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遠被沈淮從後麵製住,馬上就反抗不了了,他艱難的扭了扭頭,說話時半個身子都在亂顫:“哥,你...你放開我,我不回去。”


    “你不回家,你去哪裏?還回木工廠嗎?就算要回去那好不容易回來也至少在家住幾天吧。”


    沈淮打量了沈明遠的穿著,發現弟弟鞋子,上麵破損很嚴重露著窟窿, 衣服也很髒很舊,感覺好像很久都沒有換過 ,人也瘦的皮包骨了,才20出頭的年紀,看著滄桑很多。


    沈明遠和沈淮長的有幾分相似,但是五官長的更秀氣,這皮膚很白,眼睛微微垂下是那種很無辜的狗狗眼,睫毛也很長,鼻子挺拔,如果他不是有殘疾的話,應該是個非常英俊的小夥。


    但是別人見到不會注意他長的有多麽好,而是會無限放大他身體上的殘缺,別人也沒有耐心去了解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甚至從外表就認為他就是一個廢人,什麽都幹不了,對他非常反感。


    沈明遠低聲搖了搖頭:“咱爸應該不希望我回去,我怕給你們添麻煩,就不回去了?”


    他心裏知道一清二楚,一旦回去,那就會連累他二哥和他爸被別人議論,被別人諷刺,那些話自己都聽了20多年了,其實多說一句少說一句也沒什麽大不了,隻是連累他們和自己一起飽受非議,這讓沈明遠的心裏非常過意不去,所以他不願意回家,更不願麵對自己的家人。


    特別是因為周青梅嫁給了沈春福,她如果嫁給了一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沈家人也不會受到影響,但偏偏沈春福還是他們家的親戚,年紀輕輕在外麵搞運輸賺了不少錢,對比起來,沈明遠在這個年紀一事無成,而且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從各個方麵都顯得一無是處。


    沈淮一聽氣急了:“你說的這叫什麽話呀?什麽叫給我們添麻煩?這點事情算什麽?一輩子時間長著呢,要是被這點挫折打倒那也太脆弱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要聽信那些閑言碎語。”


    “哥,這件事情你不懂,就是因為你什麽都替我著想,我才不能拖累你,你也別管我了。” 沈明遠顫抖著紅了眼眶,抗拒著這個世上可能唯一關心他的親人,隻是因為他是殘疾,誰見誰都嫌棄,別人一定會因為自己的存在來攻擊沈淮,他想到這點心裏就痛恨自己,為什麽不是正常人,老天真的不公平,為什麽要讓他發燒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沈淮聞言認真的說道:“明遠,那些言論對我不會造成什麽影響,你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不用在意咱爸的想法,咱們過咱們的日子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不吃他家的飯不用他家的錢,從小到大他也沒怎麽管過你,現在更沒有資格說你,而且你親爹的想法都不用管,別人就更要無視了,誰再敢說三倒四,就上前撕爛他的嘴。”


    沈明遠聽到這話手上抗拒的力量小了很多,就那麽怔怔的看著沈淮,他心裏一酸好像把心裏的委屈都跟二哥傾訴出來,不過話到嘴邊,糾結了半天還是沒有說什麽,身體還是控製不住小幅度的顫抖。


    他得的這個病,說話的時候口歪眼斜,並且身子會控製不住的一直抖著,無法保持平衡,如果不直知道他的情況,會被他的樣子稍稍嚇到。


    沈淮見沈明遠的情緒稍微平複了,再接再厲說道:“明遠,以後哥的家就是你的家,你不用擔心沒有去處,隻要哥在你永遠都是有家的孩子。”


    沈明遠二十好幾的人了,聽到這話真的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直接掉了下來,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所有的福氣都用完了,才有了沈淮這個好哥哥。


    他對沈淮說道:“我過幾天就回木工廠了,也不會待太久的。”


    “行你先跟我回家,見見你嫂子。”


    “嫂子?”


