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表迅速妥協,想要跟沈畫,或者說是跟華國達成利益交換。


    島津友希的臉色十分難看。


    他也清楚李仁表的想法,目前來說,他們已經沒有任何籌碼,那就隻能低頭。


    在李仁表開出交換條件之後,島津友希也歎了口氣。


    他看向沈畫說道:“無論你是否選擇要成為聖醫元祖,那都是你的選擇,我們……我們隻能保證,傳承沒在我們這兒斷絕,也就對得起喻派了。”


    沈畫聞言,輕笑起來。


    島津友希還真是,到這份兒上了,還指望以情壓人,她若真點頭接受的話,那下一步他們是不是就該以喻派的恩人自居?


    不過麽,有些話,可還沒說清楚呢。


    沈畫看向兩人:“別的先不說,我現在身為喻派之主,總不能還被你們都蒙在鼓裏吧。關於喻派這所謂的傳承,為什麽會挑中我,你們不打算給我個交代?”


    島津友希和李仁表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無奈。


    “都到這份兒上了,也沒什麽不能對你說的。”


    島津友希的氣息有些不足,他咳嗽了幾聲,才緩緩說道,“事情還要從上個世紀說起。在亞洲這一片版圖上,華國曾經是個讓人仰望的龐然大物,關於華國的一切,都讓我們這些鄰居心馳神往。”


    沈畫輕笑,鄰國?嗬嗬,她也不去拆穿曆史上這些附庸臣國的小心思。


    島津友希繼續說道:“華國最讓我們著迷的,除了文化就是中醫。而在中醫的眾多流派當中,喻派無疑是最神秘也是最強大的。”


    “我們對喻派的研究由來已久,收集過很多關於喻派的資料,無論是傳說也好故事也好,又或者是真實事跡,我們都有整理記載。”


    “甚至可以說,你們華國關於喻派所了解到的東西,一定不比我們多。”


    “關於靈魂挪移,元祖再世的相關資料,我們掌握的也不算多,但你們恐怕一點都沒有。”


    島津友希的語氣中帶著一股傲氣:“你們華國好東西太多了,對什麽都不珍惜,所以現在很多傳承你們斷了,但我們都掌握了。”


    沈畫:“……”


    行吧,這點確實沒法反駁。


    李仁表所在的h國和島津友希所在的r國,這兩個鄰國確實是時刻覬覦華國的東西。


    h國最喜歡偷名,動不動就說華國的某個節日、某種文化遺產是他們的,找個由頭似是而非就去申遺,硬要說他們h國才是源頭,其實h國很多時候都弄不明白他們偷的究竟是什麽。


    而r國呢,他們極少偷華國的東西去申遺,也不怎麽把源於華國的東西在名義上據為己有,可他們不要名,卻要實際。


    很多在華國已經快要失傳的技藝,r國都研究學習掌握的很好,甚至在那些古老技藝的現代傳承、發揚中,他們也真的做得比華國更好。


    這倆鄰國就是,一個偷名,一個偷技。


    島津友希道:“你們華國對聖醫元祖的再世根本不在意,也對,你們的中醫流派太多,互相都不服氣,內部交流情況也不多,可我們對此很感興趣,我們非常想要擁有一代的聖醫元祖,哪怕隻是一代也好!”


    島津友希:“關於聖醫元祖的再世,我們做過非常多的準備,隻是一次次都失敗了……”


    他忍不住歎氣,聲音裏滿是遺憾:“我們甚至考慮過,聖醫元祖的再世,是不是一定要挑選一個華國人為載體?我們也嚐試過,可依舊不成。直到幾年前……”


    島津友希頓了頓:“遇見你。”


    沈畫挑眉。


    島津友希:“我們在許多人身上放有聖醫元祖的一縷脈氣,碰到合適的載體時,脈氣就會有波動,會有反饋。對你產生強烈反饋的那縷脈氣,是在曹均卓身上。”


    曹均卓?


