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曉菱看著孫子邵洋寫給她的信,邊看邊笑。


    隔著屏幕,她仿佛都能看到那一家子又說又鬧的場景,臉上,心裏都滿溢著喜悅。


    沒有哪個老人,在知道了自己送過去的東西,能得到孩子一家人的喜歡而不高興的。


    更何況還能因此改善兒孫們的生活。


    她立刻給邵洋回了信。


    在信裏她說:“別聽你爸的,該賣就賣。怎麽這麽些年不見,他變得比我還守舊?一個破燭台,不當吃不當喝的,留著幹什麽?


    我可不稀罕他天天看著燭台想我,我還活得好好的呢,用不著他把我當個木牌牌供起來。


    洋洋是個好孩子,那錢你姐姐需要就先給她。等奶奶找到好東西了,到時候先給你!


    我也鬧不懂什麽首付不首付的,回頭奶奶幫你留心,咱再找個好的,也給你買一套房子。咱不搞那些亂七八糟的,直接買一整套!”


    薑曉菱還寫了好多,絮絮叨叨的,反正就是希望兒子一家別有什麽心結。


    她給過去的東西就是給他們用的,他們能夠用得上,能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得更好,就是讓她最開心的事。


    其他那些莫名其妙的傷感啥的,都沒必要。經曆過生死的她,此刻覺得最重要的,就是在活著的時候,把自己的日子過得好好的,別留遺憾。


    能夠做到這一點,比什麽都強。


    在信的末尾,她想了想,本著一碗水端平的態度,又補充了一句:“蔓蔓啊,奶奶也喜歡你。你放心,奶奶不偏心眼兒,以後有好東西,你和洋洋分,一人一半兒。”


    看著奶奶的回信,今天晚上在娘家留宿的邵蔓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一不小心,眼圈就紅了。


    邵蔓比邵洋大五歲,爺爺去世的時候她已經記事了。


    那時候邵國慶一家是和邵彥成住在一起的,所以邵蔓小時候跟爺爺也是相當的親近。


    雖然隨著日子一天天過,老人家的形象在她的心裏已經慢慢的淡化,可看了奶奶的信,她忽然又體會到了那種久違的被長輩疼愛的感覺。


    那心裏的酸酸甜甜,就用言語道不盡了。


    邵洋小,姐姐的這份情感他是體會不到的,可這並不代表他感受不到奶奶對他們的喜歡。


    他用手指著邵蔓:“奶奶還說她不偏心眼?剛說了回頭有好東西就給我,轉眼就讓我跟你分!啊,沒天理了,我在這個家,怎麽地位永遠都是這麽低?!”


    “誰讓你年齡小呢,活該你地位最低!”


    看邵洋又開始在這裝模作樣,徐惠萍笑著用手在兒子腦袋上戳了一下。


    心裏也有說不出的感動。


    她老了老了,再也沒有想到居然能夠得了素未謀麵過的,去世了的婆婆的濟!


    這可真的是連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徐惠萍隻覺得等那燭台被拿走,自己敢出門了之後,一定要去找個寺廟拜拜,好好的燒幾炷香。


    還得給菩薩們好好的磕幾個頭!


    這得是積了多少輩的福份啊?!


    想到去燒香,徐惠萍又想到了要去公公的墓地看一看,然後不知道怎麽的,忽然又想起了一件大事情。


    “國慶,國慶,你還記不記得外公是什麽時候去世的?”


    她趕緊走到丈夫身邊,著急的問道。


    邵國慶微怔,一時間有點沒反應過來妻子說的外公是誰?


    “就是你媽媽的爸爸,你外公啊!”徐惠萍連忙又解釋了一句。


    “哦,哦哦。”邵國慶這才反應過來。


    實在是外公去世太早了,那時候根本還沒有他,所以猛然提起,他壓根沒往那兒想。


    “是……我不記得了。”邵國慶努力想了半天,還是懊惱的搖了搖頭。


    “我記得你說過是過完年沒多久的事兒吧?這可快到了啊!”徐惠萍更加著急的說。


    一句話將全家人都給說安靜了。


    笑容瞬間凝結在了每一個人的臉上。


    所有人同時意識到,這是目前最大的事情!


