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師身上的咒力進一步提升。


    懸崖之間的空檔被黑色的血河填滿,河流兩岸,就是從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鬼們,和一個身形單薄的黑發少年對峙。


    第一批影子化作的鼠群奔跑來的時候,九十九朝再度張開扇子,身後的式神抬起手。


    然而無堅不摧的風盾還是出現了裂痕,這不是式神的問題,而是九十九朝的問題。


    曾經的風神已經化作了執掌風暴的妖怪,對風的操控隻強不弱。可怕的風壓下降,惡鬼們卻因為是流動的血液塑造的軀體,在強壓下隨意變化,貼著地麵飛速襲來。


    九十九朝看了一眼身後的式神,目光交接間式神明白他的想法,垂下眼簾,身形消散。


    “嗬!”詛咒師發出了嘲笑,以為九十九朝已經後繼無力。


    本身在從九十九朝開口之後,他體現出來的力量足夠強大,但奈何他召請來的式神是曾經可與天地比肩的神明。


    龕箱問答已經消耗了這個小鬼不少力量,麵對真正的百鬼夜行術式,一樣隻有像是被老鼠撕咬至死的份!


    看看你還有什麽招數!


    詛咒師目眥欲裂,指揮起漆黑的群鬼。


    天空隆隆作響,大地百鬼咆哮。


    一滴金色的水從空中滴落,暈開在了漆黑的地麵上。


    九十九朝沉住氣,再度展開扇子,扇麵上的畫已然發生了變化。


    雲霄雨霽,混沌的風浪已經消失不見,微紅的日輪散發出了柔和的光。


    用咒術師的概念來解釋,九十九朝的天賦術式是淨化,因為他使用的靈力淨潔無比,有消解一切汙穢的能力。


    原本是一個輔助的術式,但在看到五條悟利用絕對防禦的無下限術式作出攻擊的時候,他記起來了。


    日光仿佛溶化成金色的流焰,覆蓋了整片扇麵,溢出扇柄,向下滴落,向上升起。


    金色的焰火化作的長弓出現在了九十九朝的手裏,柔和的金芒宛如神明傾倒的瓊漿,滴落到地麵上。


    少年腳下的一片雪白遂轉變成了一片金色的稻穗。


    穗草鈴鈴,半虛的赤紅鳥居似乎出現在了這個領域中,簷下有白狐的身影在跳動。


    九十九朝起弓拉弦,流焰形成的長弓燃燒起來。


    他記起來了。


    詛咒師身體前傾:“這是……!!!”


    陰陽師擅長的招數中,當然還有破魔箭啊!


    銳利與柔和交織的一箭流星般飛躍而出,在這支借助了神明之力的箭矢之前,一切汙穢化作了虛無,直直命中了詛咒師的胸膛!


    詛咒師近乎驚猝地看著那一箭飛來,不可置信地低下頭。


    負麵情緒組成的咒力自然會被認定成汙穢的一種,更別說詛咒師的術式本身擁有的形態和名字就是一種會被破魔箭克製的束縛。


    被射中的胸膛沒有半點傷痕,但詛咒師卻敢感覺自己的力量像是從無形的巨大傷口中飛速流逝。


    “啊啊……啊啊……”皮膚上三張扭曲的麵孔發出了呻吟。


    但他、他不承認!他不承認!


    被當成是邪魔妖祟淨化的人居然是自己!?


    詛咒師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領域破碎,浮世繪町無垠的夜空出現。氣流再度變動,九十九朝立刻收回了術式,夢幻般的長弓變回一把平平無奇的咒具扇。


    詛咒師的身軀委頓到了地上,周圍的惡鬼像是凝固的泥像,林立在樓頂。


    “嗚……咕……”


    見他還有氣,九十九朝緊緊皺眉,感覺了一下力量,估算著自己能不能再射出一箭。五條悟的術式還在他身上,對方告訴過他隻要同在一個城市裏就不會解除——輕描淡寫地像是沒人知道他有多厲害一樣。


    但就是挺方便的。


    也證明五條悟那邊沒發生什麽大事,應該還在旁觀奴良組的百鬼夜行和老鼠互毆。


    詛咒師在被射殺的那一瞬間對於鬼神的恐懼足以讓他被自己的術式反噬,但他還是撐住了,出於對陰陽道的執迷和妒忌。


    這樣的妒忌在他的心中燃燒多年,好不容易才與比咒術更莫測的力量搭上線,他不甘心輸給一個還不及他腰高的小鬼!


