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驕陽似火。


    蝶園的後宅,同這日頭一樣,燒了起來。


    如今曲林,無人不知蝶園內宅秘事,都說周公子新納的那位花魁是個會吸人精髓的妖精,勾的周繞魂兒都沒了,新開的鋪子也不去打理,快要醉死在玲瓏閣中。


    玲瓏閣琵琶聲夜夜不斷,多情的周公子到底還是冷落了那位容貌傾城的韓娘子。


    這件事,在曲林貴婦圈中傳遍後。


    沈青青收到的請帖、拜帖隻多不減,誰都想約她一談,知道蝶園的實情如何。


    由於蹲著吃瓜的人太多,她唯一的樂趣也被此事剝奪。


    沈青青不再去滌春閣,她索性貓在金玉院裏避避暑,做做菜,倒也怡然自樂。


    自那夜知曉孟西洲無處可歸後,沈青青讓嬌雲把書房裏的鋪蓋弄回屋了。


    嬌雲嬌玉還以為沈娘子想清楚,準備反擊玲瓏閣那位,畢竟以沈娘子的絕色,隻要跟爺服個軟,爺也不會這麽多日一次都不回金玉院。


    誰知她還是老樣子,聽了在玲瓏閣打雜的小廝學了爺近日都怎麽賞玲瓏閣那位後,她也隻是笑笑,好像講的事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嬌雲剛罵走那多嘴多舌的小廝,回屋就見嬌玉在勸沈青青。


    “娘子,如今玲瓏閣那位賞賜都那麽多了,您這些首飾都是爺從汴京訂製的,外麵壓根買不到,咱還是留著吧。”


    嬌玉見沈娘子又挑出一套極好的翡翠首飾,放進木匣,心疼壞了。


    “這鐲子你知道的,我也不戴,這一套就算她進門的見麵禮,你隻管送去就行,留在汴京的那些也一時戴不完,還不如給爺喜歡的人。”


    沈青青說完這句,自己都覺得酸,不過她就是故意說給徘徊在門外偷聽的小廝。


    這話也最好快些傳進玲瓏閣那位的耳朵裏。


    今晨天還未亮,孟西洲悄摸走前,同她說了,隻有後院起火,這案子才有突破的可能。


    她雖沒太明白孟西洲這次是個什麽套路,但他一向不說沒把握的話,沈青青在斷案理事上,是信他的。


    她咬咬牙,決定做一次壞人。


    蝶園的另一頭。


    李炎從廚房裏端著一罐子湯汁,神神秘秘的帶回寢室,少時,聽屋外有腳步走動,他推開門,將剛回院的秦恒拖了進來。


    秦恒話少,即便是被不情不願地弄進屋裏,他也隻是冷眼看向李炎。


    幾日不見,李炎看他麵色不佳,似是中氣不足,不由得壞笑道:“瞧瞧,這才幾日,身子都要被掏空了。”


    “你胡說個什麽!”秦恒聽他隨口說出,當即黑了臉。


    這種事,不能讓其他人知曉。


    “嗐,來坐下吧,是哥哥我心疼你。”說著,他掀開瓷罐蓋子,一股子腥味兒漫了出來。


    “這什麽?”秦恒盯著那湯裏奇奇怪怪的兩條黑黢黢的東西,擠出三個字。


    “雙鞭湯!”李炎聲音壓的極小,他知道男人多少忌諱別人提這些。


    他其實不想管這事的,但見他最近委實疲累,全曲林誰不知玲瓏閣夜夜鶯兒叫至天明。


    最近他連知州府盯梢都不去了,便想著給他好好補補。


    秦恒冷冷推開他肩頭,扭身走了。


    李炎眉頭一挑,“嘿,這不知好歹的家夥,小心哪日精. 盡人亡!”