    邵國慶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廠史上有!我外公是上了廠史的人,明天一早我就去查!”


    “用不著明天,我現在就查!”邵洋也反應過來了。


    他跑的比他爹還快,幾步就跑進了書房,打開了電腦:“現在機械廠已經有自己的網站了,這種光榮史肯定會上傳,讓人們自由點擊查看的。”


    他說著,已經搜索出了機械廠的網站,然後按照指示找到了“光榮曆史”那一欄。


    點進去後,沒有幾分鍾就在英雄欄裏麵找到了關於薑立南的事跡介紹。


    這一下,全家人都湊了過來,全都看得專注極了。


    隻是關於薑立南的曆史,這會兒並沒有人去關注,大家的目光都聚在了他去世的日期上——一九六九年三月二十一日。


    也就是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這一下,所有人全都緊張了起來。


    “爸,如果我幫太公準備些藥,你說寄過去的話,奶奶他們能收到嗎?”邵蔓問道。


    “不一定。”徐惠萍急得汗都出來了。


    她接過了女兒的話茬:“我以前試過。給你奶奶買的那些保養品,洋洋根本就沒法交換。點擊按鈕完全沒有反應。”


    婆婆對他們一家人太好了。


    如果說之前徐惠萍給老人家寄東西更多的看在丈夫的份上,是麵子情。


    那現在對婆婆,還有夫家的家人,那就是真情實感了。


    一想到,很有可能婆婆又要再經曆一次喪父之痛,她的心裏就忍不住跟著揪揪的疼。


    這會兒也想竭盡全力能夠幫老人家多做一點事情。


    聽了媽媽的話,邵洋不以為然的打擊道:“媽,你也不看看你之前買的那都是些什麽?蛋白粉,骨氨糖,那都是些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我奶奶那兒根本就沒有可替代的好不好?!”


    說完,他又看向姐姐:“姐,要不你試試,別買那些保養品,就買藥,能治病的。像……”


    “速效救心丸!”邵國慶搶著說:“我外公當年就是因為心髒驟停去世的,這是你奶奶說的!”


    “速效救心丸那個時代也沒有吧?我記得這個應該是八幾年才研製出來的,不知道能不能寄的過去。”邵蔓有點遲疑。


    “哎呀,你管那麽多幹什麽?試試唄,不行再說。萬一行呢?或者也能找到替代的呢?”


    看姐姐也變得和爸爸一樣墨跡,邵洋急了。


    “行,我明天就去買。順便我再去找醫院裏的老大夫幫忙開幾個調養的方子,然後配點中藥。中藥總可以寄吧?那個也沒有什麽時代限製。”


    聽到女兒這麽說,徐惠萍也來了精神。


    雖然她不是醫生,可好歹也在藥房幹了幾十年。


    對於藥品的了解,不見得比女兒少。


    於是,她就像是忽然找到了可以讓自己發光的點,拉著女兒兩個人就一起跑到一邊去研究藥方去了。


    而邵國慶則開始努力回憶,恨不得將他所能回憶起的一切時間節點都想出來,想盡最大努力給已經故去的家人一些提醒,幫他們減少一些磨難。


    -


    邵彥成一回家就看到門把手後麵塞著一張小紙條。


    打開後就看到上麵用娟秀的字體寫著:“下班後來我家一趟,有點東西要給你。”後麵並沒有署名。


    可他還是立刻就知道是誰留的。


    邵彥成的心猛地一跳,胸口酥酥的,感受到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甜甜的滋味。


    他又想起了昨天拿回來的那塊兒豌豆黃,想起了那香甜的味道。


    豌豆黃他以前隻吃過一次,還是秦叔叔家阿姨來團裏探親的時候帶過來的,給了他一小塊兒。


    在此之前,邵彥成基本沒有吃過糖。或者說在他的記憶裏,從來沒有嚐過甜的滋味。


    他咬了一口,那味道讓他整個人都傻了。平生第一次差點因為一點吃食掉下了眼淚。


    那一年他都七歲了,這件事讓他覺得很是丟人,即便並沒有人笑話他。


    可或許正因為此,豌豆黃成了他從此後永遠也無法忘掉的東西。


    隻可惜再也沒有機會吃到。


    昨天打開飯盒,看到裏麵的東西時,邵彥成好一會兒都沒有緩過勁來。有那麽一瞬,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可如果這個真的是夢的話,他希望永遠都不要醒。


