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要進宮?”


    雲嬈不是沒進過宮,以前容珺也曾帶她進宮,但溫斯年口中的“進宮”,絕對不像容珺帶她進宮那樣簡單。


    溫斯年與岑太傅對看一眼,兩人同時微微一歎,眼中掠過自責與痛苦。


    岑太傅頹然地低下頭的同時,溫斯年已經開口,將當年一切娓娓道來。


    雲嬈一直以為自己是被爹娘拋棄的,但剛剛在馬車上,溫延清告訴她岑煊也是她的哥哥之後,她就知道自己的記憶有誤,肯定是她當時太小,所以記錯了。


    饒是她有一點心理準備,卻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身世竟會這般複雜。


    雲嬈不由得垂首愣怔許久。


    大廳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安靜地等著她。


    好半晌,雲嬈才又抬頭,看著溫斯年,不安地、小心翼翼地開口:“丞相大人剛說……”


    溫斯年笑容無奈地糾正她:“不用這麽客氣,直接喊我舅舅便是。”


    雖然所有人都告訴她,他們是她的親人,但雲嬈還是覺得這一切太過不真實。


    尤其是前世那個羞辱過自己的天之驕女岑時卿,竟然就是被皇上強塞給她的親生父母的那個小娃娃。


    雲嬈手指微蜷,看著溫斯年的心跳逐漸加快,許久,她閉了閉眼,像是下定什麽決心。


    “舅舅剛剛說,我才是岑家真正的女兒,而岑時卿,隻不過是當時皇上為了阻止我母親病況,所以才送到岑府的?”


    溫斯年麵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對不起,當年我與你父親得知之後,都非常憤怒,甚至進宮跟皇上討要道理,但是當時我們都隻是五、六品的小官,實在人微言輕……”


    岑太傅沉痛道:“當時是我們人微言輕,是我太無能,我明知皇上蠻橫,明知那個孩子不是你,卻怕你母親又想不開,一錯再錯。”


    十數年如一日的愧疚與無能為力的自責,無疑是一種最殘忍的折磨,幾乎能將人逼瘋。


    這些經年累月下來,滿到溢出來的愧疚感,讓岑錚與溫斯年心甘情願地對這個好不容易尋回來的小姑娘有求必應,甚至是無止境的包容。


    “知知,是爹對不起你,爹也知道如今再如何愧疚,也無法改變事實,所以無論你要怎麽怪我,我都不會有任何怨言,無論你有什麽要求,爹都會盡可能的滿足你。”


    雲嬈了然一笑。


    她自幼卑微,孩童時,更是什麽苦都吃過,最是明白這世間權勢有多霸道。


    前世她曾以為,容珺覺得自己配不上他,才會將她拘在小院裏,哪裏也不讓她去,才會一回京就急著想將她嫁人。


    重生之後,她為了離開容珺,經曆過許許多多事,直到昨天她看到容珺不顧一切地想往火裏衝,淚流滿麵、不要命的、發了瘋般的想救她,她終於明白,容珺對自己的確是真心的。


    他是真的喜歡自己,是真的在乎自己。


    隻是前世他一開始就知道他護不住她,所以一回京就想將她送走,所以當七皇子與太子兩邊勢力逐漸緊張,他對她的限製也越來越多,因為太害怕有任何意外,太害怕失去,逐漸極端。


    盡管他的方法錯了,卻也不可否認,他的確費盡心思的想保護她,但百密總有一疏,他終究還是沒能護住自己。


    而她的父親與舅舅們也一樣,盡管曾經是那麽迫切地、渴望地、想方設法地尋找自己,但他們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在外麵拚命奔波時,皇上居然會如此專權獨=裁。


    毫不講理道、毫不在乎他們的想法,就隻為博美人一笑,強硬地、蠻橫地逼迫他們接受女兒已經尋回來的事實。


    他們在帝王麵前,又何嚐不是和她在那些貴人們麵前一樣,猶如蜉蝣,緲小而又卑微。


    所以他們能做的,就是拚命地往上爬,想盡辦法位極人臣、權勢舀天,讓帝王再也無法輕視他們,隨意將他們任何人的人生玩弄於股掌之間。


    或許是因為小姑娘小時候吃了太多苦,所以她很早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很早就明白怨天尤人改變不了任何事,唯一能改變的隻有自己的心態。


    但她終究曾經被容珺百般縱容的嬌養過,有時候,心裏還是會有一點點小脾氣的,比如麵對容珺時,比如現在。


    雲嬈笑了笑,早在溫斯年說完所有過往之後,她已心有所決。


    “舅舅剛剛說,無論是我想當岑家的女兒或是溫家的女兒都可以是嗎?”


