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盈抬頭發現身前人是皇帝,整個都有些愣住了。她這一愣,眼神裏就露出幾分呆意,又變回了宗朔以往印象中的謝小盈。


    宗朔單手撐在她身側的欄杆上,另一手拿著謝小盈看到一半的書,神色十分複雜,“……怎麽?幾日不見,不認得朕了?”


    “陛……陛下。”謝小盈咽了下口水,確實,她看宗朔還真感到了幾分麵生。好半晌,謝小盈才意識到自己不該這麽幹坐著,趕忙起身,朝宗朔補了個禮,“拜見陛下。”


    宗朔無奈,“坐吧,看的什麽書?朕還是第一次見你看書看得這麽入神。”


    他拿起書隨便翻了幾頁,謝小盈從旁回答:“是一本文人遊記,講得生動,妾看進去了。”


    宗朔匆匆掃了幾行,沒覺出什麽超乎境界的地方,於是他把書合上,隨手丟在了一側,“合該是你愛看的,一本真正的閑書。你要喜歡這種,朕在宮裏有幾本比這個寫得好的,回頭讓常路拿給你。”


    “好啊,多謝陛下。”謝小盈嘴上一邊應,一邊伸手把皇帝扔到桌邊的書給撿了回來。她低眉,有些珍視地撫平書頁,很小心地放到了離膳桌有些遠的地方,像是生怕被濺汙了。


    這個小小的動作一下讓宗朔剛剛的眼中人又回來了。


    像是一個他從沒見過的謝小盈,有另一種不得被窺見的溫柔。


    宗朔挨著謝小盈坐下,忍不住去觸碰謝小盈的手背,低著聲喚了一句“盈盈”。這是宗朔第一回 這樣叫謝小盈,全然是發自肺腑的衝動,隻想很親昵地稱呼她,“朕這幾日有些事忙,冷落你了,你在這兒玩得可好?”


    謝小盈笑眯眯的,“都好呢,去泡了湯泉,看了瀑布,那個竊陽潭雖然還沒有咱們宮裏垂絛湖大,但潭水可真清亮啊!此地書閣也很有趣,妾上到了三樓,那木板走起來嘎吱嘎吱地響,妾都怕給壓塌了,趕緊又下來了。”


    宗朔聽她描述得充實,心裏卻有點覺得不對勁。但他沒表露,隻跟著笑,“你玩得好朕就放心了,實在是朝裏有事脫不開身,本該陪你好好轉一轉的。怎麽樣?喜歡這裏?”


    “嗯,喜歡。”謝小盈迎著宗朔的目光,“陛下,以後咱們還能來嗎?若陛下沒時間陪著妾,妾自己還能來嗎?”


    宗朔被問得有點遲疑,便說:“來自然是可以來的,這一處專就是為你修的,名字都改了,隻來一次豈不可惜?今年修得有些晚了,等明年,朕五月便可以帶你過來,免得你在宮裏熱得受不住,亂穿衣!”


    謝小盈從皇帝的回避中窺到了答案,但她並沒表現不悅,反倒早有預料。


    她轉移開話題,問道:“陛下怎知妾在此處?您可用膳了?”


    “朕用過了,原本是隨便走走,沒成想你在這裏,還是有緣啊。”宗朔笑著伸手,捋了一下謝小盈耳邊飄散開的碎發,“怎麽今日做這幅打扮?虧得離宮來得人不多,倘若撞上了,你如何自處?”


    謝小盈低頭看了眼自己,皇帝的意思應該不是她穿得不夠保守吧?自己該遮著的地方可都遮著呢,這回連手臂都沒露。難道是頭發?謝小盈也抬手壓了一下自己鬢邊,嘿嘿訕笑兩聲,“沒想到會遇見陛下呢,所以偷懶了,這樣散著頭發舒服,等一會妾就去重新弄,請陛下勿怪。”


    宗朔握住了謝小盈抬起的手,牽到嘴邊,很心動地印下一吻,“不怪,朕怎麽忍心怪你?你這樣很好。若你覺得舒服,以後在別苑裏,盡可這般。”


    “真的?”


    “真的。”宗朔望著謝小盈含水般的眼瞳,實在按捺不住,雙手鉗住了謝小盈的腕子,然後傾身上前,吻到了謝小盈的唇峰上。


    謝小盈幾日沒和皇帝親熱,一時瞪大了眼,等宗朔試圖用舌尖敲開她唇峰的時候,謝小盈才陡然回神,猛地一偏頭,躲開了皇帝試圖更深一步的吻。


    她下意識地把臉壓到了宗朔的肩膀上,每當她不想被皇帝看到神色的時候,謝小盈總會這麽做。


    宗朔有些不滿意,還想拉開謝小盈幾分,謝小盈卻死死攀著他,推拒道:“陛下……妾剛吃了東西,還沒漱口呢。”


    噢,害羞了。


    宗朔釋懷,悶笑兩聲,伸手拍了拍謝小盈肩膀,安慰著,“沒事,那就不親了,你繼續吃飯,朕正好無事,陪你坐一會。”


    謝小盈這才從宗朔懷裏起來,她剛光顧著看書,確實沒吃幾口東西。既然皇帝在,書沒法繼續看了,謝小盈便認真吃飽飯,隨後喊趙思明來撤了席。


    “陛下,您一會兒還回上頭嗎?”