    沈畫挑眉,竟然是他。


    她立刻眯起眼睛:“所以你們在曹均卓跟我接觸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我是合適的載體了。那麽後來曹均卓對我起歹念,甚至準備傷害我……全都在你們的掌控之下?甚至這其中還有你們的推動?”


    島津友希想要否認。


    沈畫卻是冷笑一聲:“現在否認可就太晚了。你們是覺得,等我遭受了那些殘忍之事絕望透頂之後,就更容易跟你們合作?哦不,是更容易成為你們掌控的傀儡。就像你對岩淵明那做的一樣。”


    站在一邊麵無表情的岩淵明那微微抬頭。


    沈畫:“岩淵明那這個容器也是你們精挑細選出來的,隻是想要把那些東西放進他大腦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常人的大腦都有自我保護機製,會排斥外來物。而你為了讓岩淵明那成為一個理想的容器,就從小對他進行改造。”


    “你選中岩淵明那,本來就是因為岩淵明那的大腦有異常,他從小就患有抽動症,但是抽動症的大腦異常,又不會像精神病那樣無法控製失去理智。”


    “當初醫學界對抽動症的理解還不明確,甚至不認為是病,而你一直在故意刺激岩淵明那,不斷加重他的病症。”


    “抽動症不會影響岩淵明那的智商,但對他的大腦還是會產生影響,你甚至對他采用過所謂的電擊療法……所有這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讓他成為一個完美容器。”


    “當時被選中的,恐怕還不止是岩淵明那一個人吧,應該還有不少的其他孩子,隻不過最終隻有岩淵明那最符合要求。”


    岩淵明那的臉色越來越白。


    沈畫繼續說道:“而之於我,選中我的時候,你們恐怕也不確定我就一定能成為這一代的聖醫元祖,但為了讓我更好被你們掌控,你們不介意我多遭受一點磨難……”


    沈畫輕笑:“難怪呢,我還在好奇,曹均卓怎麽會跟你們那所謂的先師有關係。”


    島津友希沉默片刻才說道:“我不能完全否認,不過一開始我們的確沒想過插手曹均卓和你的事,因為引發脈氣波動的人其實不算少,你並不是唯一,再者你是一個明星,曝光率還很高,你在畢業後就沒再從事醫學行業,種種一切都說明,你不適合成為這一代的聖醫元祖。”


    沈畫勾唇:“我是明星,的確不適合,所以隻要把我逼退圈就行了,不是嗎?”


    島津友希抿唇,也不再狡辯,他直接說道:“然而讓我們完全沒想到的是,你為了避開曹均卓的騷擾,竟然直接宣布退圈。更讓我們吃驚的是,你在退圈後,居然回去醫院當實習生!然而最讓我們不可思議的是,你分明還沒有獲得傳承,卻擁有那麽高深的醫術!”


    島津友希的目光十分複雜:“有時候我甚至都懷疑,你是不是就是聖醫元祖轉世,以你現在的醫術,接不接受傳承,真的有那麽重要?”


    “我隻在傳說記載中了解過聖醫元祖的醫術,出神入化宛如神跡,但我一度認為那隻是傳說,是被神話了的傳說。”


    “可你,卻讓神話成了真。”


    “我都不敢說,到底是傳說中的聖醫元祖更厲害,還是你更厲害。”


    沈畫盯著島津友希看了幾秒鍾,麵色始終是淡淡的,仿佛對島津友希的恭維並不在意。


    這個時候給她吹彩虹屁,嗬嗬,不覺得太晚了嗎?


    如果島津友希真是這麽想的,認為沈畫的醫術和傳說中的聖醫元祖不相上下,那他又何必多放設局,一定要沈畫接受聖醫元祖的傳承?