    岑太傅猛地抬頭,怔怔地看著她,他像是心所有感,知道她想說什麽,麵上笑容逐漸苦澀。


    溫斯年跟容珺是同一類人,都是心思縝密,善於察顏觀色之人,也猜到小姑娘想說什麽。


    他微微一笑:“是,這輩子,就算日後你出嫁了,你也永遠都是溫岑兩家的女兒。”


    雲嬈垂眸:“那麽,阿嬈有幾個要求,希望舅舅和……”


    她突然頓了下,呼吸微微急促,小心翼翼中卻又帶了無法掩飾的喜悅:“希望舅舅和爹能答應。”


    她很緊張,也有點害怕,怕其實這些人方才對她說的話,不過都是在哄自己的漂亮話。


    隻是因為多年的愧疚,讓他們不得不這麽對她。


    盡管這一切太不真實,也許他們會覺得自己無理取鬧,或是太貪心,但這些她都不在意。


    不論前世還是現在,她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一直都知道。


    就算他們隻是出愧疚,有些事她也必需趁他們最為愧疚時說清楚。


    既然好不容易離開容珺,好不容易與親人相認,她不想再像以前那般委曲求全。


    如果他們並不是真心接受自己,還是更愛皇上幫他們找的“女兒”,那麽她也能叫阿鈺帶自己離開,到沒有人認識自己的地方,重新開始。


    親人對她而言很重要,但不是全部,就像她前世喜歡容珺,但容珺也不是她的全部。


    當她聽見容珺要成親,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繼續待在他身邊。


    她從小無依無靠,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活下去。


    “你說。”岑太傅麵色頹然。


    雲嬈右手緊緊抓住左手手指,用力到指節發白:“第一,岑時卿曾出言羞辱我,百般地刁難我,我沒有辦法回岑家與她和平相處,我要當溫家的女兒。”


    溫斯年微微頷首:“好。”


    岑太傅沉痛地閉上眼。


    溫延清驀地撩起眼皮,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後終究什麽也沒說。


    “第二,我不想改名,想繼續叫雲嬈。”


    雲嬈是容珺幫她取的名字。


    當時他不過十二歲,卻已進退有度,喜怒不顯於色。


    少年麵上總帶著溫柔的笑容,眼裏卻鮮少有真實的笑意。


    雲嬈到現在都還記得少年替自己取名時,眼中那難得一見的灼灼笑意。


    容珺幫她取名的那天,正是他挨完家法被罰跪在祠堂外淋雨,她哭著鼻子偷了傘去幫他擋雨的那一日。


    當雨過天晴,湛藍色的天空再次浮現幾朵淡淡的白雲,絢麗的彩虹懸掛於上時,容珺忽然說,他已經幫她想好名字。


    “以後你就叫雲嬈。”少年說,“我希望你能像雲朵一樣自由,也像漫山遍野的花朵那般搖曳妖嬈,盡管風吹雨打依然堅強地華麗綻放。”


    六歲的她並不明白他在說什麽,卻看得出他替自己取名時是帶著真心實地的笑意與渴望。


    溫斯年麵露難色:“你畢竟是在榮國公府長大的,不改名的話,恐怕……”


    岑太傅也道:“我聽元燁說,容大對你異常執著,你如今好不容易死遁,不改名的話,他肯定很快就會知道你根本沒有死。”


    這些雲嬈當然都知道。


    她笑了笑:“容珺為七皇子陸君平的義兄,我就算改了名,不用等到皇上認我為義女,隻要我一進宮拜,他很快就會從陸君平口中得知我根本沒死。”


    溫斯年還是不讚同:“好,既便如此,國公府上下的人也都知道你叫什麽,應該也有不少人見過你的模樣,要是讓人知道你曾經當過容珺的通房……”


