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宴知是雖不是什麽富家大少,家世還算可以,少時經曆過那場瘟疫後,生活平穩。


    一直順利進入太醫署,沒受過什麽苦。


    忽聞馬車外兵刃相交劈裏啪啦作響,嚇得他打了個激靈。


    作為臣子本能的起身去保護身旁的公主殿下,誰想馬車驟然一晃,半個身子直直栽了出去,臉著地的摔在馬車上。


    “哎呦!”


    馬車內飄來一聲不真切的嗤笑。


    此等緊急之時,那聲笑聽的不真切,林宴知無暇顧及其他,他抬頭望去,光天化日之下,黑影疾疾,下手狠辣,此刻正同侍衛們糾纏在一處。


    倏地,腳腕被人扯了把,聽馬車內的人低聲道:“愣著做什麽,快躲進來。”


    林宴知趕忙退了回去,他紅著臉,帶著些許羞窘迫,正色喊道:“卑職誓死守護殿下安危!”


    沈青青被他吵的耳朵嗡嗡作響,抬手撩開幔簾一角,密切注視著外麵的情況。


    林宴知整個人是慌的,他盯著麵前的女子,那張精致的小臉上尋不到半分驚詫。


    “殿下不害怕麽?”他下意識地問出口,自覺失言。


    “有侍衛在,林太醫在馬車裏躲好保命就是。”


    林宴知被噎了這麽一句,愣愣回:“……是!”


    此刻街上一片狼藉,對方人數不多,但凶悍迅捷,一直在試圖尋找突破口衝至馬車附近。


    刺客身手讓嶽楓稍顯意外,他應付起來稍顯吃力,但並未讓刺客靠近馬車十步之內。


    倏然,道路兩旁的屋頂上飛身落下數名黑衣人,直接落在公主馬車旁。


    來人不知敵我,沈青青眉頭蹙起,大聲喊了句,“嶽楓!”


    黑布蒙麵的蕭應瞧見馬車裏的沈青青,一把扯下麵罩,提劍跑去,“青青姐!”


    “小應!”見是蕭應,她頓時轉驚為喜,下意識地對他說:“你快上馬車,外麵危險。”


    少年桀然一笑,迅速伸手將幔簾扯了下來。


    “不用,我就是來守護青青姐安危的。”


    沈青青想到他上次在神廟時肩頭受傷,不放心的掀起布幔。


    這時,不知從哪條深巷又衝出兩隊人馬,兩隊人衣著不太相同,但瞧著像是王都府衙的人。


    她猜測是上次公主府失竊報官後,由溥純暗中安排的守衛,不想今日會派上用場。


    一時間,四路人馬夾擊刺客。


    對方見勢不妙,有逃離之意,嶽楓高聲嗬道:“一個都不許放走!”


    不過多時,所有刺客被圍剿幹淨。


    嶽楓滿身血氣地立在那,手下擒住三兩個尚有氣息的刺客,正欲彎腰搜身,沈青青掀簾走出馬車,指揮道:“嶽楓,速速帶人排查周圍幾條街的門麵,看到可疑之人,直接拿下。”


    “是,屬下明白!”


    嶽楓將刺客丟給支援的護衛,而後迅速清點出幾人,快速離開。


    剛收起佩劍的蕭應怔愣在原地,回首看向立在馬車之上的女子,她迎著明媚的日光,眸色堅定,不知為何,在她身上,他看到了另一人的影子。


    青青姐和爺竟想到了一處。


    此時此刻,孟西洲派出的人已經在周圍挨家挨戶搜尋孟棠嬴的下落。


    溥純安排的侍衛瞧著看蕭應幾人麵生,上前問詢。


    “不必問,他們是我公主府的暗衛。”


    “卑職明白,還請殿下回到馬車,卑職等人將您護送回公主府。”


    沈青青沒有動,她留意到另一隊人,正在撤離。


    “慢著,你們不是王都府衙的人?”