    可以說,島津友希現在說的話,她隻信一半。


    見她的情緒沒有太大波動,島津友希在心底也歎了口氣,現在他們已經徹底被動了,如果沈畫一直都不肯鬆口,那接下來就很難辦了。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接受自己記憶不斷倒退這個事實。


    沈畫也懶得跟他們過多廢話,又問:“說來說去,你們還有一個關鍵問題沒說。”


    李仁表和島津友希都沉默了。


    片刻之後,李仁表道:“關於你們喻派聖醫元祖傳承的事情,島津先生都已經說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不過是一些細節,你想知道的話,想必島津先生很樂意把資料共享。”


    島津友希緩緩點頭:“等我回國之後,所有資料我都會整理出來,給你們一份。不是我現在不給你們,隻是有關聖醫元祖的所有資料都是我親自收藏,別人是找不到的。”


    嗬,這意思就是,資料隻有他有,隻有他能拿出來。


    想要資料的話,就隻能讓島津友希回去之後再傳送過來,這個前提當然是,島津友希必須得健健康康的,記憶也不能再丟失,否則他再丟失一部分記憶的話,說不定就忘記怎麽取資料了。


    這算盤,打得真是不錯。


    沈畫冷笑一聲:“資料是其一,島津先生拿不出來,李會長你也拿不出來嗎?”


    李仁表微微抿唇。


    沈畫也不著急,就這麽看著他。


    李仁表歎了口氣,看了島津友希一眼才說道:“資料……想要,當然可以拿到。”


    “李會長!”島津友希臉色一變。


    李仁表卻是笑著說:“島津先生,既然我們要向沈醫生表達善意,就不必再藏著掖著了,不是嗎?”


    他可不傻,他現在的命還握在沈畫手裏呢,島津友希想要耍小聰明,用資料吊著沈畫,可能嗎?


    沈畫也笑了。


    她微微搖頭:“資料我要,但你們應該知道,我說的那個關鍵問題,指的不是資料。”


    李仁表一怔,接著就緩緩地皺起眉頭,卻沒再多說什麽,而是看向島津友希,把問題拋給了島津友希。


    島津友希快要被李仁表給氣死了,但這會兒沈畫看著他,他不得不開口:“你想問脈氣怎麽感應到你的?”


    沈畫懶得跟他們兜圈子,直接說:“別轉移話題,你們知道我想問什麽,先師,到底是誰。”


    這可繞不過去了。


    李仁表和島津友希都沉默起來。


    沈畫:“怎麽,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難不難回答,看李仁表和島津友希的表情就知道了。


    最終,還是島津友希先開口:“沈醫生,關於喻派的一切你都知道了,你現在……你現在的醫術比聖醫元祖還要高明,有些問題,就不必再追根究底了吧。”


    沈畫的眼神驟然變冷:“你們以為,你們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李仁表和島津友希的臉色都變了,沈畫未免也太霸道了!


    不過她也不是第一天這麽霸道,誰叫他們的命都捏在她手裏呢。


    沈畫:“或者你們以為你們不說,就能把那個先師隱藏起來?嗬嗬。”


    島津友希:“他跟我們是合作關係,我保證,這些年他並沒有做出傷害華國的事情。”


    沈畫笑了:“哦,那縱容李憲坤大鬧我老師的葬禮呢,如果我當時應對不當,我老師一世英名,就要毀於一旦了吧,華國中醫的臉也會徹底丟盡,成為世界醫學界的笑話。這叫沒做出傷害華國的事?”


    兩人不吭聲了。


    頓了頓,李仁表歎氣:“沈醫生,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們保密……其實是為了你好。”


    為了她好?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沈畫冷笑著剛要開口,門外響起了孟懷的聲音:“不用逼問他們了,我知道那個人是誰。”


    沈畫回頭看向病房門口,孟懷坐在輪椅上,被人推了進來,而推他進來的人,則是特情處的左局長。


    “左局。”沈畫打了聲招呼。


    左局長歎了口氣,說道:“孟老剛才叫我們過去,都……交代了。”


    沈畫微微抿唇,看向孟懷,眼神複雜,卻並沒多少驚訝。


    孟懷則是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別急,等晉寶來我一起說。”


    沈畫皺眉,一直盯著孟懷看。


    沒過兩分鍾,霍延就快步趕來,走進病房之後,他徑直走向沈畫,握住她的手:“畫畫。”