    雲嬈眼神暗了暗:“可是我很喜歡雲嬈這個名字,而且一旦我真被皇上收為義女,長公主也遲早會認出我。”


    她很喜歡容珺幫她取的這個名字,這個名字跟了她兩世,對她而言,有極大的意義。


    雖然她知道知知就是自己小時候的小名,但畢竟很久沒有人這麽喊過她了,回來之後,所有人都叫她知知,一切都讓她覺得很陌生,也很不安。


    岑太傅見女兒如此堅持,說話還條理分明,心中不由得微微訝異。


    他原以為知知從小吃了那麽多苦,又是當乞兒又是當丫鬟,最後還被強占成為通房,被迫成為外室,很可能是個唯唯諾諾、沒有主見與原則的小姑娘。


    沒想到小姑娘看起來雖然是膽小嬌弱了些,卻很有自己的原則,甚至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就算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太子太傅,舅舅是丞相,她也沒有過於害怕或過於卑微,什麽想法都不敢說。


    岑太傅目光複雜的看著女兒。


    溫斯年沉吟片刻,道:“那,留下嬈字,就叫溫嬈可好?如此一來,我們可以叫你知知,也能喊你嬈兒或阿嬈,你覺得如何?”


    雲嬈稍做思量,很快地點頭笑道:“好,以後我就叫溫嬈。”


    岑太傅問:“還有嗎?知知可還有什麽想說的?”


    “有,”雲嬈說,“第三,我想見岑夫人。”


    岑太傅沉默了下,似在斟酌用詞:“你娘她……自從你被擄走之後,生了一場大病,之後就有點神智不清,前幾年我們以為找到了你,結果那個姑娘並不是你,在那之後,她的病就又重更了,一直將岑時卿當成你。”


    岑太傅語氣沉重:“我會安排你們見麵,隻是我怕你會難過。”


    難過嗎?


    雲嬈想了下,居然覺得自己一點也不難過。


    大概是因為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被拋棄的關係,她心理早就做好最糟糕、最失望的準備。


    她甚至想過,小時候那些倍受寵愛的片段,不過是她太痛苦而產生的幻想,她的家人就是那麽狠心,從小就不愛她。


    雲嬈看著岑太傅,笑了下:“您別擔心,我不會難過,因為最痛苦最絕望的時候已經過了。”


    岑太傅突然就紅了眼。


    雲嬈沒有看到,她已經低下頭,自顧自道:“我還有最後一點要說。”


    溫斯年心裏也不好受,小姑娘短短一句話,就將這些年來的委屈全都道盡。


    她遠比自己預想中還要聰明,還要堅強。


    她不太像乞兒出身,無父無母的丫鬟,自然也不像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卻很像是從小就受過良好教養,飽讀詩書的小家碧玉。


    秀而不媚,清而不寒。


    看得出來,小姑娘這些年其實被人照顧得很好,溫斯年心中欣慰。


    “知知想說什麽就說,無需客氣。”


    雲嬈猶豫了下,抬頭環視眾人,語氣不安,聲音極小:“最後一點,可能有點無理取鬧。”


    她跟在容珺身邊許久,其實也在他身上學了不少,明白何謂以退為進,明白何謂適時的示弱。


    小姑娘微微低著頭,蜷縮著細肩,雙手已經用力的握得發白,一看就知道緊張得有多厲害,讓人忍不住心疼,想要保護她。


    岑太傅本來就內疚,見女兒這般謹小慎微,心裏就更難受了:“知知說,不用怕。”


    “舅舅以後可以不要讓岑時卿來相府嗎?我不想看到她。”


    溫斯年笑了下:“自然可以。”


    “並且,”溫斯年看著她,嗓音十分溫和,“這不算無理取鬧。”