    那人略帶遲疑,沉默片刻才道:“回殿下的話,咱們是……皇子安排來的。”


    “哪位皇子?”


    那人垂首不語。


    沈青青眉尾一挑,不加思索道:“不說麽,把他們都給我押回公主府審訊!”


    幾人慌了神,為首那人哆哆嗦嗦的下跪磕頭,“殿下息怒,我們是……八殿下的親衛。”


    幾人正以為殿下可以放他們走時,聽她突然命令道:“愣著幹什麽呢?不是讓你們把他們押回公主府麽?動手。”


    坐在馬車上的林宴知看著當下的情況一頭霧水,傳聞中,九殿下貌可傾國,性情溫婉,端莊大氣。


    今日一見,貌美是真的,端莊大氣也是真的,但遇事時那股子沉著冷靜,機敏巧捷完全出乎他對女子的認識。


    一聲令下,八皇子安排的侍衛被擒回公主府,連帶著還有兩名活下來的刺客。


    林宴知與另一位太醫忐忑跟去,被安排去偏院照顧墨書。


    沈青青帶人直接去了望樂閣。


    同一時刻,望樂閣內。


    霍北蓬頭垢麵地被人摁在地上,對著端坐在前的孟西洲破口大罵。


    “小五,你這個無恥小人!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麽對我!”


    孟西洲正欲開口,忽聞屋外步腳疊疊,沈青青推門而入:“我給的。”


    霍北聽出來人,大驚失色,“殿下?殿下……小北可什麽都沒有幹啊。”


    “問出來些什麽了?”沈青青看向已經起身的孟西洲。


    他恭敬行禮,溫聲道:“其他幾人已經招了,就剩下霍北。”


    跟在一旁的蕭應見自家主子跟個小綿羊似的,不由得看傻了眼。


    “誰是孟棠嬴的人?”


    “淩若言。”


    霍北茫然的看去,喃喃著“殿下,小北真的什麽都沒做過!殿下明鑒!冤枉啊……”


    “搬弄是非,暗中傷人,”她冷眼睨去:“還要我繼續說麽?”


    霍北想到什麽,忽而雙眸瞪大,尖聲罵道:“小五你這個賤人!竟然背後告狀!”


    孟西洲充耳不聞,他此時正唇角含笑地盯著沈青青,連瞧都沒瞧他一眼。


    沈青青眼底空洞無神,她吩咐跟來的侍衛,“把霍北交給府衙的人去處置吧,公主府裏沒人手審訊了。”


    “是。”


    霍北哭天喊地的被拉走,房間裏的人見一路保護殿下的少年退了出去,其他人也相當識趣兒的離開。


    “淩若言在哪兒?”沈青青說話時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孟西洲察覺到她有些許不對勁地方,但又不知道為何,低聲答:“逼問他時,我對他用刑了。”


    “去看看吧,我有話想親自問。”沈青青立在原地,等著他領路。


    “先不去。”


    沈青青回首狐疑的看向他,“怎麽?”


    “青青,你在害怕什麽?”


    心底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因他這句,差點崩了。


    “我沒有。”


    “抱歉。”半晌,他低聲道了句。


    “你有什麽好道歉的。”她背過身,不去看他。


    倏地,手心一暖。


    孟西洲上前拉住她藏在袖籠裏的手,才發現小姑娘攥的這樣緊。


    他一點點的將她攥緊的手指撥開,順進自己的指縫間。


    討好的,輕柔的,細細摩挲,試圖緩解她緊繃著的情緒。


    人的身體都是有記憶的,即便意識在抗拒他的靠近,但指尖的這點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動作,的確給到她莫名安慰。


    另一頭,孟西洲不想看到她悲傷難過,卻又卑劣的貪戀著她這一刻的鬆懈。


    不管怎樣,在這個時候,沈青青沒精力去拒絕他。


    此刻,她心亂如麻。


    之前雖是猜測,但今日八哥派人支援,恰巧印證了沈青青心中的猜測。


    八哥在跟孟棠嬴聯係。


    而且不出所料,孟棠嬴見過她了,應該也通過淩若言知曉了孟西洲的存在。


    “你應該也猜到了,同孟棠嬴接觸的的確是賀蘭煜。”孟西洲緩緩道:“他中的也的確是墨仙堿的毒。”


    沈青青驀地一怔,“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把賀蘭煜接進了望樂閣中。”


    孟西洲噙著一抹笑意,幾乎遮掩住了墨眸下的疲憊。


    “什麽?”