    將紙條緊緊的攥在手裏,邵彥成連屋都沒進,就直接去了師父家。


    看到他,一家人誰也沒有吃驚,顯然薑曉菱給他留字條的事兒,家裏人是都知道的。


    看到他進來,薑老太太熟稔的朝他指了指他們睡覺的那間屋:“彥成啊,曉菱說找你有事情,讓你一來就過去。你先進去吧,她在屋裏。別說時間太長,待會兒就開飯了,你們說完就出來吃飯啊!”


    邵彥成點頭答應了下來。


    其實這個年代,沒有人會時不時去別人家吃飯,即便是師徒也沒這樣的。


    就像是隔壁謝大隊長和他的徒弟韓兵,其實感情也很好,但韓兵也從來沒敢趕著飯點兒去師父家蹭飯。


    真要那樣,也太沒眼色了。


    可邵彥成不一樣。


    一來他是那種少有的,師父說什麽就聽什麽的人。


    薑立南讓他把工資交給他保管,說幫他存錢。


    那邵彥成發了工資,就原封不動,連信封帶工資條一起拿給師父。絲毫沒有一丁點遲疑。


    連買飯票和日常花用的錢都是薑立南給他多少,他接多少,沒有一句抱怨。


    所以他們兩個人相處的和一般的師徒相比,還要更親近一點。


    再有,昨天薑立南也找他談過話了。


    薑立南跟他說,說女兒已經把跟他說過黑匣子的事兒告訴自己了。


    既然他什麽都知道,那麽還遮遮掩掩的就沒什麽意思。


    家裏有那麽多好吃的,又不多他那一口。讓他別跟別人學,和家裏客氣,該來就來,該吃就吃。


    都是一家人,沒那麽多計較。


    還特意交待,讓他隻要是不加班,不用在食堂吃飯的情況下,都來家裏搭夥。


    雖然邵彥成並沒準備真的按照師傅說的那樣,頓頓都來家裏吃。


    可趕上了,就沒有再拒絕的必要。


    聽到了他的聲音,薑曉菱主動從裏麵拉開了門。


    邵彥成這才看到屋子裏坐著的可不止她一個,另外三個小家夥也全都在。


    此時正坐成一排,全都規規矩矩的趴在桌子上埋頭寫著什麽。


    “幹什麽呢,這是?”他好奇的走了過去。


    然後就看到小河的麵前攤著一個習題冊,上麵全部是一些十以內的加減法。


    看字跡,應該全部是薑曉菱給他列出來的。


    而寧寧和美美,此時兩個人的麵前,則一人放著一本習字冊。


    習字冊的第一個字同樣是薑曉菱寫的,倆人正一筆一劃的照著格子裏的例字臨摹。


    看到三個孩子乖巧的模樣,邵彥成笑了笑,眸光中全是欣賞。


    他轉頭看向薑曉菱:“他們才幾歲,這麽早就開始學習了?”


    “可不早了。”薑曉菱反駁道。


    “小河再過兩個月就七周歲了,寧寧和美美也五歲了,都差不多到了要上學的年齡。”


    “五歲就要上學?這也太早了。”邵彥成笑著搖了搖頭。


    薑曉菱沒有和他再繼續這個話題。


    雙胞胎說不到五歲,那是戶口本上的年齡,實際上他倆和寧寧錯的連一歲都不到,馬上就要六歲了。


    可不是要到了上學的年齡嗎?


    薑曉菱沒有回話,邵彥成也沒在意。


    他伸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那兩本小學課本翻了翻,隨意的問道:“這是從廢品站找到的?”


