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妱將太後的意思以及哥哥的話都帶給了孟宏延,他頓了頓,微微抬眼望向孟妱:“這是太後的意思……還是聖上的意思?”


    她並不是很明白父親這話是何意,隻回道:“妱兒今日進宮,並不曾遇見聖上。”


    孟宏延也覺言語有失,他心內雖實在不安,卻也隻問了幾句話便讓孟妱下去了。


    孟妱恍恍惚惚的回了小院兒,因心內一直思量著沈謙之的事,並未注意到父親方才的問話有什麽不妥。


    翌日,她又往陳軒明出事的院子裏去了一趟,那院子實在破敗不堪,京城中雖也時有人有意將暗賭坊開在偏僻隱蔽之地,可那處卻也實在不像,實是荒蕪。


    孟珒的提審日原在五日後,但隻第三日,玉翠便來回了孟妱說:“奴婢按郡主的話,日日往那京兆府去一趟,可今日方去,便瞧見府前張貼了今日要提審世子的文書。”


    孟宏延亦知道了此事,忙先乘小轎往京兆府去了。


    孟妱命玉翠備了車馬,隨後便也跟著去了。但行至京兆府不遠處的巷子前,忽而有人攔住了她們的馬車。


    “郡主,我家大人想請您借一步說話。”衛辭騎著馬繞在了孟妱馬車前,將她的馬車攔住了。接著,他身後的轎子便停了下來,沈謙之一身官服從轎子內走了出來。


    孟妱在聽見衛辭聲音的那一刻,放在膝上的手便不由得攥起了,轎旁的紗幔被風吹的微微揚起,馬車前那人的身影若隱若現,她定定的坐在馬車內,壓著聲音道:“不知沈大人何故攔住本郡主的馬車?”


    沈謙之隻身站在孟妱的馬車,怔了怔,隻得緩緩開口道:“懷儀……今日提審之意是陳幸的主張,你還是回去罷。世子的事,便交由我來。”


    若此時沈謙之也在馬車內,必能瞧見孟妱唇角揚起的譏諷笑意,她隻淡淡問道:“沈大人是以何身份在同我說這些話?是承英殿三品大學士的身份,還是沈謙之的身份?”


    聞言,沈謙之在袖子底下的手不由緊握,“自然……是沈謙之。”


    “那你便無權攔本郡主的馬車,玉翠,走罷。”


    玉翠坐在馬夫旁側,聽得裏頭孟妱傳出的命令,眼眸不禁瞥向站在馬車前的沈謙之。雖說眼前這位從前也是她的主子,可她如今到底是郡主的人。即便沈府從前待她極好,她也不能違了郡主的命令,隻得硬著頭發對他道:“煩請大人讓一讓……”


    沈謙之隻從翻飛的帷幔中瞥到了孟妱一眼,她穿著淡黃色的妝花長裙端端坐於馬車之中,唇色透著淺淺的粉色,長睫低垂著,在眼瞼上投下一抹陰影。


    她絲毫沒有要再說話的意思,沈謙之隻得咬了咬牙,退開了幾步。


    還未至京兆府門前,敦肅王府中的車馬,連同孟妱的都一並被一隊侍從攔住了。


    孟宏延一眼便瞧出了是昭武將軍府的人,便對他們道:“給本王讓開!”


    “我們將軍說了,未免王爺衝動擾了審訊秩序,請王爺在此候審便是。”為首的一人站出來說道,他說完揮了揮手,裏頭的兩個差役端了一把椅子出來,放在了孟宏延身後。


    且不說孟宏延官階低了陳幸兩級,陳幸手中可是握著結結實實的兵權,他如何敢違抗?


    孟妱見正門不得近,隻得從側門擠近了些。


    一堂審訊下來,她才發覺陳幸有意今日提審,原不為盡快找到真凶,隻是因兒子去的突然,一時半刻心內鬱結無處發泄,強行要將哥哥屈打成招給陳軒明抵命。


    在孟珒強硬著不認一副要誓死抵抗的模樣下,連京兆府尹瞧著都心有不忍,況事前又有沈謙之的吩咐,此時更是兩頭為難。這兩方的人他是一個不敢得罪,思忖良久,看著打得也差不多了,便生是下令先將人押入獄中,再待審。


    孟妱一瞧,忙迅速退出人群坐上馬車跟著京兆府的囚車去了京兆府獄。


    孟珒被打了幾十下板子,若是他有些底子,怕是要沒了半條命,隻怏怏的趴在草席上,孟妱則守在他的身旁。


    “妹妹別哭,哥哥好著呢。”瞧著孟妱默不作聲,但眼淚卻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他撐著身子伸了一隻胳膊出去替她抹淚兒。


    孟妱聽見他的低.吟,哥哥粗糲的指腹自她眼底劃過,她忙伸手兩下擦了臉上的淚,道:“不哭,哥哥,我不哭。”


    “我能救你出去的,一定能。”孟妱回握住他的手,語氣堅定的朝他說道。


    孟珒卻笑了笑,朝她擺了擺手後,重新躺回了草席上,聲音中透著幾分虛弱:“妹妹無需為我過分操持,若我抵死不認,他們頂多打死了我去。”


    他早已打定了主意,隻要他不認罪。即便真死了,也牽連不到王府的頭上,自然也就牽連不到孟妱身上。


    孟妱如何想聽他說這樣的混話,頓了一瞬,她隻開口問道:“哥哥,那間院子實不像哥哥平日會去的地方,哥哥既說不是陳軒明邀哥哥前去的,那哥哥又何故會在那裏出現?”


