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青同孟西洲趕到賀蘭墨書住的偏院時,一眾雜役侍女都蒙著麵紗候在外麵數十步之外的地方,沈青青要過去,卻被孟西洲一把拉住。


    “你在這等著。”


    說罷,他穿過人群,大步走去,倏然,身旁跟來一人,扯住他袖口。


    “要等也是你在外麵等,這是我侄兒。”


    正說著,屋內傳來陣陣咳嗽聲。


    這聲音不同尋常,尾音像是垂死之人沙啞的呼喊,孟西洲聽著心頭發緊,看身旁的人依舊邁著步子,不由分說地將她一把扛起,直接往院外走去。


    候在不遠處的下人們見望樂閣養著的小五突然做出這樣出格的事,頓時倒吸口氣,趕忙背過身子。


    “你做什麽呢?快把我放下來!”沈青青氣急,雙手猛拍他肩膀,見孟西洲不為所動,怒聲罵道:“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滾出公主府?!”


    “殿下要如何懲罰小五,小五都受著,隻是太醫又讓下人蒙起麵紗,可見屋內情況危急,沒有搞清楚到底是不是瘟疫前,殿下還不能進去。”孟西洲冷著臉,不管她如何掙紮,直直往院外走去。


    “來人!給我把他拿下!”沈青青哪兒能容他如此放肆,一把扯住他頭發,用力一拉。


    一縷斷掉的青絲被她攥在手中。


    身下的人並無反應。


    沈青青又抓了一把。


    就在這時,臀.尖上突然落下個不輕不重的巴掌,沈青青的臉倏地紅了,頭皮發麻,徹底懵了。


    一同懵了的,還有奉命跑過來的雜役仆從。


    他們上也不是退也不是,後見殿下揮了揮手示意作罷,這才鬆了口氣。


    沈青青一時語塞,等被他扛出了院子,又嗔罵道:“孟西洲你瘋了不成?!不放我下來,我就把你頭發揪光……”


    孟西洲的發髻已經被她徹底搞亂,青絲垂落,他並不在意,話語含笑,溫聲道:“是瘋了,光就光吧,你隻要不進那間屋子就好。”


    “你憑什麽插手我的事?你算什麽?”


    孟西洲哽住,思索片刻後非常認真的回答道:“你男寵。”


    沈青青沒想他能厚顏無恥至此,頭皮一緊,撇開手中的頭發,冷聲道:“那好,再不放我下來,你以後連男寵都不是!”


    話音剛落,孟西洲驟然停下步腳,真把她放了下來。


    此刻二人恰好步至花園回廊中的一處角落,孟西洲將她放在逼仄的牆角裏,整個人堵在她麵前,讓她無處可去。


    沈青青覺得他在故意耍賴,伸手推他。


    孟西洲巋然不動,耐著性子解釋:“若如你所言,賀蘭墨書昨日清晨剛發病,今日便有咳血症狀,那麽十之八九是瘟疫,所以我不能讓你進去。”


    男人的身姿完全遮擋住了日光,有種莫名的壓迫,倒不是讓人不舒服的那種,但沈青青不自知地咽了咽口水,“讓開。”


    孟西洲聽她話語突然軟下,頓時沒了方才強硬的底氣,低聲問了句:“你去哪兒?”


    “去皇宮找父皇母親。”


    孟西洲驀地一愣,唇角不自知的揚起。


    他跟沈青青想到一起了,方才想說的下一句,他本打算要告訴她,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將瘟疫可能爆發的消息送去皇宮。


    沈青青看他依舊不動,以為他沒弄明白她的意思,解釋道:“我要先進宮問清楚墨書在這兩日都接觸過誰,當下這些人都有可能已經染上瘟疫,而且他們現在還在皇宮,若不及時控製,後果不堪設想。”


    “我明白,我同你一起。”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沈青青用冷靜的話語盡力遮掩著的恐慌,在孟西洲的麵前如同黑紙白字。


    “你去做什麽?”