    “嗯。”薑曉菱點了點頭:“不光這個,我還給你找了樣東西。”


    她說完,卻並沒有立刻給邵彥成去拿,而是伸手在桌子上敲了敲:“行了,今天就寫到這兒,出去洗洗手,準備吃飯吧。”


    三個孩子立刻站了起來。


    可是卻沒有一個有要離開的意思,全都站成了一排,眼巴巴的看向薑曉菱。


    邵彥成很是奇怪,連手裏的書都不翻了,也順著他們的目光一起朝女孩看了過去。


    薑曉菱一臉習以為常的表情,打開書桌下麵的抽屜,從裏麵取出了一個紙盒。


    她將紙盒打開,頓時一種甜香的味道就傳了出來,幾個孩子全都咧開嘴笑了起來。


    薑曉菱將手伸進盒子裏,從裏麵取出了三片香草餅幹,挨個一人給了一片。


    仨小家夥接過去,卻全都嘟著嘴,哼哼唧唧沒有一個人有要走的意思。


    美美更是直接撲到了她的身上,小身子跟絞股糖一般在她的懷裏擰來擰去。


    “姐姐,還要!”


    “要吃飯了,今天奶奶說了給你們燉雞蛋羹。”薑曉菱摸著妹妹的辮稍,解釋道。


    聽到雞蛋羹,美美的眼神遲疑了一下,下意識的就朝旁邊的兩個哥哥瞟了過去。


    小河朝她使了個眼色,小丫頭頓時毫不遲疑的又繼續擰,接著哼唧:“姐姐,還要!”


    氣得薑曉菱伸長手臂就要去捏小河的臉蛋。


    小河也不躲,反倒是將臉伸過來讓姐姐捏,嘴裏還討價還價:“臉都給你捏了,那餅幹你就再多給一塊吧。”


    說得薑曉菱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不是不給你們吃,馬上要開飯了!”


    “這又不擋餓,吃再多我也能吃得下飯。我自己能吃完一整碗的蒸雞蛋!”


    “我也能吃一碗蒸雞蛋!”


    “我也能。”


    寧寧和美美也在一邊搶著說道。


    薑曉菱無法,隻得又將盒子打開,從裏麵拿出三片餅幹分發給了他們幾個。


    這一下,三個小家夥徹底滿足了,全都歡呼著跑了出去。


    看到這樣的情景,邵彥成很有感觸。


    他望向薑曉菱:“你們姐弟妹之間的感情真好。”


    “那肯定的啊,都是一家人。”薑曉菱笑了笑。


    邵彥成沒有吭聲,心裏卻想說:“就算是一家人,能夠做到像你們家這樣親密和諧的人家也不多。這個世道,就像是一麵照妖鏡,能夠將人性裏的惡毫無遮掩的展現出來。


    所以,在此刻,能夠相互體貼,關心的家庭才更加的難能可貴。”


    薑曉菱沒有關注邵彥成的表情。


    她將手裏拿著的紙盒重新放回了抽屜,然後又從裏麵拿出了一盒看上去明顯是新的,還沒有拆開的紙盒遞給了他。


    “這是給你的。”


    “我不要。”邵彥成連忙推拒:“你留給小河他們吃。”


    “他們有。”


    看邵彥成還要拒絕,她索性走過來將紙盒直接塞到了他的手裏。


    “真的有,我不給他們那麽多,是想哄著他們繼續學習,並不是不夠吃。你吃完了再來拿,我還有。”


    看著手裏那沉沉的紙盒,邵彥成的耳廓又有點微微發熱。


    嘴裏還是有點不由心的繼續拒絕:“那你留著自己吃,我不要。我這麽大人了,哪裏還要吃這種甜的東西?”


    薑曉菱原本是要去給他拿書的,聽到這話,忍不住嗬了一聲:“喜歡就喜歡了,又不丟人,幹嘛不敢承認?喜歡吃個甜食又沒什麽錯。”


    邵彥成愣了一下,脫口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甜的?”