    漆黑的咒力再度上湧,凝固的泥像隱隱晃動。


    九十九朝下意識抬扇。


    意外徒生。


    一把長刀從詛咒師身後穿胸而出,血從詛咒師的嘴裏噴了出來,直接死得明明白白。


    這一刀來得太過突然,他至死都不知道是誰殺了自己。


    九十九朝看到那個黑發的男人抽出刀,微長的發絲碰著眼睫,不以為然地在被濺了一身血後站起身。


    殺手向來是要在動手之前隱藏好自身,抓住那唯一的機會一擊出手,如同潛伏的野獸,捕獵的獵人。尤其是那個殺手經驗豐厚,手法老練,那就更加可怕了。


    再加上天與咒縛給出的絕對強大的肉體,和對咒力擁有極高的免疫。


    任何術師在這個男人麵前,恐怕都會和蛋糕黃油一樣被他輕鬆切開。


    術師殺手,禪院甚爾。


    禪院甚爾看著在對麵樓頂瞪大眼睛的半大少年,手穩著刀,語氣輕鬆,“果然是個變數,你這小鬼。”


    然後他滿意又凶狠地咧開嘴:“那麽你的事情解決完了,該到我拿報酬了。”


    ……


    禪院甚爾其實一直跟著九十九朝,他不是覺得這個小鬼會死,隻是想看看他有什麽能耐。但沒有想到在進來浮世繪町的第一個晚上,九十九朝就勾搭到了那個:“六眼”。


    五條悟的存在是咒術界的大新聞,禪院甚爾曾湊熱鬧去見過那個六眼一麵,第一次被人發現自己站在身後。


    所以他不得不放棄跟蹤九十九朝,把自己和這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得很遠很遠,抹掉自己的一切氣息和殺意,隻時不時觀察一眼。


    這就是五條悟在這兩天裏忽然察覺到的那道極遠的視線。


    監視的距離太遠,禪院甚爾聽不到他們的交流,他隻看到兩人追蹤到老鼠之後,那個詛咒師就打開了領域,過不久領域破碎,五條悟離開。


    禪院甚爾雖然沒有咒力,但因為天生的五感敏銳到極點,他可以看見咒靈相關的事物。


    生得領域就是一個球體,五條悟走後,裏麵就剩下他那個力量和氣息莫名的弟子和詛咒師。


    他本以為自己看不到裏麵的戰鬥,就像是看到在賭場下注的馬匹崴了腳,不爽極了。


    卻沒有想到這個詛咒師的領域一直在戰鬥中不斷破碎又修複修複又破碎,讓他看到了幾幕不會失望的畫麵。


    高空降下的神明,晃過眼前的金穗,非凡的弓箭和流星。


    任何一個咒術師看到九十九朝的出手,都會忍不住去想,發生了什麽?


    那樣子的美麗和強大太過異類,完全不屬於這陰暗又死板的咒術界的術式。


    然而有觀看資格的隻有禪院甚爾。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所飼養的咒靈已經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吐出了他的咒具,刀柄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事情解決之後和我打一場,讓我看看你能做到什麽程度,我就帶你出去。】


    術師殺手在藏匿的陰影中突然笑了起來,惡狠狠地想。


    那麽他還等什麽。


    術師殺手的學生,明年就要就讀京都高專的陰陽師。


    哈。


    這一個變數。


    禪院甚爾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了九十九朝的麵前,術師殺手這次沒有做任何暗殺的準備,如往常的教學一般穿著緊身的黑衣和寬鬆的長褲,肩頭趴著方便取用儲存了一肚子咒具的咒靈。


    男人一身狂氣肆意,出現在了廣闊的夜空下。


    就連九十九朝都忍不住搖晃了一下身體,才穩住心神。


    禪院甚爾眯著眼睛,氣勢洶洶。出於習慣,他想等九十九朝先出手,可他沒等到。


    夜風蕭瑟,誰都沒想到,樓頂對麵的黑發少年忽然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大口血。


    然後噗通一聲,倒下了。


    禪院甚爾:……


    不僅如此,九十九朝倒下之後還一副掙紮無力又想站起的樣子,抬起頭,回過神來似地大喊了一聲:


    “救命啊!!!”


    禪院甚爾:……


    九十九朝見他不動,抓準機會,聲嘶力竭:“術師殺手出現了!救命啊!!!”


    叫聲真情實意,特別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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