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空間不大,盡管容珺挑了個離她最遠的位置落座,兩人之間依舊隻有一臂之遙。


    車廂內卻充滿了少女獨有的馨香。


    暗香流動,日思夜想的美人近在咫尺,容珺不自覺屏住呼吸,纖長的眼睫微|顫。


    半晌,他閉了閉眼,倏地起身。


    他後悔了。


    “恕微臣──”


    “坐下。”


    雲嬈卻不給他任何逃避的機會。


    容珺渾身一僵,背對著她,修長的手指微蜷。


    雲嬈盯著他的寬闊的背,輕輕呼吸著,剛才在人前強撐的鎮定與不以為然,在這一刻,慢慢消散。


    太多話想問,卻反而問不出口,毫無頭緒。


    少女漂亮的明眸漸漸染上一層水霧,千言萬語在心中繞了半天,最後說出口的,依舊是“坐下”二字。


    語氣強硬,卻藏不住其中的哽咽。


    容珺心髒瞬間軟成一團,絲絲拉拉的疼了起來。


    他閉著眼,沉默了好半晌,才終於有勇氣,轉過身,麵對她。


    馬車緩緩前進,男人大病幾日略顯單薄的身子跟著微微搖晃。


    容珺神色平靜,微貓著腰,朝她走來的步伐極為緩慢,艱難。


    他每挪一步,雲嬈的捏著帕子的力道就越重一些,當他來到她麵前時,雲嬈已不自覺屏住呼吸。


    他越走越近,直自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籠罩也未曾停下。


    雲嬈忽然就慌了:“你做什麽?我不是讓你──”


    坐下。


    最後兩個字還沒能說出口,男人已在她麵前單膝跪下。


    “公主,您願意,原諒微臣了嗎?”


    他定定地看著她,漂亮清雋的眉眼中透著些許的緊張與不安,就連低沉的嗓音亦是沙啞又幹澀。


    他極力保持冷靜,掩在寬袖底下的手指卻控製不住,微微|顫抖著。


    雲嬈不說話,安靜的看著他幾瞬,堅定搖頭。


    他笑了下,垂眸掩去眼底的苦澀,心直直的往下沉,卻同時鬆了口氣。


    不是憐憫便好。


    就在他準備起身,眼前少女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顎。


    少女的手指纖細而又柔軟,似帶著火般,一觸及便在他心中撩起大火。容珺渾身一僵,呼吸驀然粗重幾分。


    他很快就意識到她想做什麽,不由得無奈一笑。


    她力氣小得很,像小貓似的,根本就扳不動他。


    在小姑娘惱怒前,他就著跪姿,不著痕跡的配合她的力道,微微仰首,仰望著她。


    那是完全臣服的姿態。


    四目相交,雲嬈猝不及防地對上他那雙翻湧著熾熱愛意的漆黑雙眸,驟然一懵。


    差點沒能穩住,嚇得鬆手。


    心跳得飛快,耳根下的白皙肌膚慢慢地透出細微的紅,她卻不再像以往那般躲避他的目光,瞬也不瞬的看著他。


    倒是容珺像是意識到自己沒能控製住情緒,略微不安地斂下眼睫,臉色蒼白如紙。


    以往兩人獨處時,他永遠都是強勢的一方,床|笫間更是極為強硬,從來沒有這麽乖順過。


    雲嬈見他這麽緊張,心底莫名泛起一絲甜意,亮晶晶的杏眸笑意灼灼。


    她本就無意讓他難堪或不安,很快壓下唇邊笑意,故意扳起臉,佯怒道:“我說不原諒你,你就又想走,要放棄了嗎?”


    容珺眼睫輕|顫,嘴唇微動,卻還來不及開口,小姑娘就又緊接著說:“容將軍那句心悅我,果然隻是嘴上說說,否則怎麽會連鍥而不舍的追求都做不到?”