    薑曉菱被問的一噎,實在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幹脆胡亂敷衍了起來。


    “現在還有不喜歡吃糖的人嗎?我也喜歡,我爸爸媽媽也喜歡呀!喜歡就喜歡了,又不丟人。”


    說著她快走了兩步,走到自己床邊,從床下麵一個箱子裏翻出了一本書遞到了邵彥成的麵前:“這個給你。”


    邵彥成其實感覺到了她剛才那句話有點言不由衷,可在看到那本《詞典》的時候,所有的其他想法全都立刻拋在了腦後。


    他如獲至寶的將書接了過來,就站在那裏,開始翻看起了。


    越看越高興,越看越興奮,到最後連站在一邊的薑曉菱都能感受到他的激動,隻覺得他此刻眼睛都好像在發光。


    好一會兒,邵彥成才從書中抬起了頭。


    他望向薑曉菱,感激,興奮,激動的情緒已經無法溢於言表。


    情急之下,他一把握住了女孩的手,握得死緊。


    “謝謝!曉菱謝謝你!你知道你給我的是什麽嗎?這是無價之寶啊!這東西不光對我,對咱們整個機械廠都是寶貝!”


    他邊說,邊拉著薑曉菱的手又使勁的晃了晃,全然忘了這樣的動作是多麽的不合適。


    “我去張工那兒一趟,他那邊有好多資料就是缺一本像這樣的工具書,所以一直翻譯不了。我先走了,回頭再來找你說話。”


    邵彥成說著,抱著書就往門口跑,連那盒餅幹都沒有顧上拿。


    薑曉菱還想叫住他,就聽到外麵傳來了他和奶奶說有事,不在家吃飯了的話。


    然後就是關門的聲音。


    她到了嘴邊的話隻得咽了回去。


    其實今天薑曉菱將邵彥成叫過來,除了要給他工具書還有餅幹,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她想將謝強上輩子的結局告訴他。


    就用自己做夢夢到的理由就好了。


    她今天白天的時候琢磨一天了,實在是覺得此刻技術科招人,是幫助強子哥擺脫曾經的生活,最好的機會。


    錯過就實在是太可惜了。


    可她的遊說,謝強明顯根本不放在心上,說得多了還招他煩。


    所以薑曉菱想讓邵彥成去試一試。


    不是她雞婆,非要以自己的方式去幹預別人的生活。


    實在是這個年代不像是她去世前八十年代一樣,剛剛運動結束,百廢待興,可以說處處都是機會。


    現在,機會太少了,根本沒得選擇。


    真錯過,想等下一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很有可能,錯過了就是一輩子,從此後就要走向完全不同的人生。


    -


    第二天原本邵蔓是要輪休的,可為了拿藥,她又特意回了一趟醫院。


    想去中醫科還有名醫堂找幾個老專家好好的谘詢谘詢。


    然後不到中午她就跑回來了。


    一進門,邵蔓就將一個很大的醫院的塑料袋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將裏麵盛放著各種藥品一一拿了出來。


    “我給奶奶拿了些速效救心丸還有丹參滴丸,另外還準備了一些麝香保心丸。這些都是成藥,效果也是經得起檢驗的。如果能夠把這些直接投遞過去,那就是太好了。再也沒有比這樣更合適的了。”


    她對母親說道。


    說完,又從裏麵拿出了好些製好的單獨包裝的中藥切片,顆粒。


    “這是紅參,這是當歸,還有紅花,降香……”


    她把那些中藥一樣一樣拿給媽媽看:“如果那些寄不過去,我覺得這樣的或許可行?雖然都加工過了,可總都是中藥啊!這是任何一個時代都有的東西吧?”


    徐惠萍戴著老花鏡將女兒遞過來的藥一樣一樣拿起來看。


    “誰知道呢,那個什麽網站,咱家除了你弟,我和你爸是一點沒鬧懂。要我說,這樣的應該行,雖然再加工過,可確實是中藥。這要是寄過去,讓你太公直接化水喝,還是要方便點。再說了,這樣的也好保存。”


    聽了媽媽的話,邵蔓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可還是從袋子裏又拿出了好幾大包配好的中草藥。


    “我還準備了第三套方案,這個肯定行的。這是我找名醫堂的朱教授給我開的方子現配的。朱教授說了,拿這些煮成湯劑,每天一副,連著吃個十副,就會起效果了。


    而且我還和朱教授商量好了,回頭讓他再給我開個日常調理的方子,我找人做成蜜丸,這樣即便太公工作忙,也能堅持吃。”


    她們娘倆說著話,邵國慶從書房裏走了出來。


    他伸手拿起一盒藥看了看,點了點頭。


    看到他,邵蔓開口問道:“爸,有件事你們考慮了沒有?”