    玲瓏閣。


    蓮蕊換了身新做的襦裙,是前兩日李管家送來的,她立在鏡前,仔細整理衣角。


    一旁的碧月斂好香爐中的殘香餘燼,一絲不漏的包進紙中。


    蓮蕊睨見她這小動作,自是心知肚明,有些沒好氣的說:“碧月,那些東西還是不要用了,周郎夜夜宿在這處,已是極為疼愛我了,並不需要這些東西爭寵。”


    碧月眉頭一壓,冷聲道:“蓮姑娘可是被郎君疼愛久了,都忘了自己是個什麽身份?這香那位老爺特別給姑娘準備的,姑娘隻管伺候好周公子便是,其他的勿要多嘴。”


    蓮蕊臉倏地一紅,她扯開衣襟一角,紅斑點點,很是顯眼。


    不是她不想爭寵,委實是這香太過厲害,她覺得,再這樣用下去,周郎的身子遲早要垮……


    周郎待自己這般好,她可舍不得他去做短命鬼。


    這頭話音剛落,有人輕叩房門。


    來人是金玉院的嬌玉。


    碧月認出對方,眉頭一緊,不知這人在外麵聽了多久,又聽去些什麽。


    “蓮姨娘安好,這是我家姨娘送來的小禮,說姨娘進門,蝶園無主母,是她這個早進門的一點心意,請您還不要嫌棄。”


    碧月走過去接下,她打開一瞧,真有些愣住了。


    滿滿一盒子的首飾,全是珍珠翡翠,這也就罷了,主要是金玉院送來的,可不是那種打發人的次貨,皆是極好的首飾,任憑她看了,也是目瞪口呆。


    接過木匣的蓮蕊亦是如此反應,但很快,她的臉色就暗了下來。


    想到周郎賞給她的那些,雖也是好貨,但跟韓姨娘的比起來,便是天壤之別。


    蓮蕊斂起寒意,笑吟吟道:“替我轉告韓姨娘,改日我登門謝過。”


    “姨娘說笑了,都是一個大宅裏的,有什麽登不登門的,姨娘若是想來,今日就可以,我家姨娘素來喜歡做飯,您要不介意,一同用午膳也是不錯的。”


    蓮蕊眼底一顫,她自是勾欄裏摸爬滾打出來的人,自能聽得出對方言外之意,嗤笑道:“昨夜伺候了郎君,身子不便,還請韓姨娘多擔待了。”


    嬌玉聽了雖氣,但絲毫未表露出來,她笑著頷首,“那就不打擾姨娘休息了,奴婢告退。”


    前腳嬌玉出了門,後腳碧月就跟了出去。


    留在屋裏的蓮蕊正垂首把弄木匣中的首飾,沒留意到碧月出門時帶了個木棍。


    少時,正在屋裏看畫本子的沈青青忽而眼皮子一跳,見嬌雲著急忙慌地從外跑進來,還差點摔了一跤。


    “娘子,不好了!”她急得滿身是汗,“嬌玉讓玲瓏閣那個丫鬟碧月給打了!”


    沈青青的心驀地墜下,後穩了穩心神,“你先別哭,爺這次帶了大夫,走,嬌玉現在何處,帶我去看看。”


    沈青青著急忙慌跑到玲瓏閣時,院子裏已經跪了不少人,李炎蹙緊眉頭,正在庭中大聲訓斥。


    見沈青青疾步趕來,他迎上前攔住,“韓姨娘還請留步,爺說怕您被嚇到,還是先去偏房候著吧。”


    “我不去,爺受傷時怎麽也比嬌玉嚴重,我都見過了,有什麽嚇不嚇到的,讓我進去。”沈青青見他越是如此,越擔心起裏麵的嬌玉。


    怕是傷的不輕。


    李炎不敢碰她,也不敢跟她講重話,到最後,沈青青還是推門進了屋。


    一進去,一股子熱氣夾雜著血腥味撲麵而來。


    正廳之中,蓮蕊同一丫鬟打扮的女子跪在一旁,正瑟瑟發抖,孟西洲端坐在上,麵色冷的嚇人。


    “爺。”她喚了聲,低眼見地上血點斑駁,不知是失了多少血。


    沈青青眼眶子立刻就紅了,她哽咽著,“爺,我想去看看嬌玉。”


    “她還沒醒來,徐大夫還在裏麵醫治,你看了也沒用。”孟西洲心口隨著那幾滴落淚狠狠抽了幾下,隨即聲音暖了幾分,伸出手,“來,坐過來。”


    “妾身站在這就好。”


    沈青青心裏難受,她怎麽都想不到,派人送個首飾而已,人怎麽就能被打傷?