    沈畫看了霍延一眼,反過來緊握住他的手,給他力量。


    霍延薄唇緊抿,看向孟懷:“孟叔。”


    孟懷歎了口氣。


    李仁表和島津友希都緊緊地盯著孟懷:“孟師,你可想好了。”


    孟懷掃了那兩人一眼,苦笑:“老師曾經說過,我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自以為是,不知道什麽是自知之明。我一直不服,也不願意相信,我堅信我是為了喻派好,為了華國中醫好……”


    “我第一步走錯,後麵就步步錯,我不是沒想過改正,可是太難了,我又不服氣,我不甘心……”


    “都說做事要持之以恒,但不是每件事都適合持之以恒,開始就是錯的,持之以恒隻會錯上加錯。”


    霍延攥著沈畫的手微微用力,盡管他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可沈畫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心底的不安。


    她回握他。


    孟懷看向沈畫和霍延,一字一句地說:“那個所謂的先師,就是我。”


    沈畫在心底重重地歎了口氣。


    霍延嘴唇緊抿,目光深沉地盯著孟懷。


    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片刻之後,他才低聲說道:“孟叔,是……因為我嗎?”


    孟懷一愣,沉默了一下就緩緩搖頭:“不算。”


    不算,那就是也有一部分的原因了。


    霍延沉默著。


    沈畫看向孟懷:“阿姨在懷著霍延的時候,為什麽會中毒?”


    她直覺上,一定跟這件事情有關。


    孟懷說不算是因為霍延,或許準確點來說,應該說是因為霍延媽媽。


    孟懷歎了口氣:“是我的錯,小景之所以會中毒,也是跟我有關。”


    霍延的媽媽叫萬景,顯然,孟懷口中的小景,指的就是霍延媽媽。


    孟懷道:“我一直對聖醫元祖很感興趣,偏偏老師對傳承喻派金針的信念不是很大,或者說老師並不願意繼續傳承喻派金針,我跟老師提出想學,老師也教了,但……老師並不能像畫畫這樣,手把手帶著學生去感受脈氣,而我天資又著實不算高,自然沒能感受得到脈氣,也一直無法入門。”


    “原本學不了,我也沒太多執念,畢竟那些記載中的東西看起來更像是神話故事,太離奇了。直到我親眼看到老師用喻派金針救治病人。”


    “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脈氣的強大。”


    “說實話,我很渴望能學會,但再怎麽努力,也隻是學了點皮毛。”


    “那個時候小景還沒結婚,她在學校學的就是考古專業,我跟她認真討論過關於聖醫元祖這個人,在曆史上是不是真的存在。”


    “越查越覺得神秘,越是想要徹底弄清楚。”


    “而隨後,在去r國學習交流的時候,我又意外獲得了一些資料。”


    孟懷瞥了島津友希一眼,“當然,後來才明白,那些資料就是某些人故意泄露給我的。”


    “但是在當年,獲得那些資料的時候我欣喜若狂,隻以為是自己運氣好,緣分到了……可是後來在繼續探究的時候,導致小景中毒。”


    孟懷長歎一口氣:“一開始小景中毒的症狀不太嚴重,有點像是吃了毒蘑菇之後的症狀,用了當地的一些草藥之後,症狀逐漸就消失了,隻是小景的體質變得極差,從那以後她就特別容易生病,整個人都很虛弱。”


    沈畫緊握著霍延的手,微微皺眉。


    霍延媽媽現在的身體看起來,可並不虛弱。


    孟懷道:“我一開始都不敢跟老師講,找了很多辦法,都不能讓小景的體質得到改善,後來實在是沒辦法了,我隻能跟老師說。”


    孟懷說到這裏,頓了頓,才又繼續說道:“之前你們都以為是小景在懷孕的時候中毒,才會讓晉寶生下來就帶著毒素,實際上不是的。”