    得知岑煊找到玉佩之後,溫斯年已經從兩個女兒口中得知雲嬈與岑時卿之間的事,自然明白她今日為何提出這些要求。


    如果說,雲嬈是自己的女兒,那麽他為了女兒一意孤行,或許會就此跟岑家結下恩怨,但現在的狀況完全不同。


    她流落在外那麽多年,吃了那麽多苦,岑時卿卻代替她了的位置,享盡榮華富貴,就算她說從今往後再也不想岑時卿出現在她麵前,那都不算過分。


    當初他也曾找岑錚溝通過,要岑錚先告訴岑時卿有關身世的事,如此一來,到時知知回來後,對岑時卿這邊也好有個交待。


    可惜岑錚太害怕會刺激到阿婉,無論他再如何勸,還是選擇什麽都不說。


    溫斯年明白妹夫的苦處和為難,遂不再堅持,但他始終不認為這個做法是對的。


    當初知知就是因為他沒能護住,才會被賊人擄走,如今既然知知選擇當他的女兒,那麽他自然該將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護到底,絕不會像妹夫那樣委屈她。


    “還有,”溫斯年笑,“你該改口了。”


    雲嬈的表情有些迷茫。


    “你是我的女兒,不該喊我舅舅,得喊我爹。”


    “……”女兒剛回來就要喊別人爹,岑太傅突然有點不爽。


    “那她喊我什麽?”


    溫斯年好笑道:“她是我女兒,自然該喊你姨丈。”


    “……”


    岑太傅怕這麽一定,之後再也聽不見女兒喊他爹,決定再替自己搶救一下。


    “難道不能對外宣稱她也是我的幹女兒?”


    溫斯年不以為然的看向雲嬈,笑問:“嬈兒意下如何?”


    雲嬈聽見溫斯年對自己的稱呼微微一怔,嘴角悄悄地勾了起來。


    她突然發現,自己真的很幸運。


    回來後,她不止有父母兄長,還有無條件站在自己身邊,視自己如己出的舅舅。


    雲嬈沉默了下,才抬頭看向岑太傅。


    小姑娘眨了眨眼,一臉為難:“姨丈,我怕時卿表妹知道後會生氣。”


    岑太傅啞口無言,現在終於明白何謂“個人造業個人擔”。


    溫瀾清聽見雲嬈開玩笑,再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


    其實當年若非知知吵著非要溫延清牽著,那麽被賊人擄走的就極可能是她。


    溫瀾清也是懂事之後才知道這件事。


    她對知知的愧疚,雖然不像父親和二哥那麽深,但知知到底是替她受了苦,如今知知好不容易尋回來,她自然希望知知能一切順遂,更樂意視她為親生姐妹。


    -


    東城,七皇子府


    陸君平忍著痛將容珺捆回府後,立刻讓人找了大夫查看傷勢。


    他不敢請太醫,太醫一來定會詢問他是怎麽受傷,要是容珺打傷他的事傳到明帝耳中,那麽容珺定要受罰。


    陸君平看向一旁榻上,依舊昏迷不迷,被五花大綁著的容珺,心中五味雜陳。


    自從巡營容珺瘋了一般的想回京,陸君平就知道他極為看重雲嬈,如今雲嬈人沒了,他完全不敢想象容珺會如何。


    “稟殿下,您的骨頭並沒有斷,應該是摔倒時撞到了重物,所以骨頭有些裂了,隻要用木板好好固定,約莫一個月後就能恢複。”大夫說。


    陸君平鬆了口氣。


    沒斷就好,手要是斷了,明日上朝他還真的不好跟明帝交待。


    大夫離去之後,陸君平也跟著去沐浴,沒想到沐浴回來之後,被捆在床上的容珺已不見蹤跡,就隻剩下被掙斷的繩索。


    “人呢?!”陸君平眼皮狂跳,立刻將外頭的侍衛喊了進來。


    所有人都說沒看到容將軍。


    陸君平倏地眼前一黑。


    “……”艸!他早該想到容珺天生神力,普通的繩索是困不住他的。


    陸君平立刻讓人備馬,趕往西城。


    容珺會去的地方隻有一個。


    果不其然,當陸君平趕到時,容珺就跟瘋了一樣,正在一片廢墟裏拚命挖著、尋找著什麽,雙目赤紅,幾近癲狂。


    陸君平眼眶一熱,上前拉住他的手:“別找了,你找不到的。”


    他不敢說,就算雲嬈真在裏頭,火勢那麽大,人也早就被燒成了灰。


    容珺像是沒聽到一半,甩開他的手,狠狠將他推開,繼續重複著剛才的動作。


    “她還在等我。”


    “我要帶她回去才行。”