    這時,孟西洲已經走到她身邊,牽起那隻正在發顫的小手,帶她坐上正座。


    跪在下麵的蓮蕊,瞧的真真切切,那股子委屈與酸澀,再也掩蓋不住,她哭出了聲,雖然很小,但孟西洲能聽見。


    “別怕,我會給你主持公道。”


    很顯然,家主這句話,並不是跟自己講的。


    蓮蕊見他一直拉著韓施施的手,片刻不曾分離。


    少時,稍稍舒緩些的沈青青低聲道:“爺,我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方才我拾掇了一些您在汴京為我訂做的首飾,遣嬌玉送到玲瓏閣給蓮姨娘,不想人沒等到,卻聽見這等噩耗……”


    她紅著眼,冷冷掃向跪在不遠處的的蓮蕊,“我自詡是個能容人的,蓮姨娘入府後,我們互不打擾,直至今日,連麵都沒見過,不知妾身哪兒得罪了蓮姨娘,送些首飾過去,還送出命案了麽?”


    沈青青字字珠璣,聽得蓮蕊趕忙搖頭。


    “韓姨娘誤會了,妾身對您不曾有任何不滿意的,相反,您送來的首飾,妾身都很喜歡,妾身是實在不知碧月為何會跟出去行凶……”她說著,嚶嚶地哭了起來,滿是委屈。


    跪在一旁的碧月不想蓮蕊這小賤人這麽快把自己摘幹淨了,竟一絲也不為她遮掩。


    即便如此,她又能怎麽辦呢?


    兩個人本就不是一條心。


    她侍奉的主子是王家,是知州大人,跟這被人肆意耍弄的小賤蹄子的確沒什麽關係。


    碧月擦了擦淚,挺直腰板道:“爺明鑒,原是嬌玉姑娘來了咱們玲瓏閣,仗著韓姨娘送來的首飾華貴,便在廳內大聲羞辱我們姨娘來著,同是爺的侍妾,也都是勾欄裏出來的,為何我家蓮姨娘就得讓韓姨娘的丫鬟作踐?”


    孟西洲聽著,抓著沈青青的手漸漸鬆開,而後狐疑地掃向蓮蕊,“蓮姨娘,此話當真?”


    都說委屈的人不能問不能哄,聽孟西洲一問,蓮蕊哭的聲音更大了。


    “有什麽委屈,都講出來,我不失公允,自會給你主持公道。”孟西洲說時,刻意掃了眼身旁的沈青青,見她正端著茶盞小口抿著,淚止不住的落。


    蓮蕊抬眼望著那個端坐在上的男人,見他麵色稍緩,才小聲道:“碧月說的沒錯,韓姨娘的丫鬟的確說了不少難聽話來為難妾身,但妾身清楚,這都是丫鬟自己的主意,跟韓姨娘沒有半分關係……”


    孟西洲兀自搖頭,長歎口氣,“行了,你起身吧,是我錯怪你了。”


    “是啊,還請家主明鑒,是金玉院的丫鬟們見到家主總宿在玲瓏閣,這才心生怨恨,奴婢不過是跟出去理論,誰知嬌玉一個不穩,自己跌到台階上……”


    “嗬,合著人現在昏迷不醒,你們說什麽就是什麽了。”說著,沈青青手上的茶盞甩了出去,不偏不倚的砸在碧月頭上,褐紅色的普洱茶灑了天一身。


    “韓姨娘,你!”


    “怎麽,你就是個丫鬟,難不成還受不了委屈了?嬌玉是我貼身丫鬟,她如今被傷成這樣,我就是發賣了你,你又能如何!”


    “韓施施!你反了?!”孟西洲孟西洲拍案而起,他手下一重,桌子腿直接拍斷了。


    桌麵上的東西碎了一地,在屋外跪著的下人,聽的真真的。


    “爺,您消消氣。”蓮蕊趕忙過去為孟西洲順氣,“都是妾身命賤……配不上韓姨娘給的好首飾。”


    沈青青淚流滿麵,氣的半晌說不出一句話,她攥緊粉拳,看向孟西洲,二話不說,推門進了內室


    屋內濃鬱的血氣竄了出來。


    “嬌玉……”


    屋內傳來陣陣哭聲,頗為淒涼。


    孟西洲此時臉色鐵青,高聲道:“不就為了個丫鬟,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家主了!李管家,去,把韓施施給我拖回金玉院!還有這惹事的碧月,先關進柴房,等候發落!”