    “什麽事?”邵國慶抬起了頭。


    “我剛才開車在路上的時候一直在想,你們隻想著給太公找藥,你們確定太公的病因了嗎?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你之前說來說去,都是我奶奶告訴你的。


    那時候人要是在工作崗位上去世了,應該也沒誰會專門找醫生再來給檢查一下吧?你們能確定我太公確實是因為心梗,而不是別的什麽病去世的?”


    昨天的時候,大家全都過於激動,很容易就忽略了這個原本很容易被發現的問題。


    睡了一覺清醒了,今天邵蔓就發現不對勁了。


    身為一個醫生,她怎麽能容忍沒有診斷證明就胡亂吃藥這種事情發生?


    所以,雖然她依然將藥都買回來了,可也立刻很嚴肅的向爸媽提出了這個問題。


    女兒的這個問題確實將邵國慶給問住了。


    他媽媽去世的時候他還小呢,更何況那時候他外公早就沒了。


    能夠記得的一點事還都是從父母說話的字裏行間自己聽到的,也沒人會刻意的跟他說。


    現在讓他來說薑立南是不是心梗過世的,這純粹是在難為他。


    “哎呀,現在考慮這些幹什麽?你們兩個,不是我說,關鍵時候鑽牛角尖!管外公是不是因為這個病去世的,先寄過去呀!


    然後再跟媽媽交待一下,讓她務必帶外公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不就什麽都有了?


    隻要你提醒到,媽媽肯定要比你更上心!”她看著丈夫說道。


    說完,徐惠萍又望向女兒:“你別跟你爸說那麽多。他這個人心思重你又不是不知道?說得多了他又要胡思亂想。你奶奶那麽聰明的一個人,把事情的厲害關係和她說明白了,她自己肯定會掂量的呀!還要你操心?”


    “行了,行了。”徐惠萍拍了拍女兒:“你弟弟不在家,你去洗個手,先給你奶奶把東西送過去。怎麽送,洋洋昨天交給你了吧?你都學會了吧?”


    “會的。”邵蔓回答。


    “會就好,你把東西先給奶奶寄過去,再給老太太寫封信,把事情交待清楚。你打字快,你去寫,別讓你爸弄。他速度太慢了,摳摳唧唧一弄幾個小時。等他我們中午就不要吃飯啦!


    今天中午媽媽還專門給你買了基圍蝦,做你最愛吃的油爆蝦。你們趕緊去送東西,我現在去燒菜。寄完信咱們就開飯啦!”


    邵蔓平時工作忙,做得又是不能容許有一點分心的事。所以,徐惠萍是舍不得她把假期都浪費在路上的。總是說,有那個往鄉下跑的時間,她寧肯女兒回家多睡會兒覺。


    所以之前她和女兒見一麵也不是那麽容易。


    現在搬回來了,又因為婆婆的關係,她接連兩天見到了女兒。昨天晚上女兒還在家裏睡了一覺,這讓徐惠萍心裏高興極了。


    隻覺得過年都沒有這樣兒女繞膝來得開心。


    所以早上女兒去醫院之後,她也跑到菜市場買了一大堆菜,隻覺得現在的日子,是越過越有意思了。


    -


    看到邵彥成來,薑老太太還專門又多做了一個菜。卻沒想到那人連飯也沒吃,就急火火的跑了,讓她念叨了半天。


    可因為有這多的一盤菜,全家人差不多每個人又多吃了一個餅子。這樣的結果就是,全體都吃撐了。


    加上之前三個小家夥還吃了餅幹,所以飯後很快就開始昏昏欲睡。


    於是,今天的薑家關燈的時間又比往常要早上許多。


    薑曉菱一點開自己的店鋪,就看到那個紅色的點又在閃啊閃。


    她隨手點開,然後眼前一花,緊接著就見那原本就所剩無幾的竹籃開始飛快的變換起了標簽。


    幾分鍾的功夫,好幾個竹籃又被放入了東西,而那標簽上顯示的名字,則是她根本想也想不到了。


    “紅花?人參?黃芪?三七?”


    薑曉菱使勁眨了眨眼睛。


    她不明白兒子他們又在搞什麽?好端端的怎麽給她寄來了這麽多藥?