    孟懷長歎一口氣,看向霍延的眼神中帶著濃濃的愧疚:“盡管老師出手,小景的身體依舊沒能調理好,甚至更差了,毒素在她體內遊離奔走,根本無法控製。如果再想不到辦法的話,小景可能活不過一年。”


    “老師在跟萬將軍商量之後,提出了另外一個辦法。”


    “懷孕,生子。”


    “把毒素轉移到胚胎之中。”


    沈畫扣住霍延的手,捏著他的手指,微微用力。


    霍延低頭看她,目光依舊柔和,他低聲說:“我沒事。”


    孟懷歎氣:“小景和霍延爸爸早就在談戀愛,隻是一開始小景沒想過那麽早結婚,結婚了她再全國到處跑就不方便了,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能救她的隻有這個辦法。”


    “當時還瞞著小景不讓她知道,她一直以為自己體質變差是其他原因。”


    “萬將軍叫了霍延爸爸,說明情況之後,霍延爸爸立刻決定馬上結婚。當時小景也才剛到法定婚齡。”


    “霍延爸爸比小景大了八歲,原本他答應小景在過幾年再談結婚的事,因為這事兒,結婚必須馬上提上日程。偏偏還不能把原因告訴小景。”


    “當時誰都不確定,如果小景懷孕,按計劃把毒素引導到胚胎上之後,會有別的什麽後果……比如說有可能在取出胚胎的時候,為了徹底清理毒素,可能會摘除小景的子宮。那樣的話她以後都別想有孩子了。”


    “霍延爸爸對此沒有異議,一切以小景活著為主。但如果小景自己知道的話,她可能就不會答應結婚了。”


    “當時什麽都瞞著小景,兩人結婚的時候,小景還不高興,以為是霍延爸爸違約,說好的過幾年再結婚,可這麽快就變卦了。”


    “還有說好的先不要孩子,過幾年二人世界,可是剛結婚沒多久,她就懷孕了……”


    “小景的情況很複雜,當時隻能從實際來操作,原本以為小景不想那麽快懷孕,如果中途出現意外孩子丟了,她可能也就是傷心一陣,不會特別難過。可是後來發現,毒素引導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必須要確保把所有的毒素全部從小景體內清理出去,固定在胚胎中。”


    “原本計劃是在胚胎尚未成形的時候,就梳理好毒素,然後讓小景自然流產終止妊娠,可實際情況不允許,為了徹底清理毒素,隻能繼續妊娠。”


    孟懷歎氣:“其實正常情況下,那麽多毒素被導入胚胎之後,胚胎根本就活不下來,中途就會自然流產,可或許是小景對孩子的信念,盡管她一開始不想那麽早懷孕生子,但有了孩子她也舍不得不要,對孩子傾注了滿腔的愛意……胚胎一直存活,三個月,五個月,六個月……”


    “後來胚胎越來越大,毒素也已經被全部封閉在胚胎之中,若是再不終止妊娠的話,月份就太大了,就不能再終止妊娠了。但小景怎麽可能舍得放棄這個孩子。”


    “我們不能把實情跟她說明,隻能是在產檢的時候告訴她,可能是中毒了,孩子生下來或許會不健康,應該終止妊娠。”


    “但小景不讓。”


    “原本我們指望霍延爸爸能說服小景,讓小景終止妊娠,可誰知道,霍延爸爸在看了b超之後,也決定支持妻子,留下孩子,哪怕這個孩子可能是不健康的。”


    孟懷道:“霍延爸爸說,他們已經對不起這個孩子了,既然孩子現在還在,那就是命中注定,他們不能讓這個孩子就這麽離開,至少也要讓他來到這個世上,看這個世界一眼。”


    孟懷看向霍延:“你救了你媽媽,但你自己生下來就體內帶毒。一開始說你活不過滿月,活不過三月,活不過一歲……這些,其實都是在給你媽媽做心理建設,一旦某天你走了,至少她能有心理準備。”


    “老師當然也做了兩手準備,他盡全力封住你體內的毒素,能叫你多活一天就算一天吧。”