    說罷,他怒氣衝衝走出。


    屋外被李炎攔著的嬌雲,哭著喊著求爺放過韓娘子。


    玲瓏閣內碧月也慌了,沒想到最後,周繞把她也扣下。


    臨被帶走前,碧月貼到蓮蕊身旁附耳低語,“別忘了,你的解藥可在我這兒……”


    一時間,屋內屋外各處哭聲連成一片,聲浪隨著那股子燥熱,早就飄出蝶園了。


    半個時辰後,蝶園大門停了一輛寬敞的馬車。


    是知州府的。


    王婉兒遞了拜帖,見到蜷縮在床榻上的沈青青時,委實嚇了一跳。


    那張幹淨漂亮的小臉上,落著數道青痕,就連衣襟下,半露著片片紫痕,看上去觸目驚心。


    王婉兒暗道這周繞忒畜生了些,對女人下手這般狠,這樣的傷,就是讓那人瞧過用了藥,也要好幾日才能好。


    她心裏念叨著,走到榻邊兒,輕聲安撫道:“韓妹妹莫怕,我方才都聽說了,天可憐見的,韓妹妹如今在曲林也是有頭有臉的,受了這麽大的委屈,又沒地方去……”


    “王姐姐……”沈青青抬頭,眼睛都哭腫了,眼瞼下的紅腫看著有些嚇人。


    “別哭,姐姐今日來,就是來幫你逃出苦海的……”


    一炷香的功夫後,李炎領著王婉兒叩響書房房門。


    “進。”孟西洲冷聲道。


    “呦,周公子怎麽生了這樣大的火。”王婉兒進屋,見一地碎瓷渣,繞開那處道:“周公子也真是的,下手那麽重。”


    孟西洲先是一怔,蹙著眉問:“王姨娘不是來同我談那三千擔糧食的事麽,怎的去見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人?”


    王婉兒聽他話語冷漠,滿是恨意,暗道男人絕情,有了新歡便將舊愛棄之不顧,不過她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韓施施如今棄子一枚,她張嘴要走,周繞必然不會拒絕。


    “公子快別這麽說,你不疼,有的是人要疼韓娘子呢。”


    “王姨娘此話何意?”


    “周公子是走南闖北的生意人,咱們話裏的意思,公子聽不出麽?”王婉兒笑而不語。


    權貴豪門之間,互換侍妾的比比皆是,更何況周繞是常在汴京揚州一帶混的,更應深諳此事。


    “我隻是沒想到,大人會不嫌棄她。”


    “誰說了一定是我家老爺瞧上的。”王婉兒兀自一笑,她那兩位哥哥也早早動了心思,要不怎麽這次會在蝶園的事上這樣上心。


    “那糧食……”


    “一萬擔,一萬兩,近日送進我王家倉庫與大宅,我哥哥自會給公子一份合約收據,此事不成,分文不收。周公子送過去後,能在三個月內拿到兩個名額,到時候直接把兩位小公子送去汴京讀書就好。”


    “王姨娘能做主?”


    王婉兒淡然一笑,往日眼底的溫順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冷酷與狠辣。


    “如果不能做主,周公子覺得我又為何親自來呢?”


    孟西洲眼底一沉,怪不得他這幾個月在王延勝身上查不出半分,原來王婉兒才是幕後之人。


    那麽王婉兒的背後,到底站著的是什麽人?


    王婉兒看他允了,隨即掏出兩粒藥丸遞過去,“不過公子知道,這種事講出去是要掉腦袋的,咱們之前沒合作過,這東西叫無憂丹,公子服下後不會有任何問題,待小公子們去了汴京,解藥自會奉上。”


    “……我又能如何分辨是否用過會不會有事。”


    “丹藥留給公子一份,公子不是帶了大夫麽,讓他瞧過,再來尋我服下就好,公子是生意人,若是沒有最基本的信任,那這買賣就不要做了。”


    “……好。”


    待確定沈青青跟著王婉兒出了蝶園大門,孟西洲第一時間安排暗衛跟了過去,隨即帶著李炎及兩個侍衛直奔關押碧月的地方。


    此刻碧月繩索捆住,嘴巴噎了東西,見是孟西洲帶人來了,搖頭哀聲哼唧著。


    孟西洲立在碧月身前,低首俯視,那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讓碧月竟嚇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知道的應該不少,時間不多了,速度開始吧。”


    “家主,家主我方才在玲瓏閣裏講的可都是真的,都是韓姨娘派來的那個小丫鬟欺負我們在先,家主您可不能冤枉了人……”


    孟西洲淡然一笑,慢條斯理地挽起衣袖,“碧月,我審閱犯人無數,你覺得,你的話能騙過我嗎?”


