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小些聲,辦事輕巧點,公主殿下才剛醒來,受不得驚擾。”


    候在一旁的掌事女官低聲訓斥了幾句,從一旁端起杯溫熱的奶茶,小心翼翼走上前,又柔又輕道:“殿下感覺如何?奴婢已經請偏殿候著的太醫了,您現在渴不渴,要不要喝一點奶茶?”


    沈青青愣了下,隨即眼眶一熱,倒也沒真的落下淚。


    她回來了。


    沈青青暗自長舒口氣。


    看來她在那間小白屋裏的猜測都是對的,係統既然把她送回來了,那就是按照要求,給她配了爽文劇情?


    正想著,眼前冒出一排字。


    【爽文已經安排在宿主氣運上,除此之外,宿主暫無其他金手指】


    氣運?


    沈青青茫然。


    她一個備受寵愛的小公主,要逆天的氣運做什麽?


    她穿書後的身份是金元國大君九公主,叫賀蘭卿。也是金元大君賀蘭睿與大閼氏善祺的幺女。


    但她又不止是二人獨女這樣簡單,賀蘭卿是賀蘭家這一輩中,唯一的女孩,可以說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她穿書時,賀蘭卿一十有五,她在這裏生活了一年,直到遠嫁和親。


    沈青青聯想到那人,眉尾一壓,看的一旁的掌事婢女也跟著心情沉下,端著杯子半跪著,柔聲道:“殿下,這是您最喜歡的焦糖奶茶,奴婢給您準備好了,不那麽甜的。”


    “嗯,謝謝你,赤月。”沈青青接過來,小抿了一口。


    焦糖奶茶是她之前依照自己世界奶茶的口味,調製出來的,兩年了,味道一點都沒變。


    赤月聽殿下喚出自己的名字,淚不受控的往下落。


    自小殿下遠嫁南璃到八皇子帶著一把白骨回普爾圖木,短短兩年,卻似隔世。


    她會心一笑,“殿下,您在……可真好。”


    沈青青咧嘴一笑,點點頭,“你也還在,真好,我還以為你已經嫁給嶽楓,不在宮裏當值了。”


    周圍的丫鬟捂嘴淺笑,弄得赤月小臉一紅,嗔怪道:“殿下怎麽一醒,就拿奴婢說笑。”


    沈青青放下杯子,抬首打量了一圈,發現殿內的擺設,同兩年前一模一樣。


    心頭一暖。


    “父皇與母後可還安好?”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叮叮咚咚的清脆聲,那是她讓侍女們在屋內門頭掛上的銅風鈴,隻要有人推門進來,和煦的風吹動鈴響,便會知曉來人。


    “小九兒……”大閼氏話音發顫,由兩個年輕的婢女攙扶著緊步走來,身後還跟著四五個太醫。


    熟悉的聲音入耳,沈青青跟個小兔兒似的,還沒見到人,就急不可待的喚道:“母親!”


    大閼氏善祺停在內殿內的屏風處佇立不前,見到榻上氣色頗佳的女兒,眼眶立刻潤了。


    大閼氏今日穿著身紅底金鳳紋的襖子,孔雀藍的馬麵裙,看上去分外慈和。


    沈青青起身欲行禮,可她的身子還沒有完全恢複,剛趿拉上鞋,邁出半步,腿便軟下,又跌回榻上。


    侍女急忙去攙扶,好在金枝玉葉的小殿下沒有跌到地上,依舊看的一屋子人的心跟著砰砰直跳。


    “小九兒好生歇著,莫要起來,你昏睡了那麽久,身子骨還弱呢,先讓太醫們瞧過,母親再同你敘話。”


    太醫領命為公主瞧病,善祺走到五步開外的地方靜靜立著,打量著床榻上的賀蘭卿。


    兩年不見,女兒眸眼清澈如初,姿容出落的更加精致絕美,讓人瞧了便挪不開眼。


    這般傾國傾城的容貌,不要說金元國,就是周圍幾國中,也絕對難尋第二。


    少時,太醫仔細檢查後,隨大閼氏回到殿中,小聲回稟,“大閼氏安心,九殿下方才行動不便,隻是因為在榻上昏睡太久,這幾日讓侍女扶著在庭院內多走走,不日便可恢複如初。”


    大閼氏聽了,並未真的放心,沉聲問:“澤爾,你往日一直給小九兒看病,最是了解,你說往日那般活潑健康的丫頭,怎麽會昏睡這麽久,會不會有什麽隱疾?”


