是,這也太輕鬆了一點吧???


    他已經做好再砸斷自己一條腿的代價了!


    於父看他詫異的表情,哼笑一聲:“你們倆如果以後能成,記得給蔣秋桐包一個媒人紅包,以前怎麽沒看出來,那小子是個情種。”


    這話刻薄至極,於思遠聽得愣住了,腦中一轉便明白了父親的意思,他喉嚨幹澀得厲害,嘴巴張了又合,他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嘴角上提,眉頭卻蹙著,像是在喜悅,又像是難過。緩了一會兒,他才道:“老爺子出手了?”


    自家人自家最了解,能讓蔣哥低頭,肯定是蔣老爺子出手了。


    他信息滯後了太多,蔣春水一直語焉不詳,紀嶢的電話不知道為什麽怎麽都打不通,他什麽都不曉得。


    於父微哂:“否則我會輕易放過你?”


    比起蔣家又是讀書人又是當官的,麵子大過天,於父一個商人就靈活得多了——這件事的好處和壞處是什麽,他腦子一過,覺得跟兒子翻臉太劃不來,再加上底線——兄弟倆同時跟紀嶢在一起——因為蔣秋桐的主動退出沒被踩到,他索性不管了。


    他倒要看看,以紀嶢的花心性子,他這個天驕兒子能伏低做小到什麽時候。


    於思遠捂著臉,遮住了自己的表情,他低低笑了起來,聲音卻不大歡喜:“我該謝謝他老人家。”


    家事以輕鬆到難以置信的程度解決完,於思遠就急急忙回了a市,去找紀嶢。


    結果沒成想他敲了半天都沒人開門,倒是對門開了,張鶴皺著眉看他:“你怎麽來了?”


    他頭上的紗布已經被拆下來了,額角一道結了痂的口子。於思遠看到他就火大,此時勉強安耐住了脾氣,還算和氣地問:“紀嶢呢?”


    張鶴麵無表情:“我怎麽知道。”


    於思遠心想你們倆不是成天黏糊在一起麽,你怎麽就不知道了。


    張鶴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麽,冷笑一聲:“紀嶢說等我老婆懷孕生崽兒前,都不跟我私下見麵了,怎麽樣,滿意麽?”


    什……


    於思遠這下是真的愣了。


    他整個人全部傻在了那裏,腦中空空茫茫一片,巨大的喜悅和幸福感將他淹沒,於思遠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怎麽會呢?


    怎麽可能呢?


    紀嶢他……明明這麽愛張鶴啊。


    他甚至從來沒有妄想過要取而代之,已經捏著鼻子認了那個該死的白月光,準備好了膈應自己一輩子。


    他甚至在那天清早,已經做好了紀嶢跟張鶴攤牌,張鶴被掰彎,他被無情掃地出門的準備。


    結果沒想到……


    如釋重負的感覺沒令他笑出來,大概是負擔太久,一直被壓抑著,他此時甚至想哭。不對,他已經哭了,他感覺臉上涼涼的,一抹才發現全部是淚。在(偽)情敵麵前哭是很掉份兒的行為,於思遠的理智一下子回來了,他別過臉,不想讓張鶴看笑話。


    張鶴抱著手臂在旁邊欣賞夠了,才懷著種微妙的惡意——類似於那種,你把我的好朋友搶走了,現在別人把他從你身邊搶走了,略略略——非常小孩子的報複心理,慢吞吞道:“雖然我很久沒見紀嶢了,但是他現在,應該在跟溫霖在一起吧。”


    於思遠:?????


    發生了什麽,怎麽紀嶢又跟溫霖攪合在一起去了?


    喜悅感頃刻煙消雲散,於思遠那聰明的腦袋瓜一時沒想通到底怎麽回事。


    張鶴愉悅地笑了——他最近真的非常鬱悶,鬱悶到了看到於姨太變臉都覺得開心的地步,他學著記憶裏蔣秋桐給他們上課時,那種刻薄又做作的語調說:“對了,還沒恭喜你,跟紀嶢分手愉快。”


    於思遠險些被這句話氣得原地去世:??????


    他什麽時候跟紀嶢分手了???


    ——溫霖輕描淡寫道:“想送你就送了,你不想要就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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