    孟西洲此話不假,什麽窮凶極惡的犯人他沒見過,隻要他想,沒有問不出的話。


    碧月嚇得一屁股坐在腿上,支吾半天,驚聲問:“你、你是當官的?”


    “吾大理寺少卿。”


    “你……”


    “你用毒藥威脅蓮蕊之事我早已知曉,還有你在香爐裏布下的香,真以為別人都是傻子麽?”


    沈青青早在他收蓮蕊進門的第一夜,就辨別出他身上香氣的異常之處。


    那夜他腹下異常的躁動,終是有了答案。


    那之後,沈青青依照古籍配了一副香囊給他,來抵衝媚香的藥力。


    當然,那副香囊,現在在秦恒身上。


    “蓮蕊那個小賤貨!她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了麽?”


    “碧月,你也是個賤籍的丫鬟罷了,為了王婉兒,值得如此賣命嗎?”


    “橫豎都是一死,管你是什麽大理寺少卿又或是旁的,你是鬥不過婉兒姐的。”


    孟西洲挑眉,“婉兒姐?看來你同她的關係非比尋常,即便如此,她不還是把你送進蝶園,來當玩物、當下人麽。”


    碧月咬唇,“我呸!你這個狗官懂什麽!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背叛婉兒姐的!”


    “好,那我就殺了王婉兒,反正我瞧出來了,捐監之事,王延勝隻是個為她所用的傀儡,不止王延勝,還有王勇、王林兄弟二人,也是唯王婉兒唯命是從。”


    “你敢!你敢動她!”


    話音剛落,一旁押解的侍衛啪啪摔了倆耳光。


    孟西洲緩緩道出,他從碧月的反應上,不難看出他猜測的並沒有錯。


    “王婉兒不是王勇兄弟的親妹妹,那兩人,要麽是她的姘頭,要麽是她的手下。”孟西洲盯著碧月看了半晌,忽而道:“那應該是姘頭了。”


    “那你呢?王婉兒是你的主子,又或是……你的心上人?”


    孟西洲雙眸微闔,“原是你放在心裏的人,嘖嘖,那你可真夠慘的,被送來給男人耍弄,這就是你心上人,做出來的事麽?”


    孟西洲話語輕鬆,碧月對他來說,如同白紙黑字,他隻需要讀出來她的反應,就能有答案。


    “你……!”碧月意識到對方的厲害,她緊閉上嘴,一句都不肯說了。


    “把她腿打折,先扔在這兒,待本官抓住王婉兒,便送她來跟你團聚。”


    孟西洲起身走進屋外的豔陽中,隻聽悶聲重響,碧月慘叫聲後,又是支支吾吾的悶叫。


    “爺,我看這丫頭知道的斷不止這些。”


    “王婉兒是她的心上人,再問也不會問出什麽實質性的東西出來,此案突破口,還是在原配閔氏身上,她被囚了這麽多年卻還活著,定是有什麽讓二王不能殺她的理由。”


    “我猜測,閔氏應該同那個製毒高手認識,甚至關係頗深,那人甘心被二王驅使,唯一的可能就是為了閔氏,閔氏若是死了,他們也就失去了這位製毒高手。”


    “去深挖王婉兒的身世,還要護好沈青青,當下能不能成功救出閔氏和那位製毒高手,就要看她了。”


    其實孟西洲可以直接救出閔氏,可一旦冒險救人出來,若是閔氏知曉王延勝與王婉兒勾結之事的內幕還好,但若不知,那這幾個月的經營與謀劃,便功虧一簣了。


    若非當前毫無其他辦法可選,孟西洲斷不會把這樣重之又重的事,押在一個沈青青身上。


    說到底,沈青青不是他的手下,也不會同他們一樣,為了目的一搏生死。


    想到此,孟西洲的心口猛地抽動起來。


    “爺,您沒事吧?”李炎見他步腳踉蹌,趕忙上前扶穩。


    孟西洲蹙眉隨著李炎走到樹蔭下,倚著大樹低喘不止。


    此時腔子裏的心像是被人緊緊攥住,痛的他瞬間冒出一身冷汗。


    “爺,我去請徐大夫來看。”