    孟珒見她又將話茬轉到此事上,便欲尋一個理由含糊了過去,隻道:“那日……我就是、就是好奇那間破敗的院子是個什麽樣子,才進去的。”


    他說著,瞟了孟妱一眼,見她在認真的思量他的話,便忙轉了話鋒:“妹妹……這京兆府獄你能這般隨意出入,是獄差得了沈謙之的令罷。”


    細細想來,除了頭一天人人要受的殺威棒以及今日陳幸的提審,他在這牢裏並未再受過半點刑法,吃喝也從未短缺過。


    哥哥的話提醒了孟妱,她雖拿著太後的令,可這幾次來,都還不曾示出,那官差便已允她進來。既能進來,太後給的令牌自然是能不用便不用,亦能少一樁事端。


    孟妱不說話,他便繼續道:“如此瞧著,他倒還對你有意,那你為何要給禮部遞上休夫文書?”


    孟妱有多喜歡沈謙之,他自然是知曉的。


    “……他的心上人回來了,他們自是該在一處的。況且,有些東西,強求來之後才發現,或許真的沒有什麽意義。”孟妱低低的說著,而一旁的孟珒早是聽的起火,撐起身子問道:“他還敢對別的女人動心思?他是不是養外室了!”


    孟妱恐他扯著傷口,忙將他按下,“沒有沒有,哥哥說這些沒要緊的話作什麽?現下該想想你自己才是。”


    孟珒瞧她臉上並未有多動容,心便安了下來,他自是知曉孟妱是個什麽性情的人,生性固執,若是她下的決定休夫,那必是真的不願在同沈謙之在一起處了。


    “妹妹……我隻假設一番,隻是假設而已。假設我真的死了,你能不能幫哥哥一個忙?”孟珒躺著席上,緩緩的朝她說道。


    果然話音一落,孟妱方才好了的眼睛,此時又不住的落起了淚:“哥哥又在說什麽混話,你若再這般,我也不來瞧你了。”


    “那成,我現下便認罪死了算了,你也不必來瞧我了。”孟珒見她如此,故意拿話激了激她。


    “你隻說便是了,渾說這些作什麽?”孟妱果真鬆了口。


    孟珒左右探瞧了一眼,深抿了抿唇,才緩緩說道:“妹妹,你可否替我尋一尋阿縈?”見自家妹妹杏眸圓睜,他隻當是因著她們舊日之情,便繼續道:“你且莫急,我並不知她在哪裏。”


    孟妱黛眉漸漸蹙起,心內升起不好的預感,接著他的話問道:“那哥哥怎知她還活著?”


    聽她如此說,孟珒以為妹妹是默許幫他的忙了,因此鬆了一口氣,緩緩的趴了下來,慢慢道:“我先前收到阿縈的親筆信,那就是她寫的,我是認得的,原本她是邀我去茶肆見麵的。我去了之後,並未見到她的人,索性便在周遭找了一番,沒承想就在那破院子門口瞧見了她的簪子。”


    雖是一支不甚珍貴值錢的簪子,可他喜歡了李縈那麽多年,她的每一樣東西,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不知她是也出了事,還是因著自己名節受損不敢來見我。”孟珒說著話時,腦中隻有李縈受難委屈的模樣,自打李縈被擄後,他幾乎將京城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能將李縈找到。後來便隻整日混在臨漳賭場中了,可許是上天的旨意,偏生讓他在臨漳再次遇見了李縈,她身旁還多了個男人。


    伊始,瞧著他們恩愛的模樣,他心內便有了數,即便他再不願相信,也猜出了幾分。李縈的“被擄”,多半便是因著這個男人罷。


    自此,他便賭的更厲害了。


    可誰知一次偶然,他竟見那男人也來了賭場,身旁還摟著一個花容月貌的女子,卻不是李縈。當場,他便將那男人一頓狠揍。


    孟珒一麵想著一麵繼續說著,絲毫沒有注意到孟妱的臉色已然完全變了。


    她貝齒緊咬,良久,才緩緩開口道:“她竟給你寫信了?那信現下在何處?”


    孟珒瞧見她的反應,不由得怔了許久,她不驚奇李縈怎的還活著,也不關心李縈的下落,卻隻指她寫信的事,頓了許久,他才回道:“就在家裏……”


    “我屋子床頭的匣子裏,在一個荷包中放著的。”


    他又補充了一句,自小到大,但凡他得了李縈的物件,都盡數歸置在那匣子裏了。


    孟妱早已捏起了粉拳,好久,她才慢慢鎮定下來,隻對哥哥道:“哥哥安心。”


    “我知道她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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