    “大閼氏安心,臣同其他太醫都瞧過了,殿下身子的確沒有任何問題。這次昏睡,可能是小殿下心氣鬱結所至,平日還要大閼氏多探望小殿下,多陪她聊聊天。”


    善祺聽太醫澤爾言之切切,再加上方才見女兒精神狀態也不錯,遂而撫了撫心口道:“天神佑我烏裏沁一族。”


    待大閼氏折回殿內,見“死而複生”的女兒正乖順的靠在榻上望著自己,淚忽而就止不住,瞬間崩落。


    沈青青又何嚐不是,見母親這般激動,她冰封著的心瞬間融化了一半。


    哭出來的那一刻,在汴京內經曆過的所有委屈與痛苦,一股腦化成淚水瞬間湧出,她再也控製不住,撲進母親溫暖柔軟的懷中,大哭起來。


    忘與被忘的無奈與痛苦,在心中凝成一道情殤的刺。


    □□會痛,留下會死。


    卻也注定迫著她蛻變成長,學會堅強。


    “母親別哭了,女兒沒事的。”


    赤月有眼力見地領著眾侍女退出屋,聽著屋內二人哭了好一會兒,才漸漸緩和。


    守在外麵的侍女大多是鳳陽宮的老人,也跟著掉了淚。


    這淚中,除了難過,更多的是歡喜。


    再沒有什麽能比小主子平安回來,更能讓人開心的了。


    此刻,正在勤政殿同群臣議政的金元大君賀蘭睿聽到女兒醒來的消息,立刻放下手中政務,疾步去了鳳陽宮。


    剛跨進宮門,遠遠的,就聽見殿內外傳出斷斷續續的哭聲。


    賀蘭睿聽後不由得停下腳步,眉頭緊蹙,扭身問內官,“烏拔,你不是說小殿下沒事麽,這……”


    “大君,太醫瞧過,小殿下的確安然無恙,想必是大閼氏同小殿下許久未見,都有些激動。”


    賀蘭睿眼底一亮,難掩激動情緒,“是了是了,天神保佑,將我們金元的明珠送回來了。”


    說罷,他緊步走去。


    這頭母女二人剛穩下情緒,沈青青止住了哭意,拿著帕子小心為母親擦幹淚水,小聲寬慰著,“母親莫要再哭了,回頭父皇和哥哥們見到咱們這對桃兒眼,可該要笑話。”


    “是,母親就是再看到你這般好,心裏開心。”大閼氏彎起眉眼,抬手為她攏了攏鬢間碎發,“咱們小九兒出落的越發俏麗了,真好看呢。”


    她留意到母親眼角上的細紋和額間叢生的白發,心懷愧疚。


    兩年前她和親時,大閼氏還端莊靚麗依舊,身姿豐韻,保養的很好,並沒有這些細紋和白發。


    大抵是因為她出了意外,擔心受怕才會這樣。


    沈青青清楚,大閼氏同金元大君是真心疼愛賀蘭卿這個小女兒的。


    當初賀蘭卿出嫁南璃,在饒州境內遇襲被追殺,貼身侍女慧月同她互換了衣裳,假扮成她替死,才給她換得一線生機。


    沈青青逃命時,唯一帶在身上的,隻有那條作為證禮的腰帶。


    這條腰帶意義非凡。


    其上點綴的白玉環出自金元能工巧匠之手,腰帶上金絲繡紋則出自南璃揚州繡娘之手。


    美玉配錦帛。


    和親本是象征兩國永固邦稷,國泰民安。


    卻因饒州這一場變故,兩國在邊境開戰,金元損失異常慘重。


    她僥幸活下來了,卻忘了之前的記憶,忘了回家的路。


    再之後,八哥賀蘭煜在饒州尋到了穿著她出嫁喜服的侍女慧月,將白骨帶回金元。


    此事後,母親大病一場,父皇一夜白發。


    戰敗後的金元國國力衰退,為日後國家顛覆埋下隱患。


    可她既然回來了,便不會讓金元再淪為他國口中食。


    “嗯,女兒回來了,以後哪兒都不去了,母親安心。”