    那細軟的嗓音充滿委屈和羞澀,像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才說出口的話,音量比平時還要大上許多。


    容珺呼吸微窒,覺得心底深處有什麽東西就快壓抑不住,卻不敢深想,下意識否認:“不是,我隻是不想傷害你。”


    “莫說鍥而不舍的追求,”他頓了下,眼底閃過一抹寵溺的笑意,“就算要臣當您的麵首,臣亦心甘情願。”


    “那麽……”雲嬈抿了抿唇,微微俯身靠近他。


    男人的臉龐近在眼前,鼻梁挺直漂亮,烏羽般的睫毛濃密又卷翹,根根可數。


    少女慢慢地、一寸寸的朝他湊近,獨有的幹淨清甜氣息一點點地漫入鼻端。


    兩人離得極近,呼吸彼此纏繞,她微張的粉唇近在眼前,散發出誘人的甜香。


    容珺喉結禁不住滑動了一下,呼吸逐漸紊亂,渾身緊繃起來。


    這對他無疑是一種折磨。


    雲嬈不知是渾然不覺,還是故意的,竟學他以前對待自己的強勢姿態,白嫩指尖輕輕撫上他淺白的唇瓣,輕輕摩挲。


    容珺雙拳緊握,青筋暴起,渾身僵硬如鐵,呼吸更是像是著了火一般的燙人,昳麗絕倫的麵龐逐漸染上讓人麵紅耳赤的桃花意。


    幾乎是用盡所有力氣,才沒有失控的將她拉入懷中,肆意地攻城略地。


    “容將軍可要好好努力,好好醫治肩疾與心疾,不然……”


    雲嬈還在往前靠近,往前傾的膝蓋卻突然碰到什麽,耳邊隨之響起男人明顯刻意想要壓抑,卻難以自製的低沉悶哼聲。


    她愣了下,意識到自己撞到什麽,驀地鬆開手,羞恥地咬緊下唇,整個人無措地縮到角落。


    她就隻是想滿足一下那種強勢的虛榮心,想讓自己更像個高高在上,盛氣淩人的公主,才會一時興起,學他以前捉弄自己那樣。


    都怪容珺低眉順眼時的乖順模樣,實在太具欺騙性,讓她不自覺地放下戒心與緊張,越發想放肆地捉弄他,完全忘了這男人以前有多可怕,多強勢。


    雲嬈這才後知後覺的害羞起來。


    少女輕咬著唇瓣,縮在車廂角落,雪腮泛紅,神情羞怯難當,此時若是有人突然撩起車簾,定要以為是她受了欺負,絕不會想到僵在原地的男人才是被欺負調戲的那個。


    容珺優美的下顎緊繃,僵在原地,不敢亂動,更不敢多看她一眼。


    雲嬈滿臉羞澀的捂著臉,像隻鴕鳥一般,整個人縮成一團小球,根本不敢看他。


    異常安靜的車廂內彌漫著尷尬又羞恥的氣息。


    “知知,怎麽這麽久都──”


    車簾不知被誰從外掀開。


    原來馬車早就抵達相府,隻是兩人都沒注意到,陸君平進了相府之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雲嬈和容珺居然還沒下車,溫延清聽見兩人獨處,立刻來到馬車前,沒想到一掀開車簾,就看到小姑娘無助又害怕縮在角落。


    他瞬間就噤了聲,飛快地衝進車廂:“你又對知知做了什麽?”


    下意識就要抬腳將人踹開。


    雲嬈回過神,立刻上前攔下他:“二哥哥你冷靜點,容將軍沒有對做我什麽。”


    那日雲嬈被擄走強吻之後,也是這麽護著容珺,溫延清自然不信。


    他輕笑了聲,聲音一如既往地冷淡倦懶:“知知,你不要被他一騙再騙,他若真想離京,何必明知自己被打得渾身是傷,還要回國公府挨家罰,這明顯就是苦肉計。”


    雲嬈愣了下。


    她不是沒有這麽想過,但是當她在陸君平府邸見到容珺的傷勢之後,就將一切都拋諸腦後。


    容珺再起身,一切已與平時無異。


    轉過身,這才發現自己被小姑娘好好的護著,她正張著雙臂擋在溫延清麵前。


    自從母親離世之後,他再也沒被人這麽護著過。


    容珺僵了幾瞬,從不敢奢望的幸福感再次慢慢地將他的心填滿。


    他想起小姑娘對他說的那些話。


    鍥而不舍的追求嗎?