    沈青青聽罷要去找人,被孟西洲緊緊拉住,“你不要著急,霍羨已經在為他診治,此刻不便有人打擾。”


    霍羨二字就像一顆定心丸,讓沈青青的心安穩下來。


    霍大夫既然來了,那不止是八哥的病,還有墨書,甚至大君,都可以幫忙瞧過。


    “可惜的是,這次你自己當餌,都沒能把孟棠嬴擒獲。”孟西洲無奈一笑,點破了沈青青今日謀劃。


    今日之事,的確是她故意為之,往日猜測到孟棠嬴跟這一切有所關聯,但他隱藏太深。


    隻有將自己暴露給他,才有可能演出引蛇出動。


    “嶽楓已經在事發附近仔細排查可以之人的行蹤,現在還不知結果如何。”沈青青是故意告訴他的。


    連她自己都沒留意到,自己表現出的這種勝負欲。


    “他已經跑了,我的人已經先一步回稟過。”


    他溫和笑笑,沒有半分嘲笑她下手太晚的意思,但指間十指相扣的手依舊抽離出去。


    沒有冷漠的拒絕,反倒讓此時房間內緊張的氣氛,驟然緩和不少。


    沈青青是有顆想要勝過他的心。


    就比如今日,即便沒有孟西洲暗衛的出現,她也能處理妥當。


    她不想在他麵前表現的軟弱無助,再受他這些還不清的恩惠。


    對麵的人不知沈青青所想,他隻是動了動手指,麻木的心泛起一絲甜意。


    沈青青想了想,淩若言他用過刑不好去見,八哥又在被霍羨診治,此刻的確還有一事尚未解決。


    兩個人麵對著麵,平靜的談論起今日王都多傷寒病患之事。


    就好像剛才手牽手的那一幕沒有發生過似的。


    “疫病之事你如何看?”


    講出口後,沈青青覺得有點神奇。


    若放在一個月前,她肯定想不到現在會跟孟西洲同處在一個屋簷下,去解決同一件問題。


    在這一刻,往日的恩恩怨怨,就像被短暫的蒙上了一層紗,暫時被擱置到一旁。


    沈青青除了念下這份虧欠著的人情,再無別的想法。


    孟西洲沉思片刻,俊眉冷峻,解釋道:“前段時日旗勒善部爆發過一場瘟疫,不過那病症發展極快,幾個村子滅絕後,這場疫病便銷聲匿跡。”


    沈青青是知道旗勒善部這場疫病的,她搖搖頭,“應該不是同種疫病,我專門派人去藥肆問過,去抓藥的都是尋常傷風,還未見到瘟疫蔓延的趨勢,也沒有那場那麽快。”


    “目前霍羨還未看過王都內傷風病人,但他……這段時日怕是都不能出府。”


    “嗯?”未等沈青青問出口,門外突然傳來嶽楓急切的聲音,“九殿下,卑職求見。”


    “進。”


    話音未落,嶽楓已經推門進來急急跪下。


    “卑職辦事不利,還請殿下責罰。”


    有了方才孟西洲的解釋,沈青青聽到嶽楓的回稟後,麵色如常,溫聲道:“那人陰險狡詐,抓不到很正常,你起身吧。”


    嶽楓蹙眉,問:“殿下,方才過來時,偏園也在叫人伺候,聽說……是小皇孫突然咳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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