    沈青青暫時放下那些事,柔柔一笑,摟著大閼氏的腰身貼進她懷中,享受這一刻的母女之樂。


    這時,門口的風鈴再次飄出悅耳脆響,金元大君賀蘭睿是習武之人,步腳邁的又快又穩,待看見妻女相擁的那一瞬,頂天立地的漢子也忍不住濕潤了眼眶。


    “小九啊……”他喃喃著,疾步走到榻邊。


    再見半頭白發的父親,沈青青難免又落了淚,少時,三人穩定了情緒,賀蘭睿才溫聲問:“小九兒,你這兩年,到底去了哪兒?當時你八哥捧著白骨與你出嫁時穿著的大紅喜服回來,我與你母親……”


    沈青青抬手為父親擦了擦淚,“那日遇襲,是慧月換上了女兒的衣服舍命護住了我,再之後女兒在南璃生活了兩年。”


    至於其他的,她實在不知要如何開口去。


    沈青青咬著唇,不敢再想,也不願意再想下去了。


    隻要往事在腦海冒一點尖,心口便痛個不停。


    倏地,肩頭一沉,她斂回思緒。


    賀蘭睿抬手拍了拍她細弱的肩頭,溫聲道:“沒事的孩子,等你什麽時候想好了,再同父皇母親說吧。”


    “至於為你替死的慧月,父皇記住了,會追封她為慧月郡主,家人脫奴籍,賜良田美宅。”


    她頷首,“多謝父皇恩賜。”


    “好孩子,這是慧月郡主給我們的恩賜。多多休息,養好了身子,父皇帶你去打獵釣魚抓兔子。”


    賀蘭睿說罷,對大閼氏道:,“阿祺,咱們走吧,讓小九先好好歇歇,等晚些再來看她。”


    沈青青方才就有些困倦,一直強撐著,此時怕是讓父皇瞧出來了,她乖順的點了點頭,躺下休息。


    好不容易尋回女兒,大閼氏哪裏舍得,她牽著女兒的小手,等她安然躺下要進入夢鄉,才肯離開。


    待二人出了屋走遠,賀蘭睿眉頭緊鎖的問向大閼氏,“阿祺,小九兒這事你怎麽看?”


    想到方才女兒被問到發生什麽事時渾身發抖的樣子,善祺心如刀絞,淚瞬間濕了眼眶。


    她緩和了好一會兒,才坦白道:“大君,其實明紓那日從神廟帶回小九兒後,我便讓老嬤嬤為她仔細檢查過……”


    兩年前親手送出去的女兒,還是完璧,可如今……


    想到這,善祺心口像是被人撕開似的,無論如何,後麵那句都說不出口。


    正猶豫時,她手背忽而一暖,賀蘭睿握緊她的手,安慰道:“阿祺,不必說了,是咱們做父母的沒保護好女兒,讓她平白受了這樣的苦,待日後小九兒想通了,把事情告訴咱們,我再去找那些欺負過她的人好好算賬!”


    “如今天神顯靈,把九兒送回神廟。咱們便留她在身邊好生嬌養,日後再遇到喜歡的,想嫁便嫁,不想嫁也沒關係。我會保證,不論是咱哪個兒子坐上大君之位,都會好好待小九,她永遠是金元最矜貴的九公主。”


    善祺聽罷,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


    是啊,賀蘭家的女兒本就是金元國最受寵的小公主,不是完璧之身,也不愁嫁。


    賀蘭睿想了片刻,又補了句,“下回就從咱金元好男兒裏挑,絕不能再找這鄰國女婿了。”