    沈明遠疑惑的詢問道,沒想到自己離家這麽久,二哥都已經結婚了,算一算他們有半年都沒見到了。


    “嗯,你嫂子人不錯,見了就知道了。”


    雖然沈淮這麽說,沈明遠聽起來還是很緊張,他因為自己的關係,嫂子會和二哥吵架,給二哥添麻煩,想到這他就又開始退縮。


    不過沈淮不接受沈明遠的拒絕,拉著他快步趕回家。


    沈明遠一路上忐忑不安,生怕自己的樣子會讓對方看到礙眼,而且想象著要是嫂子神色不滿,就找機會趕緊離開。


    他受過太多冷眼,所以也不抱什麽希望了,別人反感他,他逐漸習慣了,而且也能理解。


    沈淮帶著沈明遠回到家,陳媛和三個孩子出來,大寶二寶和妞妞得知他們三叔回家,特別高興的跑出來歡迎,圍著沈明遠左看右看,問東問西。“三叔你做活累不,辛不辛苦,快去屋裏歇著。”


    沈明遠看到三個孩子的時候怕自己怪異的樣子嚇到他們,就隻是點頭和搖頭不敢說話,而且看孩子們身上的衣服都是幹淨的,不敢太親近,也怕他的衣服弄髒他們。


    “這就是你嫂子了,她陳媛,這是我弟弟沈明遠。”


    沈明遠十分誠懇的打了個招呼說道:“嫂子..好。”他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像一個正常人的樣子,用力控製自己顫抖的幅度。


    陳媛點點頭:“嗯你好,明遠大老遠回來,是不是還沒用飯那?正好我剛做好麵條,趕緊裏一起吃吧。”


    一句話讓沈明遠趕緊進屋吃飯,沈明遠愣在那裏,因為根本沒有想到這位新嫂子會這麽自然而然的對待他。


    試想了無數表情,有意外,有驚訝,有討厭,有冷漠,但就是沒有一個如此正常的表情。


    真的就像對待正常人那樣對待他,絲毫沒有看到他身上的殘缺。


    沈明遠做夢都想讓別人用正常人的標準對待他,他也一直在找機會證明自己不比正常人差,但是根本沒有人相信自己。


    屋裏餐桌上擺放著熱騰騰的打鹵麵,陳媛做了青椒肉醬鹵,味道非常不錯,沈明遠的麵前擺放了整整一大碗麵條,聞著香很有食欲,他有些不自然的上了桌,感覺好像有什麽不對勁,就是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預想中的他應該格格不入才對,他一向當異類習慣了,但是現在感覺突然好像和他們融合在一起。


    這是放在以前,沈明遠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二嫂人真的很好,好到他一個殘疾的親戚都能完美包容。


    陳媛做麵條也是考慮到了沈明遠這種情況,他一來絕對會感覺不自在,或者是心裏很敏感,在飯桌上更不敢伸手夾菜。


    打鹵麵是家常便飯,給他多裝一點肯定就能吃飽。


    這頓飯吃的很融洽,沈淮心裏也鬆了一口氣,他好像有什麽東西放下了,總之覺得陳媛和弟弟相處還不錯。


    轉天沈淮帶著沈明遠去買了一身衣服,一出門左鄰右舍也都知道沈明遠沈家老三從外地回來了,這些人當著沈淮的麵,不敢說過份的話,欺軟怕硬更不敢提周青梅和沈春福,但是他們開始追問,沈明遠這次出門打工賺了多少錢?在哪幹的怎麽樣,什麽時候還回去,總之要把他的情況刨根問底,背後安的什麽心也不知道。


    但是沈明遠一聽到別人問他回不回木工廠繼續上班時,總是躲避這個話題,特別是細問之下就會看到他很難過。


    沈明遠對招工信息特別敏感,因為沈淮和陳媛聊天的時候,偶爾提到過這個。


    之後幾天沈明遠在外麵租了一個房子,離著沈淮家裏不遠,因為他還是覺得不能再給哥哥嫂子添麻煩,特別是時間長了以後,可能會發現自己的情況,總歸還是要自食其力的。


    陳媛猜測沈明遠應該是發生什麽事情,才不想回去廠子上班,或者是老板不用他也有可能,這也可能也是他幸福指數很低的原因。


    沈明遠本來就不好找工作,現在又丟了差事,心上人跟別人結婚,親爹恨不得自己死在外麵,這不幸的事情都快集齊了,能不絕望嗎?


    但是省城裏的工作太難找了,正常人都不好找工作,何況沈明遠這種情況。


    沈明遠暗暗著急,但是絲毫沒有用,他隻能天天反複去報紙上招工信息的地方去碰運氣。


    沈淮歎了口氣,他弟弟一直瞞著自己的情況,還是自己多方打聽之下,才弄明白木工廠怎麽回事,本來就是托了關係才給弟弟安排進去,但是今年效益不好,就把沈明遠給裁掉了,所以才急需在城裏找工作。


    看到沈明遠求助無門,沈淮又在背後幫了他一把。


    沒過多久,四處碰壁的沈明遠正在絕望之時,突然找到了一份送報紙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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