    孟懷低聲說道:“原本老師對我執意尋找喻派金針傳承的事情是不讚成的,但是後來他就放任了。我一開始還竊竊自喜,自以為我做的一切老師都不知道,但後來才明白,老師其實都知道,他也隻是想給霍延找一條生路,不管是我還是那些人,真的能成功,霍延可能就有生路了。”


    孟懷苦笑醫生:“有一次,老師說從你麵相上看出一線生機,我當時沒太在意,後來想想,老師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我在做什麽了。”


    病房內一片寂靜。


    沈畫捏了捏霍延的手,看他:“我們都愛你。”


    看她眨著眼睛,霍延倏忽一笑,點頭,“我知道。”


    這個我們,有她,有父母,有外公外婆,也有喻老……


    嗯,那就好。


    沈畫微微鬆一口氣。


    對霍延來說當然很不公平,從出生就備受折磨,多少次命懸一線,後來還經曆了五感喪失,不得不放棄音樂放棄生活,整個人都沉入黑暗。


    沒人能替他走出來。


    如果一切都隻是意外,也無法去怨天尤人,但現在真相大白,原來他所遭受的一切病痛折磨,竟然是從胚胎時就注定的。


    他的誕生不是源於父母的愛情,而是要給母親治病,他是作為一種醫療手段誕生的。


    怨恨嗎?


    就算怨恨也是應該的。


    可沈畫卻能感受到,此刻霍延心底一片平靜。


    他的脈搏心跳,一切都很放鬆。


    就好像是對什麽東西釋然了一般。


    沈畫有些好奇,又有些擔心。


    霍延捏著她的手微微收緊,低聲道:“回頭再跟你說。”


    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病房外麵,得知沈畫昏迷的消息之後匆匆趕來的萬景,靠在走廊牆壁上淚流滿麵。


    在撫養孩子的過程中,她偶爾絕望時也會心生怨懟,為什麽別人的孩子都健健康康的,為什麽她的孩子這麽不順遂,是不是這個孩子本來就不喜歡她,不想成為她的孩子?是不是他們沒有母子緣分?


    她是怨過。


    可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孩子的一切苦難,都源於她。


    本該她承受的東西,全都轉移到了孩子身上。


    孩子救了她的命,卻從降生之日起,就無時無刻不活在病痛之中。


    以前,即便心中有怨,她也能毫不猶豫地說從不後悔生霍延。


    可是現在呢。


    孟懷說的沒錯,如果在結婚前讓她知曉一切的話,她絕對不會選擇結婚,絕對不會選擇為了救自己而生孩子。


    而現在……


    她根本沒資格說後不後悔生霍延。


    孟懷看向沈畫和霍延。


    “也就是從霍延降生之後,我還是頻繁跟r國和h國合作,他們追蹤研究的時間比我更久,也培養出了一批勉強能感受到脈氣的中醫。”


    沈畫挑眉。


    孟懷立刻說道:“不用緊張,他們培養出來的那些,絕大多數隻能勉強感受到脈氣,距離入門都差得遠。畢竟我自己都是半吊子的水平。”


    “我跟他們合作,我……就是那個先師。”


    “給李仁表續命的人是我,給岩淵明那腦海中布置那東西的人也是我,在曹均卓、李憲坤他們身上植入感應脈氣的人還是我……”


    沈畫挑眉。


    孟懷苦笑:“為了瞞過你,讓你相信我在脈氣上毫無天賦,我把自己的脈氣給封了。你隻是帶我感受脈氣,指導我入門,並沒有詳細檢查過我,否則你早就會發現,我的經絡之中有一層屏障,破開那層屏障,才是我的真實水平。”


    沈畫點點頭:“難怪,我就說老師就算再不支持喻派金針的傳承,也不至於真的要讓喻派金針斷絕,他收下的學生隻有你一個,那他怎麽都應該做兩手準備的。不準備讓喻派金針發揚光大,但至少要保留傳承,那怎麽都不可能找一個完全沒有天賦的人當學生。”


    “你可以不會,但你肯定得有天賦。”


    沈畫又想了一下,問道:“你的真實天賦,跟林知差不多吧,你現在的水平,按照我們醫院的分級手冊來說,能達到7級?”