    一想到兩年前,那個準女婿——南璃西北大將軍孟西洲,帥軍逼近普爾圖木八百裏時,賀蘭睿便氣得渾身發抖。


    對於這一點,大閼氏也頗為讚同,說什麽也不能送那麽遠的地方了。


    送走父親母親,沈青青翻了個身,很快便睡著了。


    之後的半個多月,她一直處於這種半昏半醒的狀態。大閼氏日日來探望,每次都帶著不少補品,可是她一直麵露倦意,對吃的也沒什麽胃口。


    讓太醫瞧過也說不出是為什麽,大君夫婦隻能進遵醫囑,讓女兒好好休息,將前來探望的哥哥們都攔了下來。


    沈青青清楚自己沒什麽事,她故意將自己封閉在原文劇情中,一遍遍的循環播放,試圖尋找可以避免金元滅國的翻盤點。


    隻可惜原文主線完全圍繞南璃皇權鬥爭展開的,主角是溫潤如玉的太子孟棠嬴,而孟西洲則是一個心腸冷漠,自小被灌輸了仇恨思想的反派。


    沈青青當初選擇的這個炮灰女配角,隻是個推動劇情的工具人罷了。


    原文中,小公主和親途中遇襲後會失憶,再偶遇同失憶的孟西洲。


    之後兩人度過一段神仙眷侶般溫馨的小日子。


    直到孟西洲帶妻子去慶靈峰小住。


    沈青青的角色劇情會走向結束。


    她原本會在郭興的羞辱中,被活活掐死,從而刺激到來遲的孟西洲,迫使他找回往日記憶。


    白月光的意外死去讓孟西洲進一步黑化,將所有感性柔弱的情緒再次深埋,徹底舍棄了靈魂深處的殘存的悲憫與平和。


    他順利歸京,並沒有江州水路遇襲的那一段危機發生。


    之後會同南璃皇帝一路剔除太子羽翼,終是在乾元二十四年,成功扳倒權勢滔天的外戚趙家,後在太子逼宮叛變時,進宮救駕。


    可惜他趕過去後,皇帝還是死了。


    世上唯一能向天下人證明他身份的人死了。


    洛家冤屈隻能永久的沉在泥沼之中,不見天日。


    孟西洲最終成功鎮壓宮變,卻無法順利登基。


    可當時太子叛逃,其他皇嗣太過年幼,孟西洲隻得冒天下之大不韙,獨自扛起了南璃這個爛攤子。


    然而知曉了自己隻是棄子的孟棠嬴,抓住孟西洲名不正言不順的攝政掌權,一直製造輿論,反咬孟西洲逼宮政變。


    說他弑君奪權,又逼走儲君。


    到最後,在金元國臥薪嚐膽數年的孟棠嬴,一點點的重振旗鼓,聯合耀雲與菱萊兩國,又暗通朝內諸多勢力,聯手發動政變,將這個坐了不足五年的新帝誅殺在朝陽殿中。


    孟棠嬴最終逆襲登上王位。


    而她呢,當初選擇賀蘭卿,隻因被三溪村這段甜蜜純粹的愛情打動。


    可穿書後,卻是她偶然深陷對孟西洲的愛慕。


    偶然到,那時的孟西洲都不知道她是誰。


    饒州遇襲時,她沒意料到,係統會跟她來真的,她會真的失憶。


    又讓她偏偏記得,她的本名。


    沈知意,沈青青。


    直到梳理完所有劇情,沈青青才懂了,為何她從郭興手下僥幸存活後,孟西洲會忘記她。


    這大概是係統為保持劇情流暢觸發的應急機製。


    白月光的死亡是孟西洲黑化的加速劑。


    沒有這一點,孟西洲便不會徹底狠下心,義無反顧的追尋帝王之路。


    可她沒有死。


    所以他遭遇了會導致失憶的新劇情。


    忘掉她,達到了跟白月光死亡同樣的效果。


    所以孟西洲不會選擇她。


    她不過是個炮灰罷了。


    一聲驚呼,沈青青冒著虛汗,坐在那大口喘氣。


    赤月湊過去小聲安撫,“殿下又做噩夢了嗎?要不要再換個安眠的香囊試試?”


    “不必了,什麽時辰了?”


    “辰時三刻。”


    “沐浴更衣,我去給母親請安。”


    “可大閼氏說過,您身子不好,不用去的。”


    沈青青莞爾一笑,似窗外四月和煦的柔風,瞧著赤月的臉都紅了。


    她們的小殿下,笑起來可真好看呀。


    她喃喃著,“以前不好,如今都好了。以後,也會很好的。”


    寒冬總會過去,應不負春光才是。


    *


    五月初的王都清風徐徐。


    沈青青不再日日昏睡,得了大閼氏的允許,換好常服,帶著親衛嶽楓與赤月出宮玩耍。


    “唉,咱們第一站去哪兒好呢?”沈青青同往日一樣,勾著赤月的肩頭,立在王都主街上,瞧著熙熙攘攘的人群。


    “殿下,咱們去香粉鋪子吧,宮裏那些雖名貴,可配方陳舊,去鋪子裏找找南璃的新香料也不錯。”


    沈青青揮揮手,“不去,調香我如數家珍,等回鳳陽宮,我教你幾個新的。”


    嶽楓提議:“殿下要不去試試南樓巷子裏新開的館子?您不是最喜歡品鑒美食?”