    他一直以為她是討厭自己的,原來不是,她是太不安、太膽小了。希望他能主動接近她,卻又不敢表現出來給他知道。


    容珺無聲低笑了下,正要開口解釋,耳邊就響起小姑娘不以為然的輕哼聲:“就算是苦肉計那也跟二哥哥沒關係。”


    溫延清含笑的雙眸慢慢黯然下去,不發一語的轉身,跳下馬車。


    “那不是苦肉計。”雲嬈下馬車前,聽到容珺說。


    她頓了下,頭也不回道:“不是的話,就別再折騰自己,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


    容珺聽出小姑娘聲音裏的關心與怒意,怔了怔,神色逐漸凝重起來。


    進到大廳,雲嬈才發現岑太傅和岑煊也在,她不由得心頭一跳,快步上前。


    岑煊注意到她是和容珺一塊進門的,鳳眸微眯了眯,輕掃了麵帶病容的容珺一眼,略有所思。


    “姨丈和表哥怎麽來了?”府中還有其他下人,雲嬈隻能如此稱呼他們。


    岑太傅依舊是一頭白發,不過氣色顯然好了許多,隻是到底回不去之前了,英俊的眉眼略顯蒼老。


    “知知……”岑太傅頓了下,想到女兒如今已是公主,改口道:“微臣見過五公主,五公主──”


    雲嬈忙打斷:“喊我知知就好。”接著扭頭看向岑煊:“你也是!”


    這霸道任性的小模樣,倒真有幾分公主的架勢。


    岑煊冷峻的黑眸閃過一絲笑意:“是,五公主既開金口,微臣自然不敢不從。”


    岑太傅還是頭一次見到兒子開玩笑,霎時忍俊不住。


    雲嬈臉皮一向薄,下馬車前好不容易才恢複正常膚色的小臉,瞬間又紅通一片。


    “阿兄再欺負我,我可要給阿鈺介紹其他兒郎了。”雲嬈衝著他皺了皺鼻,“剛好,不久前太後娘娘才將京城所有優秀兒郎的畫像,送到我這兒,我明日便叫阿鈺過來挑選。”


    岑煊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就聽見岑太傅說:“什麽畫像?太後娘娘可是要幫你找駙馬了?”


    雲嬈下意識扭頭看向容珺。


    容珺就站在陸君平身邊,正微微拱手,笑容溫和地跟溫斯年說著什麽。


    岑太傅順著女兒的目光看過去,發現她看的人是容珺,不由得心中一沉,緊緊蹙起了眉。


    他知道皇上指派容珺當知知的貼身侍衛,是以一開始看到兩人一塊進門時,並沒有多想。


    但為何知知要在他詢問駙馬一事時看容珺?


    岑太傅想起岑煊告訴他,當初知知是被容珺強占,才不得不成為通房的,本來就不喜他,如今雲嬈的舉動,更是讓他覺得不妙。


    這京城的好兒郎到處都是,知知如今已貴為公主,想要誰當她的駙馬都可以,但那駙馬絕對不能是容珺。容珺之前就不顧知知意願強迫她,待日後成親更不可能真心待她。


    岑太傅猶豫了下,道:“你姨母說,明日想帶你一塊進宮拜見溫貴妃,特地讓我過來詢問你,願不願意今日就到岑府陪她,順便在那兒過夜。”


    雲嬈怔了下。


    自那日岑母醒來之後有太多事要處理,她根本就沒心思過去岑府,如今岑太傅話雖然說得委婉,卻不難聽出岑母有多想念她。


    岑太傅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心裏還是有疙瘩,立刻接著說:“知知若是不想也沒關係,改日有空,再過去看你姨母一眼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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