    “自然是有其他要事同大君講明。”孟西洲神色嚴峻,讓沈青青頓時打消了這人隻是打算陪她去的無聊念頭。


    他既然提出要去找父皇,那大抵是有要事商議。


    沈青青思索了片刻,認為孟西洲對父皇沒有威脅後,點了點頭,“好。”


    “但在此之前,我們先去望樂閣看過你八哥的情況再說。”


    孟西洲向後退了一步,身後的陽光灑了進來,照在了小姑娘紅潤的臉上。


    “走吧,我們沒有時間猶豫。”孟西洲溫和一笑,轉身向望樂閣走去。


    再見霍羨,沈青青確認眼前這個坐在輪椅上枯骨如柴的男子真的是霍羨後,頓時驚在原地,眼眶瞬間就濕潤了。


    “沈……殿下。”霍羨無法起身行禮,隻得點點頭,彎下腰。


    “快快免禮,這是發生了什麽?”沈青青扭身問孟西洲。


    一聲啼哭,打斷了沈青青的提問,在偏室內正照顧應嬰童的閔穎抱著哭鬧的孩子走了出來,認出立在那裏,身著華服的女子是沈青青後,不敢置信道:“真的是沈娘子!”


    “穎兒,這位是金元的九殿下……”霍羨及時糾正。


    “不礙事的霍大夫,是沈青青,也是賀蘭卿,閔姐姐就跟往日一樣喚我便是。”


    沈青青走到閔穎身前,“這是閔姐姐同霍大夫的孩子?”


    閔穎懷中的嬰孩還很小,看樣子也就兩個月的模樣。


    “是,這是老大坤兒,還有個妹妹在裏麵休息,叫媛兒。”閔穎笑著介紹起自己的孩子,麵上流露出濃濃的幸福之意。


    “真好。”沈青青也跟著高興,方才的焦慮暫時散去。


    她伸手捏了捏嬰孩似若無骨的小手,見孩子麵色發青,略帶遲疑道:“閔姐姐,孩子怎麽臉色這樣?”


    閔穎尷尬的看向孟西洲,見他點了點頭,才小聲解釋:“我中了墨仙堿的毒,孩子也因為喝了奶.水中了毒,不過妹子莫要擔心,阿羨已經有了解藥。”


    “墨仙堿?”沈青青眉頭一壓,手不自知的攥緊,“是孟棠嬴下的毒?”


    “是,前段時日我與孩兒被歹人擄走,阿羨無奈之下,隻得來到金元……”


    “霍大夫這樣也是孟棠嬴做的?”


    閔穎含淚點頭,她不想回憶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


    當初被王延勝、王婉兒二人控製囚禁六年之久,已是揮之不去的夢魘。當她和阿羨還有孩子,再次被關在那一小方沒了自由的天地時,她真的萌生過自戕的念頭。


    若不是阿羨一直鼓勵她,告訴她太子殿下一定會來救他們一家,她真的撐不下去。


    沈青青聽完來龍去脈,恨得咬牙切齒。


    她想不到孟棠嬴這個瘋子竟然不擇手段到連繈褓裏的嬰兒都不放過,真是喪心病狂。


    她緩和片刻才道,“閔姐姐請放心,等我們抓住這瘋子,一定給姐姐報仇!”


    “嗯……”閔穎打量著眼前的小姑娘,記憶裏幾乎沒有變化。如今雖是錦衣加身,給她的感覺依舊親切善良。


    閔穎之前聽霍羨說沈娘子還活著時,隻覺得不可思議,如今有血有肉的人立在麵前,不由得有些激動,熱淚盈眶道:“妹妹還在,真好。”


    沈青青露出小酒窩,高興道:“閔姐姐和霍大夫就在公主府內好生住著,不過如今金元並不太平,怕是要生瘟疫了……”


    “瘟疫?”霍羨鬆開剛入了針的手,扭頭問孟西洲,“殿下,已經確定是瘟疫了麽?”


    孟西洲點頭,當初知曉霍羨被抓走後,他便開始翻看藥典醫典,又同秦恒在太醫署偷拿到的醫錄做過比較,如今再看賀蘭墨書的樣子,基本可以確定。


    “應該是前段時日菱萊邊陲爆發的那一場瘟疫。”


    “菱萊的那是天災,可普爾圖木這場,若真爆發了,便是人禍。”霍羨蹙起眉頭,枯骨似的手指緊攥著,渾身氣的直哆嗦。


    身為醫者,他遊曆四海這些年,遇到瘟疫大抵有五六起,每一次都是家家有僵屍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