    在炎黃現代醫院,沈畫把脈氣進行了具體量化,方便醫生們能夠對照清楚自己的情況。


    目前除了沈畫之外,能力級別最高的應該是顧深和林知,都達到了6級。


    孟懷的天賦水平應該跟林知差不多,這麽多年沒有老師引導,他自己摸索,應該能達到7級。


    到了後麵,能力提高是非常困難的事,即便天賦很強,可若是沒有像沈畫這樣的老師正確引導,想要提升會非常非常困難。


    不過孟懷能做到截取李仁表兒子們的脈氣給李仁表續命,能做到在岩淵明那腦海中布置下那個複雜的禁錮脈氣的構造,那他的造詣絕對不低。


    不過沈畫也看得出來,岩淵明那腦海中的那個布置,絕對不是一天兩天完成的,是在他成長過程中不斷細化加深,也就是說,是一步步構造出來的,由此可以推算孟懷的大致能力範圍。


    孟懷點頭:“我的天賦比林知還要差一些,現在的能力,比顧深強一點。”


    說著,孟懷就不由得苦笑:“我曾經對自己的天賦和能力特別引以為傲,甚至有些沾沾自喜,畢竟我的能力完全不輸老師。可是自從你出現,我就備受打擊。”


    “一開始我還不願意相信,後來……你的能力簡直讓我絕望。”


    “如果你是在接受傳承之後達到這種高度的,那我或許還能甘心,偏偏你壓根兒就沒有接受傳承。”


    孟懷歎息:“你都無法理解我的心情。畫畫,我隻能說,你不是被我們選中的聖醫繼承人,你是天選之人。”


    天選之人?


    或許是吧。


    孟懷看著沈畫,心情複雜。


    其實還有一句話他沒說。


    他們一直致力於讓聖醫元祖再世重生,但其實誰都清楚,他們不過是保存了一些記憶碎片靈魂,在記載中接受傳承再世重生的“元瓏”,其實都不是真正的聖醫元祖。


    而沈畫,或許她才是真正轉世重生的元瓏。


    沈畫自己沒什麽感覺。


    是不是天選之人,對她來說意義不大。


    她現在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是不是曾經有上輩子,是不是上輩子真的穿到了異界,成為大國醫,才會讓她在穿回來之後,憑空擁有出神入化的醫術。


    這些都不重要,她不在乎自己或許會是誰。


    她隻在乎自己現在是誰。


    她現在,還有另外一個問題要問。


    “師兄,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沈畫說,“萬阿姨中毒,真的是意外嗎。”


    孟懷臉色驟然一變。


    所有都看向了孟懷。


    霍延也是一樣,眼中帶著探究。


    這時,在外麵哭夠了擦幹眼淚的萬景,甩開匆忙趕來的丈夫霍軍的手,也走了進來,她也看向孟懷。


    是的,當初她到底為什麽會中毒。


    她一直都以為自己中毒是意外,畢竟那個時候跟著孟懷一起到處跑,去的地方又都不是什麽好地方,意外中毒也是有可能的,她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不,即便是到現在,得知孟懷就是那個所謂的先師,她也不懷疑當初中毒的事,她不相信是孟懷故意給她下毒。


    孟懷也看到了萬景,他愣了一下,接著就是不敢再看萬景的眼睛。


    霍軍想要握住妻子的手,卻被萬景甩開,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也不覺得丟臉,他又繼續去拉萬景,任憑萬景掐他踩他,他也不鬆手。


    萬景氣得瞪了他一眼,但這會兒她沒心思跟霍軍吵。


    她看向孟懷:“我不相信是你故意給我下毒,所以當初我到底是怎麽中毒的?我希望,你不要……再騙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國醫無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孟青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孟青舟並收藏國醫無雙最新章節