    沈青青又搖搖頭,片刻,她問:“記得之前讓你問過坊內賭奴之事,當下是個什麽情況?”


    嶽楓頷首,“回殿下的話,明麵上大君遣王都府衙嚴查過此事,如今風頭過了,私下……還是有的。”


    “那正好,往日沒來得及做成的,今日做好便是。”沈青青喃喃著,心中已有了打算,吩咐道:“走,去柳眠巷,靳家的賭坊生意一直不錯的。”


    嶽楓眉頭緊蹙,“殿下,那是下九流混的地方,您金枝玉葉,去了不合適。”


    “帶路吧,老樣子。”沈青青邁開步子,往西坊走去。


    兩刻後,柳眠巷子裏,賭坊熱鬧非凡。


    嶽楓帶二人擠進賭坊,沈青青走在前麵,鑽進人最多的台麵,扭頭招呼道:“小姐,這處籌碼低,適合咱們不會的。”


    周圍聚在一起的,多是布衣百姓,正聽著莊家吆喝下注,眾人紛紛把銀兩丟在大的那一側,後見身側來的小丫頭錦衣玉冠,多瞧了兩眼,“小姑娘,第一次玩吧,跟著哥哥們下注就行,這桌麵出大的機會多,押大。”


    話音未落,見小姑娘笑著丟出一小塊銀錠子,放在了小上。


    “哎呦,賠了啊!”


    沈青青不語。


    嶽楓護在她身旁,想著這兒賭注低,陪小殿下樂嗬樂嗬算了,沒把賭奴之事放在心上。


    片刻,“叮”的一聲。


    “一一二,小。”荷官將雙倍的賭注還給了沈青青,隨後,她想也沒想,又押了小,而且是雙二。


    “小丫頭剛才是你走運,這次不可能是小了,你這白賠錢啊。”


    “大爺您看好自己的就行,我家姑娘喜歡玩,我不過是按照姑娘喜好押注罷了……”說著,那頭荷官開盅道:“二二四,小!”


    “不是吧?!怎麽會是小!”眾人驚呼著,沈青青不緊不慢的又下了注,全憑心情。


    很快,這一桌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場子裏的人都知道了,今日來了個小丫頭,運氣忒好,跟著她下注,能把莊家吃死。


    不光客人發現這桌的異常,沈青青全贏的表現也迅速引起賭坊人的注意。


    後堂內,管事將此事通報給了大掌櫃。


    端坐在旁的青年麵色淡然,指尖撚著茶碗邊緣道:“不就是個不會玩的小丫頭嗎?才贏了多少銀子,你就著了急,一點耐心都沒有,去,領她去靳清的台子上玩會兒,先讓靳清放兩局水,給她一些甜頭嚐嚐,再殺她個片甲不留,看誰還敢造次。”


    管事聽家主發話,吹手道:“是。”


    堂內,沈青青玩的正上頭,嶽楓最初掏出的一小塊碎銀子,如今已變成了一大兜子銀錠。


    跟在一旁眼扮演大小姐的赤月有眼力見,見小殿下喜歡全押,她覺得拿一兜子銀錠麻煩,就讓嶽楓把銀錠換成了塊碎金子。


    這時,身側不知從哪兒來了一個男子,對著赤月恭敬道:“這處人多口雜,小姐金枝玉葉,擠在這多有不妥,我家掌櫃說,小姐若是想繼續玩,他願意給小姐單開一桌,讓小姐盡興就是。”


    赤月暗暗瞥了眼自家殿下,看她眨了眨眼,點頭道:“本小姐也覺得人多太亂,那就有勞了。”


    這時,周圍有人看不下去,小聲勸阻道:“真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富家千金啊,賭坊裏沒人的桌麵哪兒有人會去耍,這不是給莊家送銀子麽……”


    男人引路盡頭的桌麵後,緩緩走出一位男子,有人認出對方為誰,譏笑道:“那可是靳清控製的桌子,誰能從他手裏贏錢啊。”


    “是啊,莊家這不是明顯欺負人家小丫頭嗎?”