    宗朔猶豫片刻,點頭道:“朕還有事沒料理完。”


    謝小盈暗中鬆了口氣,她倒不是排斥皇帝,畢竟兩人親密過那麽多次,謝小盈早就沒有心結了。她隻是還沉浸在書中自由的世界裏,看著古人行走塵俗,對一草一木都有所注解、有所體悟的人生,她向往得不行,並不想被宗朔提醒自己身陷囹圄。


    於是她做乖巧狀開口:“那陛下不如先去忙您的,妾還想在這兒看一會書。”


    宗朔挑眉,“哦?你這是對朕下逐客令了?”


    “豈敢呢。”謝小盈笑吟吟的,“陛下這幾日忙得不見影,定是有要事,妾不好打擾陛下的。在陛下這兒,向來是國事第一。反正妾就在這裏,哪兒也不會去。陛下忙完了再來,妾總是在原地的嘛。”


    這話從謝小盈口中說出,已無異於甜言蜜語。


    宗朔聽得喉頭發緊,手指下意識蜷在一起去抵抗這一刻被女子的誘惑之感,好半晌才鬆開,“那好,朕先去……今晚,朕回韶音樓看你。”


    謝小盈聽著皇帝嗓子忽然有點發啞,一麵起身把人往外送,一麵又盡義務地提醒,“山間涼,陛下保重聖體,別吹了風。”


    宗朔愈加陶陶然,有些舍不得挪動腳步。


    隻他留在上麵未料理完的事實在重大,好半晌天人交戰,宗朔才邁開步伐,一路往上走了。


    皇帝身影遠去,謝小盈鬆口氣,翻開了書,繼續暢然讀了下去。


    等她將整本看完,天色已是半邊昏黑。


    趙良翰親自提著一盞宮燈過來,迎上了謝小盈,“回稟珍美人,陛下已在韶音樓等您了,陛下恐您識不得回去的路,特命奴來接應。”


    看完了書,謝小盈仿佛跟著作者在花花世界裏神遊了一日,此刻她心情甚好,也不介意要重新麵對皇帝了。


    回到韶音樓,果如趙良翰所說,皇帝穿著一身缺骻袍,正百無聊賴地斜倚在明間軟榻上等著。


    謝小盈幾步上前施禮,拜見的話還沒說完,宗朔就已經伸手,把人抓進了懷裏。他這樣一動靜,殿內原本想上來侍候的人扭頭就退了出去。宗朔雙臂攬住謝小盈,聲音極沉地問:“朕聽趙良翰說……你哭過了?”


    “啊?什麽時候?”謝小盈已忘了自己在瀑布邊的事,矢口否認道,“沒有的事。”


    宗朔低笑了一聲,伸出手,拇指與食指一上一下地捏住了謝小盈的嘴,“再和朕嘴硬,朕下回就把你的嘴縫起來,看你還敢不敢欺君!”


    “……唔唔!”


    宗朔沒鬆開手,就這樣低下頭,輕啄了一下謝小盈的唇峰,語氣和緩地哄著:“朕讓趙良翰陪著你,就是怕朕顧不上你,讓你受了什麽委屈。沒想到,最後朕還是叫你心裏苦了。趙良翰說你去過一回排雲殿,怎麽當時不報給朕知曉呢?他說你後來一個人盯著瀑布哭,朕想了想那情景,實在心疼極了。”


    ……什麽和什麽啊,謝小盈內心大喊,皇帝這又誤會到哪裏去了!


    偏她不好再解釋了,真要和皇帝一條一條地掰扯,宗朔還得說她是嘴硬。


    見女孩低眉沉默,宗朔摟著人拍了兩下,索性坦誠解釋:“朕不是故意不來看你,你別多心。朕此來離宮,主要是想尋個清淨的地方,好好料理點朝堂上的事。宮裏頭人多眼雜,即便是後宮女子,也都和宮外權貴沾親帶故。朕這頭有一點響動,她們恨不得下一刻就都報給世家知曉了。唯獨你的養珍別苑,朕從整修開始,用得都是自己人。這裏對朕來說,就是眼下是最安全、最幹淨的地方,朕在這裏能更好施展一二,所以才急於將萬事落定。疏忽了你,是朕考慮不周。”


    謝小盈先是愣了一秒,果然,她就知道皇帝突然出宮,還要待上一個月這件事不簡單!


    憑她算什麽人物,值得皇帝賜出一座離宮?這皇帝在延京城裏表演成個愛憐寵妃的昏君,合著是扯著她的大旗,辦自己的事。


    不過也好。


    她正怕與宗朔朝夕相對,能得了這幾日屬於自己的清淨,她真是高興還來不及呢。


    謝小盈很快衝著皇帝露出甜美笑靨,隨口胡謅:“陛下千萬別這麽說,您有正經事,那怎麽能叫疏忽了妾呢?何況這個別苑實在很有意思,妾這幾日也享受啦。您盡管忙您的,妾不懂朝政,沒法兒給您分憂,隻盼著您海清河晏,政令通達!”


    宗朔這幾日正與戶部研究改稅之法,他上月才把戶部換成了自己的人,就是為了此事。謝小盈隨口拍一句馬屁,沒想到正拍到了宗朔心坎兒上。他凝神望向謝小盈,隻覺心中說不出的熨帖溫暖,他今日過來,本是單為著解一解心頭癢,想做點親熱事,可謝小盈這般知情識趣,體貼隱忍,反倒讓宗朔不忍唐突了。


    他強壓下去那份躁動,鬆開手,近乎有些歉疚地開口:“小盈,你雖從不通政務,可又實在聰慧敏銳,朕實不知如何待你才好了。這一回是朕欠了你的,待忙過明日,朕便好好陪你幾日,再不叫你心裏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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