    孟西洲無力的搖搖頭,心疾為何發作,他心知肚明。


    瞧這,不過把她送進龍潭虎穴,阿洲就要死要活了。


    其實這事,孟西洲並未讓沈青青去做。


    他隻是同她講了他的猜想,而今日在玲瓏閣發生的一切,並非是兩人提前串通。


    因為碧月的殺人滅口,完全是意料之外。


    若不是他提前派人盯梢,嬌玉恐怕真的性命不保。


    而那一桶撒在內室中的雞血,將此事徹底燃爆。


    至於沈青青來玲瓏閣後的一切,兩人就像是有什麽感應似的,一件接著一件,心照不宣的演了下去。


    直到沈青青被王婉兒帶走的那一刻,他都不能相信,一切會進行的如此順利。


    少時,孟西洲神色稍緩,淡淡道:“你也去知州府守著,若她有什麽閃失,我亦是性命堪憂了……”


    李炎瞳孔驟然一縮,垂首應下,“屬下定當盡心盡力,護好娘子周全!”


    另一頭,知州府後院。


    沈青青隨著王婉兒一路步至廂房,由她給自己安置好,又端來冰鎮過的瓜果涼茶,伺候的頗為周全。


    隻不過,沈青青並未碰她送來的東西,隻是擺出一副難過的樣子,一直裝哭。


    這一路,沈青青不知道自己掉了多少淚,她真擔心嬌雲在她眼底畫的嫣紅粉會被哭花。


    “妹妹莫要再哭了,你看看這一路,眼睛都要哭成小饅頭了,還有你身上的這些傷,姐姐給你找個大夫來瞧瞧,相信不日便會痊愈。”


    “多謝王姐姐,你可真好。”


    “那些狗男人,哪個都不能信。”王婉兒抬手,輕輕揉了揉她嬌軟的臉頰,嫩的就像剛蒸出來的白蛋清。


    王婉兒不再多言,吩咐兩個丫鬟將她好生伺候,隨後自己出了門。


    她撫上跳動不已的心口,又抬手,嗅了嗅殘存在指尖的香氣。


    她已經許久沒對一個女子這般心動過了。


    沈青青支開下人,隨即打開窗戶一角,悄悄觀察周圍情況。


    按照孟西洲所言,她得找機會去到後閔氏所住的院落才行。


    可知州府這麽大……


    正想著,不遠處王婉兒去而複返,她身邊還帶了個人。


    沈青青趕忙回的榻上,蜷縮起來,等她將人帶到麵前,才怯生生問:“王姐姐,這位是大夫嗎?”


    來人一身仆從打扮,麵如槁木,消瘦幾乎脫了人性,看上去有些嚇人。


    “是,這位是霍大夫,妹妹不要怕,讓他瞧瞧你身上的傷口。”


    沈青青怯懦懦的伸出手,心懸到一處。


    若這人是孟西洲口中的製毒高手,那她尚能活下去,可若是個真正的大夫,那細細看過,便知道她身上的傷都是假的。


    “姑娘受驚過度,身上瘀痕難消,若是想恢複的快些,每日要用藥膏六次,才可消痕。”


    “用了藥膏,幾日能好?”


    來人默了默,似在深思。


    “最短也要三日,肌膚才能恢複如初。”


    沈青青低聲道:“王姐姐,我不急的,這些……也不是很疼。”


    “這位霍大夫藥到病除,你且安心住著,你家那位爺,爺允了你在此小住一段時日了。”


    對方遞出兩支藥膏,囑咐道:“姑娘塗抹在患處即可,若想好的快些,這兩日暫不可沾水。”


    “是,多謝大夫。”


    沈青青嬌柔柔地接下來,潔白無瑕的模樣,乖巧可人,王婉兒扭身吩咐下人去備些吃的。


    無人看到,沈青青接過藥膏的一刹那,她給對方手中,塞了個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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