    “要怪也得怪這小丫頭不知深淺,一直贏錢,不招惹麻煩才怪。”


    赤月聽了周圍人這些話,不由得蹙緊眉頭,想出言勸阻,可那頭小殿下已走到了桌麵前,準備下注。


    “小姑娘,您主子還沒跟來呢。”荷官靳清看見她掌心那一小塊金錠子,笑著說:“這桌可是金子起下,小姑娘手中就這點金子嗎?”


    沈青青掂了掂手中的金子,眼底劃過一絲拮據之感,道:“是啊,這還是我替我們家主子剛贏的呢。”


    “小姑娘隻是個丫鬟麽?”靳清一怔,對方穿的雖是樸素,但長相不凡,是個討人喜歡的皮相。


    靳清心裏萌生出個念頭。


    這時,赤月走來,對小殿下點頭道:“你今日運氣好,繼續替我玩吧。”


    “是,奴婢遵命。”


    這時,有跟過來的看客,笑著說。“小姐挺有錢啊,自己不玩讓婢女上。”


    “我們小姐願意!”嶽楓回首瞪了眼那幾個好事的,這時,沈青青已經把手裏那塊碎金子押在小上。


    眾人看著眼饞,畢竟是一塊金子。


    通過小丫頭毫無預判,隨意一扔的動作,靳清認定她沒什麽經驗,暗自笑道:“買定離手。”


    荷官呼啦呼啦地搖起骰盅,一啟開。


    眾人嘩然。


    “一一三,小!”


    靳清看著麵前的小丫鬟麵露欣喜,從容的把金子推了過去。


    連著幾場,沈青青手裏的碎金子多了起來。


    有人眼饞,想跟著一起下注,一聽是金子,嚇走了。


    “小丫頭運氣真好,這是不是托啊?”有人開始提出質疑。


    赤月翻了個白眼,方才跟著下注贏錢的是這幫人,如今不讓跟著下注了,就開始說小殿下是托。


    嶽楓見小殿下一塊碎銀子變成了一小堆金錠子,想勸她收手時,沈青青突然把台麵上的金子都推到了“三個五”那一塊上。


    四十八倍的賠率。


    “我的媽呀!真敢玩!”圍觀者跟著倒吸口氣。


    “小姑娘你也太衝動了吧,這不是把贏來的金子都還回去嗎?”


    “我就說是托了,這次肯定輸。”


    幾人嗜賭成性,竟公然押起沈青青的輸贏來。


    守在遠處的管事瞧見了,暗自笑著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


    方才她能贏錢,完全是按照掌櫃吩咐,要她故意贏幾次,好賭個傾家蕩產罷了。


    另一頭,荷官靳卻清暗暗擦了把汗,心口突突直跳。


    雖是老手,可這是四十八倍的賠率。


    這小丫頭,是要玩死他麽?


    不過他肯定,這次不會是三個五。


    “還不開盅麽?”沈青青眼底清澈,無辜地看向對方,讓人覺得這小丫頭真的是在隨性下注。


    此刻,在場的所有看客,包括一開始本不在意的嶽楓和赤月,也跟著激動起來。


    “開啊,猶豫什麽呢?不會真的是三個五吧?!”有人催問。


    “這要是三個五,估計日後見不到烏利了,哈哈。”


    “若是贏了,這小丫頭能不能走還兩說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靳清準備開盅時,對麵的小丫頭突然話音發顫道,“大家可別嚇我,我不過是個小丫鬟,要是不讓我走,我可不玩了。”


    說著,小丫鬟眼眶紅了。


    “別哭呀,這麽大個賭坊,不會跟你這個小丫頭過不去的。”


    “這可沒準兒,畢竟是好大一筆金子,店大欺客……”


    守在一旁的管事見話鋒不對勁兒了,趕忙上前笑著解釋,“大家可別亂說,咱們神興百年老字號,諸位不乏老顧客,別嚇唬小丫頭。”


    他給了靳清個眼神,讓他趕緊開盅了結一切。


    靳清掀開紫檀骰盅。


    骰子上的點,整整齊齊,每個上麵都是五。


    不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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