    此刻閉目,依舊能聞到當初屍臭衝天,能看到屍骸遍野的場景。


    霍羨沉默片刻,沉聲道:“出此等惡毒計策之人,斷然不可原諒。”


    “必然不會。”孟西洲附和。


    幾人談罷此事,沈青青問清楚八哥狀況後,不知是喜是憂。


    八哥體內墨仙堿劑量過高,怕是中毒已有半年之久,此刻他昏厥不行,已是中墨仙堿毒後,病入膏肓的表現。


    喜便是霍羨能救回他一條命,憂便是八哥祛除此毒後,能否恢複意識是一方麵,即便恢複意識,身體也將大不如前,日後興許連走路都是問題。


    今日發生了太多事,沈青青聽到這則噩耗後,腦子木訥的隻剩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要怎麽跟父皇母親交代,也不知道如何跟八哥說明此事。


    孟西洲輕輕拍了拍她肩頭,溫聲道:“天色不早了,我們要趕在宮門關閉前進宮。”


    “嗯。”


    沈青青對著霍羨拜了又拜,沒再多說什麽,同孟西洲一道出了公主府,直奔皇宮。


    *


    “南璃太子?”賀蘭睿看清立在女兒身側的男人,不可置信道。


    忽而一陣寒風從半掩著的窗戶縫隙吹了進來,係於門框上的綴子搖搖晃起。


    “是,孟西洲見過大君。”孟西洲雙手拱禮,深深鞠了個躬。


    賀蘭睿不解的看向並肩而立的兩人,問:“九兒,你怎麽同南璃太子在一處的?”


    不等沈青青解釋,孟西洲先出口道:“上次一別,九殿下允了我做麵首的請求,此次新年剛過,子思來金元求九殿下履行承諾,殿下仁愛,允了子思入公主府的請求。”


    立在一旁的沈青青見父皇臉上露出五雷轟頂般的驚訝,暗暗咬著唇瓣,以隻有孟西洲能聽見的聲音道:“你在玩什麽花招?!”


    孟西洲不以為然,繼續說著,“不過子思這次求見大君,並非為了同公主殿下的事,而是有命關天下百姓、金元江山社稷的大事要同大君詳談。”


    賀蘭睿並未輕信,他看向自己的女兒,問:“九兒,這到底是怎麽一會兒事?!”


    沈青青麵色冷漠的瞧了眼立在一旁的男人,輕笑一聲,“請父皇放心,兒臣同南璃太子絕無私情,兒臣之所以會允他進府,隻因兒臣身邊混入了耀雲、菱萊的奸細,是南璃太子跪著求兒臣要入府相助的。”


    孟西洲,聽她說謊話都不帶打草稿,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側過頭,一動不動的盯著身邊的姑娘看。


    沈青青沒有理會他,繼續說:“但今日兒臣會帶他來見父皇,是因為金元此刻正在發生天大的事。”


    她頓了頓,把重磅拋給賀蘭睿,“父皇,今日我將墨書接回了公主府,此刻經太醫們的判斷,他應該是染上了瘟疫。”


    “什麽?!”賀蘭睿聽到瘟疫二字,直接從王座上站了起來,多年前金元與南璃邊陲上的那場瘟疫,他曆曆在目,直到現在,受到疫情影響的邊陲小鎮還沒有走出當年的荒涼。


    沈青青將自己所知告訴父皇,賀蘭睿想到人是從大閼氏宮內出來的,即刻派人去查問大閼氏宮內的人的異常情況。


    沈青青念著母親,準備同內侍一起去母親住處,但又擔心孟西洲胡言亂語,她隻得保持沉默。


    孟西洲扭頭對沈青青說:“殿下還是先去探望大閼氏吧,菱萊的那場瘟疫來的快去得快,若是有人感染,他們此刻應該就有病症了。”


    “你跟我一起去,我才去。”沈青青盯著孟西洲,一字一句道。


    有了方才孟西洲當著父皇講出來的那句不要臉的話,她現在可不敢把他同父皇留在一處單獨談話。


    坐在高位上的大君瞧見女兒這般依賴南璃太子,心中疑惑頗深,他輕咳了兩聲,對女兒說:“九兒還是先去看過你母親,我同南璃太子有話要單獨說。”


    沈青青驀地一愣,見孟西洲唇角掛著抹難以察覺的笑,她心底一沉。


    遭了,中了這狗東西的奸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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