    還是這麽貴重的?!


    就算她在中藥方麵是門外漢,可人參,黃芪,三七這些她還是知道的啊!


    這哪一樣都金貴的很,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吃得起的。


    他們,這是又在幹什麽?!


    薑曉菱揉了揉太陽穴,隻覺得自己被兒子鬧得血管都在忽忽的跳。


    他這是覺得花自己的錢心裏不舒服了,然後換著法子給自己搞交換來了?


    想到這兒,薑曉菱不由得有點生氣。


    這種兒子和她生分的感覺,讓她心裏很不舒服。


    她點開了未讀郵件,原本是想看看兒子怎麽狡辯,她好罵回去的。


    結果沒想到,信卻是孫女寫過來的。


    這還是他們家蔓蔓第一次給她寫信。


    看到孫女在信裏提醒她父親的身體,並且表示了他們一家人的關心之後,薑曉菱的臉色頓時緩和了好多。


    之前邵洋跟她說過,說邵蔓是醫生,在單位已經能夠獨擋一麵了。


    當時薑曉菱還沒有什麽感覺,可看了這封信,她立刻就明白當初孫子說的那番話並不是吹牛的了。


    這個孫女實在是太專業了!


    邵蔓在信裏跟薑曉菱說,給她寄過來的這些藥都是營養心髒還有疏通心腦血管的。因為他爸爸也記不得當初太公到底具體是因為什麽病去世的,她隻能把自己想到的都準備了一些。


    她在信中詳詳細細的列了那些中藥的用途,也專門說了具體的服用方式。


    最後,邵蔓很是遺憾的跟薑曉菱說,她原本是準備了很多的成藥的,可惜確實寄不過去。


    不過讓奶奶放心,她已經和醫生說好了,將這些藥煉成蜜丸,到時候用蜜丸的方式寄過來。


    這樣應該就不會有什麽問題。


    她最後的最後,還一再的叮囑薑曉菱心髒的問題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千萬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如果可能的話,最好把醫生說的檢查情況全部記錄下來,傳給她看。到時候她再根據太公的具體情況,幫助調藥。


    看孫女在信裏一口一個太公,叫得那麽甜,薑曉菱心裏暖洋洋的。


    也為兒子一家人對老人的關心體貼感到慰藉。


    其實父親的病她又怎麽可能不掛心呢?


    可薑曉菱比邵國慶他們清楚的多,她知道爸爸的身體其實應該是沒有什麽大毛病的。


    當時會出現那種情況,最大的原因是太累了。


    身體和精神雙重的累。


    能不累嗎?


    先是一家子跑回老家奔喪,回來後媽媽就病了。


    爸爸心裏再不高興,妻子生病他也是要操心的。那時候薑曉菱對寧林這邊的情況完全不了解,能夠幫上忙的地方也不多。


    頂天帶好弟弟,在家做一口飯。


    爸爸一個人家裏,醫院,工廠幾頭跑,吃不好睡不好,心情也不好。


    妻子這邊的病剛剛有一點起色,出院了,廠裏又開始無休無止的加班……


    就是個鐵人也繃不住。


    可這輩子完全不一樣了。


    首先,奶奶和表弟妹都沒有事,被平安的帶了出來,這就了了爸爸最大的一樁心事。


    媽媽也因為沒那麽大的壓力,除了咳嗽還沒治好之外,也沒生什麽大病。


    加上現在家裏吃的好,別說幾個小家夥了,就連爸媽的臉上都有肉了,爸爸更是看上去比之前見的,整個人都精神了很多。


    薑曉菱相信,上輩子的悲劇絕對不會再重演。


    可即便如此,在看了孫女的信,收到了這樣一大堆藥之後,她還是決定要帶著爸媽一起去醫院好好的做一個檢查。


    如果可能的話,最好能夠連奶奶也一同帶上。


    可她也明白,自己想的再好也沒用,怎麽說服父母同意自己的建議,這會是一個非常大的難題。


    果然,第二天早上,她剛剛提出想要讓爸媽一起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的時候,就立刻遭到了母親的拒絕。


    “不去,我現在身體好得很,連咳嗽都好很多了。去那兒幹什麽,瞎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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