    男人說話的同時,眼淚掉了下來。


    “她眼睜睜看著岑煊救求鍾鈺,卻拋下她不管,她該有多難過、多絕望……”


    “她肯定以為我又拋下她不管了,我沒有,我這次真的沒有。”


    他沒有,他前世也沒有。


    他要是早知道父親會騙他,他肯定不會將她一個人孤零零留在京城,他肯定會想辦法在離京前,派人通知陸君平,要他將人接走,替他好好護著她。


    他真的沒有拋下她。


    他錯了,他真的錯了,他不該明知自己護不住她,還是動搖了。


    他從小就隻為複仇而活,前世的他,一心隻想複仇,他知道雲嬈在他心中的存在並不一般,卻也知道不論自己再如何心動,也很難將她光明正大的娶進門,讓她當正妻。


    他不想委屈她,所以一回京,見到小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姿容昳麗,他就知道自己該將她送走,否則長久下去,他一定會忍不住想將她據為己有,再不想放她走。


    他明知道自己護不了她,他明知道當時應該不顧一切將她送走,不該有任何猶豫才對。


    他明明都知道,卻還是在知道因為自己的一時不察,居然讓長公主得手,害得她誤服絕子湯時後悔心軟了。


    他當初就該不管不顧的將她送走才對,否則她之後也不會為了他受盡委屈。


    他以為老天爺讓他重活一世,是為了讓他知道自己錯在哪,是為了讓他明白他前世隻為複仇而活有多而笑,是為了讓他彌補小姑娘,但為什麽……


    為什麽不給他彌補的機會?


    為什麽要再一次將她搶走?


    為什麽,到底為什麽……


    容珺不知道,他正在哭,眼淚洶湧的往下掉,一滴一滴落在被燒在黑炭的木板上。


    他絕望而崩潰地找著他的小姑娘。


    他永遠都無法接受好不容易失而複得的寶貝,再次離開自己的事實。


    所有人都不知道,小姑娘是他心中唯一的光。


    是他年少時最絕望崩潰時遇見的唯一一道光,她是那麽堅強而善良,溫暖而又美好,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對他有多重要。


    陸君平看著他說話語無倫次,瘋瘋顛顛,又哭又笑的模樣,心裏難受得厲害,幾乎透不過氣。


    容珺出身清貴,容貌俊美,家世不凡,他本是宛若謫仙玉人,氣質溫潤謙和,待人如沐春風的翩翩公子,如今卻變成這般。


    陸君平鼻頭發酸,有些狼狽的偏過頭去,胡亂地抬手抹了抹眼角。


    容珺失去理智無法思考,但陸君平沒有。


    陸君平覺得他不能再放任容珺瘋下去,他得找件事讓容珺做才行。


    容珺再這麽瘋下去,指不定明天就會衝回國公府,不管不顧,一刀砍死長公主。


    “子玉,你就沒想過為何好好的會突然起火嗎?”陸君平冷靜道,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容珺的動作。


    容珺僵了下,空洞失神的雙目似有情緒浮動,但很快又恢複一片沉寂與黑暗。


    他還是在找他的小姑娘。


    “你不是說過,自從她成為你的通房之後,就一直想逃,想離開你嗎?”


    陸君平怕他聽不清楚,刻意放慢語調,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


    “她甚至為了離開你,不惜找來假死藥。”


    容珺瘋狂挖尋的動作慢了些。


    陸君平慢慢走近他:“我最清楚你行事有多謹慎,這宅子是你親手置辦的,肯定早就在宅子裏裏外外,各個角落都放了太平缸,杜絕一切意外發生。”


    “此次走水非常蹊蹺,顯然是人為的,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容珺停下動作,緩慢地抬頭。


    陸君平再次來到他麵前:“雲嬈肯定沒事,岑煊不可能會這麽剛好趕到,還那麽好剛好,在你麵前將鍾鈺救出來。”


    容珺看向他,空洞無神的猩紅鳳眸逐漸恢複清明。


    “這一切,必定是岑煊做的局,為的就是要讓你相信,雲嬈已經死。”


    陸君平握住他的肩:“雲嬈肯定沒死,她早就被帶走了,她沒死。”


    “子玉,信我,我現在就派人去打探她的下落。”


    “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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